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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十七章 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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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晨,艳阳高悬,仰看一片晴空万里,杨冠玲举手便是伸一大懒腰。

    下了床,迎面而来的是秋香,她笑道:“此时侯爷人在后院,侯爷说,待姑娘梳洗好后即可与他碰面,一同共用早膳,解一夜情愁相思。”话说到后头秋香已是拾起手绢掩面,颊上的红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染到了耳尖。

    杨冠玲无语,二话不说采取忽视策略,梳洗完毕后迈步走往后院,便见远方处有两人背对着自己蹲着,交谈热络,对着地上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不知在聊些什么。

    “你可终于来了。”察觉身后的脚步声,若严站起身子拍了拍衣?,回过头,脸已是辟阳侯面容,他朝着杨冠玲笑吟吟问:“不知姑娘昨晚是否一夜好眠?梦中可有与本侯相见?”

    杨冠玲很淡定,冷眼瞅着他道:“我昨晚做了噩梦。”

    “真的?”若严惊得瞪大眼,眉头隐隐蹙起,他暗自呢喃着:“那还真不行了,看来我得施法术进你梦里,不如今晚试试看好了……”

    杨冠玲不想理他,索性看向一旁的九五二七问道:“你们方才在看些什么啊?”

    突然间被tag的九五二七回过神,忙答:“是这样的,侯爷在看小的种稻谷。”

    “种稻谷?”杨冠玲讶异,“在这后院?”

    “──不过是尝试尝试罢了,”若严神情淡然,“虽说稻谷照理只在南方吴越之地才可种起,但南方多的是什么?雨水而已,若习得雨水储存之法,相信北方亦可不必仅以黍稷维生,饥荒相对会减缓不少……我说你那什么眼神!!!”

    杨冠玲一副看到外星人的表情,听闻这声暴怒才回过神,诧异道:“你也在乎人民饥荒?”

    “──你这话说的能听吗!”若严很不高兴的啐道,“在朝为官,各司其职,体恤百姓为本分之务,人民乃国之栋梁也,梁倒房倒国亦倒,基根不稳何以成大业?人以食为天,连吃食都不可满足,何以求生存之道呢?”

    “──?侯爷说的太好了!太好了!”九五二七点着头击掌叫好,哭得老泪纵横,“如果这世上还有更多如侯爷般体恤百性的好官,相信大汉国势铁定能步步高升!”

    “──可不是吗?”下巴一翘,若严表情越发得意嚣张,“不过,这也要多亏九五二七,告诉本侯许多耕种知识,使本侯受益良多,此举应当领赏!”

    “谢谢侯爷!可小的还真受不起啊!”九五二七跪了跪,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泪,“近日侯爷对小的如此宠爱,小的无以回报,但是,小的发誓,此后的每日每夜定会好好侍奉着侯爷,对侯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话一说完,便兴高采烈的领赏去了。

    杨冠玲环抱双手,默默望着九五二七离去的背影,缓缓道:“想不到……你们主仆俩感情那么好。”

    “──?嗯?那你是羡慕还是忌妒啊?”若严笑咪咪的脸硬闯进杨冠玲视线之内,迫得她后退一大步,她淡然答道:“我是既不羡慕也不忌妒,只是觉得可怜。侍奉了一辈子侯府,他深以为对他好的主子竟然是别人所假扮的,这叫他情何以堪?”

    “我对他好?”笑容一收,若严神色淡漠,“这仅只是种拢络伎俩,是人都会做,根本称不上对他好。”

    “在这世界上,最好收买的从来就是人心,最不好收买的亦是人心。”蹲下身,他碰了碰泥土,拾起些许沙粉置于指间,瞅了片刻后,才磨动指尖将其碎落。“人不同,用的方法也不同,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才不是呢!”杨冠玲对这讲法不服气了,“什么收买不收买的,还是有人用真心诚意换取别人信任的!”

    “喔?那显然我得再加把劲,才能让你看见我的真心诚意。”若严笑了笑,站起身子,认真的点点头,“我就说你怎么那么不信任我呢,看来都怪我先前诚意不足,让你担心受怕了。”

    “是啊,是啊,”杨冠玲没好气的答着,突然道:“话又说回来,我这样一直耗在辟阳侯府里,也不是个办法吧?”

