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舞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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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学校来了一位非常跳脱、前卫的体育老师，因为是校长三顾茅庐请来的，所以他的任何提议都能得到支持。
他说，那些全国中学生都在做的广播体操其实没什么意思，于是教我们跳《时代在召唤》和《青春的旋律》，这两套体操更讲究律动和美感，虽然跳起来有些难度，但是很受全校师生的欢迎。此外，他还在早操时间教大家打《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说虽然在大众的印象里，这是老年人的爱好，但其实年轻人也是可以学习的，因为太极拳里面那种以柔克刚、不紧不慢的精神内涵，对高中时段的学习，尤其是整个人生的处世态度，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天，体育老师说，这节课我们学华尔兹，目的是在不久的将来，等我们走上社会以后，知道些舞会社交礼仪，说不定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或者，至少能在社交场合不怯场。
因为是文科班，男女生的比例是二比一，老师先是让男同学们排成一排，然后让女生们从矮到高排队，这样，排在前面的女生与男生们组队，剩下的女生两两组队。
我刚好是跟男生组队的最后一个女生，当他做出邀请的手势，我有些迟疑，因为我希望对面的男生是沈家山。
最后在老师的催促下，我不得不接受邀请，他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风度是不是源于少年的羞涩。他始终跟我保持着适度的社交距离，左手一直放在我的后腰较上的位置，右手一直在轻托着我的手掌，让我觉得很安全。
只是，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我看那位男同学也是，一直在急躁地等音乐结束。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课堂，我的同桌却不是佘湘湘，也不是覃风扬，而是一个非常讨厌的男生，他上课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把一朵带刺的玫瑰放在我肩上，他本以为我会在拿花的时候被刺到，然后痛得大声惨叫，他便可以在这惨叫声中得到欺负他人的快乐，可是他错了，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是在溪水边的柳树上长大的，那里有毛虫和蜜蜂，像这种场面根本就吓不了我。
我把花取下来，故意把刺一个一个拔下来，还扬言要用这些刺扎他的手。
本以为他会接受挑战，没想到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也丝毫没有整人的专业精神，站起来哭着对老师说：“老师，路千千她欺负我，用玫瑰花的刺扎我！”
老师下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却没有任何耐心解释，非常暴躁地说：“是他先惹我的！”于是用花刺朝同桌扎去，教室里顿时一片混乱，有人说我太暴力，有人说同桌活该，我飞奔着跑出教室，来到一片桃花林，那时候，桃花已经谢了，树上结着青青的桃子。
沈家山追出来，说我真是女中豪杰，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就应该这样治他，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我被人欺负了。
说完，他便很霸气地朝我走来，弯腰伸出右手，左手背着，然后退回去，这是跳舞邀请，是难得的光明正大跟他牵手的机会，我很珍惜，当然迫不及待地凑上去，都顾不上羞涩和矜持。
就这样，我们一起在这结满桃子的树林里跳舞，斜阳照过来，他的脸上是橘红色的，他笑得天真无邪。
梦里，我一直都沉浸在能够跟他一起跳华尔兹的幸福里，被握着的手，似乎有一个新的小小的心脏在跳动，只有它才能维持我的生命，我甚至都想靠在他的肩上，但是，梦里的我也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真的那样做，可是那种渴望却是真真切切的。梦里，我还为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仿佛玷污了我对他的那种单纯执着的感情。
所以几天后，当我撑着伞在雨中遇到沈家山时，更多了几分留念。
那天，我们聊起金庸小说，他抛出一个问题：“千千，你怎么看待《笑傲江湖》里，令狐冲、任盈盈、小师妹的关系？”
