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今非昔比 > 第十章 只是棋子

第十章 只是棋子

作者:依秀那答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霜兰儿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仿佛所有过往都在脑海重演一遍,真实的触感,真实的痛楚,每当她以为自己清醒时,又突然陷入更深的迷雾中。她好似走入茫茫树林,晨雾环绕,辨不清方向,身旁每颗树都是相同的,无论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转。

    突然,眼前有苍老的身影转过来,竟是爹爹。她刚要喊出声,刹那,雪亮的银箭射来,洞穿爹爹,鲜血直涌。不!她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冷汗不停地流着,好似被毒蛇盘住脖颈,不敢妄动,只得僵立,颈间收紧,再收紧,直至喘不过气来。

    骤然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眸,大量新鲜空气争先恐后涌入胸口,她大力呼吸着,只觉心跳愈来愈快,又渐渐平缓。

    视线由模糊至清晰,她瞧见头顶烟霞色的帐幔似巨网洒下,笼罩住她,她从未见过这种帐幔,环顾四周,床的样式更奇特,侧面雕花中镶嵌着精致的玉瓷,瓷器上手绘着衣着艳丽的女子身像。

    这是哪里?有瞬间的恍惚,她活着?还是死了?来到完全陌生的世界?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跌跌撞撞奔向梳妆台,扑倒在桌面。

    抬眸,昏黄的铜镜中,惨白的唇色,死灰般的眼眸,瘦得突出的颧骨。她还活着,听说,死人在镜中是没有影子的……她竟然还活着,爹爹惨死的景象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不能承受,叫她如何承受?

    “哐啷”一声,她猛地砸断铜镜。断柄锋利,她毫不犹豫朝自己喉口刺去。她不要活着,她想死……用力刺下,痛楚并没传来,她的手似被什么击中,铜镜断柄掉落在地,她刚想捡,却被进屋的秋庭澜一脚踢开。

    秋庭澜将手中托盘放下,脸色铁青,冷冷望着霜兰儿,“想死啊?”

    霜兰儿眼神无光,只凄惶摇头,“我不要活着,我不要活着。”

    秋庭澜脚一抬,踢了张凳子在霜兰儿面前,将热气腾腾的面往桌上一撂,吼道:“坐下!吃面!想死你也吃完了再去死!”她以为她的命是捡来的?竟这么不懂珍惜!

    霜兰儿一惊,竟听话坐下。

    秋庭澜恶狠狠地将一双筷子塞入她手中,“你伤已痊愈,身子虚需要营养,快点吃啊!愣着做什么?”

    霜兰儿神情依旧呆滞,只觉手中筷子比铅更沉重,她费力夹起一筷面条送入口中。

    秋庭澜松了口气,叹道:“这里是北夷国查索里城,仅次于都城墨赫。你已经安全了,绝不会有人追到这。”

    霜兰儿茫然听着,哪怕心神恍惚,她也能尝出这面条味道极佳。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突然回想起这样一段话。

    “霜霜,对了啊。这里不比宫中,咱们就简单点。首先炖一整只鸡做汤底,炖至七分时,将火腿切成丁再撕成一丝一丝,放入鸡汤中炖,官燕没有就算了,嗯,最好还要加一钱干贝。对了,面要先在清水中煮五分熟,再捞出来用清水过几遍,等凉了再放入鸡汤中用文火慢炖。还有,辅料要加上嫩青笋、金针菇、里脊,这些都要先在油里过一遍,洗去油,再捞进鸡汤一同炖……”

    鸡汤,火腿,官燕,干贝,嫩青笋,金针菇,里脊,一样不差。曾经龙腾养伤时想吃面,她嫌麻烦,随便煮了碗鸡汤面给他。她办不到的事,龙腾却能办到。她煮不出来的面条,龙腾却能煮出来。原来,并非是难,是她没有用心,她没有他用心。

    那夜她中箭,周遭那样冷,只有身后他的怀抱温暖如火。眼前那样黑,只有他的面容明亮如朝阳。他身上有种说不清的魅力,像是有种希望。好似一人在黑夜行走,而他就是为你点亮黑暗的光。

    他承认喜欢她,可她却对他提那么过分的要求,明知他做不到,明知他一定会救她。可他不知道,她真的活不下去。孤身飘零,有什么意义?

