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叶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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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陀勒本不是大意之人！
但他这一天里实在太过耗费精神，早有些疲惫脱力的感觉，只是强撑着。眼见敌人即刻将诛，稍稍松懈之后，便很轻易地便被身边那骑卒钻空子制住。
周边回纥军兵惶恐不已。主将有失，小队以上军官将全数受诛！
帝陀勒倒不惊惧，用眼神示意周侧众军稍安勿躁，随后手一松，弯刀落地。
那骑卒阴声道：“你命场中军兵让出通道，放出那三人。”
帝陀勒微微颔首，示意那骑卒松开扼住他咽喉的手：“放了他们没问题。但问题是我得知道你是谁？”
那骑卒松手后，翻腕将一柄匕首顶在帝陀勒腰间，道：“想知我名，然后来报复？告诉你也无妨，我乃郭令公义子郭凡，踏白军旅帅。”
伯英、季男此时也已认出郭凡，大喜抚胸行礼：“旅帅！”仲雄却仍旧趴在马鞍桥上一动不动，无法起身。
门楼边的女人，早已停了抚琴，焦急地望着场中情势。
“原来只是个小小的旅帅。”帝陀勒笑道：“你可知这三人的身份？”
郭凡皱了一下眉，手上匕首略略向前顶了一下，刀尖入肉，血光迸现。
帝陀勒随即收声不语，却又抬头向四周火把圈外的黑暗中凝视了一会儿。
黑暗中，丰财坊大街两侧的废弃屋顶上，隐隐绰绰地似有些人头攒动。
“你来的人不多，方才那一轮弩箭，射正约有六十余支，射偏约廿余。”
帝陀勒道：“所以你来的人不会超过一百！”
“我很好奇，就凭这一百人，你便想在我回纥铁骑下救人？”
帝陀勒对腰中匕首竟是丝毫不以为意。
郭凡轻声道：“你可以拿自己的命来试试，看我到底带来多少人？”说罢，手中的匕首更顶深了些，随后撮唇哨了一声
外圈黑暗中走出一人进到战圈中，那人向郭凡躬身一礼，取出一支响箭在火把上点燃，弯弓射到天空。
不到三息时刻，南市、上东门、归文坊、富教坊、宫城等方位均有火箭升空！再三息，长夏门、定蔡门、广利坊，带火响箭亦逐次闪耀在远方。
“今上在灵武即圣人位时，令公已命踏白军千人陆续潜伏在此。”郭凡道：“我们这些踏白最擅于黑暗中取人首级。你若一直如此强项，明日叶护便会发现他今日遣入洛阳的五个大队头全数悬首各门！”
帝陀勒蹙眉道：“你待如何？”
“约束你的大队退后，原地驻扎；折箭杆立誓，不伤北市中幸存人口；你亲自送我们出城回军营。”
郭凡连续发出指令！
帝陀勒不怎么怕死，生而俱来的凶狠让他连自己的生命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但他确实了解郭子仪手下的这支踏白军的恐怖能力！
他更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同进城的其余几位大队头一夜之间同时被暗杀。真如此，叶护太子必将他全族诛灭！
帝陀勒只得伸手在箭壶中取出一支狼牙箭。双手折断后，按郭凡要求，以萨满神的名义郑重起誓！只要北市幸存人口不出北市围墙，他必将保护这些人的安全，不得毁伤其性命！
回纥人若在萨满神前起誓，从无一人敢于违誓！骑军大队见帝陀勒立誓后，便集体下马驻扎，让出了战圈至门楼的通道。
伯英、季男翻身下马，对郭凡施礼。
仲雄此时已经完全昏迷，只是凭着本能趴在马鞍上，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季男将马牵至门楼便的青石座，把仲雄抱下，平放在地上。方大娘伸手抚摸仲雄的脸庞，哭成了泪人。
