第二十六章 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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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庆运动会那天，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我见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就环绕着看台走了一圈，终于弄清楚了沈家山所在班级的方位——他们学校虽然只是暂借青岩一中的校舍，但是青岩一中却从没有跟他们分彼此。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有些近视了，上课的时候要戴眼镜才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只是平时不需要戴罢了。可奇怪的是，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沈家山在，我就能非常准确的找到他，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千万人中，那非常独特的存在。
他端坐在人群里，看向比赛场地，也许并没有特意注意到我，但我却觉得他一定和我一样，能一眼就在人海中看到我。这样想着，便不再敢朝看台张望，但又很好奇，时不时地一边走一边侧头张望，那情景，就像李清照的词那样，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在做预备运动的时候，我想起之前沈家山在竹林中学运动会上，夺得男子3000米长跑冠军的情景。
那时候，和同学们一起为他加油，我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在人声鼎沸中大声喊他的名字，虽然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但是因为在人群里，所以并不感到难为情。
再看身边的同学们，他们的声音都很洪亮，有些人甚至都已经喊破了喉咙，盼望夺冠的神情又是那样迫切，手舞足蹈的，恨不能亲自上阵。
等到沈家山真的拿到冠军的时候，每个人都欢呼雀跃，就像自己拿了冠军一样开心。
那样的场面是很有感染力的，无论是参赛的人，还是在场外呐喊助威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无比光荣和自豪的集体荣誉感，这种感觉，在那以后就很难再遇到了。
二零零二年的深秋，我还年少，远不像现在这般，因为内心自足，所以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是当时，在青岩一中校庆运动会上，我希望自己能给班级争光，就算拿不到名次也要坚持跑到终点，当然，我更希望能被沈家山看见，我想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他身上闪光的地方，我或许也能通过努力达到，以此来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
跑第一圈的时候，我还在比赛队伍的中间位置，但是跑了一圈以后，就排在倒数第三了，比跑在最前面的选手落后了半圈。于是，我的心里便有些焦急，但是又想起体育老师的话，他说，长跑比的是耐力，比赛刚开始的时候，落后一圈半圈的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但是一定要调整好呼吸，保存体力，这样才有精力完成最后的冲刺。
这样想着，我心一横，便不去想别人的成绩，只是一门心思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完成比赛。
大概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和鼻子火辣辣的，像吃了朝天椒一般，大腿也变得沉重，大脑嗡嗡作响，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很想退出比赛，但是我又想，同学们都还在看台上看着，沈家山也看着呢，我不能就这样认输，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已经数不清到底落后多少圈了，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场上到底还剩下多少选手。
我只是麻木地跑着，灵魂和意识仿佛已经从身体抽离，只记得身边有位瘦高个女生，从起跑的时候就和我保持同步，从未改变。
这时候，在跑道的内圈，已经开始有人为场上的参赛者陪跑，我很羡慕她们，因为在这个快要虚脱的时刻，有人来陪伴和鼓励实在是太重要了。
正当我满眼羡慕的时候，沈家山跑过来了，他边跑边说：“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呼吸，一定不会累。”
我马上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真的跟着沈家山的脚步，边跑边调整呼吸。而我身边的那位女生，也跟着做了调整。
就这样大约又跑了三圈，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度过了身体最难受的阶段，开始变得呼吸顺畅，脚步轻盈。
我笑着对沈家山说：“谢谢！”
沈家山却停下来了脚步，在内圈的草坪上慢慢走着，整个人看上去轻松而骄傲，就像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般。
这时候，我身边的瘦高个女生却开始发力，一骑绝尘。