    “想不到你已经如此等不及,急欲回去给刘盈生孩子了?”若严斜她一眼,声音冷冽,“若是嫌弃我这里,老子等会儿用踢得便可把你送回你的椒房殿,让你永永远远在那住一辈子,活该帮别人带孩子!”

    “你干嘛啊?”杨冠玲觉得莫名其妙,“我回家还必须靠你呢,况且,皇后私自出宫本是大忌,如此定会牵连一堆人……”想到这她就万分苦恼,吕后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啊!不过她并不为窦漪房担忧,因为她相信,身为穿越女,一定会自己找到出路的!何况窦漪房这货根本是金手指开到极限值……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笑容勾起,若严嗓音放柔,他安抚道:“你莫烦忧,我已是帮你想好了法子,你依我所言行事,定是不会遭到任何责罚的。”

    翩然晃到杨冠玲跟前,若严朝她伸出了手,掌心似花蕊绽放,他笑靥妖然道:“可在此之前,你我俩先一同用膳,享受这愉悦的早晨,此提议你觉得如何?”说着的同时已是温柔地环住她的手,宛如至宝般地捧起,面容是万分珍惜,幸福满足。

    可杨冠玲却是毫不犹豫地把他的手挥掉,她皱着眉,语气厌恶道:“你刚刚碰土,脏。”

    “……”

    若严叹口气,仰头望天,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无言了,但说句老实话,这还真令人怀念。基本上,因为本文不是走食尚中玩家或着最美丽的欧巴桑与你有约之类的主题,所以形容早膳食物的画面被跳过了,标题也毫无疑问地诈欺了。

    不过杨冠玲并不在意这些,反正吃得饱就好,就待眼前人的下一步是要如何走了。

    浅酌了口茶,若严坐在她正对面,淡然开口道:“昨日上朝时,吕后便知你失踪了,可愔你有……哼,好吧,身孕,故不敢大肆张扬。”

    “?──你要庆幸有老子在,帮你做担保,说你只是贪玩爱乱跑,跑到一半被野狗追了,这时,老子就是你的福星,跑来搭救你,等明天再正大光明把你带回宫,如此名正言顺,皆大欢喜,你说这样好不好啊?”

    “?──敢情我这被狗追是追到几天几夜啊?”杨冠玲抽着嘴,反正这男的有习摄魂术,看来是天下无敌了,“还有,为何要等到明天?”

    “这道理很简单,因为今天是属于我们两人的。”若严望着她,眸底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老子决定带你去逛大街!”

    于是乎,颇为经典的桥段在此时此刻神奇的诞生了,砸得杨冠玲措手不及,只能僵着脸任由男人手牵手走在大街上,心里已是被雷的口吐白沫。

    她却不免担忧,城里应也有吕后眼线才是,若被人发现,岂不糟糕?若严却是不慌不忙,只问她不是很爱穿男装?再穿一次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顾虑。

    步于熙熙攘攘的市集,她四处看了看,就是没见经典圣品点心糖葫芦,免不了一时感叹,果然,还未发明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穿越过来的啊!

    而堪比刘姥姥,某狐狸雀跃无比,攥紧她的手便是东一个摊跑,西一个摊晃,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还挑了个做工粗糙的傩戏面具戴在面上,脑袋左右晃啊晃的,直让杨冠玲觉得好生滑稽,不由得暗自发笑。

    瞎逛了一阵子,揭下面具,此次若严未着辟阳侯面容,唇角弧度勾起,一对桃花眼底含笑,他问着:“可还想吃些什么?”