    她望着碗中的面,泪水突然滑落,起先一滴一滴,接着成串成串,尽数落在碗中。她哭着将面汤与泪水一同咽下,汤的味道渐渐变涩,不再鲜美……皆是她的泪水……

    对龙腾,她亏欠太多。她一文不值,她的世界只有绝望,可他执着地护着你、心疼你,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容。可她只是具掏空灵魂的行尸走肉,又能给他什么?

    秋庭澜看着霜兰儿痛哭,转首叹了口气。神人治好霜兰儿后,龙腾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查索里城,只因繁华之地才有名贵的补品,才有舒适的房间,才能让霜兰儿好好养病。他不懂龙腾为何不许他透露朝圣山的事。他只知面前这碗面饱含着龙腾太多的心意,怕面糊了不好吃,龙腾做了一碗又一碗,只为等霜兰儿醒来,吃上最爽口的。所以哪怕是强迫,他也要霜兰儿把面吃完。

    此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望去,只见龙腾一袭绛紫长衫,优雅地靠在门侧,依旧风采轩昂。唯一异样的是,他的额头用纱布包裹着,薄唇亦是苍白。

    霜兰儿怔怔望着龙腾,脑中掠过无数画面,她突然发现,他刮她鼻子说话时的俏皮,他微笑时的魅惑,他作画时的认真,她记忆中竟然都有,不知不觉早已刻入她的心中。

    上次她害他被贬泸州,背井离乡。这次她却害他堂堂皇孙国都回不了。欠他的恩,欠他的情,她怎么还?

    突然,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她心意已决,只要她死了,他总会忘了她,总有机会回祥龙国。天长日久,皇帝总会原谅他。如果说,她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无疑就是她去死,让他解脱。

    她轻轻启口,声音断断续续,“少筠,谢谢你的鸡汤面。你不该救我……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我一直在拖累你……”

    龙腾望着霜兰儿面前的空碗,突然笑起来,“我从外边买来的面还不错吧。等你吃饱,有精神,我们坐下来谈笔生意。”

    秋庭澜猛地抬眸,对入龙腾深邃的眸底,里面是一望无际的深沉,他竟一点都看不懂。明明亲手做的面,龙腾什么意思?龙腾和霜兰儿间能有什么交易?他刚要问。

    龙腾淡淡阻止,“庭澜你出去。”

    秋庭澜眉心皱起,朝圣山一事后,他总觉龙腾变了,可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他起身离开,将门带上。

    霜兰儿怔怔望着龙腾,“我以为这面……”

    龙腾冷笑中带着嘲弄,“你以为是我做的?怎可能?我是贵中之贵,怎可能做这些事?你真有趣,怎会这样想?”

    “你的额头怎么了?”她问。

    “哦。”龙腾轻抚额头,摆手道:“别提了,昨夜在红兰苑畅饮,喝多不小心撞到了。跟你说,北夷国的姑娘真开放,裙子穿在肚脐下,腰细似酒坛翁口。”

    霜兰儿蹙眉不语,其实她根本没在听龙腾说什么,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跟他告别,怎样了断自己。他救活她的人,却救不回她枯竭的灵魂。过了很久,她轻轻道:“少筠,让我死吧,我死了你就能回去……”

    龙腾猛地打断她,“你是我好不容易布下的棋子,你要死了,我损失可就大了。”他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并不高,却像是在冰冷的湖面投下巨石。

    霜兰儿呆滞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抬眸望着龙腾,疑道:“棋子?”

    龙腾微微眯起眼睛,“你真以为我爱上你了?爱到不惜为你做一切?我承认对你有点兴趣,也曾想占为己有。可天下这么大,我有兴趣的女子太多了,你只是其中之一。接近你,我是有目的。”顿一顿,他来到霜兰儿身前,一指挑起她的下巴,“你是我遇到女子中,最难哄的一个。我哄你这样久,本想等你爱上我,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不过现在没必要,如今你恨透龙霄霆,对我来说一样。”

    霜兰儿愕然,“少筠,你是不是喝多了?”她不知龙腾究竟怎么了,突然的转变叫她无所适从。

    龙腾心中一酸,眼神有瞬间温和,却突然冷硬,“霜兰儿,你真好骗。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做一笔交易,你助我夺得皇位,我替你夺回孩子,如何?今后我当我万人敬仰的皇帝,你过你的逍遥生活,怎样?”

