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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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走出了营帐。此时已是黄昏, 夕阳明亮而柔和,有风从北方吹来,卷起大军扬起的尘埃往南而去, 一如即将扭转的战局。吴润、周吉一左一右地守卫在长公主身边, 陪着她去迎接凯旋的将士们。不提凌汝成等外出征战的将士们, 就是留守大营的这些士兵,也都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汗水搀着落上来的灰土黏在脸皮上, 让黄脸的人更黑,白脸的也变成土脸。越过这些士兵从容而行的长公主,一身白色素服,纵使未施粉黛,那张莹白的面颊也让她变成了泥潭里盛开的一朵洁白牡丹, 美丽而雍容,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走过的地方, 士兵们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既不敢失礼冒犯了长公主,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黏在了长公主的脸颊、裙摆之上。长公主步履从容, 刚刚下马的凌汝成等将领发现长公主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了, 连忙加快脚步走过来, 齐齐拱手行礼。华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位置偏后的陈敬宗,再落到凌汝成脸上,抬手虚扶道:“将军们免礼, 不知今日战况如何?”众将站直身体, 凌汝成谦和一笑, 回道:“秉公主, 我等幸不辱命, 叛军轻敌冒进,在虎耳山中了我军的埋伏,士气受挫仓皇而逃,又被我军追杀,伤亡加上降兵,损失了至少三万兵马。”华阳由衷地道:“全靠凌帅与诸位将军用兵如神。”简单地说了会儿话,华阳就让诸位将军先去休整了,她自回了营帐。过了两三刻钟,夜幕初初降临时,陈敬宗来了。营帐分内帐外帐,前者用于休息,后者用于待客。华阳在外帐见的陈敬宗,并吩咐朝云朝月将外帐的门帘挑了起来,周吉、吴润守在门口。常有士兵巡逻而过,往里看看就知道里面的长公主与驸马只是在说话而已。陈敬宗来的巧,华阳正准备用饭,他一来,自然要多添一副碗筷。开吃之前,朝云、朝月端了铜盆过来,打湿巾子递给驸马爷,叫他先擦擦手脸。陈敬宗接过巾子,转向华阳,一边盯着她一边擦拭,那眼神仿佛华阳才是他即将大快朵颐的晚餐。华阳瞥见白巾子变成了灰巾子,便收回视线只看一桌子饭菜了。她与将领们吃的都是军营的大锅饭,士兵们还有肉吃,华阳要为父皇服丧,最后端上来的就只有清粥、菜馅儿包子,以及两道素菜。不过她带了一套餐具,在那些精致碗碟的衬托下,简陋的饭菜也平添了几分色相。陈敬宗过来之前将沾了血污的盔甲脱了,里面是一套绯色的指挥使官袍,腰间戴白,算是女婿替先帝戴孝。知道华阳爱干净,陈敬宗没往华阳身边凑,叫吴润弄来一张小桌,保持几尺的距离坐在华阳右下首,越发像个恪守规矩的驸马爷。华阳打量他露在外面的皮肉,问:“你今日都做了哪些事?”陈敬宗饿了,先咬了一大口子包子,吞下去喝口水,这才道:“一开始只是在山上埋伏,叛军过来了就往下扔石头,叛军逃了我们再下去追杀,打了半个时辰,凌帅鸣金收兵,我们就退回来了。”华阳:“有何感受?”陈敬宗:“山上蚊子太多了,得亏我不招蚊子,我身边那些人,每个人脸上脖子都被咬了一圈的包。”华阳:“你们卫所伤亡如何?”陈敬宗看她一眼,道:“还行,先吃吧,吃完再说。”他怕他说了那些血腥的,她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华阳点点头,拿勺子舀粥喝。她慢条斯理的,陈敬宗吃得很快,吃完就继续盯着华阳看。饭后,陈敬宗邀华阳去外面走走,留在帐内说话反而顾忌更多。华阳同意了。