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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唱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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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说,袁恩寿也快要被吓死了。

    苏大林突然尖叫,把她的一颗心吓得猛烈跳动。随后,她发现小女孩藏在自己身上,竟然不觉得惊吓。

    她抚着急促起伏的心口,看到小女孩从袖子里探出脑袋来,松开苏大林的手,开心地朝他扮鬼脸。

    苏大林犹如丧失了全部力气,一头冷汗地跌坐在地,许久也没有爬起。

    作为旁观者,袁恩寿颇看不起他的胆量。

    可是,在苏大林看来,袁恩寿看到小女孩也不怕,一人一鬼怪毫无疑问是一伙的。

    她们心眼蔫坏,联起手捉弄他,是存心吓他,看他出丑。

    碍于惹了小女孩没好下场,他反应过来后,温言好语地把她哄高兴,私下跟袁恩寿抱怨:

    “你虽然不是男子,可你好歹读过几本圣贤书,怎能跟害人的鬼怪厮混?

    “我晓得你丢了名声,很难找回来。

    “但是你这样自暴自弃,连做人的体统都不要了,别人就算想看起你,你也配不得别人看起。”

    若是从前,袁恩寿会觉得苏大林的劝言有道理。

    鬼怪会害人,人却和鬼怪来往,这不叫自寻死路还能叫什么?

    现在袁恩寿改变了想法,认真地对苏大林说:

    “能堂堂正正地做人,谁愿意做鬼怪?

    “你的‘女儿’本来都是人。

    “奈何她们的爹娘、爷爷、奶奶不要女孩,只要男孩,残忍地害死了她们,使她们沦落为地府不愿收的孤魂野鬼……”

    将花瓶女孩为何是花瓶女孩的原因娓娓道来,不说苏大林有何感想,袁恩寿想到过去那个不男不女的自己,心有戚戚焉,眼睛酸涩:

    “鬼灾肆虐大地,但见纸钱洒满天,哭声阵阵,皆为鬼灾害死之人而发。

    “然而死于鬼灾者必然杀过女儿、孙女、外孙女。

    “问这世间,谁为冤死的女儿、孙女、外孙女伤心落泪?谁能诉说她们的凄苦?”

    泪水湿了衣襟,袁恩寿哽咽着掩面,脑海中思绪纷杂。

    她好像懂了袁英杰为何给《求子》起名求子,懂了程时晋为何有那样的主张,又像什么都没懂。

    曾经程时晋问她,“如果可以选,你是做女儿还是做儿子?”,那时她的答案是儿子,内心没有动摇。

    如今她只剩下满腔茫然。

    选女儿,有可能出生就死掉,有可能变成不女不男的怪物,即便幸运地长大,也得做别人的妻子,为别人生娃,而生娃有可能双脚跨进鬼门关……

    选儿子……

    呵,她能选吗?

    啜泣两声,袁恩寿掏出手帕擦脸上的眼泪,望向苏大林。

    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触动,走着神,自言自语:“这戏词不错!真不错!”

    说着,他站起身来,如在戏台一样踱步,袖子一抛,尖着嗓子唱道:

    “能堂堂正正做人~谁愿意做不男不女的怪物~

    “但见求子娘娘庙香火鼎盛~人来呀人往~脚步纷纷踏平门槛哟~皆为求子~

    “问这世间~可有求女娘娘庙~

    “问这世间~谁盼望生女儿~谁真心疼女儿~”

    新改的戏词唱罢,苏大林望向袁恩寿。

    她擦干净泪水,双眼红肿,看起来情绪恢复正常了。

    他得意地问:“袁恩寿,你听我唱得怎样?能不能赢得满堂彩?”

    “不能。”她毫不犹豫地说道,“你确实唱得好,只是你没有投入感情,不能让观众为你唱的戏落下眼泪。”

    定定地看着袁恩寿,苏大林想说他唱了许多年戏,观众们多是讨个消遣凑个热闹来的,不想看戏看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话到嘴边,他面对她平静的目光,念头一转,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也许他没有忘,而是被她对比得自惭形秽,羞于开口。

    ……不过,他为何羞?

    袁恩寿的确长得和袁英杰一样,可她不是才华横溢的袁英杰。

    众所周知,她是屡次考童子试屡次考不中的废物。

    医馆禁忌把她变回女子,袁家立即抛弃她,她没钱没依靠,落魄到做下九流的戏子。

    理顺了思维,苏大林露出嘲笑神色,对袁恩寿说道:

    “你能懂什么?

