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绥远抗战风云录 > 第一章 苏 克

第一章 苏 克

作者:咖啡苦不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机密档案】苏克,原名苏文轩,男,1912年出生于绥远。1930年于燕京大学参加革命,曾担任学生会主席。1931年赴苏联留学,就读于莫斯科东方大学,在学校中积极参加各项革命活动。

    1932年加入第三共产国际。1933年回国,由组织分配到绥中军区,参加八路军第三军第二师独立骑兵团,任政治部主任。

    ——摘自《八路军绥中专署档案》(卷宗编号0134)

    苏克身上有两样儿宝贝:一是围巾。他的脖颈上总是系着一条鲜红的羊毛围巾,那是他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东方大学的许多学生和教授都喜欢佩戴这样的长长的围巾。尤其是在冬季,冰天雪地里那红围巾不但保暖,而且色彩显眼突出,让人觉得像火焰一般热烈,那正是一个革命者应有的标志。再一个就是眼镜。他的眼镜是圆圆的金线边儿那种,当年著名的革命家还有作家、诗人、学者,也都喜欢戴那样的眼镜。那种眼镜俨然是那个时代时髦的物品。最让苏克骄傲的是他的毛笔字。据说他的书法作品曾经得到过一位大人物的称赞,这让他激动了好些日子。独立大队里识文断字的人不多,还有一部分蒙古族同胞,他们连汉字都不会写,所以苏克就成了绝对的笔杆子,无论是每年的春联,还是走到每一处张贴宣传标语,都离不开他和笔杆子。

    贾兰与苏克的见面也颇具戏剧性。那天傍晚,夕阳西下,苏克正带着几名战士张贴标语。他们在农民家的土墙上、碾盘上、大树上贴满了标语:“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全民总动员,齐心抗日保家园!”“宁死不做亡国奴!”……

    贾兰这时候拎着一把大铁皮壶走过来,上前询问:“同志,请问哪里可以打开水?”

    苏克扶了下眼镜,上下打量着贾兰,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再朝右拐,伙房门口有锅炉。”

    “谢谢你了同志。”贾兰也注意地看了苏克一眼,觉得他与其他的八路军战士有点儿不一样。究竟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她只想着打开水,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走到伙房门前,果然看见有一个土制的锅炉正冒着热气。那锅炉上端还安了一个小汽笛,当水开了的时候,汽笛就刺耳尖锐地叫起来。贾兰是头一回自己来打开水。她围着那笨头条脑的锅炉转了几圈,觉得那个铜龙头应该是出水的地方,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拧了下那个龙头,果然,热水从里面流了出来。她用那把大铁皮壶去接开水。不一会儿水便满了,她正要去关龙头,不料这时,那汽笛突然刺耳地嘶鸣起来。她被吓了一跳,手一歪,便被开水烫了一下。手一疼,便将铁皮水壶扔到了地上,那泼出的水几乎又烫了她的脚……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正在她不知所措的当儿,苏克及时赶来了,先是急忙关了水龙头,然后扶住贾兰,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被烫坏了。

    贾兰看见锅炉的水不流了,这才踏实了一下,用嘴里的气呵着手,说没事儿。苏克抓过她的手一看,吃惊地说:“这还叫没事儿?都红啦!再厉害,那得要起泡,会脱皮的!”他的关怀让贾兰心底顿时泛上一阵暖意,这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歪着头问:“看你的样子,是个当官儿的吧?”

    “革命队伍不讲官职,官兵平等。我是咱们独立团的政治处主任,我叫苏克。”

    “主任是多大的官儿?比团长、政委还大吗?”贾兰好奇地问。

    苏克摇头说:“不,没他们大……贾兰同志,海政委要我跟你谈谈。我本来想吃完晚饭再说,可现在碰见你了,咱们就边走边说吧!”

    贾兰紧张地看着苏克:“不会是又要撵我们走吧?”

    苏克摆摆手笑道:“不是!就是随便了解点情况。”

    说话间苏克已经帮着把那水壶捡起来,重新在锅炉那儿灌满了开水,然后拎着铁皮壶和贾兰一起往回走。二人边走边聊着。

    “贾兰,你家在什么地方?”

