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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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时辰前。

    京城。

    天光将暗,暮色未至。

    罗十一杀了数十叛军,从墙外跳回林宅,急令林平、白三等带人守好门户,顾不得多解释,又急命:“青儿,快带松儿蓁蓁去立幽堂!”又命檀衣、檀袖:“若有火·箭射进来,立刻取水灭火!快去!所有女子都去花园!”

    只看罗十一身上有多少血,语气有多严厉,宁安青就知道外面的情况是多么严峻。

    她担心姐姐,但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护好姐姐的孩子。

    宁安青一手拽松儿,一手拉蓁蓁要走,又瞥见罗十一左臂似乎有伤口:“十一先生……”

    怕身上的血·腥气熏着她,罗十一没有迈出向前的脚步,只命:“快走!檀衣檀袖,抱着你们哥儿姐儿走!”

    丫鬟婆子们匆匆去花园,罗十一看着院中的男子们:“我不瞒你们,外面有叛军是冲着林家来的,想来捉走你们青姑娘、松哥儿和二姑娘。我已经向仪鸾卫求援,援兵很快就到。你们只需和我守住最多三刻钟。守住家门,你们太太老爷回来自然有厚赏。谁若说怕死,不敢守,现在站出来,自觉点让人捆上,到柴房里别添乱。谁若敢临阵脱逃,或敢叛了,不用你们太太发话,我可以立刻了结了他的性命!”

    说着,她举刀指向正分派人手的林平,又指向白三。

    刀身上黑红的血迹已经凝固。

    林平盯了一眼刀尖,向后喝问:“有谁不敢誓死守住林家?谁不敢誓死守住青姑娘、松哥儿和二姑娘?”

    院中仅有不到四十个男子,却并无一人站出来。

    罗十一面色稍霁:“还有些血性。”

    她道:“第一批来的人我已杀了几个,他们回去调人手,还有约一刻钟到。等人到了,你们会射箭的向外射箭,不会的,我记得家里有预备修园子的青砖,厨房里有油有火,拿着往外砸就是。”

    说完,她飞身上墙,又要出去。

    林平忙问:“先生还要去何处?”

    罗十一看他:“去杀·人。”

    一刻钟后,林宅果被数百叛军包围。

    领头的自称是东城兵马司千户,在外劝降:“交出林海的子女,余者不杀!”

    有年轻沉不住气的小厮这就要向外丢砖头,被白三看见,一把拽住:“再等等!”

    那千户连叫三遍,门内无人应声。

    他冷哼一声。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有人拉弓。

    “咻”地一响,一支箭飞进来,斜斜钉在了砖缝里。

    林平生出急智,向一个小厮耳语几句。

    那小厮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向外喊:“官、官爷稍待!小的们先、先进去找人……”

    千户大笑:“给你们一刻钟!”

    林平点了五个人,让他们沿着不同的路,快速跑进去再跑回来,往返两次,再都悄悄回来。

    五个人依言跑走,因有人太紧张,脚下绊蒜,磕在地上,旁人低声埋怨他,还更真了。

    白三对林平竖·起一根拇指。

    林平心跳得极快,几乎是每呼吸两三次就看一看怀表。

    半刻钟了……大半刻了……马上就一刻了……

    他又让三个小厮悄悄过去,再快些跑回来,看能不能继续拖。

    在指针马上指向一刻,林平的心要跳出喉咙口之前,门外,千户破口大骂:“三百个人还抓不住他一个人?一群废物!”

    他骂完属下又向门内骂:“把两个崽子弄出来还要多长时间——”

    林平听得火气上涌,趁门外还没反应过来,招手命:“给我砸!!!”

    一时间,羽箭、青砖、火油、火折子齐出,先着火的不是林宅,反而是门外的叛军开始哀嚎。

    林平险险躲过一支射·进来的箭,又把一个屁·股中箭的小厮往旁边踹了一脚,让他也躲过箭,心里庆幸老爷和十一先生习武,他也跟着学了几招,又早已把漫天神佛念遍。

    太太保佑,老爷保佑,十一先生,你说援军三刻钟到,援军可得到啊!

    ……

    不远处的巷中。

    若叛军只有刀剑,罗十一能在几刻内把这三百人磨光。可叛军手中有强弓,她只能且战且躲。

    往日干净热闹的街巷上已脏污混乱一片。

    秋日新鲜的瓜果被踏烂,和人头一起滚在泥土间。一担豆腐被打落在墙上,黄白的碎渣汁水顺着墙壁淋漓下来。

    罗十一杀掉身边最后一个叛军,左手摸向后背,将扎进她肋间的羽箭掰断,箭杆随意丢在地上,扶在墙边轻·喘。

    她脚边不远处,除了二三十个叛军的尸首,还有一对儿才五六岁的小男孩。

    他们手挽着手,身子叠在一起,乌黑的眼珠瞪大,早已失去了亮光。

    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表兄弟?或者只是邻家的玩伴?

    罗十一吞下一粒药,麻痹痛觉,割掉一片叛军的衣服擦了一遍刀身。

    这柄刀是她升七品时得的赏赐。

    时隔六年,终于又见血了。

    她挥刀指向上方:“出来!”

    一人现出身形:“你竟没退步。”

    看清来人是谁,罗十一放松一喘:“废话少说,快去林家帮忙!”

