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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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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你与你师傅的事,我多少也是知道了。”女子惆怅的语调自背后递散而来,“我从来都尊重你的选择,只不过还是想问你一句,这样做,值得吗?”

    门已敞开在眼前,若严一震,不自觉停下脚步。

    杨冠玲仰头看他,男人侧脸有迷茫隐现,她尚未细睹,于转刹间已是化成浅浅一抹微笑。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后悔事的。”

    语音落地,他牵起少女,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外,反手关门,却仍旧掩不住后头女子传来地悠悠叹息。

    杨冠玲任若严牵着走了许久,静静地也不说话,只等着他开口。

    “……你这次怎么没急着问话?”默了良久,走在前方的男人缓下脚步,松开手,猛然回头问她。

    杨冠玲眨眨眼,把想法老实说了出来,“我觉得呢,有些事你想讲自然会讲的,是不需要我问的。”

    若严凝视着她,勾勾唇才缓声道:“那位女子,是女相士,许负。”他回过头,继续走着。

    “女相士?女子也可以当相士吗?”

    话说起许负,出生百日便会言谈,相传得黄石公真传,成了真正的活神仙,最令人称奇的乃一眼看出刘邦有皇帝相。

    而现在皇权掌握在吕后手中,许负深知吕后贪渴她能力,故深居简居,隐于巷弄,待有机会即一跑了之。

    可昨日刘长竟说吕禄前来找她?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脚下步伐继续走着,杨冠玲觉得这剧情有点太转弯,凭她这脑袋还真的想不出来,不过她还是有个问题急于求解:“小狐狸,原来你很信算命啊?”

    若严撇首回望,淡然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杨冠玲困惑,“但她刚刚似乎不大看好啊……”

    若严目光往前,话答得更玄,语调极轻:“……尽信命,不如无命。”

    她看着男人背影,细细咀嚼着深意,顿感惆怅卷涌,她大约明白刚刚两人再说什么了。

    心底紊杂,杨冠玲知道若严待她真的极好的,可情一字,乃难上加烦又添乱啊!

    杨冠玲突然想起那遥远的时空,当年的她也只是个青葱少女,不谙世事,只懂得一股脑地去喜欢一个人。

    那时在她面前,曾有一个她所心仪的男孩。

    她的目光是这样跟着他起舞的,他的微笑仿佛能照亮起全世界,他不经意地话语能够轻易触动她的心波。

    青春如徐徐微风,吹得她发丝纷飞,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永远停在那流金岁月。却仍被现实惊得回神,才知光阴纵逝,一切嘎然停止,再无消息。

    人生海海,浮生若梦,世间人情缘分浅薄。她其实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可为了达成目的,却还是得以心机去利用。

    不过,她终究是无法否认,若严在她心里,还是挺特别的。

    杨冠玲挨着若严近了一些,主动牵起他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若严动作一滞,低头看她,“你谢什么?”

    瞧见他一副莫名样,杨冠玲忍俊不禁,一双眼睛明亮而恳切,“我谢谢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

    听这话,若严迟迟愣了好半会儿,张着嘴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索性回过头,继续走他老子的路。

    杨冠玲几不可闻的轻叹,她有一种感觉,如果到时候真能成功回家,在这时空里,她最舍不得,怕是眼前这位小狐狸。

    正当咱们女主内心纠结彭湃时,她却忘了,有些事,是眼见不能为凭的,当人们以自己的观点去单方面解读,便注定无法看透整个局面。若严送她回宫后便先行离开了,回程的一整个路上他眉头紧锁着,看来今日的事确实是出乎他预料之外。

    杨冠玲花了一夜的时间剖析刘长的话,发觉里头阴谋极大。

    躺在床上,她睡不大着,苦恼地搔了搔额头,想好一会儿脑子回路才上工。

    “刘长貌似有说什么忠心不忠心的……”

    她默默推敲着,吕禄是刘长最重要的人,他还问了那女相士吕禄到底会不会成功……

    “──原来吕禄就是那个狗屁教主!”

    她惊得直站起来,却又猛然察觉到一件事。

    “所以这两人并非想像中般的只是纯基友?”杨冠玲觉得有点可惜,脑里开始补起记忆中的狗血故事,心里头已有个大概……

    吕禄这人确实是看上刘长了,可刘长同时又是他的得力下属,时常指派他做任何一件事,却在过程中不停重伤刘长内心,才导致小正太昨晚突然问女相士吕禄是否有来一事,可见其中两人已生嫌隙,正在跑冷战段落。

    杨冠玲又想起当初冬狩时,刘长与窦漪房扮成雷雷二人组,俨然个中辛酸滋味,难诉人知啊!