但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她那样的体力和爆发力，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直坚持到终点。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撞线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太了不起了，于是就想奖赏自己一下，立马躺在草地上，犒劳犒劳我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和双臂，可是沈家山过来了，伸出手，边拉我起来边责怪说：“你也太没有常识了，刚跑完5000米，怎么能马上就躺着不动，赶紧学学其他女生，绕着操场走一走吧。”
我看他面有愠色，便不敢说话，只得老老实实地在操场散步。
那次比赛的结果是，一共有二十四位女生参赛，坚持跑完全程的只有十五位，我排在第九名，不管是班级还是我自己，都觉得这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次比赛的冠军居然那位前半程一直在我身边的瘦高个女生。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年轻的我是幸运的，这个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我在水房打开水的时候，刚好碰到沈家山，后来，我们站在水房外的香樟树下聊天，说起那天比赛的蹊跷之处，沈家山笑着说：“傻瓜，那是我在帮你啊，那位高个子女生是我现在的同班同学，她特别喜欢爬山和跑步，对5000米女子赛跑的冠军是志在必得。比赛前，我专门到操场去跑了一遍，摸清楚了5000米跑的身体临界点，于是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初中同学，体育成绩很差，怕是身体会吃不消，但你又十分要强，要是真的无法坚持到终点，这次比赛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我知道的，你可以原谅别人半途而废，但绝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拜托她，在场上没有人陪跑之前，一定请她带着你，等到我可以名正言顺陪跑了，还请她再配合一段，等你适应过后，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加速了。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耍小聪明，可是校庆运动会本来就不是多么严肃的比赛，况且，我又不是帮你作弊拿到冠军，只是帮你跑到终点而已，就不要指责我了。”
我感激地看着他，很真诚地说：“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看好你，我觉得你虽然现在学习成绩不好，但是你性格好，脑瓜子灵活，以后走上社会，肯定会比我们这些一板一眼的人走得更好、更远。”
沈家山说：“我真心希望我们将来能都很好。”
当晚，我梦见自己走在凝冻的土路上，那是一段长长的斜坡，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向前挪动脚步，后来，我甚至不管不顾，手脚并用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正当我坐在地上快要哭出声的时候，我看见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它很宽厚，很温暖，我目光上移，就看见沈家山正一脸微笑地望着我……
校庆运动会那天，看台上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我见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就环绕着看台走了一圈，终于弄清楚了沈家山所在班级的方位——他们学校虽然只是暂借青岩一中的校舍，但是青岩一中却从没有跟他们分彼此。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有些近视了，上课的时候要戴眼镜才能看清黑板上的字，只是平时不需要戴罢了。可奇怪的是，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沈家山在，我就能非常准确的找到他，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千万人中，那非常独特的存在。
他端坐在人群里，看向比赛场地，也许并没有特意注意到我，但我却觉得他一定和我一样，能一眼就在人海中看到我。这样想着，便不再敢朝看台张望，但又很好奇，时不时地一边走一边侧头张望，那情景，就像李清照的词那样，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在做预备运动的时候，我想起之前沈家山在竹林中学运动会上，夺得男子3000米长跑冠军的情景。
那时候，和同学们一起为他加油，我终于能心安理得地在人声鼎沸中大声喊他的名字，虽然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但是因为在人群里，所以并不感到难为情。
再看身边的同学们，他们的声音都很洪亮，有些人甚至都已经喊破了喉咙，盼望夺冠的神情又是那样迫切，手舞足蹈的，恨不能亲自上阵。
等到沈家山真的拿到冠军的时候，每个人都欢呼雀跃，就像自己拿了冠军一样开心。
那样的场面是很有感染力的，无论是参赛的人，还是在场外呐喊助威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无比光荣和自豪的集体荣誉感，这种感觉，在那以后就很难再遇到了。
二零零二年的深秋，我还年少，远不像现在这般，因为内心自足，所以并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是当时，在青岩一中校庆运动会上，我希望自己能给班级争光，就算拿不到名次也要坚持跑到终点，当然，我更希望能被沈家山看见，我想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他身上闪光的地方，我或许也能通过努力达到，以此来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