    “你问哪个家吧?”贾兰觉得在苏克面前不如在奇剑啸面前那么放松,有点儿紧张。

    “怎么,你有几个家啊?”苏克注意地问。

    “起码有三个吧。”

    “三个?”苏克吃惊地看着贾兰。

    “是啊,北平有一个暖梅斋;归绥有一个菊花亭;卓资山镇还有个幽兰阁。”

    苏克有点儿听傻了:“那你爹是谁啊?”

    “他叫贾二河。哎,你听说过他吗?”

    苏克恍然大悟:“是莜面大王贾二河吗?是的是的,我听说过!整个绥中地区,几乎所有的莜麦地都是他的。”心里却想:怪不得是两位娇小姐呢,原来是大名鼎鼎贾二爷的千金啊。

    贾兰:“苏主任,听口音,你是北平人吗?”

    苏克:“我外公外婆是北平人,我从小跟他们在北平长大。我爷爷奶奶是晋商,当年走西口来到归绥,就在那儿住下来,生意越做越大,在包头和多伦,都有分号哩。”

    贾兰高兴起来,似乎在这革命队伍中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同类,或者说是找到了知音:“原来你也出身不好呀?”

    “出生不由自己选择,但是走什么道路却是可以选择的。我们一些大首长,他们的家庭出身也不好,有的是地主,有的是资本家,可是他们却选择了革命道路,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贾兰半认真地听着,她并不明白这“说明了什么问题”,但是她的心情却一下子好转起来。她故意靠近苏克,压低声音诡秘地问:“苏主任,我们的事情,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你们什么事情?”

    “参加八路军独立团的事情呀?”

    苏克恍然,说:“师部已经电话回复了,同意你们姐妹俩一起人伍……”

    “那怎么还不给我们发军装呢?”

    “我听说,起初是海政委对留下你们姐妹俩有点意见。后来听说你们姐妹俩都是学医的,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说同意留下你们,观察一个阶段。”

    那一刻贾兰心里乐开了花儿,她从苏克手里抢过铁皮壶,急忙向自己的房间跑去。还没跑进房间,就大叫起来:“姐——行了,通过了……我们人伍啦……我们是八路军战士啦……”

    喜悦的声音惊飞了落在房顶上的一群麻雀,它们叽叽喳喳地飞起来,向村口那一片树林子里飞去。那里,是一片老榆树,正在暮色中弯曲着苍老的身躯,准备昏然睡去。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满天的火烧云扬洒着瑰丽的景色。大青山浮现出它壮美的轮廓,天幕下起伏着刚毅的曲线。苏克带着贾兰进山去采草药,用来治疗她烫伤的手。苏克似乎很懂草药,采了些天仙子、蒿本、乌草,说这些是止疼的;又采了些狗豆蔓、麻黄根、龙牙草,说这些可以用来收敛伤口。当他把其中的一些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了,给贾兰涂抹在手上的烫伤处时,贾兰心中泛起一阵感动。她发现苏克在凝视着自己,急忙躲闪开他的目光。苏克也有些尴尬,抬头假装欣赏着自然美景。

    “乡下的景色真美!在北平就见不到这样的晚霞,所以我总想回卓资山。”贾兰动情地说。

    “我也喜欢田野风光啊!她美得不带一丝一毫的修饰和虚假。”苏克也说着,他脖子上的红围巾此刻显得更加鲜艳,他的眼镜片儿上闪烁着晚霞金色的光芒,这使他的眸子也变成了金色。“此刻,你在想什么呢,贾兰?”

    “我想起了莎士比亚的那些诗句。”

    “你喜欢莎士比亚?”

    贾兰点头说:“是啊,我喜欢他的戏剧,也喜欢他的诗。那些十四行诗充满了人生的哲理,写得多美……”说着,用流利的英语吟起了莎士比亚的诗句:

    Nowstandyouonthetopofhappyhours

    (你现在站在黄金时辰的绝顶)

    Andmanymaidengardens,yetunset

    (许多少女的花园,还未经播种)

    Withvirtuouswishwouldbearyourlivingflowers

    (贞洁地切盼你那殉烂的群)

    Muchlikerthanyourpaintedcounterfeit

    (比你的画像更酷肖你的真容)

    山野间,听到有人用熟悉的英语大声吟诵着莎士比亚的诗句,令知识分子出身的苏克不禁有些动情。贾兰回头发现陶醉的苏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问:“你听懂了?你不是学俄语的吗?”

