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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祝家(53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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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皇城如同一只巨兽,伫立在这无边的雪夜,隐约间可看到它的宽广,巍峨,霸气!

    一般这时,武皇城这头巨兽早已陷入沉睡,今夜却因城中纷乱,渐渐苏醒!

    全城戒严,街道上到处都是羽林甲士,这座祥和已久的巨城,此时充满肃杀!

    祝家此刻也已警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整个祝府占地极大,其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园林池塘,样样皆有!各种建筑,就连各种林木花草大多俱是火红色。在这凛冽寒冬凭添一份大气与热烈,虽是深夜,却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在这座豪宅的一处僻静之地,有一被篱笆围着的竹屋,里面还有几垄菜地,被大雪覆盖,俨然一座农舍。

    此时,祝容就跪在茅屋前的雪地里,不断大声请求着!

    沐云岚则安静地立在篱笆外面的木门前。祝炎也在此地,不安分地来回走动,时不时的向里面探头一望。

    茅屋内,陈设也很简单,一桌几凳,一壶几杯,材料也是普通的竹木。

    一面貌威严,身材壮硕如壮年小伙的老者,稳如泰山地坐在一张凳子上面,一身麻布衣服,看起来如同老农一般。

    此时那老者正端着古拙的茶碗,此人应就是祝离祝老爷子,贾无言则立在一边,汇报着之前的情况。

    听着贾无言的汇报,祝老爷子不时喝口茶水。

    过了一会儿,放下茶碗,对着贾无言摆摆手,指着一张凳子,示意让他坐,顺手提起桌上茶壶,准备给他倒茶。

    贾无言急忙双手接过茶壶,先给祝老爷子的茶碗加满,然后再给自己茶碗添满。

    见他接过茶壶,祝老爷子未曾说什么,将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有节奏的缓缓敲着桌子。

    “老贾,沐家完了!”祝老爷子浑厚带有些许疲惫的声音缓缓道。

    贾无言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难以置信,竟有些不顾身份的反问了声:“一个不留?”

    祝老爷子并没有责怪他,只是无声的默了默,贾无言懂了,“嘶”的倒吸了口凉气!

    “求爷爷成全,求爷爷成全……”祝容坚定异常的声音传进屋内。

    “我们家怎么净出些情种?”听到祝容声音中透出得坚定不移,祝老爷子有些神伤,恼火地喃喃自语着,不知被勾起什么伤心事。

    贾无言听到这话,却抿了抿嘴,未曾接话,看来他是知道什么事情。

    “走,去看看那几个孩子。”祝老爷子说着便起身,龙行虎步地向门口走去,贾无言忙是跟着。

    随着“吱呀”一声,祝老爷子宽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先是看了看有些昏暗的篱笆外面不安分的祝炎,淡哼了声。又看着静默而立,紧抿嘴唇,发呆的沐云岚,嘴角牵起一抹淡笑。

    三人听到开门声,都抬头看向出现在门口的祝老爷子,祝炎停下徘徊的脚步。

    祝老爷子的目光继而停在跪在木阶下的祝容身上,淡淡问了声:“容儿,这两年你也开始慢慢打理一些族中事物了吧?听说小有成绩?”

    “容儿惭愧,多是贾爷爷教诲。”祝容说着向祝老爷子一旁的贾无言拱手。

    “嗯,很好!”祝老爷子点点头,接着道:“即已知事,那我问你,沐家已没,站于家族立场,你将如何处之?”

    在这一刻,跪着的祝容愣怔,而祝老爷子也未曾刻意压低声音。

    外面的沐云岚听到这话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去推那扇闭着的门扉,想进去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抬起的手将碰到木门时,犹豫了一下,而一旁的祝炎却拉着失魂的沐云岚一把推开木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老不死的,你说那话怎么个意思?有什么划下道来,我接下了。最看不上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一些狗屁的规矩!”

