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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月落乌啼(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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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五章月落乌啼(九)

    孔亮简单几句话,却藏着很深的玄机,使我暴怒的心情瞬间平复。月饼看向我的目光充满疑惑,正要询问,我抬手示意噤声,轻轻甩动凉润的鱼竿,“呜呜”的破风声在寂静黑夜,分外清亮。

    鱼饵,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出自于,晋?苻朗《苻子?方外》,“太公涓钓于隐溪,五十有六年矣,而未尝得一鱼。鲁连闻之,往而观其钓焉。太公涓跪石隐崖,不饵而钓,仰咏俛吟,及暮而释竿。”

    民间相传——

    商纣时期,纣王宠幸妲己,暴虐无德。西伯侯姬昌(周文王)欲推翻暴政,便四处招贤纳士。

    年逾花甲,空有一身治国经略之才的姜子牙听闻,千里迢迢来到西歧,在渭水北岸结庐居住。每天,会在清晨坐在溪边垂钓,日暮而归。

    他钓鱼的方法很奇特:鱼竿短,鱼线长,用直钩,没鱼饵,钓竿不放进水里,离水面有三尺高。

    樵夫武吉路到河边,大感疑惑:“你这老翁,如此钓鱼,可笑之至!”

    姜子牙不予置否:“我钓的不是鱼,而是王侯。”

    此事传至姬昌,大感好奇,斋食三日,沐浴更衣,带着厚礼,亲自拜访。

    经过一番长谈,姬昌知晓姜子牙是当世奇才,亲自为其拉车,请回镐(音同“浩”)京,也就是西安西部。拉至808步,车绳断了,姜子牙仰天长笑:“天数已定,我保周朝800年。”

    姬昌去世,周武王姬发即位,尊姜子牙为“尚父”,灭商立周,封姜子牙于齐地,也就是齐国。

    这些民间传闻虽说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巧合的是,战国时期,周朝已经名存实亡,但“齐楚燕韩赵魏秦”七雄仍是名义上的诸侯国。秦朝灭六国一统天下,最后攻克的正是齐国,这才宣告周朝彻底告别历史舞台。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相关历史年份,就可知道周朝延续了多少年。

    书归正传——

    我拿出比高考还要认真的态度,把这段历史反复推敲了好几遍,结合当下情形,大概弄懂了其中的逻辑关系。

    一、 金色鲤鱼真实存在,绝对不是孔亮故意出的难题,让我完成不了这件事。

    二、 鱼饵,只是个代称。并非常见的钓鱼饵食,而是某种我知晓却忽略的玩意儿。

    三、 “茴”字的四种写法和钓金色鲤鱼,这两件事,都是针对我设计,而不是方才所想,我和月饼弄反了顺序。

    四、 孔亮所说,昨天从船舷刻痕放入江水,他怎么能确定,鱼还在这里?或许,金色鲤鱼,并非真鱼?!是类似鱼或者谐音的物品?

    五、 由此延伸,是否能和“寻找《阴符经》”这件事始终贯穿的“墨家机关术”有关联?那么,这四样钓具,甚至乌篷船,暗藏某种机关?只需破解机关,就可以找到所谓的“金色鲤鱼”?

    这个人呐,一旦展开联想,脑子里能冒出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此刻,我便如此。几乎历史上所有关于“鱼”、“船”、“钓具”以及“水下机关”的传闻野史,“噼里啪啦”的从脑海里翻腾而出。就连“武则天墓暗藏湖中”这种街言坊语,都想到了……

    除了折腾的脑瓜子生疼,完全没有头绪。

    当然,我肯定不会相信,“模仿姜子牙垂钓,念叨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水里“哗啦”冒出个披着湿漉漉头发的骷髅头,开合滴着水珠的巨大牙床:‘在下姬昌,等你千年,终于得见天日。只需给银行卡转5000块,待我唤醒百万猛士,夺得天下,封你为一方诸侯。’”这种傻子才信的扯淡事儿。

    越想不出明明知道的某件事,越要去想的自我强迫状态,相信大多数人都有体会,我就不多形容那种火烧火燎的心理感觉。最不安的是,不知不觉,香柱已经燃了一半,我清晰地感受到,越来越浓的冰冷,如同炎夏扬脖猛灌一瓶冰镇可乐,凉气从腹部瞬间蔓延全身,由毛孔“嘶嘶”溢出。

    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降暑的舒适,而是感觉五脏六腑像是冻成一坨,沉甸甸地坠在腹部。四肢筋络,像是枕着胳膊久睡,血脉不通,压得麻木毫无知觉。

    忽然,我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极其缓慢。纷乱嘈杂的思绪,就像疾驰高速公路突然拥堵的车流,戛然而止。

    身体越来越冷,我忍不住打着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碰触暗,两腮的肌肉,却因为微小的颤动,刀割般疼痛。

    这种感觉,不切身体会,很难感同身受。举个相近的例子,类似于在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赤身裸/体行走。寒冷、刺痛、麻痒、困顿、绝望,为了活下去,只能用残存的一点儿意识,对抗着肉体的痛苦。

    困意,从心头缓缓上涌,眼皮越来越沉重,我昏沉沉地站立不稳,踉跄坐倒,却对月饼更多了一份佩服:“月公公,体气几乎完全溢出,居然还能保持冷静思维,瞬间分析出我对你的暗示,写出四个‘茴’字……”

    想到这里,我的思维,也停止了。

    “活祭交命”,看似简单毫无危险,却像这条表面平静的江水,藏着足以夺人性命的暗流。

    我倏地清醒了一秒钟——始终没有现身的恩公,布了这个局,想除掉的,不是我,而是月饼。因为,前两件任务,针对我设计,只能由我完成。也就是说,他想我活下来,破译《枫桥夜泊》的密码,找出藏在姑苏,《阴符经》的线索。

    反过来推理,鱼饵,不是代称!不是什么墨家机关术!就是鱼饵!而且是我非常熟悉或者非常了解的某样事物!