    杨冠玲嘴里还塞着胡椒饼,闻言咽喉一吞,摇摇头老实道:“倒也没想吃什么了,只是觉得口渴。”

    若严笑着,抬手帮她把嘴角饼屑拈去,凝视着她柔声道:“我去一旁帮你买些茶让你解解渴,你在这附近兜兜,可别乱跑了,真不见了我会担心的。”

    杨冠玲怔住,说实在,她觉得若严似乎有些变了,却又说不上是哪一点不一样,此人仍旧自负刻薄,讲的话也越发不留情面。可此时,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终究是不得不承认,能够盼见小狐狸回来,真好。

    手里还有些闲钱,她左右看看,虽说买卖摊位也不少,可贫穷百姓沿街乞讨之景亦充斥着,叹口气,是人皆有恻隐之心,偶尔当个圣母应当也是无妨的。

    看着用树枝在地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杨冠玲朝着衣衫褴褛的落魄孩子碗里抛下了些文钱,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他的身子,她还真没本事也没能力去带孩子。

    又看见隔壁那块地,一名少女面无表情的跪坐着,地上写着‘卖身葬母’,杨冠玲喟叹一声,再度掏出文钱放进碗里,依旧摆摆手。

    再度往旁挪动了几步,是一对兄弟档,全身亦是脏兮兮的,地上的字为‘卖身葬蛐蛐儿’,杨冠玲叹息一声,便欲把文钱放下,却又临时煞住阵脚,她不敢置信,惊呼道:“什么?卖身葬蛐蛐儿?这也行?”

    “?──你看吧,谁说女扮男装的姑娘好骗?”原在旁边卖身葬母的少女拍拍衣摆踱了过来,怨怒的扫那对兄弟一眼,回过头,看向杨冠玲,静默片刻之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泪已是夺眶而出,“姑娘啊!!!请您行行好啊!!!我们这四姐弟是真的没爹没娘了啊!!!看你衣着不俗,才动起这种坏脑筋,请你原谅我们这些可怜娃吧!顺便再多些施舍吧!!!”讲到这里,其他的三个孩子早已是跪了下来,扯着杨冠玲衣袍,连连哀求,只是不知是在求原谅,还是在求给钱。

    杨冠玲很伤脑筋,只觉手足无措,退了一步后,便见有身影横挡在自己跟前,他寒着声道:“做什么?不想活了吗?”

    四个孩子里领头的那位长姐打量来人一会儿,倒也很有骨气,她壮着胆子续道:“乞索儿能做什么?当然是讨口饭吃啦!讨饭吃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活命啊!想当年吴子胥也干过这事呢!你们可别狗眼看人低!把人不当人看!”

    ?──这女娃是人才啊,还是个标准愤青型人才啊!该不会……也穿来的吧?典型的高官必爱女主类型啊,可惜,她这次杠上的主角貌似是找错人了……杨冠玲仰头观察若严表情,深怕他一个不爽,当街立即把四个孩子掌毙。

    却未料,若严面不改色,沉吟半晌后,仅是淡淡问道:“……我只好奇,你们的身,到底值多少?”

    四个孩子愕然了,唯独那长姐反应够快,伸出饭碗,喊了一数字,眼睛眨巴眨巴的,期待中隐含不安。

    “好。”若严答得爽快,掏出铜钱便置于杨冠玲手上,略过她吃惊的表情,斜着眼,努努嘴示意她快点动作。

    “谢谢姑娘施舍,谢谢大爷恩德,我们没齿难忘……”长姐流着泪跪地,正想把碗揽回自己怀里,却被人一脚踩住了碗口边,那人挑高着眉,轻浮问:“姑娘?大爷?哼,以后不准再这样唤了,叫娘跟爹!”

    一言既出,其余五人皆是默然,杨冠玲尤其无言,心里已忍不住跪地呐喊:大侠!你节操呢!你要坑爹也不用免费附带个坑娘啊!

    “……这条路直走再右转找一名叫九五二七的人,剩下的他自会帮你们打顿好。”抛下这段话,男人若无其事地牵起杨冠玲的手,大步流星的迈开步伐,便继续两人的逛大街之旅。

    手里捧茶,走在路上,杨冠玲时不时地偷瞄身旁之人,好一会儿,只见他仍旧直视前方,唇角却隐隐勾起,他好心情地道:“你已经偷偷看我二十次了,这可是从前所没有过的,如今能够如此,还真令人高兴。”

    “胡说什么啊你……”杨冠玲有些窘迫,动了动手便想要挣脱,此时,凉风徐徐抚来,似他轻不可闻的叹息一般:“……你终究是不够了解我。”

    松手,他迳自地走在前头,身形孤寂而落寞。

    杨冠玲神情有一丝恍惚,心底一急,她加紧脚步追到男人身侧,出言问道:“你怎么会想帮那四个孩子?”