    霜兰儿突然握住龙腾的手,“你脸色不好,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

    龙腾俊容僵了僵,将手抽走,他冷声道:“我在和你谈条件。你助我扳倒龙霄霆,我帮你夺回孩子,如何?”

    霜兰儿忽而一笑,“在洪州泛舟时,你说过,你从不想当皇帝。”

    龙腾转眸,淡淡道:“随口哄你,你也信?”

    霜兰儿不置可否,“若你想当皇帝,当初被构陷,何必只身顶罪?被贬泸州,如何东山再起?少筠,我不会相信你这些鬼话。你想帮我夺回孩子?我绝不会再拖你下水。你不用再说,我不想听。”

    有短暂沉默,寂静的屋中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谁的心正跳得凌乱。

    龙腾的手微微颤抖,拨弄着袖口的南海珍珠,那样圆,几乎捉不住。她无条件信任他,哪怕他说这样残忍的话,她竟一点不信。可他没有退路,他知道她还想寻死,她想让他回祥龙国,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懂?

    再抬首时,他眸中只余寒冰,字字都是嘲笑,“我当你有多清高,还是被我迷了魂。看要是我早些将你弄上床,你还不是服服帖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停一停,他突然揪住她的衣襟,手轻佻地抚摸着她的脸,一字一字说给她听:“你有没听过,以退为进?”

    不等她开口,他继续道:“我父王与龙霄霆和秋家斗了这么多年,我若搅进去,那才是必输无疑。我父王做过什么,你当我皇爷爷真的一无所知?霜兰儿,不妨告诉你,阻碍我登上帝位的,根本不是龙霄霆,而是我父王!我父王狠辣有余,能力却有限,绝非帝王之才。再说,若我父王登基,何时才能轮到我即位?我不想像他那样,大半辈子担着太子虚名,一无实权,二需谨慎,真是度日如年。”

    霜兰儿眉心一跳,身子微微颤抖。

    “最聪明的做法,就是隔山观虎斗!若龙霄霆斗不过我父王,皇位迟早还是我的。若我父王斗输,龙霄霆的野心亦在皇爷爷面前暴露。而我已然博得皇爷爷同情,再来便是信任!”

    霜兰儿心中酸涩,强辩道:“如今你祥龙国都回不去。谈什么皇位?少筠……”她突然握紧他抚在自己脸侧的手,声音哀戚:“少筠,你别再骗我了,好不好?”

    龙腾狠下心来,将她推远,冷漠道:“天时地利人和皆全,我只差两桩事便能成功。第一桩事,需立奇功一件。”他突然笑了笑,“筹谋多年,皆在我掌控中。有个人你一定听过。”

    “谁?”霜兰儿下意识地问。

    “李知孝!”

    那一刹那,霜兰儿脸色变得雪白。与李知孝的婚宴,是她此生悲剧的开始,亦是整个谜团的开始,通敌叛国之罪,究竟李知孝与北夷国有何关系,而这一切跟龙腾……

    龙腾深深凝视她,“你想想,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何时何地?”

    霜兰儿的声音突然软弱下来,“新婚之夜我却被劫至瑞王府。我打晕桂嬷嬷逃出来,想出崇武门却没令牌,正巧遇到你的轿子……”

    龙腾打断,“你有没想过,那么晚了,我出城做什么?”

    霜兰儿不语,静静望着他,眼中只有空茫。

    “北夷国是由几个部落合并,从中推选可汗,当时这名风吉可汗是主和派,想与祥龙国永久修好。可部落中有好战的贵族,他们争土地争钱争女人,烧杀抢掠。风吉可汗想尽办法打压好战贵族,维持边关稳定。好战贵族渐渐生了异心,联合兵变,刺杀风吉可汗,重新推举一位可汗,便是现在北夷国当权的佐部可汗。佐部可汗生性残暴,从此两国大小战火不断。边境将士,一半由庭澜统领,另一半则由龙霄霆管辖,这你应当知晓。”

    霜兰儿点点头,她曾随龙霄霆巡视边疆,多少知道些。此刻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与李知孝有何关系,与你有何关系?”