    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语,祝老爷子本该一巴掌拍死祝炎了事。却只见祝老爷子撇过头,闭着眼,尽量不去看他,胸膛起伏不定,一头的精悍短发上空,竟有袅袅烟气升腾。

    贾无言无奈地低下头,在一旁当做没看见。

    “祝炎,住口!”祝容转过头厉声训斥,又急忙转过头向着祝老爷子叩头,并未抬起,请罪道:“爷爷,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对小炎疏于管教,请爷爷责罚!”

    祝老爷子欣慰地看着祝容,能够感受到他爱护自己弟弟的急切心情,一时心中怒气尽去。

    沐云岚拉了拉还想说些什么的祝炎,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和祝容跪在一起,叩头三下,下下声响。

    抬起已经有些泛红的额头,哀声着:“祝爷爷,小岚先谢过援手之情,再烦请祝爷爷告知我,沐家里的具体情况。”

    祝老爷子看着沐云岚,不由叹息一声:“唉,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刚才老贾也已向我说了你们那边的事,你现在应该也冷静下来了。

    “小寻那孩子的真正情况我不说,你这会儿应该也明白过来了,沐家嫡系,应该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当时我赶到沐家,已是迟了,无一生还,包括那些攻打沐家的黑衣人!

    “你们应该也看到半空中异象了吧?与我交手的是冰族的人,很年轻,三十岁来岁的年纪。但是实力极强,与我竟能难分伯仲,难以置信,令人费解!”

    众人有些震惊,祝老爷子继续说着:“而且你们沐家应该出了家贼了,我没发现你们家守护阵法开启的痕迹。要是阵法启动的话,就是我,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攻破!沐家的阵法也不是等闲人能以蛮力破的。

    “更何况那青年虽与我实力相当,但我总感觉他的力量很是奇怪,与他自身有一种不协调之感。”

    祝老爷子看着失魂落魄的几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容儿,如之奈何?”

    祝容看了看眼眶发红,怔愣的沐云岚,眼神愈发坚定,回道:“还请爷爷成全我与云岚,我们是有婚约在身的,若因为沐家蒙难而毁约,实在是有损祝家颜面!”

    祝老爷子点了点头:“也是个理由,那你可有想过?沐家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此时的沐家也正处于风口浪尖!现在可以说,沐家唯一的遗孤就在这里,你还要马上娶她,是想把祝家置于火上烤么?”

    并未介意沐云岚就在一旁,虽残忍,但祝家的现在,是祝老爷子杀出来的!老人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样的残忍未见过,更何况说的是事实。

    “还有族老会那边如何交代?”祝老爷子继续施压。

    祝容已是满头冷汗,毕竟还太年轻了,能考虑到一些情况已是不俗,但并未想的如此深远。

    极力思索着办法,他脑袋欲裂,但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转念又想到沐云岚那时几近绝望的,等着自己娶她的答案时的眼神,有些颓废,崩溃。

    沐云岚看着陷入两难的祝容,满脸悲凄。

    她很清楚,祝容肯定一丝抛弃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轻轻握住了祝容紧抓着自己大腿,因用力过度而导致指节发白的手,看着他决绝的眼神不停地摇头。

    “想要抛下这一切私奔?愚蠢,何其愚蠢!这是一个男子汉所为?这样你能对的起谁?懦夫,跟你那个愚蠢的父亲一样的懦弱!”

    祝老爷子看着祝容那决绝的眼神,想起自己的儿子,旧的伤疤被一下撕开,血淋淋的。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一般,愤怒地向着祝容咆哮!

    在祝老爷子颤着手指,指着祝容准备再训斥的时候,祝炎很是平静地走到祝容和沐云岚身边,“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众人都愣了一下,满是讶异!

    祝炎平静地看着祝老爷子,道:“我不跪天,不跪地,也未曾跪过你,只跪我母亲和大娘!

    “我今天跪在这里,只求你,不要再让我娘,我爹,大娘的悲剧在大哥和小岚姐身上重演,一次就够了!