方才放火箭的那位踏白军士卒来到仲雄身边，对方大娘轻声道：“别哭了，人没死。”他从背囊重取出绷带，检视了一下仲雄的伤口，为他包扎。
季男抱拳：“龙青囊大哥，多谢施救。”
龙青囊咧了咧嘴：“谢旅帅去吧，他为了你们，给令公他老人家磕了好久的头。”
伯英已取回常大首级、尸身与常二并列，道：“旅帅大恩，属下们必以命相还。”
郭凡和帝陀勒共乘一骑，并未下马，匕首依旧在帝陀勒的腰间。即便帝陀勒已经发下毒誓，郭凡却一直保持着必要的谨慎。他招手示意伯英近前：“留些干粮给北市，你们即刻随我出城回营！”
方大娘渐渐止住哭声，鼓起勇气抢了几步，跪在郭凡马前。
郭凡皱眉：“你是何人？”
“民女原是北市行商，现为踏白军燕仲雄之妻。”方大娘朗声答道。
郭凡登时便像被问号砸了脑壳一般：“燕仲雄便一天就娶了你？”
“有媒有证，民女所言非虚。”方大娘恭声道：“民女只请旅帅一事，仲雄重伤，民女想留他在北市养伤，待伤愈再令他去投令公大军。”
郭凡望向伯英。
伯英也知当下北市可能更安全些，因此也与方大娘一同跪在地上，恳请将仲雄留下。
郭凡是个决断明快之人，虽有一肚子疑问，却不纠结。当即令方大娘将仲雄带入北市休养。
方大娘对伯英和季男敛衽道：“大兄、叔叔！大娘无礼，未与二位商议便留仲雄在北市，还望恕罪。”
伯英、季男均道这样最好！他们亦不想仲雄在昏迷中再回军营！
伯英道：“大娘，另拜托你一件事！我们这死去的两位兄弟，麻烦你找人替他们葬了，待征伐事了，我等还要回来拜祭。”
方大娘应下，自去北市中找人出来帮忙。
******
伯英、季男二人换了健马，持长槊护在郭凡和帝陀勒的马后，三骑向喜宁门的方向进发！龙青囊给方大娘留了了绷带和干粮药品之后，又隐身进黑暗之中。他被郭凡留下，带两个踏白小队继续看护北市。
回纥众骑未得军令，只能在马下眼睁睁地看着几人离去。此外，黑暗中那些眼睛和弩箭，也给了他们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不敢稍有妄动！
帝陀勒却仿佛很轻松，他看了眼两翼的伯、季，问郭凡：“方才问你是否知道这两位勇士的身份，你还没答我？”
郭凡板着脸：“你想说什么？”
帝陀勒笑道：“如果我说你豁命救的是你们唐国的钦犯，你可会后悔今日举动？”
郭凡摇了摇头觉得太无聊，他不想开口。
帝陀勒叹息了一声，又对伯英道：“可惜，今日没有真正与你单独放对于马上。你确实勇力无双，在唐军只做个小踏白，可惜了。”
郭凡沉着脸：“你仔细我一会儿封了你的嘴。”
……
帝陀勒继续东拉西扯！
他今日说的话比他以往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正行走间！
几人已到喜宁门，城门虚掩着。
喜宁门的木匾仍然在风中招摇，恍恍欲坠。
郭凡停马，用哨声将黑暗中随护的踏白军士卒招呼集合，便要出城。
……
突然，身后北市方向火光大起！喊杀震天！
伯英季男大惊，正要回身。
又一声巨响！
喜宁门城门被猛力撞开！
一彪回纥军马，举着火把冲撞进门。但为首一人，却身着唐军明光铠！
郭凡定睛望去！
此人坐在马上，手中绰着五骨钢叉。黑脸黑须，双目细长，不怒自威！
“叶护太子！”
郭凡随着郭子仪做护卫时，于军阵中几次见过此人！
火光中，叶护冷冷地看着被挟持的帝陀勒，便像看着死人！
他伸手摸了摸马头，安抚着战马临战前暴躁的情绪。
“你怎么还不去死？”叶护道。
帝陀勒苦笑了下道：“未见太子，末将不敢就死。”
叶护将钢叉横在面前，嘴角挂着冷笑：“现在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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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叶护太子（？--约758年前后），药罗葛氏。回纥汗国的太子，唐朝的忠义王。是英武可汗磨延啜之长子、太子。名字不详，史书通常称他为“叶护太子”或“太子叶护”。