    “倘若你是有本事的,能考不上童子试?能跟你姐姐离心离德?能被袁家厌弃?

    “我记得你身边有许多朋友,今日今时你穷得吃不上饭,穿不上好衣服,你那些朋友居然没有一个肯周济你?

    “长点自知之明吧。

    “袁恩寿,你没有才华,一无是处。

    “袁家不给你撑腰了,袁英杰不照顾你了,你呀,跟街上的野狗没什么不同。

    “噢,你和野狗还是不一样的。

    “野狗起码在河里救了你,得到女圣的青睐,住进圣宫里了,下半辈子不愁吃喝。

    “你没有钱,要为吃的喝的抛头露面,去唱戏赚钱……”

    说话声钻进耳朵,袁恩寿的眼睛又涌出了清泪,后面的话她听不到,也不愿听。

    无可否认,苏大林的话刺痛了她脆弱的心。

    自从袁英杰登上白塔第九十九层,公开说她袁恩寿的功名是凭姐姐得来的,人们对她的态度就变了。

    无穷无尽的恶意汹涌而至,将她淹没。

    她以为科举舞弊被公之于众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人生还能糟糕下去吗?

    袁恩寿不知道。

    带着一双红肿的眼,袁恩寿魂不守舍地回到八号客栈。

    见了掌柜赵小娥,她懒得打招呼。

    见了猫,她勉强笑了笑,尔后耷拉着唇角,幽魂般飘进房间。

    恰是这时候,学习论坛里有人叫她。

    打开论坛,发言的是赵女士,跟王如是不对头那个:“袁恩寿,你跟戏班子谈妥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世上原来还有人在意她?

    从赵女士的关心中得到了安慰,袁恩寿振作精神,把自己的离奇遭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当然,她没忘记隐去不宜与人道的内容,如:会变成胖女人的厉害猫儿。

    念着猫,袁恩寿思维发散。

    猫变的女人是程时晋的朋友,还跟袁英杰认识。

    所以……

    猫会帮助她,这是不是袁英杰授意?

    表面上袁英杰对她不闻不问,貌似冷漠无情,实际上在意她这妹妹?

    盯着论坛看了许久,袁恩寿没有等到袁英杰的关心。

    袁母的担心她也没有等到。

    其余成员聊着花瓶女孩,对鬼灾生出诸多感叹:

    “尽管鬼灾害人,但鬼灾出现后,世上真的有很多女孩免于生下来就做了冤魂。”

    “我从来都不知道,生下来就被害死的女婴,原来投不得胎……”

    “能吃饱穿暖,谁会生下女儿就掐死?都是我们太穷了,养不活女儿,只能养儿子,否则全家都得饿死冻死……”

    “放屁!养不活孩子你干嘛生?我绝不希望我爹娘穷!……”

    “穷难道不配生孩子?……”

    纵然加入论坛的时日不长,袁恩寿也习惯了论坛时不时爆发的言语争端,有时她能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又嫌她们吵闹。

    收拾好凌乱的大脑,袁恩寿下楼洗脸,跟赵小娥打招呼,帮忙干活。

    赵小娥可怜她,她干活能免了饭钱。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凉风吹过冷清街道,八号客栈闭了门。

    袁恩寿洗过澡,准备上楼休息,发现赵小娥在算账,笑道:“我明天在福来酒楼唱戏,你有兴趣的话,请去看戏。”

    赵小娥头也不抬:“好嘞,有空我会去看的。”

    ……

    福来酒楼的生意一直没好过,请戏班子来唱戏,是为了吸引人进来吃饭喝酒。

    苏大林找得名声大的袁恩寿唱戏,福来酒楼头一天就宣扬上了——

    女圣开的书铺不止卖书,还能印刷宣传单,便宜且快。福来酒楼带着钱去书铺,连宣传词都不必想,给了钱,当天傍晚拿到宣传单,贴在各个人流密集之地的显眼处。

    一大早,人们围着宣传单看稀奇。

    袁恩寿已来到冷冷清清的福来酒楼,看苏大林带领戏班子的人登台唱戏。

    是的,她连参与练习都不必做。

    苏大林也好,酒楼也罢,只想拿她的身份当噱头,没想过让她认认真真地登台唱戏。

    是按照他们的安排,还是认认真真唱戏,袁恩寿是想过的。

    看着别人唱戏,她小声地在戏台下跟着唱。

    等到凑热闹的人来了不少,不耐烦地催促袁恩寿唱戏,苏大林才允许袁恩寿登台。她不是正经唱戏的,戏服不必穿,穿自己的衣服就行。

    戏台下方,不起眼的角落里探出一个扎着朝天辫的脑袋。

    她叫了一声:“姐姐准备唱戏了,快去叫掌柜来!”

