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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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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夫人身子抖了一会,双手突然从被子里挣脱出来,胡乱地空中抓着。

    翎儿叫了声“夫人”,想让她安静下来,却无能为力。心里一急,积攒多日的恨愁再也抑制不住,喉间腥腥地一甜,吐出半口血来。

    翎儿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要向后倒去。预想中的跌倒并没有到来,身后凭空竖起的一道屏障。

    白云飞叹了口气。原来不过是想来问问更夫的情况,没想到进门就是这般模样……红衣一闪,转眼就到了床前,伸手稳当地托住翎儿,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着。

    白云飞手指往翎儿手腕上一搭,皱眉道:“你身子虚得很,先坐着休息会。”

    翎儿双目晕眩,斜倚着也不敢动弹。

    床上乔夫人还在呓语。

    白云飞摇了摇头,上前抓住乔夫人那双正胡乱挥舞的手,身子一低,凑在乔夫人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见乔夫人惭惭安静下来。

    他轻轻地拉起被子,正要重新盖好,手腕被死死握住。

    “洋儿,你不要走。”

    白云飞柔声道:“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

    乔夫人像是听到了这声音,紧绷的眉眼松驰下来,昏昏睡去。

    白云飞放下帐幔,走到案前,用铜箸拨了拨香炉里的火,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盘香已经点着,寥寥白烟无声地在紫檀屏风上绕出迤逦的轨迹。

    他转过身,翎儿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眼里噙着泪水就要下跪。

    白云飞轻轻“啧”了一声,袖子一抬,将她托住了。朝外示意了一眼,悠悠地出了门。

    翎儿轻轻走到床边,微透的紫纱将光线遮挡在外,乔夫人呼吸绵长,眉间那点忧愁,仿佛也随主人沉入梦中。

    翎儿看了一会,不觉松了口气。出了门,抬头就见白云飞等在门外。

    雨水完全不顾人心如何,密密斜斜地下着,偶尔一阵风刮过,呼啸中卷起一把细密的雨丝,毫不留情被丢向远处。晦暗的天色里,只有那一抹红,像火一样,煨着心中所剩无几的暖意。

    翎儿抹了抹眼泪,郑重向白云飞施了一个礼。

    白云飞忙退开几步,摆手道:“不用谢我,与我你家少爷相识一场,他走得匆忙,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翎儿摇了摇头。她自幼被乔夫人收养,服侍在乔远洋左右,虽说是丫头,但乔家上下从未把她当下人看过,这份恩情,翎儿一直铭记在心。

    乔远洋出事以事,乔夫人日渐消瘦。翎儿看在眼里,恨不得代乔远洋去死。

    白云飞蹲在栏杆上,温言道:“你若真的感念乔家的恩情,应当明白,这正是你报答的时候。”

    翎儿抬头,看着白云飞也不说话。

    白云飞道:“乔远洋去后,乔家二老再没儿女承欢膝下,你若不爱惜自己,叫你家少爷九泉之下怎么安心。”

    怎么安心!

    翎儿咬了咬牙。

    白云飞视线不移,一直看着她,眼前的女子翠黛轻颦,不算明丽的脸庞被哀愁笼罩,如氤氲的春烟,被雨气里夹带的风一吹,慢慢消散。

    白云飞微微一笑,道:“何况,你真相信,那是意外?”

    翎儿一惊。

    白云飞的话,正中了她心底的疑惑。

    她的少爷,明明是那样谦和的君子。

    她还记得他教自己念的诗,仿佛就在昨日,怎么就死了呢。

    翎儿打了个哆嗦,“那是意外吗?”

    白云飞也不接话,只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家少爷为何会半夜出门?”

    翎儿摇头道:“我不知道。”

    乔远洋自疯后,一直就没出过门,今早接到衙门通知,乔夫人起初不信,匆匆赶到翠竹轩,发现人不在,这才慌了神。催着乔老爷去了衙门。

    翎儿在门口守了半天,才看到乔老爷回来。和乔老爷一起回来的,还有乔远洋的尸体。

    官府没有立案,因为乔远洋全身没有外伤,据目赌整个经历的更夫说,乔远洋是自己坠入河里,捞上来的时候,身上还有酒味。官府的人往案发的河边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就以酒后意外失足定谳了。

    白云飞静静地听完,道:“那更夫呢?能不能请他来一趟府里?”

    翎儿犹豫了一会。

    白云飞了然,道:“无妨,你家老爷已经将这件事交给宋公子了。”

    翎儿一惊,点了点头。

    抛开这边不提,宋蕴之和沈苍梧趁雨去了河边。

    就如白云飞所说,乔远洋出事的地方离之前发现乞丐的地方并不远。

    河水平阔,两岸遍植柳树,细长的叶子被雨水一洗,泛着微弱白光,自然裁剪的柳条在细雨中随中飘荡,末稍打在河面上,如蜻蜓点水一般。

    下了一夜的雨,河水浑浊。

    宋蕴之看着水面飘浮的水草,皱了皱眉。

    雨水滴嗒滴嗒打在伞面,又从伞的边缘坠落,重重地砸进泥泞里。

    沈苍梧四周打量了一翻,道:“已经几波人来过,看不出什么。”

    地上脚印杂乱,根本看不见最初的足迹,也就无从判断昨夜是否只有乔远洋来过这里,宋蕴之看着从河里延伸上来的痕迹,道:“更夫看见乔远洋坠河,应该是从这里将他拖上岸的。”

    他指着地上细长的一道浅沟,“这是鞋跟划出来的。”

    沈苍梧仔细看了看。

    泥泞地上一条浅沟,宽度和鞋跟不相上下,浅沟两旁一指间的距离,各有一只鞋印,前半面印得极深,后半面却相对较浅。

    宋蕴之道:“这排足迹前深后浅,这说明它的主人当时重心前倾。”

    沈苍梧心领神会。

    重心前倾,说明它的主人当时手里拖着重物,一步一步倒着往后退,结合昨晚的情况来看,只有可有是更夫留下的。

    他循着浅沟看过去,最后伸手一指,“乔远洋失足的地方,在那里。”

    宋蕴之微微一笑。

    避开杂乱的脚印走向沈苍梧所指的地方。

    那地方微微有些低,靠岸的地方长着几簇杂草,草尖像被重物压过一样,尽数折断,宋蕴之立在一块碎石上,四处张望。

    河水湍急,从上游漂下来的浮木,眨眼的功夫就被流水带走。

    沈苍梧皱了皱眉,走到宋蕴之身边,将他往旁边拉了一下。

    因为隔的近,伞边的雨水一溜串地滑到宋蕴之身上。

    宋蕴之瞪眼,急急往后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