我说：“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任盈盈人美、武功好，又对令狐冲一心一意，是最佳的妻子人选，希望令狐冲最喜欢的人是她。可是我觉得令狐冲从始至终都只喜欢小师妹一个人，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对她动手动脚，而且金庸写得很细致，令狐冲想要握住她，但是又怕唐突了她，最后缩回了手，因为克制，所以深爱。至于小师妹，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林平之，而且感情的变化就是从她唱福建采茶歌开始的，这之前和这之后，她一直都当令狐冲是可以信赖的大师兄。”
沈家山说：“我不同意，因为在我看来，令狐冲虽然一直牵挂小师妹，但是当她死在他面前时，他终于放下了，开始真的接受任盈盈了，因为她救过他很多次，被感动了。”
我趁机问：“一个人要是特别喜欢另一个人，但是最后却没能在一起，你觉得这个人还能喜欢上其他人吗？”
沈家山说：“我觉得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会喜欢上别人的，不然离婚了的人，就很难再找到真爱了，但是每个人都会忘不了初恋，这是十分肯定的。”
我们本来还可以再往下讨论，我想知道他到底怎样看待感情，但是半路上却遇到了他的同学，他们叫他一起去溜旱冰，我们也就只好分开了。
回去以后，我一直在想沈家山说的话，如果他说的都是心声，就表示，他会一直忘不了那个曾经让她聊天聊得不想回家的姑娘，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的初恋，但是他又并不会执着于她，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他会给自己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有机会走进他的心里。但同时，我又不免悲哀地想，如果最后没有终成眷属，就算曾经走进他的心里，我也不能永远在他心里停留，只有那个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才是他真正会放在心里的人。
而我呢，却开始相信，令狐冲永远都不会爱上任盈盈，或者说是，他永远都不会以爱小师妹的方式去对待任盈盈，任盈盈很可能只是得到了他的人，却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这样的爱情，对我来说是不完美的，我希望自己的爱情，就像《围城》里，唐晓芙说的那样，我爱的人，我要占领他的整个生命。
这样想来，通过这次的交流，我们对待生命里第一次爱的人，似乎有了不同的看法，只是，尽管如此，仍然不影响我对沈家山的一片赤忱。
这一年，学校来了一位非常跳脱、前卫的体育老师，因为是校长三顾茅庐请来的，所以他的任何提议都能得到支持。
他说，那些全国中学生都在做的广播体操其实没什么意思，于是教我们跳《时代在召唤》和《青春的旋律》，这两套体操更讲究律动和美感，虽然跳起来有些难度，但是很受全校师生的欢迎。此外，他还在早操时间教大家打《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说虽然在大众的印象里，这是老年人的爱好，但其实年轻人也是可以学习的，因为太极拳里面那种以柔克刚、不紧不慢的精神内涵，对高中时段的学习，尤其是整个人生的处世态度，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天，体育老师说，这节课我们学华尔兹，目的是在不久的将来，等我们走上社会以后，知道些舞会社交礼仪，说不定能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或者，至少能在社交场合不怯场。
因为是文科班，男女生的比例是二比一，老师先是让男同学们排成一排，然后让女生们从矮到高排队，这样，排在前面的女生与男生们组队，剩下的女生两两组队。
我刚好是跟男生组队的最后一个女生，当他做出邀请的手势，我有些迟疑，因为我希望对面的男生是沈家山。
最后在老师的催促下，我不得不接受邀请，他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风度是不是源于少年的羞涩。他始终跟我保持着适度的社交距离，左手一直放在我的后腰较上的位置，右手一直在轻托着我的手掌，让我觉得很安全。
只是，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我看那位男同学也是，一直在急躁地等音乐结束。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课堂，我的同桌却不是佘湘湘，也不是覃风扬，而是一个非常讨厌的男生，他上课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把一朵带刺的玫瑰放在我肩上，他本以为我会在拿花的时候被刺到，然后痛得大声惨叫，他便可以在这惨叫声中得到欺负他人的快乐，可是他错了，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我是在溪水边的柳树上长大的，那里有毛虫和蜜蜂，像这种场面根本就吓不了我。