    若严看也不看她,望着旁边摊贩满脸好奇,他随口答:“老子人帅心善呗,偏偏就是有人看不出来,可惜囉~”

    杨冠玲知晓这家伙是在闹别扭,索性也不问了,省得自讨没趣。默默跟在他身后,她负手随意看看,此时,耳里听到些骚动,目光瞟至来源处,她禁不住大叫起来:“吞、吞刀?”

    时已快到日落,一些摊贩开始收拾起来,可人群并未散去,反而皆聚在了百戏前,啧啧地看着表演。

    所谓的百戏,便是杂耍技艺表演,找鼎、吐火、上竿、跳索、乔筋骨、吞刀等等,因为内容包罗万象,故称百戏。若搁在平时,怕是看不大到的,可见今日路旁有迎娶之事,看来乃吉日也。杨冠玲弯着嘴角,心想自己运气可真不错,碰到了好时机。

    走进人群,妄想能挤到前头看得更清楚些,却因为身形实在太矮小,踮起脚也只看得见一堆后脑勺,瞎忙了一会儿,她正欲作罢,此时,身子一轻,却是被人揽进了怀里。足尖轻点,衣襟顺风猎猎作响,回神后两人已是上了屋簷,由上望下俯瞰远方,视野更甚。

    “──不就角抵戏吗?何必看得如此入迷?”若严嘴角紧贴着她耳际,温热的唇瓣几乎快碰到她的耳垂,“差点以为找不到你,都快急死我了。”

    杨冠玲转过头来,挣扎着,本是想要讲点什么,却见男人手里面具已换成了把灯笼,火光离若严极近,玉润般明透的酡红色融融琢成他的脸庞,温润的鼻息平和地周旋在她颊边,渗进其肌理。他微笑着,双眸炯炯,似是有流光静静涌淌。

    她瞬间顿下了动作。

    “……比起面具,这灯笼应不会惹你厌恶才是。”若严摇了摇灯笼,笑得好生欢喜。

    望着杨冠玲依旧发楞着,他叹了口气,认命道:“好吧,让我来告诉你,为何我要帮那四个孩子。因为,我很羡慕,羡慕即使当了乞儿,他们也能聚在一起。我从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父亲与兄弟,如今早已记不清他们的模样。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妾,且极不受宠,没钱没势,是拼了一身老命才得以将我抚养长大的。在遇到师父之前,便是母子两人相依为命,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从来就是母亲。”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对我很重要,”鼻尖亲暱地蹭起她的脸,摩挲着,游移着,伴着细细呢喃,情意缱绻,“我只是想讨你欢心。”

    一股酥酥麻麻难以比喻的情绪,在她胸口中悄悄蔓延开来,来得有些突然,却又仿佛本该如此一般。她皱着眉,意图强压住那丝异样,毕竟,这终究是太不切实际。

    她要回家的。

    垂下眼帘,杨冠玲稳住声线,镇定着轻唤:“小狐狸。”

    “──嗯?”

    杨冠玲微斜着头,避过他的动作,回眸凝视他,认真道:“我会信你。”

    不知是百戏结束了还是如何,一切都安安静静地,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佯装淡定的语气,“若严,我会相信你的,所以,你可以不必刻意讨好我。”

    “──我现在会相信你,以后会相信你,永远都会信你。”眨眨眼,她不自觉地咬着唇,“你无须特地为我做什么……”

    若严瞅着她,面无表情,闻言良久后才道:“我想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挠我,既然下定决心,就只能放手一搏。”

    “讨你欢心亦是如此,”垂下头,他笑出声来,捏捏她的鼻子,“知道你肯信我,我真的真的很快乐。”

    “我这辈子,从来没像今次那么快乐过。”

    一语说完,吻落少女唇角处,很喜悦,很得意。

    杨冠玲怔住,却仅仅是闭上眼帘,不闪也不避,可梨涡泛起的绯红却已然吐露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