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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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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肖家夫人夏静辞,满面春风地赶来看望已经清醒的女儿。

    她迷离惘然地朝后看去,一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

    一袭深色蜀锦绣衣,肌肤细腻白皙,标志的五官中天生透着一股高傲的姿态神气。

    肖执安见到自己今生的母亲,恍如隔世。

    宸长安的母亲也是这般,虽上了年纪却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只是宸母样貌更偏温婉妍丽。

    “母亲。”她缓缓地喊出这两个字,心中五味杂陈。

    “安安,我的安安,好好让为娘瞧瞧,这身体都无事了?”

    肖夫人拉着女儿的一双手,喜不自禁,她的宝贝女儿终于完好无损地又站了起来,真是苍天庇佑。

    惊喜地面容上又参杂着少许担忧,她思虑过度地对近身的仆人说道,“珠竹,快去叫梁大夫,让他来府内给小姐诊脉。”

    肖执安望着她,半天犹豫不决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肖母的亲昵靠近,都是她自五岁妈妈离家后,再从未感受到的母爱深情。

    “安安,你醒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娘亲,还自己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出来,要是再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两人亲密地挽着手,面对肖母的关怀备至,肖执安表情生硬,甚至面露难色。

    “母亲,我已经安然无恙了,我现在全身都感觉特别舒畅。”

    “走走走,我们到里屋去说话。”

    说完,便带着女儿往后院走去。

    肖夫人素日说话语调高、语速快,步伐也敏捷,一看便知是常年练武习剑之人。

    装横布置古朴典雅的主母正房内,侯在一旁的大夫等肖家母女叙完家常,才得空隙插进来替小姐号脉。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梁大夫见肖执安气色如常,精神饱满,俯首道,“夫人,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了,只需注意饮食、疗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初了。”

    “好,好。”

    肖母高兴地吩咐侍女送客,复而眉目和蔼慈祥地注视着肖执安。

    个性强势专横的夏二娘,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两人脾气性情相近,但感情格外深厚,夏氏对待自己唯一的女儿很是宠溺。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如何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和外面的女子相爱,还有一个隐藏了十五年的儿子?

    肖厌自三年前入府后,强悍善妒的夏静辞便没给他好脸色看。

    安排和下人一样的待遇,每日需抬水打扫庭院,住柴房伙食连厮役都不如。

    肖执安思量良久后,心平气和地问道,“母亲今日是何故,罚哥哥在厅前跪着?。”

    外面那么大的雨,肖厌的身上又全是未结痂的伤口,若是接连着发烧感冒染上破伤风,那恐怕就是性命不保了。

    夏静辞听后,眉宇间都是遏制不住的的怒意,她尽量语气柔和地说道。

    “唉,你也知道肖厌是你爹和青楼女子的私生子,这种丑事本来就是万万不可往外张扬的,可昨日不知府内何人向外泄露了消息,今日关于艺倌生出肖家长子的传言,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说为娘生不生气?”

    他越说越来气,一双柳叶眼里布满了恨意。

    原本肖厌的存在就是众矢之的,而他偏偏又早肖执安三年出生,肖家门主本就膝下无子,现如今这种状况更是令外人遐想。

    肖沐白会将整个宗门传承给肖厌吗?还有那天下人人想得到的占星术,最终都会落到这个名不经传,出身卑贱的庶长子手中?

    但显然,肖执安并不关心此事。

    “母亲,既然是有人故意泄密,那在府中查此人即可,这件事本就错不在哥哥,何必迁怒于他?”

    肖母神色愕然,她那往日里恨不得把肖厌扫地出门的女儿,此时怎么如此反常?

    “安安,你今日是怎么了?竟替那小子说话求情。”

    重要的不是告密的人,而是她心中对“污点”的厌恶唾弃。

    肖执安屏气凝神,深吸一口凉气盘算道。

    “我本是侥幸死里逃生之人,如今重病昏迷一场,更是大彻大悟了生命和亲人的可贵,肖厌毕竟是父亲的孩子,我的亲哥哥,我能捡回一条命来,自然要心怀感恩于神明,多行义举多做善事广结善缘。”

    她只是明白一个人的出生,是不能由自己决定的,父亲和秣陵的那名女子将肖厌带到来人世,却让他一个人承受过错和罪孽,受万人辱骂非议。

    她的哥哥,本应该是最优秀骄傲的人。

    “安安说得有理,我过几日就去祖陵祭拜,叩谢先人在天之灵。”

    一番神灵保佑的言辞很奏效,肖母言后就打算等清明时去祖坟祭奠死者。

    女儿劫后余生,遭受了许多苦难,她只盼着今后孩子一生能风平浪静、少些灾祸。

    而后,肖执安利用曾身为一名人民教师的特质,充分发挥了自己熏陶感化的专长,几番推心置腹、循循善诱。

    结合一名三十几岁女人的心理,将心软和自尊的特点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外加巧言令色的恭维。

    其中关键的几点就是:肖厌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完全对背后有家族势力的夏静辞构不成威胁。

    常年闭关修行,不问世事的肖沐白对于自己这个半路捡来的儿子也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而且最主要肖厌本人智力有缺陷,已经是十八岁的年纪,行为举止却像一个痴傻的孩童。

    这样的一个人,决然是不可能有机会接管肖家的。

    肖执安使尽全身技艺,说服母亲化仇恨为大爱,最起码暂时不会再将肖厌看成“眼中钉”。

    事实证明,几回合下来,贴心“小棉袄”的话还是很管用。

    过去的肖执安知世故而不世故,这下却圆滑变通得很,逗得母亲开心地满口答应,让肖厌做回了名义上的“大少爷”。

    虽有名无实,但至少不会再被当作仆役使唤,也没人再敢轻易欺负加害于他。

    晌午过后,精明能干的小環接到主人的命令后,努力造起势来。

    在全府上下传播宣扬着,肖家主母是如何的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接受承认了这个身世可怜、无家可归的肖少爷。

    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随即趋炎附势地张罗着,替肖厌换了间干净的厢房,还差拨了两个下人伺候在一边。

    人人都在传他是走了什么运,让病好了的大小姐这般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