作者按：
此人虽名“忠义”，但却是洛阳战后，屠城洗劫的回纥元凶！
帝陀勒本不是大意之人！
但他这一天里实在太过耗费精神，早有些疲惫脱力的感觉，只是强撑着。眼见敌人即刻将诛，稍稍松懈之后，便很轻易地便被身边那骑卒钻空子制住。
周边回纥军兵惶恐不已。主将有失，小队以上军官将全数受诛！
帝陀勒倒不惊惧，用眼神示意周侧众军稍安勿躁，随后手一松，弯刀落地。
那骑卒阴声道：“你命场中军兵让出通道，放出那三人。”
帝陀勒微微颔首，示意那骑卒松开扼住他咽喉的手：“放了他们没问题。但问题是我得知道你是谁？”
那骑卒松手后，翻腕将一柄匕首顶在帝陀勒腰间，道：“想知我名，然后来报复？告诉你也无妨，我乃郭令公义子郭凡，踏白军旅帅。”
伯英、季男此时也已认出郭凡，大喜抚胸行礼：“旅帅！”仲雄却仍旧趴在马鞍桥上一动不动，无法起身。
门楼边的女人，早已停了抚琴，焦急地望着场中情势。
“原来只是个小小的旅帅。”帝陀勒笑道：“你可知这三人的身份？”
郭凡皱了一下眉，手上匕首略略向前顶了一下，刀尖入肉，血光迸现。
帝陀勒随即收声不语，却又抬头向四周火把圈外的黑暗中凝视了一会儿。
黑暗中，丰财坊大街两侧的废弃屋顶上，隐隐绰绰地似有些人头攒动。
“你来的人不多，方才那一轮弩箭，射正约有六十余支，射偏约廿余。”
帝陀勒道：“所以你来的人不会超过一百！”
“我很好奇，就凭这一百人，你便想在我回纥铁骑下救人？”
帝陀勒对腰中匕首竟是丝毫不以为意。
郭凡轻声道：“你可以拿自己的命来试试，看我到底带来多少人？”说罢，手中的匕首更顶深了些，随后撮唇哨了一声
外圈黑暗中走出一人进到战圈中，那人向郭凡躬身一礼，取出一支响箭在火把上点燃，弯弓射到天空。
不到三息时刻，南市、上东门、归文坊、富教坊、宫城等方位均有火箭升空！再三息，长夏门、定蔡门、广利坊，带火响箭亦逐次闪耀在远方。
“今上在灵武即圣人位时，令公已命踏白军千人陆续潜伏在此。”郭凡道：“我们这些踏白最擅于黑暗中取人首级。你若一直如此强项，明日叶护便会发现他今日遣入洛阳的五个大队头全数悬首各门！”
帝陀勒蹙眉道：“你待如何？”
“约束你的大队退后，原地驻扎；折箭杆立誓，不伤北市中幸存人口；你亲自送我们出城回军营。”
郭凡连续发出指令！
帝陀勒不怎么怕死，生而俱来的凶狠让他连自己的生命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但他确实了解郭子仪手下的这支踏白军的恐怖能力！
他更怕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同进城的其余几位大队头一夜之间同时被暗杀。真如此，叶护太子必将他全族诛灭！
帝陀勒只得伸手在箭壶中取出一支狼牙箭。双手折断后，按郭凡要求，以萨满神的名义郑重起誓！只要北市幸存人口不出北市围墙，他必将保护这些人的安全，不得毁伤其性命！
回纥人若在萨满神前起誓，从无一人敢于违誓！骑军大队见帝陀勒立誓后，便集体下马驻扎，让出了战圈至门楼的通道。
伯英、季男翻身下马，对郭凡施礼。
仲雄此时已经完全昏迷，只是凭着本能趴在马鞍上，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季男将马牵至门楼便的青石座，把仲雄抱下，平放在地上。方大娘伸手抚摸仲雄的脸庞，哭成了泪人。
方才放火箭的那位踏白军士卒来到仲雄身边，对方大娘轻声道：“别哭了，人没死。”他从背囊重取出绷带，检视了一下仲雄的伤口，为他包扎。