朝云取出装有驱虫散的香包,在公主腰间挂了两个,还有两个小的,白色绸缎,做成绢花的样子,别在公主的发髻间。此时士兵们大多都在各自的营帐休息,值夜的士兵们也都保持着距离,不影响华阳与陈敬宗低声交谈。夫妻俩并肩而行,陈敬宗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吴润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华阳:“看你脸好好的,身上可有受伤?”陈敬宗:“腰上被别人的刀柄戳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疼,可能青了吧。”华阳既有些后怕,又不太明白:“为何是刀柄?”真打起来,敌军也该拿刀刃对着他。陈敬宗叹了一口气:“往山上运石头的时候,我往上走,那个兵往下走,他脚底打滑,我去扶他,不巧就被他腰间的刀柄戳了。”华阳:……陈敬宗见她一副被噎着的样子,靠近她一步:“怎么,你还真盼着我受伤啊?”华阳瞪他。陈敬宗:“下山与敌军交战的时候要危险的多,四面八方都是人,这个抡刀那个耍枪的,还有人在远处放箭。我就想着,我可不能出事,不然你该高兴了……”别的事情上他口没遮拦华阳都能容他,唯独在这件事上不可以,她真的生气了,停下脚步,冷声道:“你再乱说一个字,以后休想再靠近我三步之内。”陈敬宗举高手里的灯笼。昏黄的灯光照亮她挂着冰霜的脸,看清楚了,陈敬宗一边放低灯笼一边保证道:“行,我不说那个。”华阳看向身后:“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觉去。”陈敬宗用灯笼拦在她面前,看着她问:“还有一个问题,但你要如实回答我,不能撒谎。”华阳:“什么问题?”陈敬宗:“你先发誓,撒谎会胖十斤。”华阳:……她抬脚就往回走。陈敬宗:“行行行,不用发誓了,你回答我就行。”华阳不说话。陈敬宗:“我是想问,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华阳不假思索:“没有。”陈敬宗:“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回答。”华阳:“知道你还问。”陈敬宗:“这不是辛苦了一天,想听你说句好听的。”华阳:“知足吧,其他将士们出生入死连个亲人都见不到,你至少还能见到我。”陈敬宗:“你又不是亲人。”没等华阳瞪过去,陈敬宗突然靠近她的脸,在她耳边道:“你是我媳妇。”华阳偏过头。旁边的营帐里点着灯,里面不知是谁,正在脱衣裳,那动作以及随后露出来的宽肩窄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营帐上。华阳马上收回视线。陈敬宗也注意到了,不屑地嗤了声:“你去我的营帐外走一遍,我脱得比他好看。”华阳:……她走得更快了。陈敬宗一直将她送到长公主的营帐外。华阳进去之前,看他一眼,叫他等一会儿再走。陈敬宗就在门口站着,周吉、吴润也都在。这俩都是华阳的心腹,对华阳忠心耿耿,陈敬宗对他们没有恶意,但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没多久,朝云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嘱咐陈敬宗道:“公主叫您回到营帐再看。”陈敬宗看眼内帐那边,接过匣子走了。至于灯影的问题,第一晚安营扎寨陈敬宗就提醒过她,华阳要做什么,譬如沐浴更衣,都是熄了灯再来。陈敬宗的营帐离她这边并不远。富贵早就备好了一桶水,见主子手里拿着一个瞧着就很考究的匣子,猜到是公主送的,富贵嘿嘿一笑:“公主对您可真好。”陈敬宗径直去了内帐。富贵刚要跟上,陈敬宗道:“你去外面守着。”富贵偷偷撇撇嘴,乖乖退了下去。陈敬宗坐到桌子旁,背对着铜灯打开匣子,发现里面装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她今晚才戴过的驱虫香包,白色缎面,一个是瓶活血化瘀的膏药。陈敬宗抓起驱虫香包,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点薄荷叶的味儿,反正如果他是蚊子,这味儿绝对阻拦不了他往她身上叮。