    苏克不应答,却髙声用俄语朗诵起来:

    你为什么叫我诗人

    我不是诗人

    我不过是个哭泣的孩子,你看我只有撒向沉默的眼泪

    “我虽然听不懂,但听得出韵律很美!谁的诗?”

    “马雅可夫斯基的《穿裤子的云》。”

    “云还会穿裤子?诗人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贾兰格格地笑了起来。

    苏克点头说:“是啊!还有高尔基,他们都是苏维埃最伟大的作家和诗人,我喜欢马雅可夫斯基的阶梯诗,更喜欢高尔基的《海燕》。有空我送你

    一本他们的书,你一定会喜欢。”

    贾兰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太好了……”

    苏克抬眼仔细地看着贾兰那张洋溢着青春光彩的面孔,不知为什么,一时竟有些神情恍惚。

    夕阳中,两个年轻人越聊越兴奋。不知不觉,西山顶上收尽了最后一丝余晖,大地正在被山的阴影所笼罩,并且正在向黑暗中慢慢沉沦……

    新军装总算是发下来了,但贾兰却怎么也髙兴不起来。首先,她不会打绑腿,自己费了半天的劲儿,怎么也弄不好。姐姐贾梅和她一样,绑来绑去,怎么绑都像个粽子,很难看!她一脸苦相地看着妹妹。妹妹无论办甚事儿都有股子狠劲儿,她绑了又拆开,拆开又绑上,折腾了好半天,终于把自己的绑腿弄好了,然后走到姐姐身边,像是蛮有经验的老兵那样帮她打着绑腿。

    “你缠得太松了,总舍不得使劲,难怪弄不好。你以为是梳头扎小辫儿呢!”贾兰一边用教训的口吻说着,一边三下五除二替姐姐打好了绑腿。

    “你干什么都比我强,难怪爹爹喜欢你。”姐姐感慨地说。

    “你呀!整天娇滴滴的像个林黛玉,妈还喜欢你呢!”穿上军装的贾兰这时高兴起来,她小心地把原来那身衣服放在小皮箱里,对着镜子戴上灰色的军帽:“姐,你看我穿军装好看吗?”

    贾梅打量着她摇头说:“不如穿旗袍好看,裤子又肥又大,简直就是个布口袋,女人的线条一点都看不出来嘛。”

    “穿旗袍怎么行军打仗呀!亏你想得出来。”贾兰高兴地对着镜子敬了一个军礼,“现在,我们是八路军战士啦。”

    贾梅坐在那半晌没动,她有些忧虑地说:“兰兰,你说咱们这路走得对吗?不会是一时冲动,将来再后悔吧?”

    “你后悔了?”

    “有点儿……当兵打仗,毕竟不是咱们女孩子干的事,我就怕吃不了这份苦,坚持不下去。”

    贾兰正色道:“姐,我可警告你,不论多苦多累多难,我们也得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别让人家看不起我们。”

    刚说到这儿,外面传来敲门声。苏克走进来,对姐妹二人彬彬有礼地说:“准备好了吗?我带你们去卫生队报到。”

    贾梅吓了一跳,贴近贾兰的耳朵边低声说:“坏了,真让我们去卫生队啊!”

    贾兰悄悄在姐姐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不让她说下去。

    苏克带着贾兰和贾梅走进了卫生队驻扎的那个地沟子村子。姐妹俩看见在插着“红十字”标志的小旗的那个小院子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都很忙碌的样子。

    贾兰打量着这个破旧的农家小院落,有点失望地问苏克:“这就是卫生队啊!苏主任,我们没走错门儿吧?”

    “没错!部队驻扎在哪儿,跟老乡借个院子把行军床一架,白布单一铺,就成卫生队了。”苏克解释着说,然后朝屋子里喊着:“娜仁队长——娜仁大姐——”

    娜仁大姐应声而出。她脸上挂着疲倦的神情,那是昨天晚上熬夜没有睡好的表现。她清癯的面庞线条分明,正用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姐妹二人:

    “让我猜猜看——这个是贾兰,这个是贾梅,对吗?”