    但那教主究竟有什么企图呢?该不会是跟她一样,肖想集完虎符?

    事情越发地扑朔迷离,她手抵下巴,仰着头,目光失焦地望向天空,恍然间东处悄悄吐露出一丝鱼肚白,此乃放晓之色。

    窦漪房随着其他宫女朝她走了过来,默默服侍着她梳洗更衣,他俩已是久无谈话,几日下来仅是形式化的各做各事,在脑里自个儿寻自己的思。

    摒退闲杂人等,杨冠玲瞄她一眼,忍不住拉着她到角落,开口小声问:“你们教主……可是吕禄?”

    窦漪房动作一僵,抬眸两眼凝视她,嗓音森冷,“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杨冠玲自是不会讲算命一事的,她随口搪塞着:“我乱猜的。”

    “乱猜的?”窦漪房笑出声来,眼底幽波涌现,“你听谁胡说的?又怎么乱猜的?”她语气循循善诱,越发诡谲。

    杨冠玲怎么可能老实说呢,她又不是傻子。目光游移,她忙扯谎道:“其实我是做梦梦到的,你知道我以前也看了不少小说……”

    “──你怎会以为我会告诉你实话。”

    窦漪房面无表情,眸光波动渐缓,被抹浓浓漆黑取代,“你无论怎么问我,关于教主的事我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你的。”

    杨冠玲其实也知道这希望很渺茫,可她真的毫无头绪,才会使出这种直接面对敌人的脑残招数。

    “好啦,当我没问,”杨冠玲摆摆手,视线朝向外头,“反正我小命至少能留到最后,应当是不用过于烦忧……”

    她话还没说完,忽有掌风出其不意地朝她袭来,眼前有道五指黑山在她面上压下。

    上帝在杨冠玲面前毫不迟疑地再一次关上了灯,当下她只觉得又气又妒,原来窦漪房的金手指中竟还有招九阴白骨爪!可身为女主的她却是连最基本的抓奶龙爪手都无法修练成功!

    ──这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窦漪房低头往着怀里昏厥的少女,语气悠然道:“虽然我不能用说的,却可以让他直接告诉你。”

    回头望向窗外站立已久之人,她挑高眉,讥笑弯起:“这样,你可满足了?”

    杨冠玲苏醒后,发现自己理所当然地不在椒房殿。

    应当说,是根本不在室内。

    她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张不开眼,坐起身,心想那窦漪房可真没良心,把人弄昏还丢在户外,同样身为穿越女,有必要如此折腾吗?

    杨冠玲越想越悲愤,站起身子走动观察四处,赫然发现,这不还是宫里的那个花园吗?

    ──怎么短的距离到底是要晕个屁啊?

    此时还有阳光,由此证明她并没有昏倒多久,摸了摸下巴,她目光扫到自己的手以及长长的素色袖子,嗯?是何时有这件衣服的?视线缓缓往下,当下卧槽一声,她竟然穿着男装!

    “──我真不敢相信,能够在这里遇见你。”

    后头传来惊讶的语气,杨冠玲回眸,一张脸垮了下来,此人竟然真是那吕禄!

    “自寻欢阁一别,想不到能在这与你相见!”吕禄难掩狂喜,“不知你可否还记得茅厕前的相遇?”说话的同时人已是向她走近。

    杨冠玲忙后退着,很是戒备地质问着:“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企图?”吕禄止住步伐,弯着头,满脸不解,“我只不过想跟你聊聊罢了。”

    他面色平常,一副莫名样,足可令人信以为真。不过若严曾说这人心机甚重,看来演技也是一流的,绝对不能如此掉已轻心!

    “你少骗人了!”杨冠玲指控着,探头打望只待时机开溜,“况且此为后宫,你怎可堂而皇之的进来?”

    “我身为太后姪子,自是有事前来的。”吕禄仍旧困惑,他指了指她,“那你怎么也在这后宫呢?与太后又是非亲非故?”

    ──这人是真犯傻,还是假装傻?可堂堂一个教主竟可以那么二?杨冠玲嘴角抽搐着,僵持了好半晌才问:“你难道不是那个……”

    “──吕禄?”

    杨冠玲还有话没说完,却被人硬生打岔了,不过她也不恼,反正打断人尚可担起她暂时的挡箭牌。

    “陛下!”