陈敬宗将香包挂在了床头。脱下一身汗味儿的袍子中衣,陈敬宗快速擦拭了一遍。他也没有完全骗华阳,腰间确实多了一块儿淤青,不过不是自己人碰的,而是叛军里的一个小将领打得太拼命,枪头都断了,还在临死前戳了他一下。这是陈敬宗第一次亲临战场,第一次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京城里人人都忌惮他是驸马是首辅家的四公子,叛军只会更急着杀了他立功。坐到床上,陈敬宗打开膏药盖子,挖了一团,低头抹到那处淤青上。膏药清清凉凉的,陈敬宗却走神了,想象着是她坐在身边,一边心疼地泪眼汪汪,一边温温柔柔地帮他抹药。那画面,让他嘴角浮起一抹笑。笑着笑着又摇摇头,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看到她为他泪眼汪汪一回。长公主府的营帐,朝云、朝月把灯熄了,再在黑暗中服侍公主沐浴。毕竟是军营,华阳没敢在浴桶里流连太久,洗好就赶紧穿上衣裳。想起那个荷包还没缝好,而明天和谈过后陈敬宗就又要去打仗了,华阳让丫鬟们重新点上灯。朝月劝道:“公主明天再接着缝吧,夜里做针线容易伤眼睛。”华阳垂眸走针:“那就把灯挪近些。”竹报平安,哪有报一半就放下的?这会儿心里一片宁静,华阳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后面的都绣好了、缝好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女红真的不太行,该是细细的竹叶,被她绣的圆圆胖胖的,也不知会不会被陈敬宗嘲笑。翌日,华阳早早打发朝云来陈敬宗帐前送匣子。陈敬宗还是回内帐自己看。绿绸的精致荷包旁边,还有一张纸,上面是她的字迹:捡到的,送你了。陈敬宗将还没有他掌心大的荷包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几遍。就这上等的绸缎,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还有她的针脚,即便把竹叶绣成那样,这竹子竟然也随了主子,透露出几分倨傲,仿佛它长得胖也是林子里最美的竹。陈敬宗举起荷包,狠狠地亲了一口!
华阳走出了营帐。此时已是黄昏, 夕阳明亮而柔和,有风从北方吹来,卷起大军扬起的尘埃往南而去, 一如即将扭转的战局。吴润、周吉一左一右地守卫在长公主身边, 陪着她去迎接凯旋的将士们。不提凌汝成等外出征战的将士们, 就是留守大营的这些士兵,也都在烈日下暴晒了一天,汗水搀着落上来的灰土黏在脸皮上, 让黄脸的人更黑,白脸的也变成土脸。越过这些士兵从容而行的长公主,一身白色素服,纵使未施粉黛,那张莹白的面颊也让她变成了泥潭里盛开的一朵洁白牡丹, 美丽而雍容,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她走过的地方, 士兵们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既不敢失礼冒犯了长公主,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黏在了长公主的脸颊、裙摆之上。长公主步履从容, 刚刚下马的凌汝成等将领发现长公主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了, 连忙加快脚步走过来, 齐齐拱手行礼。华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位置偏后的陈敬宗,再落到凌汝成脸上,抬手虚扶道:“将军们免礼, 不知今日战况如何?”众将站直身体, 凌汝成谦和一笑, 回道:“秉公主, 我等幸不辱命, 叛军轻敌冒进,在虎耳山中了我军的埋伏,士气受挫仓皇而逃,又被我军追杀,伤亡加上降兵,损失了至少三万兵马。”华阳由衷地道:“全靠凌帅与诸位将军用兵如神。”简单地说了会儿话,华阳就让诸位将军先去休整了,她自回了营帐。