    姐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心眼儿里佩服大姐的眼力,猜得真准。

    苏克给贾家姐妹介绍了娜仁大姐。二姐妹已经粗略地懂得了部队里的规矩,便一起上前行军礼,虽然行礼的样子很可笑,但对她们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娜仁大姐还了军礼。贾兰抢着请求队长马上给她们分配工作。娜仁看着她俩说:

    “听说你们在北平当过见习大夫?那可太好了,我这正缺人手,现培养也来不及。一场仗下来伤员就住满了,急得我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呵呵!这回多了两个大夫,一下解决大问题了。”

    “我们……”贾梅欲言又止。

    贾兰急忙拉了姐姐一把,假装咳嗽着:“咳咳……是的,我们学过医,应该没问题。”

    “你们俩来得太及时了!”大姐对屋子里喊,“大家都出来一下。”

    声音刚落,便从屋子里挤出来三四个女护士、一个男军医。他们都很年轻,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女孩子看样子顶多也就十四五岁。她们挤在一起瞟着新来的姐妹二人,窃窃私语,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

    这令贾梅心里很不高兴:这些土包子呀,俗气死了,没见过世面,多没礼貌啊!今后就要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了。

    贾兰心里却是开心的:啊哈,今后就要跟这些小姐妹一起生活、工作、战斗啦。看她们的样儿,都是善良美丽的,自己一定会和她们合得来,成为非常亲密的战友的。

    娜仁大姐给大家介绍了新来的贾家姐妹。护士们鼓起掌来。“认识一下,这是新来的大夫,大家欢迎。”

    众人看着贾家姐妹,热烈鼓掌。从那掌声的热烈程度,贾兰确信她们是真心欢迎自己。苏克主任给大家讲了几句话,虽然话不多,却让贾兰心里热乎乎的。

    “革命不分前后,抗日不问出身。以后,她们姐妹俩就是你们的亲姐妹了,你们一定要帮助她们,使她们成为坚定的战士!”

    他的话音刚落,又是一片掌声。数贾兰鼓得最使劲,把两只巴掌都拍疼了。

    之后,苏克走了。娜仁队长带着贾兰和贾梅熟悉环境,参观了所谓的治疗室和手术室,还有几间病房。贾兰在标着“消毒室”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口黑乎乎的消毒锅,她摸着那铁家伙问这是什么。娜仁大姐告诉她:“那是消毒锅!”然后用有些怪异的目光看着她问,“咋的,你没见过消毒锅吗?”贾兰有些尴尬地说:“这锅和我们那儿使的消毒锅不大一样哩。”好在大姐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然的话,她就要出嗅出大哩。

    “别看它难看,这可是我们唯一的消毒锅,珍贵着呢!”娜仁大姐似乎对那口黑锅很有些感情。

    “这就是野战部队的卫生队?条件也太简陋了。”贾梅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条件是差了点,但抢救伤员就全凭我们这些东西了。”娜仁大姐说完,开始给姐妹俩分配任务,让她们先看看病历,初步了解一下伤病员的情况,具体由她们负责哪些伤员之后再定。说着将那个扎羊角小辫儿的小护士叫了过来:“花儿,你过来一下。我把两位大夫交给你了,你帮她们熟悉一下情况。对了,早晨听到号声,别忘了跟部队一起出早操!”

    娜仁大姐吩咐完就出去了。小花对贾兰笑笑,用有些崇拜的目光看着贾兰说:“哎呀,北平来的大夫,那可了不得!我正好跟你们好好学学。”

    贾兰没有底气,生怕露馅,急忙说:“跟我……你什么也学不着,你还是先给我们当老师吧!”

    “您太谦虚了!娜仁大姐让我给你们当助手,有什么事只管喊一声‘花儿’,我马上就会到。”

    “花儿?你姓啥呀?”

    “我没姓儿,是个孤儿……是娜仁大姐捡了我,我就一直跟着她……后来大姐给我取名叫卓小花……”小花的神情有些低落。贾兰替她难受起来,觉得自己不应该问她这些。她急忙转了话题:“卓小花同志,以后,在工作上你还真得多帮帮我们!”

