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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可她怎么会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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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一片漆黑,燕辞犹如身处迷雾之中,包裹着她的,只有无尽恐惧。

    “到了楚国,无论你用何种方法,七皇子也好,皇帝也罢,不管爬上谁的床,都务必设法接近兵舆图,将它画下来,送回我赵国。”

    “教你的都学到哪里去了?摆着冷脸你就高贵了?还以为自己是最受宠的公主呢?疼爱你的燕王早就在乱葬岗喂了野狗了。”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沧云公主,娼妓之女。唯有完成任务,你的弟弟和朋友才能活命。”

    远处,有人声传来。

    噩梦,又是噩梦。燕辞挣扎着,上一世的记忆如同鬼魅般缠绕着她,刻薄的话语如刀锋般再一次戳着她的心口。她清楚的知道这只是梦境,却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任由自己沉浸在无底的黑暗中…

    “别怕,今日过后你我便是夫妻,我会护你周全。”

    仿佛是黑暗中突然照进了一束强光,少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辞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令她的目光无法聚集。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绿屏,洗漱。”燕辞平静道。

    离她重生归来已过了三月有余,这三个月来,她几乎每日都会做相同的梦。反反复复都是曾经的记忆。

    这些记忆不断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加深,提醒着她的仇恨。仿佛生怕她因着如今平静的生活,而将它们忘记了一般。

    可她怎么会忘呢?

    这三个月里,燕辞日日都起得很早。

    她在努力适应这副十年前的,缩小了许多的身子。

    每日洗漱过后,她先要跟着十三晨练一个时辰,而后同父皇共用早膳。

    她的身体太小了,很多事情都无法完成,余下的时间便只能看一看书简。

    上一世,赵国为将她培养成细作,只逼着她学了些诗文词赋。附庸风雅向来更容易讨好皇家子弟。

    是以如今她自己便多读些兵书和政法。

    燕闻泽对此高兴得很。

    自那日小辞儿转述观音娘娘的告诫后,他便派影卫去往滨州,越州,禹州和常州打探,果然灾情严重。

    他便又派遣二皇子前往赈灾,搭棚施粥、重修堤坝、分发粮食。还撤了地方州府的官员,并予以重处。治理之余,亦是体察了民情、收复了民心。

    因处理得及时,短短三个月便已将灾情彻底平复。

    家家户户的壮丁们自发加入堤坝修建的工程当中,还能得到分发的工钱,灾民都有了钱银粮草可以度日,亦能保证明年春耕不荒。

    燕闻泽为此大大的夸奖了燕辞一番,说了许多“多亏了小辞儿”“小辞儿真是父皇的小福星”之类的话。

    燕闻泽并不知道在燕辞的前一世,这次灾情给燕国带来了怎样的隐患和灾祸,他只觉得多多的夸奖会让顽皮的燕辞燃起对国情民生的兴趣。

    而事实上,燕辞确实开始对国情变得无比关心起来,每日都会认真读书学习,原本凌乱不堪的字迹也突然娟秀起来。早膳时偶尔提及时局,竟能引经据典,说出一番自己的见解。同三个月前简直判若两人。

    燕闻泽自豪极了,他觉得燕辞的转变完全是因为他及时的夸奖和大大的鼓励。每每想到,都觉得自己实在机智无比。

    午膳过后,燕辞回到自己的偏殿,坐在书桌前,闭着眼,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节奏。纤长的睫毛在她精致的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三个月了,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身体,以及掌握了这个年纪的她和人相处的方式。

    午后的阳光很足,暖洋洋的晒在人身上,令人十分轻松,也多了几分困倦。

    画屏在房内为燕辞打扇,偷偷打盹的时候松了力度。扇子落了下来,正砸在燕辞头上,打乱了她的发髻。而后又落在桌上,打翻了燕辞刚刚做好的画。

    墨水在尚未干透的画上扩散开来,很快便将画卷分割得七零八碎,完全看不出样子了。

    画屏被惊得没了瞌睡,直跪在地上磕头。

    房梁上的十三方才也因打盹而走了神,没能及时拦住落在燕辞头上的扇子。便只能心虚的从房梁上下来,隐在了燕辞的身后。

    燕辞并未睁开眼,她的指尖依然一下一下的打着节奏。“十三啊,如果她手里的是一把刀,如今我已经没命了。”她缓缓开口,语气中带了少有的凉意。

    “是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

    “奴婢万万不敢,求公主饶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十三低着头,面有愧意。画屏却已哭得梨花带雨。

    “责罚?饶命?”燕辞轻笑出声,缓缓站了起来。

    燕辞走向跪在地上的婢女;“画屏,你的命,我已多容了三个月,仁至义尽了呢。”这声音凉得很,听得人从骨头里向外冒冷气。

    “我如何能饶了你呢?”她的食指轻轻勾起画屏的下巴:“好在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便丢去,犒赏三军如何?”她微微笑着,却说出极为残忍的话来。

    “公…公主…?”画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紧紧抓着燕辞的裙摆:“公主,求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求求你放过我,奴婢愿意去杂役房,去干粗活,去倒夜香。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她哀嚎着。

    “十三,你在等我亲自将她拖走?”燕辞不耐烦得将裙摆从画屏手中挣脱出来。她转头看向十三,少年的面色带着犹豫,似乎觉得此事处置得过于重了。

    “或者,你替她去?”燕辞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是十三从没听过的语气。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

    “属下遵命。”十三不敢再有犹疑,连忙将跪在地上哀嚎的婢女拖了出去。

    “回影卫府,找影卫五。让他盯着画屏受罚,画屏伺候满五十军士,影卫五方可回府。只说她犯了大错,莫说是我罚的。不准告诉父皇。”燕辞又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