过了两三刻钟,夜幕初初降临时,陈敬宗来了。营帐分内帐外帐,前者用于休息,后者用于待客。华阳在外帐见的陈敬宗,并吩咐朝云朝月将外帐的门帘挑了起来,周吉、吴润守在门口。常有士兵巡逻而过,往里看看就知道里面的长公主与驸马只是在说话而已。陈敬宗来的巧,华阳正准备用饭,他一来,自然要多添一副碗筷。开吃之前,朝云、朝月端了铜盆过来,打湿巾子递给驸马爷,叫他先擦擦手脸。陈敬宗接过巾子,转向华阳,一边盯着她一边擦拭,那眼神仿佛华阳才是他即将大快朵颐的晚餐。华阳瞥见白巾子变成了灰巾子,便收回视线只看一桌子饭菜了。她与将领们吃的都是军营的大锅饭,士兵们还有肉吃,华阳要为父皇服丧,最后端上来的就只有清粥、菜馅儿包子,以及两道素菜。不过她带了一套餐具,在那些精致碗碟的衬托下,简陋的饭菜也平添了几分色相。陈敬宗过来之前将沾了血污的盔甲脱了,里面是一套绯色的指挥使官袍,腰间戴白,算是女婿替先帝戴孝。知道华阳爱干净,陈敬宗没往华阳身边凑,叫吴润弄来一张小桌,保持几尺的距离坐在华阳右下首,越发像个恪守规矩的驸马爷。华阳打量他露在外面的皮肉,问:“你今日都做了哪些事?”陈敬宗饿了,先咬了一大口子包子,吞下去喝口水,这才道:“一开始只是在山上埋伏,叛军过来了就往下扔石头,叛军逃了我们再下去追杀,打了半个时辰,凌帅鸣金收兵,我们就退回来了。”华阳:“有何感受?”陈敬宗:“山上蚊子太多了,得亏我不招蚊子,我身边那些人,每个人脸上脖子都被咬了一圈的包。”华阳:“你们卫所伤亡如何?”陈敬宗看她一眼,道:“还行,先吃吧,吃完再说。”他怕他说了那些血腥的,她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华阳点点头,拿勺子舀粥喝。她慢条斯理的,陈敬宗吃得很快,吃完就继续盯着华阳看。饭后,陈敬宗邀华阳去外面走走,留在帐内说话反而顾忌更多。华阳同意了。朝云取出装有驱虫散的香包,在公主腰间挂了两个,还有两个小的,白色绸缎,做成绢花的样子,别在公主的发髻间。此时士兵们大多都在各自的营帐休息,值夜的士兵们也都保持着距离,不影响华阳与陈敬宗低声交谈。夫妻俩并肩而行,陈敬宗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吴润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华阳:“看你脸好好的,身上可有受伤?”陈敬宗:“腰上被别人的刀柄戳了一下,现在还有点疼,可能青了吧。”华阳既有些后怕,又不太明白:“为何是刀柄?”真打起来,敌军也该拿刀刃对着他。陈敬宗叹了一口气:“往山上运石头的时候,我往上走,那个兵往下走,他脚底打滑,我去扶他,不巧就被他腰间的刀柄戳了。”华阳:……陈敬宗见她一副被噎着的样子,靠近她一步:“怎么,你还真盼着我受伤啊?”华阳瞪他。陈敬宗:“下山与敌军交战的时候要危险的多,四面八方都是人,这个抡刀那个耍枪的,还有人在远处放箭。我就想着,我可不能出事,不然你该高兴了……”别的事情上他口没遮拦华阳都能容他,唯独在这件事上不可以,她真的生气了,停下脚步,冷声道:“你再乱说一个字,以后休想再靠近我三步之内。”陈敬宗举高手里的灯笼。昏黄的灯光照亮她挂着冰霜的脸,看清楚了,陈敬宗一边放低灯笼一边保证道:“行,我不说那个。”华阳看向身后:“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觉去。”陈敬宗用灯笼拦在她面前,看着她问:“还有一个问题,但你要如实回答我,不能撒谎。”华阳:“什么问题?”陈敬宗:“你先发誓,撒谎会胖十斤。”华阳:……她抬脚就往回走。陈敬宗:“行行行,不用发誓了,你回答我就行。”华阳不说话。陈敬宗:“我是想问,我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华阳不假思索:“没有。”陈敬宗:“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回答。”华阳:“知道你还问。”陈敬宗:“这不是辛苦了一天,想听你说句好听的。”华阳:“知足吧,其他将士们出生入死连个亲人都见不到,你至少还能见到我。”