    “你是祝离啊,与人屠齐名的血手啊,哪里要在乎这些?谁敢多嘴,给他一耳光!再多嘴,卸他娘的胳膊腿!还敢说,那就让他永远说不了话!”声音由小到大,由平淡到激昂再到森冷。

    祝容一把揽过咬牙切齿着,有些失控的祝炎,红着眼睛,将他的头抵在自己胸膛。

    沐云岚则在一旁轻轻地抚着祝炎的背,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看着几个相互扶持,关爱的人儿,祝老爷子老怀快慰,看向贾无言,得意道:“只是稍稍试探一番,多么刚烈,重情重义的几个孩儿,哼,比他们那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窝囊废爹,强太多!”

    “炎少爷性格虽说有些狂放不羁,但心性却是极好的,容少爷和岚小姐自是不必多言。”贾无言亦称赞。

    “要叫少夫人了!”祝老爷子笑眯眯着,很是快慰。

    贾无言连声恭贺。

    祝老爷子不无得意地笑着,转过头看着祝容,道:“容儿,你处事温和,思虑周全,总想着完美的解决事情,这倒也没错。

    “但,你忘了,有时实力才是决定一切最基本的条件!就如小炎刚才讲的,拳头大到无视一切,还用顾虑那么多?恰好,祝家的拳头不小,你爷爷的拳头也还硬!”

    看着祝容露出思索的神情,向他挥挥手:“去吧,带着岚儿准备一下。”转头又对着贾无言吩咐:“老贾,连夜广发请柬,吩咐府内大操大办!明日为容儿娶亲!”

    贾无言拱手称是,转过的身形略顿,又回过身来,略默。

    “嗯?”祝离略带疑问的眼神投向贾无言,不知他是怎么了?

    贾无言心中也是苦涩,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个……大爷那边?”说完,看了眼祝离,接着又低下头,仿佛地上有什么吸引着他。

    为难呐,其它事都好,一提你儿子就得爆,可你儿子的儿子结婚,不给你儿子说一声说不过去吧?

    虽说你们爷孙俩都不太待见那位,但他不能无视呐!

    “嗯……”祝离略沉吟一声,道:“让炎儿去吧。”说罢捏了捏额头,转身回屋了。

    贾无言应了声,然后将祝炎叫到一旁交代了一下,转身急步而去,想来是去安排成亲事仪。

    风停雪止,月儿偷偷探出头来。

    祝容和沐云岚并立于一栋阁楼走廊,看着底下忙碌的人群,渐渐热闹起来的祝府出神。

    沐云岚转过头,看着正在出神的祝容,欲言又止。

    “已派人去沐家收敛,等我们大婚后,我和你一起去祭奠,以告慰沐叔叔与阿姨,各位逝者在天之灵。”祝容肃穆地说着。

    沐云岚泪流满面,泣声道:“嗯嗯,一起去!只是我一想到小寻,就愧疚万分,心被绞一般的痛!如果当时我带着他……也许……”

    说到这里,沐云岚已是泣不成声。

    祝容揽过沐云岚入怀,轻叹一声:“不怪你的,你该做的,都做到了,没有人再比你做的更好了,相信小寻也不会怪你。”

    “容哥哥,再找找,求求你,我们再找找小寻,我觉得他还活着,小寻一定还活着!”沐云岚凄声哀求着。

    “好,小寻一定还活着!找,我们一直找下去!”祝容温声劝慰着。

    沐云岚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儿,贾无言来到二人身旁,拱手致意,然后道:“容少爷,老爷请沐小姐过去一叙,就她一人。”

    沐云岚随着贾无言又回到刚才的竹舍,贾无言向着沐云岚伸手请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沐云岚在木门外紧了紧拳头,深吸了口气,道:“祝爷爷,云岚求见。”

    “云岚,进来吧。”

    沐云岚推门而入,看向坐着的老人,施了一礼,然后便静默着,等待吩咐。

    祝老爷子看着沐云岚,思索了一下道:“云岚,爷爷先给你告声罪。”看着准备说些什么的沐云岚,祝老爷子抬手虚按了按,道:“你先听我说。”

    “你也算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你和容儿的感情我也看在眼里,包括炎儿那谁都不服的性子,偏就服你,对你我是满意的。但……”说到这里,祝老爷子正了正身子道:“感情归感情,后面的话,我将视你为沐家家主来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沐云岚闻言,娇小瘦弱的身体稍微紧绷了一下,略整理了一下衣服,以示恭敬,正色道:“谨听爷爷教诲!”