    龙腾摆出慵懒之状,嘴角抿成残酷的弧度,“那夜我去救李知孝,他的身份差点被秋景华识破。其实,李知孝是个假名,他是风吉可汗唯一的儿子,流落祥龙国。我早与他相识,布局多年,经商是为筹谋资金,储备药材是为助他政变。佐部可汗暴虐,主和派贵族怨声载道,若风吉可汗之子政变成功。将为祥龙国边疆带来长久的平安。龙霄霆善战,只是从战术上击退敌人。堡垒要从内部去瓦解,我若做成这件大事,是不是旷古奇功?!”

    顿一顿,他轻轻吐出几字,“居大功返回祥龙国,若再抓住龙霄霆把柄。你说,皇位?是不是探囊取物!”

    随着他话音落下,霜兰儿慌乱起来。

    龙腾补充道:“那夜为掩盖事实真相,我派杀手销毁证据,偷天换日,用假尸体替换李知孝,将整件事情圆得天衣无缝。你被劫走是幸运,否则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怔愣良久,霜兰儿极力想要镇定,发颤的手不停地理着衣襟上的流苏,忽地手上一用劲,细碎的珠子散落一地。她突然伏在桌上哭起来,热泪浸湿手背。

    龙腾收拢五指,薄唇紧抿。他从未见过她失态地放声大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悲哀随着泪水喷发,绝望且哀恸。这样的哭声,令他的心狠狠揪起来。可唯有彻底绝望,才能新生。

    良久,霜兰儿抬头时已没了泪意,“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需要人做内应,拿住龙霄霆的把柄,一举将他击败。没人比你更合适。”龙腾深深看着霜兰儿,“不过,你现在这副病恹恹懦弱的样子,是绝对不行的。给你两年,你必须学会骑马、射箭、学会搏杀之术,学会兵法布阵,届时我安排你易容。听着,每一样你都要好好学,别叫我失望!想想你的孩子,事成之后,天下之大,你带着孩子去哪都行。”

    霜兰儿脸上尚有风干的泪痕,愣愣望着他。

    龙腾面无表情,“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你不恨龙霄霆?不想夺回孩子?”

    霜兰儿不答,视线落在自己腕间齿印上。

    龙腾瞥见,淡淡道,“哦,瞧你那不争气的样子,咬你一口算便宜你了。”

    她垂首,轻轻拂过身上大红嫁衣,拂过百年好合的绣花。

    他开口解释,“你全身是血,换上嫁衣才好遮掩,否则四处被人盘查。”

    她手指缓缓摩挲着胸前悬挂着的翠玉扳指,冰凉的触感,似冻到、她的心。刚欲自脖颈间解下。

    他伸手阻止,“不值钱的东西,我早戴腻了。你留着随便玩玩。想扔了也行,不用还我。”

    俯身,他靠近她耳侧。

    冰冷邪佞的话语给予她最致命一击。

    “别告诉我,你还是不愿相信。想知道你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夫君李知孝,其实是谁?”

    再靠近一分,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侧。

    他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说出来,慢得好似凌迟,“风!延!雪!”

    她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变得雪白。

    默然低头,日影投在她脸颊上,愈见肌肤透亮,如白瓷一般,几缕碎发从额边垂落,却被冷汗腻在脖颈中。不想相信,此刻她也不得不信。

    如果,单纯只是他帮她争夺孩子。她不会同意,她不愿连累他。

    如果,只是一场交易。那么,她会郑重考虑。毕竟,各取所需。

    往事如云烟,她突然想起……

    记得被人陷害那夜,他轻轻一笑,慢悠悠地扣纽扣,好似他并没做错什么,而是其他人打搅他的好事。

    “不就是皇叔的女人嘛,我早就想把她弄上手了。”