    “去了,在叫了。”另一个圆眉毛的小女孩出现在朝天辫下方,望着戏台,眼珠滴溜溜地转,“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着上去唱几句戏?”

    “把胆小鬼们吓坏了怎么办?”第三个脑袋伸出,挤进朝天辫和圆眉毛之间,“姐姐唱戏唱不好,没饭吃,会饿死。”

    “那不是更好?她能跟我们在一起。”第四个脑袋出现在三个脑袋上。

    第五个脑袋叠着第四个脑袋:“饿死鬼能去地府投胎,不会留在凡间游荡……哎哟,谁咬我的脑壳?”

    松开嘴的第六个脑袋说:“饿死鬼投不了胎。秃驴讲的,饿死鬼一身业障,要把业障消了才能投胎做人……”

    戏台之上,袁恩寿在唱戏,唱的是她不算漫长却曲折的人生。

    苏大林写的戏本,她没有记熟。

    她的记性不是很好,要是好,岂会考不上童子试?

    不过,她不必费脑筋去思考戏词,因为她唱的全是她想对世人说的话:

    “我生而为女~娘亦为女~

    “何以娘不要女儿~去了注生娘娘庙[:送子娘娘的别称]~又去送子观音庙~献上供品~诚心求子~

    “我非儿子~投到娘的肚子里~

    “娘恨我~恨我不是男~娘找来恶毒和尚~花了一千两银子~非要把我变得不男不女~”

    “……”

    “求子哟~求子~

    “没有儿子为何不可以?

    “明明世人全是女子所生~明明娘生来是女子~”

    观众们看着她,听她唱戏,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在台下交头接耳。

    慢慢地,他们听到她的心酸、委屈。

    待她唱到母亲逼她读书,不许她和别人玩,她和袁英杰互换身份才偷得几天舒服日子,他们的嬉笑、指点、议论渐渐化作沉默。

    世上有几个人爱读书?世上有几个孩子不爱玩?

    世上又有几人不曾背负爹娘过高的期望?

    袁恩寿唱她的过往,触动他们的心灵,勾起他们淡忘的过往。

    见此,苏大林连忙讨赏。

    铁盆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铜钱、碎银、金叶子落下,乐得苏大林眉开眼笑。

    擦了擦眼角泪痕,酒楼掌柜让伙计们卖茶卖酒卖花生米。

    不知不觉间,戏终了。

    袁恩寿声音嘶哑,对人们说:“明天我还来这儿唱戏,还请各位捧个场。”

    “啪啪!”

    有人击掌,更多掌声响起。

    “轰——”

    骤然爆发的掌声如雷鸣,久久不息,伴着喝彩声:“唱得好!当赏!……”

    料不到来看自己热闹的人会认真听戏,亦料不到这些人喜欢听自己唱的戏,袁恩寿下了戏台许久,仍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她没有才华?一无是处?

    不!她只是没找到她热爱的东西,如今她知道她的才华在哪了。

    摒弃大脑中的杂念,袁恩寿提笔写戏词。

    学习论坛里又有人叫她,还是那位和王如是有矛盾的赵女士:“袁恩寿,你唱戏唱得怎么样?要是唱得好,别忘了跟戏班子重新商讨登台的价钱,免得在钱财上吃亏……”

    有人问:“撇开戏班子不行吗?”

    王如是:“袁恩寿能在酒楼唱戏,是戏班子跟酒楼谈的,戏班子能带袁恩寿入行。等到袁恩寿熟悉唱戏的门道,或者唱戏唱得各个酒楼争着请,那么她无需戏班子也能赚钱……”

    在论坛成员的指点下,袁恩寿跟苏大林谈了一遍,谈妥新的合作。

    次日,她再来酒楼,除了昨天看戏的熟面孔,还多了许多看她热闹的人。

    他们不信她唱戏唱得好,直到她开嗓。

    得益于袁恩寿,酒楼生意大好,雇了厨艺更加精湛的大厨,日进斗金,乐得掌柜给袁恩寿包了大红包。

    袁恩寿不必担忧这个冬天吃不饱穿不暖了。

    赵小娥也给袁恩寿做了一道好菜,恭喜她出名。

    与此同时,青州戏班准备多时的《求子》登上戏台,论坛里的戏班成员邀请袁恩寿来青州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