季男抱拳：“龙青囊大哥，多谢施救。”
龙青囊咧了咧嘴：“谢旅帅去吧，他为了你们，给令公他老人家磕了好久的头。”
伯英已取回常大首级、尸身与常二并列，道：“旅帅大恩，属下们必以命相还。”
郭凡和帝陀勒共乘一骑，并未下马，匕首依旧在帝陀勒的腰间。即便帝陀勒已经发下毒誓，郭凡却一直保持着必要的谨慎。他招手示意伯英近前：“留些干粮给北市，你们即刻随我出城回营！”
方大娘渐渐止住哭声，鼓起勇气抢了几步，跪在郭凡马前。
郭凡皱眉：“你是何人？”
“民女原是北市行商，现为踏白军燕仲雄之妻。”方大娘朗声答道。
郭凡登时便像被问号砸了脑壳一般：“燕仲雄便一天就娶了你？”
“有媒有证，民女所言非虚。”方大娘恭声道：“民女只请旅帅一事，仲雄重伤，民女想留他在北市养伤，待伤愈再令他去投令公大军。”
郭凡望向伯英。
伯英也知当下北市可能更安全些，因此也与方大娘一同跪在地上，恳请将仲雄留下。
郭凡是个决断明快之人，虽有一肚子疑问，却不纠结。当即令方大娘将仲雄带入北市休养。
方大娘对伯英和季男敛衽道：“大兄、叔叔！大娘无礼，未与二位商议便留仲雄在北市，还望恕罪。”
伯英、季男均道这样最好！他们亦不想仲雄在昏迷中再回军营！
伯英道：“大娘，另拜托你一件事！我们这死去的两位兄弟，麻烦你找人替他们葬了，待征伐事了，我等还要回来拜祭。”
方大娘应下，自去北市中找人出来帮忙。
******
伯英、季男二人换了健马，持长槊护在郭凡和帝陀勒的马后，三骑向喜宁门的方向进发！龙青囊给方大娘留了了绷带和干粮药品之后，又隐身进黑暗之中。他被郭凡留下，带两个踏白小队继续看护北市。
回纥众骑未得军令，只能在马下眼睁睁地看着几人离去。此外，黑暗中那些眼睛和弩箭，也给了他们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不敢稍有妄动！
帝陀勒却仿佛很轻松，他看了眼两翼的伯、季，问郭凡：“方才问你是否知道这两位勇士的身份，你还没答我？”
郭凡板着脸：“你想说什么？”
帝陀勒笑道：“如果我说你豁命救的是你们唐国的钦犯，你可会后悔今日举动？”
郭凡摇了摇头觉得太无聊，他不想开口。
帝陀勒叹息了一声，又对伯英道：“可惜，今日没有真正与你单独放对于马上。你确实勇力无双，在唐军只做个小踏白，可惜了。”
郭凡沉着脸：“你仔细我一会儿封了你的嘴。”
……
帝陀勒继续东拉西扯！
他今日说的话比他以往一个月说的还要多！
正行走间！
几人已到喜宁门，城门虚掩着。
喜宁门的木匾仍然在风中招摇，恍恍欲坠。
郭凡停马，用哨声将黑暗中随护的踏白军士卒招呼集合，便要出城。
……
突然，身后北市方向火光大起！喊杀震天！
伯英季男大惊，正要回身。
又一声巨响！
喜宁门城门被猛力撞开！
一彪回纥军马，举着火把冲撞进门。但为首一人，却身着唐军明光铠！
郭凡定睛望去！
此人坐在马上，手中绰着五骨钢叉。黑脸黑须，双目细长，不怒自威！
“叶护太子！”
郭凡随着郭子仪做护卫时，于军阵中几次见过此人！
火光中，叶护冷冷地看着被挟持的帝陀勒，便像看着死人！
他伸手摸了摸马头，安抚着战马临战前暴躁的情绪。
“你怎么还不去死？”叶护道。
帝陀勒苦笑了下道：“未见太子，末将不敢就死。”
叶护将钢叉横在面前，嘴角挂着冷笑：“现在见着了？”
————————————————分割线——————————————————
注：
叶护太子（？--约758年前后），药罗葛氏。回纥汗国的太子，唐朝的忠义王。是英武可汗磨延啜之长子、太子。名字不详，史书通常称他为“叶护太子”或“太子叶护”。
作者按：
此人虽名“忠义”，但却是洛阳战后，屠城洗劫的回纥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