    记得皇帝的拐杖朝他背脊狠狠砸下,他挺直脊梁承受,鲜血自他喉头涌出,浸染她的衣衫。可如今,他告诉她,以退为进。这是他的计划之一。

    记得她离开瑞王府来到洪州,遇上风延雪,一同经营生意,从此她有自己的事业,简陋的阁楼是她的家,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希望。

    可如今,他告诉她,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泸州天凤楼,他们相遇。

    他的声音柔和若四月暖风,“霜霜,我有点喜欢你了。”

    “你真相信?你真是太好骗了。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哈哈哈--”

    他总是这样,半真半假的,她无从分辨。

    泸州街市上,旁人误以为他们吵嘴。

    他装得很委屈,“娘子别气了,都是为夫不好。为夫下次再也不会了,好不好?在场各位做个见证,我对她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娘子,你就原谅我吧。”

    洪州泛舟时。

    山间的水格外清澈,竹筏漾起恬静的柔波,两旁青峰高耸,身后跟着一轮摇摇欲坠的红日。

    她清楚记得,他说:“我从不想当皇帝。”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神情再认真不过,“我确定,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闲云野鹤才是我的向往。”

    那时,他美丽的眼眸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再抹不去。

    她清楚记得,那夜,利箭刺穿了她,她痛得没有知觉,唯有身后他的怀抱温暖如火。

    可如今,他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布的局,她只是他一枚棋子。

    他并不知道。她活不下去,是因不想无止境地拖累他。只要她活着,他总要为她争取、为她考虑。可他不知道,她什么都给不了他,她的心支离破碎,即便她将自己拼凑完整,回应他的情,可她早不是完整的女人,一碗绝育汤药,她的人生已是枯井。

    可如今,他竟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欠他的,既不欠他恩,也不欠他情。将来一切,也只是交易。

    其实,她很想告诉他,她是喜欢他的。只是,她的爱已然给不起。她本想允诺他下一世,再下一世,甚至生生世世。若有轮回,她会好好爱他,只爱他。

    可如今,他竟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

    那她也没必要告诉他了。

    既然全世界都这样冷酷,全世界的人都这样无情,既然再美丽的回忆都是一场骗局,既然是合作、是各取所需,她为何不去争取呢?她还有孩子,她要去夺回来,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这一刻,霜兰儿骤然起身,面容不再哀戚,声音平静且镇定,“你的交易,我同意!”

    龙腾望着此前霜兰儿的神情,从凄怨,到茫然,再到坚毅,最后是冰冷。

    他的心,在痛。

    他的嘴唇,在发抖。

    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已仓惶逃离,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说。他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哪怕再多一秒,他都不能再掩饰好自己。

    他穿越街道,穿过人群……他不知自己该去哪……

    眼前似有什么模糊了视线,所有景象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忽地,脸颊似有一点冰凉要落下。他猛地仰起头,深吸一口气,不让眼角的泪落下。

    怔怔看着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天空,如同看着无底深渊,白鸟飞过,晴空万里。

    是谁在撕裂着他的伤口?他鲜血横流,他无法呼吸。

    究竟要花费多少心思,究竟要怎样忍受心中凌迟的痛楚,回忆着他们曾经美好的点点滴滴,并将这些美好回忆一一拆得支离粉碎,才能编出完美的弥天大谎,才能骗过她。

    他伤她,她的目光楚楚可怜,像是乞求,他不知自己怎样说出口,可再难,他也做到了。而她,亦是相信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

    如果没有爱,就让仇恨支撑你。

    阳光猛烈,灼痛着他的眼。

    他站在查索里城繁华的街市中,举目望去,圆圆的、尖尖的屋顶,有白色的,有蓝色的,好似朵朵白云飘在身边,缥缈不真实。

    有风扫过城镇街角,他好似听到无数兰花悄无声息地绽放,好似听到日升月移,听到雁过留痕。

    如果,她对他的爱,尚未开始,那将不再会有后续。

    如果,她对他的爱,刚刚萌芽,那也只能就此扼杀。

    因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三年时光,并不长,不过转瞬逝去。有很多东西,她必须学会,她总要成长。因为,将来能保护她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