    岸边若是有游人路过,会看到一艘极富年代感的乌篷船,老者自斟自饮、清瘦少年赏月观景,独钓一江水的我。水波微漾,夜风习习,月光如银,江水似玉。

    这幅足以发朋友圈、微博文艺一番的悠然景色,却藏着最可怕的危机。

    这是我一生中,最凶险的经历!因为,我要战胜的,是自己。在生命炸弹倒计时最后一秒前,一定要想出正确答案!

    并且,这次,月饼,帮不了我。

    “你似乎对南晓楼不是很关心。”孔亮的声音就在耳边,却遥远孔洞,进入耳道又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破坏了规矩,等于提前‘活祭交命’进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选择一,他选择二,没法更改。”月饼这番话,语调很平静,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我能做的,就是南瓜一旦无法完成,怎么收拾你而已。”

    “别忘了,还有第三件事。如果南晓楼因体气溢空,变成行尸走肉,你们无法携手完成,活祭交命,还会发作。至于你,呵呵……”

    “哦?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死局,对么?”

    眼球已经不能转动,从瞳孔及至眼眶深处,冰冷刺穿的疼痛,让我想起大学时曾经目睹,至今挥之不去的阴霾——有个叫李晏的年轻妈妈,孩子半岁,网聊偷情刚上大一的邵姓学生。当时正值严冬,刚下了一场好雪。俩人在学校树林里一时动情,行苟且之事,将垂悬树枝的尖锐冰棱震落,生生贯穿李晏左眼。

    邵姓学生吓得逃回寝室,李晏活活死在树下。第二天清晨,我和月饼听说树林里出现女性裸尸,赶到现场探个究竟。那根沾着眼球爆裂粘稠液体的冰棱,深插进烂肉冻成一坨的红色眼眶,颤巍巍晃动着阳光……

    以至于,好几个月,我噩梦不断。总梦见上铺、天花板,掉下断裂的木头或灯管,插入眼睛。

    后来,我把这件事,虚拟了年代,写成短篇小说,发表在某本杂志。李晏和姓邵的家人,还为此闹到学校,真是“当婊子还要立个贞节牌坊”!何况又没用真实姓名,再者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海了去了,难不成写书起人名都用“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我倒是因此对写作大感兴趣,陆陆续续又写了几部短篇,也都发表赚些稿费,化成我和月饼烧烤摊的肉串和啤酒。

    “清明节记得给李晏烧几张纸。”月饼偶尔调侃,“她好歹算是你文学道路的引路人。”

    “给个婊子烧纸?那我成啥了?月公公,你几个意思?”

    ——

    我居然在这个时候,还会想起这些多乱七八糟的事?

    “是不是死局,暂且不定。月无华,我很好奇,南晓楼究竟用什么方式,告诉你‘茴’字的四种写法?你可知,我但凡察觉,活祭交命的诅咒,立刻应验。”

    “就像高考,抓住作弊,立刻驱逐考场,人生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对么?你刚才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会乐呢?乐与不乐,在鱼,而不在咱们的主观认知。就像现在,你觉得我袖手旁观,不在乎南瓜会怎么样。可是,我用你能发现的方式,那才是真把他坑了。有些事,只能靠自己。哦!对了,至于第三件事……既然我们敢接受,能不能完成,都是赌命。很多年前,我们就把自己的命,交给彼此了。你就甭操心了。”

    一个人与你朝夕相处很多很多年,一同走过热血青春的懵懂梦想;一起醉过刻骨铭心的背叛苦恋;一路闯过诡异凶险的生死旅途……

    他总是沉默寡言,却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始终默默站在你的前方。在你最危难的时候,当你们生命相互托付的时候,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请相信我,这绝不是惊慌失措的畏惧逃避,而是“嗨!兄弟,我在”的豪迈担当!

    冰冷的眼球,稍稍用处一点久违的湿热,或许是残存的血气翻涌,或许是,眼泪?

    就在那一秒种,就在眼泪即将流出的一秒钟。两串看似毫不沾边的文字,如同两道在乌云中各守一方、隐隐闪烁的闪电,终于纠缠交集,汇成一道耀眼的光柱,重重劈下,为黑暗的世间,带了一丝短暂璀璨的光明。

    “短篇小说”!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我知道了,鱼饵,在哪里,是什么!

    原来,月饼已经想到了。通过和孔亮类似于“对禅”的交谈,把信息隐晦地传递给我。

    同时,我隐隐觉得,恩公,或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