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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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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听到声响了, 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贺轻舟站在那间杂物间外发呆。

    贺小姐出门前特地嘱咐过她,小少爷的记忆刚恢复, 目前精神不是很稳定。

    担心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举动来,所以让阿姨多盯着点。

    阿姨忧心的上前, 问他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扶着门, 摇头。好半天, 才哑着声音问她:“阿姨, 这里面的东西, 还在吗?”

    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偏就带了几分侥幸。

    阿姨叹了口气:“先前你让我拿去扔了, 我就都给扔了。”

    一刹,心彻底落下。

    贺轻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后悔吗?还是憎恶, 憎恶自己。

    可能都有。但又不准确。

    是他自作自受。

    “那......”他记起什么来,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了几下, “我之前生日, 江苑送给我的礼物。”

    最后的幻想也被打破,阿姨摇头:“本来我是想替你留着的,但上面被洒了酒,干了以后墨水也花了。”

    贺轻舟深呼吸了几下,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迅速染上一抹红。他近来消瘦了不少, 许是受情绪影响, 身子也微微佝偻。

    阿姨见他步履蹒跚的上楼, 心里也隐隐发痛。

    她自小看着贺轻舟长大, 一向意气风发的少年,几时有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时候。

    突然想起什么,她忙叫住贺轻舟。

    然后去了地下仓库, 把那个贴满水钻的娃娃拿了出来。

    用玻璃框装着,太久没碰过了,外层上沾了薄薄的一层灰。

    阿姨用抹布擦了擦,然后递给贺轻舟:“这个东西我看着昂贵,便没舍得扔,一直放在仓库里。”

    东西有点沉,单手拿着,是有些重量的。

    贺轻舟眼睫轻垂,指腹轻抚过那一颗颗镶嵌紧密的水钻。

    与江苑有关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再劣质不过的木头勺子,或是只装了一半的千纸鹤。

    贺轻舟都清楚的记得,是在什么节日,因为什么原因,江苑送给了他。

    她从小到大,上的每一节手工课,最后的成果都送给了贺轻舟。

    因为他们的手工课老师说,用心做的礼物,是要送给最值得的好朋友。

    贺轻舟每次收到了都很得瑟,总跑去找苏御他们炫耀。

    哪怕木头勺子只是一个半成品的长条木头,千纸鹤折的不伦不类。

    贺轻舟都当宝贝似的留着。

    他和阿姨道过谢,然后抱着那个水钻娃娃上楼回房。

    这个娃娃真的很丑,彩色的水钻,红配绿的色调。

    甚至因为这个娃娃,江苑的审美一度被苏御质疑。

    但这个娃娃,是江苑用自己攒了十多年的压岁钱买给他的。

    是她身上全部的积蓄。

    她是个小穷鬼,压岁钱少的可怜,攒了十多年,那个最小号的小猪存钱罐都没装满。

    明明平时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太贵的衣服,却在贺轻舟得了奥赛金牌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小猪存钱罐砸了,“斥巨资”给他买了这个她觉得很好看的丑娃娃。

    贺轻舟对她的好,不是没有任何回应的。

    她虽然感情迟钝,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她总是,用自己最笨拙的方式,来对他好。

    润物细无声。

    贺轻舟在他的生命中熠熠生辉,意气风发。而江苑,则在距离人群很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给他加油。

    是很努力,很努力,去学习如何对一个人好的江苑。

    贺轻舟难过的是,他在失忆后,以那样恶劣的方式羞辱过她。

    他对待自己极度厌恶之人的方式。

    她被羞辱的次数已经足够多了,从小到大便是在这种冷嘲热讽中生存下来的。

    可是有一天,连那个疼她护她的人,也开始羞辱她。

    她当时又有多难过。

    贺轻舟不敢去细想,只要想起一些微末细节,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拿了无数根针往里扎一样。

    绵密的疼,疼的喘不过气来。

    -

    贺一舟因为公司的事不得不过去一趟,但是又不放心贺轻舟,于是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家里的阿姨打一通电话,询问贺轻舟的状态。

    阿姨看了眼三楼某个紧闭的房门:“气色还是有些差,但状态比前些天好多了。”

    贺一舟稍微松了口气:“我这边有事走不开,还劳烦您多替我留意一下。他在那孩子身上就是有些认死理。”

    阿姨说:“你专心忙工作,这里有我呢。”

    电话挂断后,阿姨去把露台上的盆栽修剪了一遍。

    是在中午的时候,苏御风风火火的外面闯进来,鞋子都忘了脱:“舟哥,你出啥事了,一舟姐怎么会担心你想不开。”

    房门是关着的,但是没反锁。

    苏御直接推开门进去,顿时被呛的退了出来:“你在里面炼丹呢?”

    贺轻舟一身上灰下黑的简装家居服,脸色够苍白,于是衬的那两黑眼圈就更明显。

    他席地而坐,眼神望向窗外的江景,一动不动的发着呆。

    此时指间夹了根烟,也不知道他保持这个动作多久了,烟灰都蓄了长长的一截。

    苏御抬手在面前挥了挥,企图把那仙境一般的烟雾给散开,结果是徒劳。

    然后他直接过去,开了窗:“抽了多少啊,这么熏着,也不怕变异。”

    他往烟灰缸上看了一眼,零零散散的,好十几根。

    贺轻舟后知后觉的抬眸,动作迟缓的把烟揿灭:“你怎么来了。”

    开口的声音,被烟雾侵蚀的沙哑,带着很厚重的颗粒感。

    “我都来多久了。”苏御从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挨着他坐了下来,“一舟姐让我来的,她怕你寻短见。说我话多,让我陪你说说话,这样你能好受点。”

    贺轻舟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衣柜旁:“那真是谢谢她,本来不想死的,现在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还能开玩笑,看来是没啥事了。苏御放下心来。

    贺轻舟把衣服从下往上脱了,哪怕好几天没吃饭,身上的肌肉仍旧紧实匀称,线条好看。

    苏御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我现在可算理解为什么你这种狗脾气,那些女生还趋之若鹜的往上冲了。”

    若是以往,贺轻舟对他的这句话不会太多的反应。

    顶多是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可此时,他却愣在那里,几分出神。

    直到苏御连续喊了他好几声,他才有稍微回过神来。

    “舟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舟姐突然担心你寻短见?”

    他仰着脸看他,脸上夹杂关心和疑惑。

    贺轻舟没说话,他沉默的把衬衣扣子扣上。

    苏御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睁大了眼:“你该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

    他没反驳,也没承认。

    甚至于,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

    但他的神情,和憔悴的神色,已经在无声传递给苏御确定的信息。

    失忆后的贺轻舟是不会露出这么柔软且脆弱的一面的。

    他只有在江苑面前,或是想起江苑的时候,才会这样。

    苏御情绪激动:“你可算记起来了,我还真怕你失忆一辈子。”

    贺轻舟没说话。

    苏御见他这副模样,大概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自己早就劝过他了,他那么对江苑,迟早会后悔。

    现在可不是遭报应了吗。后悔又有什么用,都过去多久了,三年。

    不是三礼拜,也不是三个月,是整整三年。

    江苑那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估计早把他给忘了。

    再加上......

    苏御沉默几秒,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贺轻舟说。

    毕竟两边都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但不说的话,又总觉得对贺轻舟不太公平。

    失个忆失三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宝贝女朋友还被兄弟给惦记上了。

    啧,人间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