陈敬宗:“你又不是亲人。”没等华阳瞪过去,陈敬宗突然靠近她的脸,在她耳边道:“你是我媳妇。”华阳偏过头。旁边的营帐里点着灯,里面不知是谁,正在脱衣裳,那动作以及随后露出来的宽肩窄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营帐上。华阳马上收回视线。陈敬宗也注意到了,不屑地嗤了声:“你去我的营帐外走一遍,我脱得比他好看。”华阳:……她走得更快了。陈敬宗一直将她送到长公主的营帐外。华阳进去之前,看他一眼,叫他等一会儿再走。陈敬宗就在门口站着,周吉、吴润也都在。这俩都是华阳的心腹,对华阳忠心耿耿,陈敬宗对他们没有恶意,但也没有什么话可说。没多久,朝云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匣子,嘱咐陈敬宗道:“公主叫您回到营帐再看。”陈敬宗看眼内帐那边,接过匣子走了。至于灯影的问题,第一晚安营扎寨陈敬宗就提醒过她,华阳要做什么,譬如沐浴更衣,都是熄了灯再来。陈敬宗的营帐离她这边并不远。富贵早就备好了一桶水,见主子手里拿着一个瞧着就很考究的匣子,猜到是公主送的,富贵嘿嘿一笑:“公主对您可真好。”陈敬宗径直去了内帐。富贵刚要跟上,陈敬宗道:“你去外面守着。”富贵偷偷撇撇嘴,乖乖退了下去。陈敬宗坐到桌子旁,背对着铜灯打开匣子,发现里面装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她今晚才戴过的驱虫香包,白色缎面,一个是瓶活血化瘀的膏药。陈敬宗抓起驱虫香包,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有点薄荷叶的味儿,反正如果他是蚊子,这味儿绝对阻拦不了他往她身上叮。陈敬宗将香包挂在了床头。脱下一身汗味儿的袍子中衣,陈敬宗快速擦拭了一遍。他也没有完全骗华阳,腰间确实多了一块儿淤青,不过不是自己人碰的,而是叛军里的一个小将领打得太拼命,枪头都断了,还在临死前戳了他一下。这是陈敬宗第一次亲临战场,第一次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京城里人人都忌惮他是驸马是首辅家的四公子,叛军只会更急着杀了他立功。坐到床上,陈敬宗打开膏药盖子,挖了一团,低头抹到那处淤青上。膏药清清凉凉的,陈敬宗却走神了,想象着是她坐在身边,一边心疼地泪眼汪汪,一边温温柔柔地帮他抹药。那画面,让他嘴角浮起一抹笑。笑着笑着又摇摇头,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看到她为他泪眼汪汪一回。长公主府的营帐,朝云、朝月把灯熄了,再在黑暗中服侍公主沐浴。毕竟是军营,华阳没敢在浴桶里流连太久,洗好就赶紧穿上衣裳。想起那个荷包还没缝好,而明天和谈过后陈敬宗就又要去打仗了,华阳让丫鬟们重新点上灯。朝月劝道:“公主明天再接着缝吧,夜里做针线容易伤眼睛。”华阳垂眸走针:“那就把灯挪近些。”竹报平安,哪有报一半就放下的?这会儿心里一片宁静,华阳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后面的都绣好了、缝好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她的女红真的不太行,该是细细的竹叶,被她绣的圆圆胖胖的,也不知会不会被陈敬宗嘲笑。翌日,华阳早早打发朝云来陈敬宗帐前送匣子。陈敬宗还是回内帐自己看。绿绸的精致荷包旁边,还有一张纸,上面是她的字迹:捡到的,送你了。陈敬宗将还没有他掌心大的荷包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几遍。就这上等的绸缎,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还有她的针脚,即便把竹叶绣成那样,这竹子竟然也随了主子,透露出几分倨傲,仿佛它长得胖也是林子里最美的竹。陈敬宗举起荷包,狠狠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