    小花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这还用说嘛!我是你们的助手,当然帮你们了。”

    见她没明白,贾兰着急地解释:“我是说,万一……万一我们学的那点医疗技术给忘了……噢!就是想不起来了,你得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小花笑道:“你真幽默!总不会连起码的业务都忘了吧?”

    正说着,娜仁大姐拿着一盒药走进来,吃力地看着上面的字:“这是哪国文字啊?花儿,你去找苏主任看一下说明,这药怎么用啊?”

    小花接过来看着:“哟,进口药啊?”

    “是啊,师部刚刚派人送过来的,这种药咱们以前从来没用过呢!”

    小花看着上面的文字摇头说:“大姐,这不放着现成的大夫呢嘛,让贾大夫给看看!”说着把药盒递给了身边的贾兰。

    贾兰接过小花递给她的那盒药,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说明文字,对娜仁大姐说:“这是法文!”

    “那可糟了,要不是俄文和英文,苏克也翻译不了。咱们这儿可没有懂法文的。”

    “我懂。”

    小花惊喜地看着贾兰:“你还懂法文啊?”

    贾兰点了点头:“学校里学过。在西欧,法文是上流社会通用的语言,所以北平有些贵族学校开设法文课。”

    “那你快给翻译一下,咱们的伤员急着要用这药呢。”娜仁大姐说。“没问题!”

    小花急忙给贾兰取过笔和纸。贾兰对照着那说明文字翻译起来。片刻,她把翻译好的文字递给了娜仁大姐:“好了。”

    娜仁大姐接过来,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不会翻译错吧?”

    “没问题,要是错了,拿我是问!”

    小花的目光更加崇拜了,盯着贾兰说:“你真厉害!”

    贾兰得意地摆手说:“小意思啦!”

    她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心里充满了阳光。

    更让贾兰开心的是——二后生回来了!

    她没想到二后生回来得这么快。二后生说,他是骑着一头大骡子,直接从卓资山镇赶回来的。贾梅急忙向他询问家里的情况。二后生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告诉姐妹二人:老爷和太太都已经从北平回到镇里啦。他们派人到处打听姐妹俩的消息,急得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呢。幸亏二后生回去,把姐妹二人的情况说清楚了,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太太打发二后生赶紧回来,目的只有一个:劝说姐妹二人回家。

    “那我们要是不回去呢?”贾兰歪头调皮地问。

    “太太说,要是实在劝不回你们,就让我也留下,这样,你们身边也好有个人照料着。”二后生实实在在地说,样子憨憨的。

    贾梅一下高兴起来,有二后生在身边,她就胆儿壮了,同时有人照顾了,生活上会方便很多。

    可是贾兰却发愁了——二后生留下,就得参军。她和姐姐参军已经够麻烦的啦,再加进一个来,人家部队上会不会答应呢?姐妹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去找奇剑啸团长去碰碰运气。

    傍晚,奇剑啸在房间里,正在昏暗的马灯下读一本书。自从在延安学习之后,他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一天无论有多忙,总要抽一两个小时坐下来读书。这时候的他,已无骑在马上的那份英武,倒像个博学的诗人,在书本的字里行间恣意徜徉。

    柱子推门进来报告说:“团长,有人要见你。”

    奇剑啸问:“这么晚了,谁呀?”

    门外传来贾兰的声音:“我。”随着话音,贾兰出现在门口。她笑嘻嘻地望着奇剑啸,她身后跟着神情紧张的二后生。

    奇剑啸放下手中的书,和蔼地对贾兰招招手:“进来吧!”

    贾兰走到奇剑啸面前:“这么晚打扰首长,您不介意吧?”

    奇剑啸:“有事吗?是不是又来给我送什么礼物的啊?”

    贾兰不好意思地笑了:“大队长,这是我家用人二后生,他也想参加咱们八路军骑兵团打鬼子,您看行吗?”

    奇剑啸看着二后生,想起了他:“哎,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二后生憨笑着说:“俺又回来哩……哦,是太太让俺回来的……”

    贾兰急忙暗中扯了二后生的衣服一下,他急忙改口说:“不不,是俺自个儿回来的……俺也想参加八路军……”

    贾兰便用企盼的目光盯着奇剑啸。奇剑啸已经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住了没有笑,故意板起面孔问:“好啊!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参加八路军骑兵团?”