    “沐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能在京师重地,夜袭一望族,敢这样做的可有几人?又能有几家能够做到?”祝老爷子目泛精光。

    只这一段话,沐云岚便如坠冰窟,张嘴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祝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道:“冰族与你家的恩怨你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那些黑衣人与沐家的人都是死于那位冰族青年之手。所以,那些黑衣人应与他没有关联。”

    沐云岚强忍泪水道:“那些黑衣人应该是要找什么东西,但我爹爹也不知他们要找什么?”

    “这个暂且不论!”祝老爷子稍微顿了一下,道:“我和那位冰族青年最终被招进宫中,圣上对那位青年颇有招揽之心,想对他委以重任!对这次事情,话里话外,想以江湖恩怨处理,就此揭过的意思。”

    沐云岚神情激动道:“我沐家从我爷爷始,一直在朝中任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这样草草了事?”

    祝老爷子无奈地摇摇头,道:“圣上用三年前的那件事,当了借口,关键点在于圣上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我要给你提的也正是这点。

    “你将入祝家,你的一切也将被祝家所接受,不管好的坏的!那些黑衣人的底细也会继续追查,做最坏打算,若是那位挥的这把刀,最多只能毁了这把刀!”

    “怎么会是……”沐云岚双眼怒睁,话未说完,便被祝老爷子打断。

    “现在仅是猜测,做最坏打算!那位登顶后,手段颇为霸道,诡谲,对老臣子多番试探,打压。我虽辞去一切官称,但祝家在朝中已然根深蒂固!有些事情也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祝老爷子停了一下,似陷入回忆,转瞬双眼清明,严肃道:“我曾承诺过先皇,祝家必倒在苏家皇朝之前!”

    沐云岚有些颓然道:“难道就让我沐家那么多人枉死?”

    “一切都还没定论,还如一团迷雾,只是祝家的底线,需先告知于你,其他的百无禁忌。”

    沐云岚看着祝老爷子那双深邃且沧桑的眼睛,突然感到自己很渺小,很稚嫩。

    想到枉死的父母,失踪的小寻,她瞬间感到磅礴的压力!

    而另一边,祝炎已赶到祝家墓园。他看着影影绰绰的黑暗中那一点光亮,心中滋味难明。

    走到光亮近前,是一间简陋的木屋,祝炎也不曾上前敲门,就在木屋外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大哥明日娶亲,是小岚姐。”

    一阵风吹过,并无任何回应。

    祝炎好似已经习惯,接着道:“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这么仓促?你不准备去看看?”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回应,祝炎转身上了龙驹,马鞭扬起的一刻,猛然回头,吼道:“沐家没有了,可能就剩小岚姐一人了!”转头,狠狠下鞭,身影随着龙驹一声嘶鸣而去。

    小屋内的烛光仿佛因龙驹的离去而摇曳了一下。

    整片天地都静了下来,没有丝毫声响,静的人心里难受。

    “嘎吱”一声,随着木门的打开,出现一个邋里邋遢,蓬头垢面,破衣烂衫,面容枯槁的男子。

    男子先是望了望祝炎离去的方向,然后拖沓着脚步向墓园中去,黑夜中,也不曾提灯,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进去了,显然是路极熟了。

    当走到一处有两座坟包,两块碑的前方时停了下来,他颓然的坐了下来,呆滞无神的目光注视着两座墓碑,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