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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十三,骤雨将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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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十三仍是少年模样。清秀的一张脸上,表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辞算了算,此时的少年应是十三岁的年纪。

    上一世他死的时候,十六岁。

    那一日,国破。燕国将士死伤殆尽。

    燕国的兵,宁可战死,也绝不会降。父皇和哥哥们在皇宫殿前亲自厮杀,虽竭力奋战,却终究寡不敌众。

    十岁的燕辞跌跌撞撞跑出殿门,刚好亲眼看到她的大哥哥倒下的一幕。

    与她一同看到这一幕的,还有父皇。

    父皇恼怒之下挥剑砍向杀死大哥的赵国将军。

    有士兵趁乱袭向他的后方。千钧一发,来不及反应。

    父皇的影卫也在混战之中无暇分身,唯有离他最近的影卫十四情急之下用身体替他接下了那一剑。而后缓缓倒了下去。

    “兄长!”

    燕辞身后不知何时现出一个影卫。迅速冲向了人群中。那便是影卫十三。他与十四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是双生的兄弟。

    “十三,你的任务,是…保护公主。”这是十四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可失去至亲的十三,那时也仅仅是个少年。此等境遇之下,他又如何听得进去?

    影卫十四死后,十三便如同疯了一般,斩杀了许多赵国的士兵。瘦弱的少年,凭着他的一腔愤怒,一时竟能以一敌百。

    他的身上染满鲜血,如同地狱走来的恶鬼。若他能撑上半晌,兴许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一切戛然而止,是因为燕闻泽突然倒下。

    长剑穿胸而出,握剑的,是影卫五。

    原本嘈杂的战场一时间寂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厮杀。

    谁都没有料到,一国之君会死于自己的影卫之手。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燕辞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影卫五,原本便是赵国安插在燕国的眼线。他也不仅仅是眼线,更是赵国的皇子。

    与其他皇子不同,他是赵国的君主酒后宠幸的宫女所生。因这宫女相貌平平,身份低贱。所以她的孩子也是自幼受尽冷落与白眼,极为艰难的存活下来。

    而后他自请前往燕国,想要远离赵国,为自己拼得一丝前途。最终通过了层层选拔,竟爬到了影卫五的位置。

    多年以来,影卫五始终在为赵国传递消息、窃取兵舆图。后才有赵国趁燕国刚刚平剿叛军、兵力微怠之时的大举入侵。

    不止如此,攻城这一日,燕闻泽身边的影卫,均被影五下了抑制内力的毒。

    否则以影卫的武功之高,赵国又怎可能如此轻易便攻下了皇城?

    只有影卫十三,因始终跟在燕辞身边,免于被下毒,是以才能奋力一战,险些扭转了局面。

    可十三终究只有一人,加上骤然失去至亲的痛苦,他已被刺激得神志不清。怎敌得过数以千计的弓箭手?

    燕闻泽倒下后,十三也终是力竭,最终在燕辞跑向燕闻泽尸体的时候,紧紧抱住了她,替她挡住了弓箭。

    那时的十三,心里应当是有些厌恶这个毫无用处的小公主的吧?

    燕辞知道这些事情,正是在楚国的庆功大宴上。

    她作为亡国的俘虏,被迫献舞过后便跪于殿旁。

    这些她最沉痛的记忆,乃是曾经的影卫五,如今的赵国皇太子赵毅的军功。

    赵毅静静地向赵国君主禀报着他这些年的经历,以及他在这场交战中都做了些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

    这场庆功宴,他是主角。

    而她燕辞,彼时只是低贱的阶下囚。

    酒过半憨。年纪尚轻便立下如此大功劳的赵毅,即便再隐忍,也总归是有些少年心性的。自然便说起他作为影卫的这些年。

    也说起了差点成为这场交战变故的十三。

    十三与十四是双生的兄弟,是年纪最小的影卫。他们天赋惊人,于上万人中脱颖而出。

    参与影卫训练时,原本可以得到更高名次的十四,因分神照顾自己的弟弟,事事以他为先,自己却只排到了第十四。

    后来因十三年纪小,性子又不如十四沉稳,便被派了照看公主这样并无危险的差事。也免得十四执行任务时为他担忧分神。

    本是兄弟情深,令人唏嘘的过往。可因这场合不同,只得到了众人侮辱与哂笑。

    于赵国的臣子而言,影卫们的经历乃是旁人的故事,说出来,无非是为引出后面夸奖太子赵毅卧薪尝胆的话头罢了。

    十三与十四的兄弟情谊,莫说赵国的人不会放在心上。就连当时的燕辞也并未注意到。

    直到后来,她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反反复复的梦到那一日。一次次的被惊醒,方才记下了全部的细节。

    燕辞自回忆中回过神来。

    十三惴惴不安的站在她的身后。

    燕辞看着他,少年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同她记忆中的凶煞样子大不相同。

    她伸出手,如同大人模样,拍了拍他的肩:“十三,辛苦了。”她说。

    本是认真的语气,却因身高不够,踮起的脚尖而显得有些滑稽。

    “往后,你教我些功夫吧。”她又开口,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十三未有回应。在他看来,这无非是这小魔头公主的一时兴起。身娇肉贵,哪受得起那份苦呢。

    燕辞也不恼怒。“我想,我首先需要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能够保护别人。”她缓缓说到。

    许久,久到十三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点什么,就要僵住在原地的时候:“好”他听到自己回答到。

    “十三岁的十三”。燕辞喃喃着,小小的人儿轻声笑了起来。

    窗外仍然下着暴雨,可她的心情已然放晴。

    既然有了机会可以重头来过,她一定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父皇,保护好哥哥和幼弟,也保护好十三,和燕国的百姓。

    她必须一刻不停的向前走,不断学习更多的东西、赚更多的钱。

    “十三,这场骤雨,很快就会停了。”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