    有安华这样的好学生,她怎么可能退步。

    弓九挥手,身后数十人激·射而出。

    有两个人留在最后,割开罗十一的衣服检查了伤口:“没伤及心肺,取出来养养就好了。”

    ……

    兵部五城兵马司负责京中巡捕盗贼、疏理沟渠等事,不比禁卫、十二门守军等正军训练有方,内中拿饷银混日子者众。弓九带五十仪鸾卫,轻轻松松把围着林宅的余下二百余叛军拿下,将那千户和几个副手五花大绑,向林平要了一处空屋,提进去审问了。

    随着屋内传出来的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惨,林平对这些人的恨意里也不由添了点可怜。

    林宅男子负伤者过半,所幸并无死者。

    弓九带来的人帮忙收拾战场,治疗伤者,弓九亲自给罗十一取箭头。

    罗十一盯着弓九的袍角:“你都升了五品千户,不在宫里护卫太后皇后,也不去承恩公府,怎么到这来?”

    弓九手上动作极细,语气却冷淡:“宫中人手足够。承恩公府几处也都有千户过去。”

    他提醒:“忍住,要开始挖了。”

    就算吃了药止疼,剜肉剔骨的痛楚还是让罗十一出了不少冷汗。

    弓九给她看了箭头,便让两个女仪鸾卫进来,替她上药包扎,擦洗身体。

    罗十一连发丝里指甲内都是血,在屋里洗了五盆冷水,才勉强算是洗净。

    后背的伤口不好牵动,她请两个女仪鸾卫帮忙挽了头发,问清弓九在书房东厢房,正由宁安青陪着。

    她快步过去,迈入房中:“青儿?”

    宁安青双眼一亮,起身正要扑到她怀里,被弓九用指尖捏住一块袖子:“你先生受伤了,别动。”

    宁安青立时站住,想一了想,看向弓九:“请问九先生,十一先生伤得重不重?”

    弓九松开这一角软缎:“重。最好半个月内不要下床,两……三个月内不许拿刀,也不许沾酒。”

    罗十一瞪弓九:“你!”

    弓九只看宁安青。

    宁安青走到罗十一身边,小心握住她一只手,声音轻软:“先生,九先生说不会再有事了,先生好好养着,等姐姐回来再一起庆贺不好吗?若您有不好,我怎么见姐姐呢?”

    她给檀衣使眼色。

    檀衣笑请:“先生,都有我们帮着姑娘呢。”

    罗十一瞪了弓九几眼:“你把这里都安排好了再走,不然小心我找你算账!”

    弓九低头喝茶。

    宁安青拉着罗十一的手把她送到院门,想叮嘱几句,反被罗十一嘱咐了好些“有不舒服就让你九先生给你诊脉”等话。

    她转身回来,看有人正和弓九回话,就在门外等了一等,正好和林平问清家里有多少人受伤,先让檀衣每人赏下去一年的月钱,后续还有赏,一应医药,自然都是官中出钱。她让受伤的安心养伤,没伤的就再辛苦几个时辰,协助仪鸾卫把家里收拾干净。

    林平、檀衣各自领命去了,弓九也吩咐完了属下。

    属下出门,他亦起身到门口,唤一声:“青姑娘。”

    宁安青正有许多想和他打听的事,忙应:“先生?”

    弓九垂眸看她抽了条却愈显单薄的身体,她细眉下的清眸,还有她苍白尖细的下巴:“还有两刻钟空闲,我给姑娘诊脉。”

    这个女孩是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看她能平安长大,也算他医者仁心,有始有终。

    宁安青眼中映出他清冷的面容,弯眉一笑:“多谢先生。”

    ……

    弓九在二更结束前带队离开了林宅。

    林宅大门内外的血迹已皆被洗净,大门上深深的刀痕,和各处脱落碎裂的砖石瓦片,只能慢慢修补。

    街边翻倒的,不属于叛军的尸首也都有人收走了。

    只余下碎布断发,破簪烂钗。

    弓九带着俘虏快速返回北镇抚司,心中忆起刚刚才辞别的青姑娘。

    三年过去,那个气息奄奄,虚弱不堪的小女孩,果然没有被她孱弱的身体影响,长成了外柔内刚的坚毅心性。就算听到皇上身边可能也有叛军,她也没有惊慌失措。

    就像三年前,他几次以为她要撑不住了,可她最后还是睁开眼睛,叫了他一声“九先生”。

    弓九把俘虏投入昭狱,拿着证词入宫请见。

    天已三更,大明宫灯火辉煌。

    紫宸殿内,江皇后坐在龙椅旁侧,萧永明着戎装,和罗温一左一右侍立。

    光滑的水磨砖上,跪着双手双脚颈项皆被绑起,形容狼狈的忠顺亲王,和衣衫整洁,凤冠下发髻丝毫不乱的忠顺亲王妃。

    忠顺亲王怨毒的目光看向他的王妃,话却是对江皇后说的。

    “你以为你知道的是全部?”他笑声不断,“皇兄带走的禁卫里,至少有四千人你不清楚!”

    “还有地动……”他哈哈大笑,“天不助我,难道是助了皇嫂?皇兄生死不知,皇嫂为何不推二皇子上位?”

    江皇后心中大惊。

    京中的一切几乎都按皇上预料的发生了,反倒是皇上自己会有不测?

    若皇上真在承平崩逝,以江家之力,她能顺利推永行上位吗?

    但她神色不动,似乎未被忠顺亲王的话动摇半分,冷笑问:“你如此下作,竟想拿重臣家眷相挟,怎么起事之前,就不考虑你母妃在宫里会怎么样?”

    忠顺亲王笑声顿停。

    他的颈项被紧紧束缚着,抬不起头,下巴在砖石上磨出血迹,怒声嘶吼:“江氏贱人!你把我母亲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