跑第一圈的时候，我还在比赛队伍的中间位置，但是跑了一圈以后，就排在倒数第三了，比跑在最前面的选手落后了半圈。于是，我的心里便有些焦急，但是又想起体育老师的话，他说，长跑比的是耐力，比赛刚开始的时候，落后一圈半圈的根本就没什么关系，但是一定要调整好呼吸，保存体力，这样才有精力完成最后的冲刺。
这样想着，我心一横，便不去想别人的成绩，只是一门心思地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完成比赛。
大概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和鼻子火辣辣的，像吃了朝天椒一般，大腿也变得沉重，大脑嗡嗡作响，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很想退出比赛，但是我又想，同学们都还在看台上看着，沈家山也看着呢，我不能就这样认输，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已经数不清到底落后多少圈了，也没有心思去关心场上到底还剩下多少选手。
我只是麻木地跑着，灵魂和意识仿佛已经从身体抽离，只记得身边有位瘦高个女生，从起跑的时候就和我保持同步，从未改变。
这时候，在跑道的内圈，已经开始有人为场上的参赛者陪跑，我很羡慕她们，因为在这个快要虚脱的时刻，有人来陪伴和鼓励实在是太重要了。
正当我满眼羡慕的时候，沈家山跑过来了，他边跑边说：“放轻松，跟着我的节奏呼吸，一定不会累。”
我马上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真的跟着沈家山的脚步，边跑边调整呼吸。而我身边的那位女生，也跟着做了调整。
就这样大约又跑了三圈，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度过了身体最难受的阶段，开始变得呼吸顺畅，脚步轻盈。
我笑着对沈家山说：“谢谢！”
沈家山却停下来了脚步，在内圈的草坪上慢慢走着，整个人看上去轻松而骄傲，就像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般。
这时候，我身边的瘦高个女生却开始发力，一骑绝尘。
但我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她那样的体力和爆发力，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直坚持到终点。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撞线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太了不起了，于是就想奖赏自己一下，立马躺在草地上，犒劳犒劳我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和双臂，可是沈家山过来了，伸出手，边拉我起来边责怪说：“你也太没有常识了，刚跑完5000米，怎么能马上就躺着不动，赶紧学学其他女生，绕着操场走一走吧。”
我看他面有愠色，便不敢说话，只得老老实实地在操场散步。
那次比赛的结果是，一共有二十四位女生参赛，坚持跑完全程的只有十五位，我排在第九名，不管是班级还是我自己，都觉得这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次比赛的冠军居然那位前半程一直在我身边的瘦高个女生。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年轻的我是幸运的，这个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我在水房打开水的时候，刚好碰到沈家山，后来，我们站在水房外的香樟树下聊天，说起那天比赛的蹊跷之处，沈家山笑着说：“傻瓜，那是我在帮你啊，那位高个子女生是我现在的同班同学，她特别喜欢爬山和跑步，对5000米女子赛跑的冠军是志在必得。比赛前，我专门到操场去跑了一遍，摸清楚了5000米跑的身体临界点，于是我告诉她，你是我的初中同学，体育成绩很差，怕是身体会吃不消，但你又十分要强，要是真的无法坚持到终点，这次比赛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我知道的，你可以原谅别人半途而废，但绝不能原谅自己。所以，我拜托她，在场上没有人陪跑之前，一定请她带着你，等到我可以名正言顺陪跑了，还请她再配合一段，等你适应过后，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加速了。我知道你又要说我耍小聪明，可是校庆运动会本来就不是多么严肃的比赛，况且，我又不是帮你作弊拿到冠军，只是帮你跑到终点而已，就不要指责我了。”
我感激地看着他，很真诚地说：“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看好你，我觉得你虽然现在学习成绩不好，但是你性格好，脑瓜子灵活，以后走上社会，肯定会比我们这些一板一眼的人走得更好、更远。”
沈家山说：“我真心希望我们将来能都很好。”
当晚，我梦见自己走在凝冻的土路上，那是一段长长的斜坡，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向前挪动脚步，后来，我甚至不管不顾，手脚并用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正当我坐在地上快要哭出声的时候，我看见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它很宽厚，很温暖，我目光上移，就看见沈家山正一脸微笑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