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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第 322 章 刘老登大舞台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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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房殿。

    内侍前来通禀,道是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前来拜见的时候,皇后正同周若冰一处逗弄那个尚在襁褓中的稚儿。

    产婆当初看得并不算准,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之后,周若冰诞下的是位皇子,而非公主。

    齿序居诸皇子第九。

    因为此时还没有起名,皇后与周若冰便只是“小九小九”的叫着。

    周若冰稍稍有些失落。

    这时候的公主并不等同于后世泥塑木偶、道德模范似的公主,前有鲁元公主霸天下,后有馆陶公主在东宫(长乐宫)和未央宫之间左右逢源,而在此之后,更几次有能够左右天子的长公主。

    她们有自己的封邑,能够左右政局,且相较于皇子而言,无需就藩。

    关于这一点,周若冰看得很清楚——皇子外封出去,虽是称王一方,可被太宗孝文皇帝逼死的淮南厉王难道不是藩王?

    七王之乱杀的又是哪个?

    两代先君如此,当今尤且更胜一筹,而皇太子深有其父之风,在这个时代做皇子,真不如当个公主自在。

    可是生都生了,总不能塞回去,自己的亲生骨肉,哪有不疼爱的道理呢。

    只管好生教养,别叫他走错路也就是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皇后都没想到她居然会想的这么远,心里喜欢她的人品,连带着也格外疼爱刚出生的九皇子。

    皇帝对于她们之间的交际不置可否,没说赞同,也没说反对,自从周若冰叫他失望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召见她了,即便听闻九皇子降生,也只是叫人按照惯例送了赏赐过去,如此而已。

    周若冰对此早有预料,自是处之泰然。

    皇后的娘家外甥要来问安,她正当妙年,当然不能留下,叫乳母抱起孩子,起身辞别。

    待到霍去病叫内侍引着往椒房殿去的时候,便只见到那繁复隆重的仪仗遥遥远去,他目光追随着空气中稀碎的微尘定格一瞬,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那位是周夫人吗?”

    向皇后问安之后,他如此询问。

    皇后微露诧异:“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注起这些来了?”

    霍去病不答反问:“听说就在月前,周夫人为陛下诞下了一位皇子,齿序第九。”

    皇后嘴唇微张,继而闭合,神色平静的注视着他,没有做声。

    而霍去病也自然而然的转开了话题:“漠北之战结束,我也时候该效仿舅舅,好生将养几年了。”

    皇后好像没有发觉外甥过分跳脱话题里潜藏着的含义,理所应当的漠视掉了那部分内容,很关切的道:“你从前总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现下也是时候定下心来成个家,找个人打理内宅了……”

    椒房殿毕竟是后宫,霍去病不好久留,停驻了约莫两刻钟时间,便起身告退。

    倚华有些担忧的看着冠军侯离开之后独自沉思的皇后。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娘娘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而今日冠军侯所发出的暗示,也的确令人心惊。

    陛下已经开始忌惮后族过于强大的势力,而年幼的皇子还在源源不断的降生,现下那忌惮姑且只能算是嫩芽,可假以时日,一年两年三年,甚至于是十年过去之后,又会如何呢?

    倚华不受控制的心悸起来。

    ……

    时光匆匆如流水,眨眼间十五年过去。

    周若冰也开始被人用当年她看待皇后时的那种目光看待起来。

    “那美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说娘娘,您是九皇子的母亲,也是后宫中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的妃嫔,怎么能容忍审氏在您面前这样无礼呢?”

    周若冰说起此事,笑意盈盈,较之当初的稚嫩,眼底神色更添从容:“我知道她没有挑唆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好奇,就像当年我询问您一样——现在回头想想,那时候真是又年轻又傻气啊!”

    皇后年近六旬,鬓边已经掺了几缕银丝,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只是神态平和如昔,闻言笑道:“再不明白,经历几回也就懂了,更何况你本来就是灵透人。”

    外边宫人瞧着时漏,小心翼翼的来报:“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皇后遂站起身来:“走吧。”

    这日乃是皇帝整六十岁的生辰,真正的大日子,太常早在年初便开始筹备,非得要办得热闹盛大不可,而宫内太子妃也为此操劳不已,甚至于连小儿子都无暇看顾,送到了皇后处请她代为照顾。

    周若冰看着面前的稚嫩小儿,神色有些缅怀:“日子可真是不经过,总觉得小九好像也才这么大,一眨眼,马上就能娶妻了……”

    提到九皇子,又难免想起八皇子来:“我听说陛下为八皇子选妃,声势极为浩大,不逊色于当初立太子妃呢。”

    皇后神色如旧:“八皇子是李夫人唯一的孩子,打小就失去了母亲,陛下偏疼他一些,也是有的。”

    并不说别的。

    倒是周若冰微微皱起眉头:“这两年,李广利可是风头正劲啊……”

    年前南越丞相吕嘉拒绝内附,杀死汉室派去的使臣——其中就包括了“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的终军,又杀死南越王和南越王太后,扶持生母为越人的前越王长子上位。

    消息传到长安,皇帝大为震怒,以李广利为主帅,兴师讨伐。

    南越从来都不算是什么硬柿子,大军压阵,岂有战败之理?

    而李广利携平定南越之功,一举封侯,号为海西,食邑竟有八千户之多!