    眼瞧刘盈奇蹟出现,杨冠玲立即躲在他背后,等着看吕禄如何接招。

    “陛下,原来他是……”吕禄眼整整大了一圈,稍后即是了然之色,以及憾然之感,他深深行了大礼,喑哑道:“是微臣唐突了……”

    “原来此人乃陛下男宠,微臣慌恐不知,求陛下恕罪……”

    刘盈脸一黑,挑高了眉看向杨冠玲,投出的目光满是探究,可她却一副淡定,仰着头负手竟是赏起苍穹来。

    摇摇头,无奈长吁一口气,刘盈盯着吕禄后脑勺,细想此人乃吕后重用之人,他也没什么权力去随便责罚,只得摆摆手,“吕卿请起,长乐宫里母后怕还等着见你议事,如此,速去便是。”

    吕禄直挺身,“诺。”即是迈步远去。

    风吹过,蝶儿飞,两人沉默着,刘盈索性也不急着询问,仅转头细细打量起少女。

    杨冠玲仍旧仰天作老僧入定状,换得刘盈一抹轻笑,他揉了揉脑门,轻声问着,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怎么会招惹上吕禄呢?”

    他笑意越发无奈,“而且还穿了男装……”这让他想起冬狩时两人也曾互扮男女装的事。

    杨冠玲却没想太多,听这话,她更觉委屈,只得以婉转的方式,把寻欢阁偶遇一事,还有对于吕禄可能拥有虎符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过对于若严的那几段她是完全删除的,若被知道辟阳侯是他人假扮这还得了!

    刘盈耐心聆听着,听闻吕禄拥有虎符不免难掩惊讶,他皱着眉,迳自点头喃道:“恐怕也只能给他,毕竟他是少数人中得母后信任的……”

    杨冠玲亦赞同着,“而且,我觉得他与那淮南王恐怕关系匪浅……”其实一定是关系匪浅。

    刘盈对她这话不大明白,杨冠玲八卦心一腾,忙含蓄地向他解释一番,看着她比手话脚的,男人嘴角笑容不禁勾起,可想到那内容,他摇摇头,只觉哭笑不得,这还真不知该回些什么。

    杨冠玲为了让他相信,不免加油添醋了些,使劲浑身乏数,越说越兴奋,十分忘我,“他俩人含情对望,刹时天地凝结,唯独二人于此,执手相伴,誓言永结同心……”

    刘盈忍俊不禁,正想找个机会好打断她,此时胸膛一颤,他脸色瞬间惨白,摀着嘴又是咳起嗓子来。

    连声用力咳了几下,他愣住,瞳孔急缩,呆呆望着掌心里的几点嫣红。

    他竟是活生生咳出血来。

    “怎么了!”

    杨冠玲终于不敢乱盖,她神色紧张的踱到刘盈身边,却没能看见他掌里的鲜血,“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咳了!”

    刘盈缓了缓气,不动声色地掩住血渍,袖里探布擦拭嘴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忘打趣道:“看来我身子觉得你说的那些话不大中听,所以抗议了……”

    杨冠玲看他一副恢复正常的样子,不由松了警戒,拍拍胸脯埋怨道:“你别吓唬我,我很不经吓的……”

    “不会再有下次了,”刘盈弯弯唇,尽量保持语气的轻快感,不留出一丝异样,“对了,你可是肚子饿?今晚母后要邀你用膳,此时怕已派人去你殿里,不如和我直接一道前去,你觉得如何?”

    她还能觉得如何?BOSS有言不顺从,不就纯属耍白目添堵?

    所以吃饭这事当然得去啦,而且讲句老实话,长乐宫的伙食还是比她椒房殿好吃到不止一点的。

    就这样,两人肩并肩,没想过坐轿辇,仅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神情一派轻松地漫步。

    “最近睡得如何?”刘盈负手笑问。

    这人似乎没别句台词……杨冠玲斜他一眼,“其实我昨天一夜没睡呢。”

    刘盈眉心拧起,“可是因得不到那物而日夜烦忧?”

    发觉他正经了,杨冠玲忙挥挥手,回答:“我犯得着嘛,若真是如此,怕是每天都不用睡了,这种自我折磨极刑我哪受得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

    “漪房姐姐对你可好?”这次该杨冠玲开口问了。

    刘盈愣住,有些不解,“挺好的,如何?”

    杨冠玲摇摇头,“没事,我随便问,你随便听。”

    “……”

    “那你最近在干嘛呢?”杨冠玲又开了个头。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睡觉,饮药,治疗,没了。”

    “嗯?”杨冠玲故作震惊得瞪大眼,“你难道不用洗澡吃饭蹲茅厕?”

