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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如履薄冰宫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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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霄并不抬头,只是继续勾画奏折,平平静静地说出了一句话:“人总是会变的,旧人变新人是变,假的变另一个假的也是变,一切人和事都在变,也就没有深究的意义了。”

    都容说:“你说的没错,如果什么都变了,那就没有深究的意义了。可是,如果母后的心没变呢?又当如何?”

    冥霄放下最后一本奏折,把笔搁置,眼神平和地迎着都容的目光,说道:“你我从来都不是敌人。”

    这句话于都容而言是一粒定心丸。

    “是吗?”都容心中生起很多疑惑。

    门外,有宫女轻声禀报:“殿下,小画姑娘请殿下去后花园用膳。”

    都容迟疑了下,似有顾虑,离开了东宫。

    其实,冥霄察觉到了,皇后都容离开之前,小画就躲在重帘之后。她大抵想看看皇后对她的态度,大概在奢望最后一丝温情吧,可惜,不管是第一眼看见还是如今亲临东宫,都容对她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都是冷漠。

    都容亲手在母女间画了一条鸿沟,从此隔膜,两不相认。

    舒小画的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天晚上的膳食很丰盛,舒小画没有胃口,浅浅地吃了点儿就放筷了。冥霄让人端来糕点让她尝,为了让她心情能放松点,又故意提了当初在无影山吃月饼的事。

    他递给舒小画一块月饼,“尝尝,看看比起你中秋做的月饼,味道会不会好点儿。”

    一想到那天的事,舒小画就红了脸,低头不语,也不肯接饼。

    冥霄道:“既然你不吃,那我就全吃完。”

    舒小画惊讶坏了,“你吃得完吗?”

    “对了,当初那盘月饼你……怎么吃完的?”舒小画一直好奇这个问题,奈何后面被耽搁没有机会问。当初她尝了一点点都咽不下去,他是怎么做到把盘子扫空的?

    冥霄道:“无影山有个侍卫表现不错,我就把那些月饼全赏给他了,还看着他全部吃完才放他走。”

    事实是,有个侍卫奉了俞童的命令给冥霄使坏,本来是打算在他放上丢些尖锐的钉子,没想到被发现了,求爹爹告奶奶地让冥霄饶命。冥霄也不罚他,只让那个人把月饼吃光。那侍卫吃到一半泪流满面,恳求冥霄打杀体罚,冥霄不肯改主意,坚持看他吃完。也正因为有了这事,其他人再也不敢找冥霄的麻烦,即便冥霄于中秋当夜把舒小画抱到自己的房间……

    冥霄对舒小画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舒小画却能想象出当时是何等惨烈的情形,默默在心里为那侍卫捏了把汗,并发誓以后再也不进厨房祸害苍生。

    用过晚膳,冥霄送舒小画回房。舒小画等冥霄离开后,就从窗户溜了出来。她身影如风,从一座座宫殿之上掠过。她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想看看本该属于她的家究竟长什么样子。

    逛了一圈,也不见得就比无影山好。

    舒小画从淑妃的宫内经过,看见她正和花婆婆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别的妃嫔宫内就没那么热闹了,有的死气沉沉,听不见一丁点声音。有的妃嫔破口咒骂身边丫头……

    后宫,究竟是个什么吃人的地方?

    这种地方,大抵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不经意间,舒小画在一堵宫墙后看到了花若寻。她的肚子已经隆起,身体比怀孕前肿了些,但因为眼里多了些温和柔情,其倾国之色不减,反而有种很特别的味道,像一朵盛开的花已绽放出她全部的美。

    舒小画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却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花若寻的跟前。

    是冥瓷。

    也对,花若寻还怀着冥瓷的孩子呢,他回京师后当然应该来看看。

    花若寻看到冥瓷时,眼里顿时有了灿烂的星光,可她却把冥瓷往外推,“你快走,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冥瓷不走,说:“冥尉忠那只老狐狸已经死了,没人会因为我的关系杀你肚子里的孩子,从今往后,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花若寻不放心,说道:“只要相府还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丞相的位置,我这心就不敢放松。”

    冥瓷道:“那我就去杀了他,让你彻底安心。”

    花若寻按住他的剑,说:“逞一时之快,杀一人并不难,难的是忍辱负重屠尽天下奸恶之辈。我希望……孩子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不是快意恩仇的莽夫。”

    夜风寒凉,冥瓷脱下衣裳给花若寻披上,“会有那么一天的。”

    花若寻想起个人来,问他:“闫师呢?他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冥瓷迟疑了下,就是这短暂的迟疑让花若寻有所猜测,她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只觉浑身血液翻滚,脑袋一片空白。

    冥瓷紧抱着花若寻,无法给予任何安慰,只能任由她的泪打湿他的肩。

    花若寻对闫师是有愧疚的,她从一开始就骗了他,后来又一再地利用他。她想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不让他再心存幻想,将真心误托他人,也想很认真地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她。

    也许是上天不忍,怕他知道她真实的样子,所以,让他到死都只知道她天真无邪,纯情又乖巧。

    冥瓷回来了,花若寻的心安稳了不少。冥瓷在徽州时,她日夜都守在菩萨前,一日三炷香地伺候,为他祈福,希望他能平安。当她得知他回京的消息,高兴得连鞋也没穿就从寝殿跑了出去,可一想到相府还有个冥尉忠,不敢给冥瓷惹麻烦,只好折回宫内。

    如今,冥瓷就在她的面前,可以碰到他的手,感受他的呼吸,听见他的声音……他的一切都在她的眼里了。

    冥瓷在见过花若寻后,去了相府。

    相府戒备森严,即便冥尉忠已经不在了,冥瓷想要避开所有视线成功潜伏到相府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相府分为前院和后院两个部分,前院又八进八出,气派迂回,需得小心。至于后院,复杂诡谲,藏在一片梅林之后,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它的存在。

    天就快亮了,冥瓷站在了冥尉忠的卧室。

    这里的一切他都熟悉,虽是很多年前来过一次,却像铭刻似的把房间里的一切都记住了。多年过去,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就连墙上的古董物器也都没换过。

    那床上,曾躺着冥尉忠,如今躺着他的影子。

    那影子察觉到有人闯入,惊得低叫一声,像做噩梦似的弹坐而起,慌张地问:“你是谁?”

    冥瓷觉得好笑,一柄利剑抵在了他的脖子处,说道:“你假扮他,就该想到会有他的仇人找上门来取你的狗命。”

    那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也没看出来人是谁,冥瓷索性帮他点了盏灯。

    灯一亮,冥瓷的脸在“冥尉忠”的眼里清晰起来,他才认出是冥瓷,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冒冷汗。

    冥瓷笑了:“就凭你这样,也敢冒充冥尉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