    二后生憋足了劲儿,说了一句:“俺要杀鬼子!”

    “为什么要杀鬼子?”

    “俺恨他们……”

    见二后生卡壳说不下去了,贾兰替他接着说:“二后生的爷爷奶奶都被曰本鬼子给杀害了,肠子都被鬼子用刺刀给挑出来了,他想为他们报仇哩。

    奇剑啸其实早就相中了二后生,相信他是块当兵的好料子。他回来当兵,亦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

    “二后生,你会打枪吗?”

    二后生连忙点头:“会!在老家的时候,俺跟爷爷进大青山里打兔子,用的是火铳。俺的枪法可准了,打兔子一枪一个……”

    奇剑啸起身对二后生伸出手来:“既然是苦大仇深的阶级弟兄,又是神枪手,就留下吧!我代表八路军独立骑兵团欢迎你。”

    二后生不敢去握奇剑啸的手,只是将两只手在衣襟上不停地擦着:“首长,你同意让俺留下了?”

    贾兰再次拉了他的衣襟一下:“哎呀,团长不是点头答应了嘛,还不快说谢谢。”

    二后生急忙向奇剑啸鞠躬:“谢谢首长!”

    奇剑啸摆了一下手,让贾兰领着二后生去军务处领一套军装。贾兰知道大功告成,高兴地拉着二后生欢天喜地地去了。出门的时候,奇剑啸喊

    住了她。

    贾兰回头看着奇剑啸,眼神儿有点儿奇怪。

    “你和你姐姐在部队上,生活没什么问题吧?”

    “还行,就是……”

    “就是什么?”

    “姐姐说,你们这儿就是蚊子太多,她被咬出一身的疙瘩,想着到哪儿去买个蚊帐……”

    奇剑啸便对一旁的柱子说:“柱子,你去,我把房间的那个蚊帐摘下来,给贾梅送过去。”

    “是!”柱子向外而去。

    贾兰急忙说:“哎呀,团长,不用,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我不怕蚊子,见一个打一个,可姐姐娇气,她……”

    “好了,你们刚刚人伍,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所以,我的蚊帐给你们暂时借用一下。过几天,再给我还回来,明白了?”

    贾兰一个立正:“明白!”

    “去吧。”

    贾兰敬了一个军礼:“是,团长!”

    贾兰大步向外走去。二后生在门外等着她。

    “小丫头,还真有那么股子劲儿!有意思!”奇剑啸望着贾兰的背影,禁不住笑了。心底,却有那么一股子温柔的暖流在涌动着。这对于他来说,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一见了她,就一下子变得好脾气了呢?真怪!他在心里嘲弄着自己,把刚才放下的书再拿起来,可是,却心神不定,看不下去了。

    当晚,蚊帐挂在了贾梅的床上。贾兰说她也怕蚊子咬,便和姐姐挤在了一起,贾梅看着那蚊帐问妹妹:“兰儿,这蚊帐,真的是团长的呀?”

    “当然是真的了,还不是我多了一句嘴,说你怕蚊子咬,团长就让他的警卫员把他的蚊帐给摘下来了。”

    “这么看来,团长这人,还是挺不错的。”

    “嗯,蒙古人,厚道,可交。尤其是团长这人,我觉得吧,他这人,有点儿意哩……”

    贾梅翻过身来,直视着贾兰:“咋的,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吗?”

    “人对人的印象是可以改变的嘛。我好像已经不讨厌他了……姐,我告诉你个秘密。”

    “啥秘密?”

    “奇团长他……”

    “他怎么了?”

    “他呀,还没有太太哩……”

    “你甚意思?”

    “我想让他给我当姐夫呢……”

    “坏蛋,你真是个小坏蛋!”贾梅恼怒地伸手咯吱着贾兰。贾兰忍不住痒痒,翻滚着,躲闪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寂静的夜里,姐妹俩的笑声飞出了房间,传到了外面。苏克从附近走过去,听到了姐妹俩的笑声,停住了脚步。他不明白这姐妹俩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但那声音听起来很甜美,他忍不住站下多听了一会儿。

    大山里的夜色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