    “……”

    “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杨冠玲摸摸鼻子,知道自己把场面弄冷了,便又抬头继续望天。

    “──你在看什么?”一旁的刘盈突然丢出疑问。

    “啊?喔,我在看那美好将来,仰望无限天际……唉唷!”她一时分心,抬脚踩了个空。

    刘盈紧急出手扶住她,唇角忍不住勾了勾,朗笑声轻跃而出:“嗯?你在仰望无限天际时,难道不用先把脚步扎紧?”他竟在此时默默反将一军。

    ──许久未见的腹黑属性出其不意地出现了!杨冠玲被这话狠狠呛懵,只得傻傻的瞪着他。

    刘盈笑容越发浓烈,黑眸闪闪于指刹间灿若星辰,却又因不明原由点点散落。他垂眼柔劝,“好了,不能再耽搁了,这步伐看来得加快一些,毕竟时间从来是不等人的。”

    他正脸朝前,深深吁一口气,跨步便是奔跑了起来。

    杨冠玲整个看傻眼,尚未回神,只见跑在当前的刘盈突然回头,他扬起嘴角,像个大男孩般傻呼呼地唤着:“还不快点来呢,我若再跑你就追不上了!”

    虽说,她强烈怀疑这种来追我啊戏码在此时根本是严重选角错误,可眼看着情形,她不跟着狂奔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

    刘盈是她穿来到这世界时第一个认识的人,他们也曾互相猜忌怀疑,也曾因为这深宫里头的种种不堪而痛苦悲伤,或许他们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可如今却是这样地坦然以对,不再以虚假的面貌去面对彼此。

    不用再伪装,不用再作戏。

    杨冠玲心想,刘盈人这么好,作者估计一定会开个番外给他的,不然就增加些角色来凑合凑合,顺便冲冲字数串串戏什么的……

    可到那时候,大概也与她无关了吧?

    杨冠玲迈步追到刘盈身侧,一脸担心地看着正弯腰大口喘气的男人,正想询问,却见他猛然仰起头,冲着少女咧嘴笑了起来,示意着要她安心。

    夕阳返照花千渡,飞来柳絮片片红。

    微醺的暮光柔柔触染他整身,柳似花,生出苞朵,悄声轻绽,暖润醉人。

    杨冠玲不禁笑开,她只觉自己何其有幸,能认识这样最真实的他。

    终于抵达长乐宫,杨冠玲远远便望见那鲜明的紫袍,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皇兄。”

    刘长笑着行礼,主动前来招应,“许久未见,不知皇兄身体可有安好?”他笑得仿佛忘了冬狩算计一事,“每每本欲前去探望,却料母后偏生阻挠,如此只得作罢,尽不得弟恭之务。”

    刘盈闻言面色如故,仅一派淡然答着:“朕甚安好,有劳阿长挂心了。”拍了拍杨冠玲肩,他已是带了抹淡笑,“肚子不是饿了?走吧。”

    杨冠玲在心里对刘长吐了吐舌头,她最看不起这种伪劣小人了!反正已经知道他底细,打倒那教主铁定是早晚的事,你这小正太怕是嚣张不了多久啦!

    她嘴角弯得高高的,却在走进殿里,转头瞥见吕后身旁之人后,笑容瞬间跳楼,摔得粉生碎骨。

    “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身着着辟阳侯装扮,若严行着礼,下颔却隐扬,一双眸子扫过杨冠玲脸蛋,停留半晌别过,薄唇微弯,刹那有冷笑闪逝。

    “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闻一声惊呼,杨冠玲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吕禄也在这里……

    她顿时欲哭无泪,只觉现在情形好比打麻将一缺三正要收摊不玩时,门外有人按起电铃,她一打开门,结果发现,原来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大家都回来了……

    摀住脑袋在心里哀嚎着,呜,头好疼。

    杨冠玲身体不由一阵哆嗦,被身旁刘盈瞧见了,他皱着眉关心道:“可是觉得冷?”

    “──皇后娘娘穿成这样,冷怕是一定的。”若严出声插嘴笑答,扫了两人一眼,才一脸从容地望着吕后,“臣以为,皇后这衣服是得换的,虽说她还是个小娃儿,可这男装穿着,任她这样闹着,总是不成体统的。”

    他微微欠身,“臣话说的忤逆了,先行向太后请罪。”

    刘盈闻言冷哼一声,眼眸瞇起,已是动怒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