我把花取下来，故意把刺一个一个拔下来，还扬言要用这些刺扎他的手。
本以为他会接受挑战，没想到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也丝毫没有整人的专业精神，站起来哭着对老师说：“老师，路千千她欺负我，用玫瑰花的刺扎我！”
老师下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却没有任何耐心解释，非常暴躁地说：“是他先惹我的！”于是用花刺朝同桌扎去，教室里顿时一片混乱，有人说我太暴力，有人说同桌活该，我飞奔着跑出教室，来到一片桃花林，那时候，桃花已经谢了，树上结着青青的桃子。
沈家山追出来，说我真是女中豪杰，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就应该这样治他，以后他再也不用担心我被人欺负了。
说完，他便很霸气地朝我走来，弯腰伸出右手，左手背着，然后退回去，这是跳舞邀请，是难得的光明正大跟他牵手的机会，我很珍惜，当然迫不及待地凑上去，都顾不上羞涩和矜持。
就这样，我们一起在这结满桃子的树林里跳舞，斜阳照过来，他的脸上是橘红色的，他笑得天真无邪。
梦里，我一直都沉浸在能够跟他一起跳华尔兹的幸福里，被握着的手，似乎有一个新的小小的心脏在跳动，只有它才能维持我的生命，我甚至都想靠在他的肩上，但是，梦里的我也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真的那样做，可是那种渴望却是真真切切的。梦里，我还为自己的欲望感到羞耻，仿佛玷污了我对他的那种单纯执着的感情。
所以几天后，当我撑着伞在雨中遇到沈家山时，更多了几分留念。
那天，我们聊起金庸小说，他抛出一个问题：“千千，你怎么看待《笑傲江湖》里，令狐冲、任盈盈、小师妹的关系？”
我说：“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任盈盈人美、武功好，又对令狐冲一心一意，是最佳的妻子人选，希望令狐冲最喜欢的人是她。可是我觉得令狐冲从始至终都只喜欢小师妹一个人，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对她动手动脚，而且金庸写得很细致，令狐冲想要握住她，但是又怕唐突了她，最后缩回了手，因为克制，所以深爱。至于小师妹，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林平之，而且感情的变化就是从她唱福建采茶歌开始的，这之前和这之后，她一直都当令狐冲是可以信赖的大师兄。”
沈家山说：“我不同意，因为在我看来，令狐冲虽然一直牵挂小师妹，但是当她死在他面前时，他终于放下了，开始真的接受任盈盈了，因为她救过他很多次，被感动了。”
我趁机问：“一个人要是特别喜欢另一个人，但是最后却没能在一起，你觉得这个人还能喜欢上其他人吗？”
沈家山说：“我觉得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会喜欢上别人的，不然离婚了的人，就很难再找到真爱了，但是每个人都会忘不了初恋，这是十分肯定的。”
我们本来还可以再往下讨论，我想知道他到底怎样看待感情，但是半路上却遇到了他的同学，他们叫他一起去溜旱冰，我们也就只好分开了。
回去以后，我一直在想沈家山说的话，如果他说的都是心声，就表示，他会一直忘不了那个曾经让她聊天聊得不想回家的姑娘，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的初恋，但是他又并不会执着于她，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他会给自己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有机会走进他的心里。但同时，我又不免悲哀地想，如果最后没有终成眷属，就算曾经走进他的心里，我也不能永远在他心里停留，只有那个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才是他真正会放在心里的人。
而我呢，却开始相信，令狐冲永远都不会爱上任盈盈，或者说是，他永远都不会以爱小师妹的方式去对待任盈盈，任盈盈很可能只是得到了他的人，却永远都得不到他的心，这样的爱情，对我来说是不完美的，我希望自己的爱情，就像《围城》里，唐晓芙说的那样，我爱的人，我要占领他的整个生命。
这样想来，通过这次的交流，我们对待生命里第一次爱的人，似乎有了不同的看法，只是，尽管如此，仍然不影响我对沈家山的一片赤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