    如此重赐浓恩,实在令人侧目,更不必说近年来皇帝更是格外的偏爱八皇子,恩遇竟几乎可以同皇太子比肩,就更加使人深思了。

    对于朝堂上的事情,皇后从来不置一词。

    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态度。

    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是一个合格的皇后,我把我该做的都做到了,如果刘据你被人拉下来,那说明你是废物。

    不要怪我,你应得的。

    现下听周若冰不无担忧的提起海西侯,也不过一笑置之。

    ……

    皇后与周若冰一道往建章宫去的时候,皇帝正同八皇子面对面坐着斗蟋蟀,比八皇子略小一些的九皇子跪坐在另一边,温和的同底下年幼的弟妹说着什么。

    要论相貌,八皇子大抵是诸皇子之中最为出众的一个。

    他很像他的母亲,那位倾国倾城、死后甚至被下令以皇后之礼下葬的李夫人。

    又因为皇帝一贯的宠爱,性格也有些跋扈。

    宫人们送了岭南快马加鞭运输到长安的荔枝过来,他顺手接过,先是毕恭毕敬的献给皇帝,见后者摇头之后,便旁若无人的将盘子搁在案上,独自享用起来,浑然不顾旁边的兄长弟妹,乃至于子侄们。

    其余人知道他性格如此,并不做声。

    倒是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皇帝笑呵呵的抚着胡须,招手叫了皇长孙过来:“进儿。”

    刘进虽为皇孙,可实际上其实只比八皇子小两岁而已,毕竟只看年龄的话,他的父亲和八叔已经可以算是两代人了。

    他走上前去,行礼道:“祖父。”

    皇帝示意他去拿盘子里的荔枝:“你这孩子,别傻站着啊。”

    荔枝的果子原本就大,盘子里总共也不过十来个罢了。

    刘进应了声,打眼瞧了瞧数目,留给八皇子几个,剩下的全都分给了殿中的皇叔们。

    皇帝奇道:“怎么不给你的弟妹们?”

    刘进欠身道:“上敬尊长,下恤弟妹,伦常有序,岂能颠倒?”

    皇帝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八叔分到那么多,别的叔叔却只能分到一个?”

    刘进道:“分给八叔那么多,并不只是纯粹的分给八叔,而是分给祖父疼爱的儿子,那不是在向八叔表示恭敬,而是在向您尽孝啊,孙儿侍奉祖父,再如何恭敬也是不够的。”

    八皇子那纤长美丽的手指还捏着一枚剥了皮的荔枝,这会儿便觉得有些烫手了。

    短暂的窘迫之后,他有些恼怒的微笑起来:“进儿一如既往的很会说话。”

    刘进礼貌的笑了笑:“多谢皇叔夸赞。”

    皇帝很慈爱的看着这个长孙,好像没有听出八皇子话里的讥讽似的,颔首道:“不错,进儿恭谨有礼,这一点很像他父亲。”

    八皇子跟刘进几乎同时眉头一皱。

    而刘彻就是在这时候打外边儿进来的。

    他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同弟弟们颔首致意之后,瞟一眼空了的盘子,便开始大声指责别人:“少府是怎么办事的?!岭南那边儿也不得力!送荔枝来的也是蠢货,存心想搅弄生事吗?!”

    皇帝揉了揉耳朵,叹息道:“你吵得我头疼。”

    八皇子赶忙靠上前去,用从太医处学到的手法极为体贴的替他按摩肩颈:“父皇,有没有好一些?”

    又笑着揶揄道:“大哥这可就不如进儿懂事了。”把方才刘进分荔枝时说的话讲了。

    刘彻理所当然道:“他是皇长孙,又是储君之子,就该如此行事,才能服众。”

    八皇子脸上笑容遁去,流露出几分委屈:“大哥这话,就是在说弟弟之前不懂事了。”

    刘彻上下打量他一眼,无所谓道:“你不懂事也没关系啊,毕竟你既不是储君,也不是储君之子,何必顾全大局?”

    说完,又极亲切的埋怨道:“老八,你这个人就是想得太多,怎么舒服怎么活就得了!”

    八皇子:“……”

    他宁肯跟绵里藏针的大外甥说话,也不乐意听这个大哥逼逼。

    前者好歹还懂得含蓄隽永这四个字的意思,知道顾全情面,而他大哥呢,那是二话不说,上来就左右开弓大嘴巴子狠抽啊!

    高祖皇帝虽然是个无赖流氓,但这会儿刘氏都做过几代天子了,谁不知道搞个雅正端方的假面戴着啊,偏他这么混不吝!

    父皇倒是没少骂他,气急了就叫他滚出去,就差没棍棒加身了,偏这都改不了他的性子。

    不过今日在宴席上,可是有乐子瞧了。

    想到此处,八皇子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快意。

    刘彻没注意到八皇子那短暂的神色变化,但是空间里的笋人们注意到了:“嘿,这小子心里边儿打什么主意呢?一看就没憋好屁!”

    刘彻礼貌的微笑着,从八皇子袖子里摸了个荔枝来吃:“无所谓,我会发疯。”

    八皇子:“……”

    八皇子愤怒的盯着那只在自己衣袖里进进出出的手。

    时年十三岁的刘进也不由得扶额,心生羞赧。

    他带着几分制止的意味,小声叫了句:“父亲!”

    刘彻茫然又无辜的看着自己这个向来敏慧的儿子,然后又一次把手伸进了八皇子的衣袖里。

    摸出来一个荔枝。

    慈爱的摸摸儿子的头,递了过去:“来,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