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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新闻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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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拔了些枯草树枝铺了两个相邻的床位,把林宛儿抱上去,用手铐将二人的手铐在一起,仰天躺倒,道:“睡吧。”

    林宛儿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李晓眼皮都不抬,道:“你今天情绪起伏太大了,需要把心静下来。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钱一拿到手我就放了你。”

    林宛儿望着身旁不断跳动的火光,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在想,为什么在你们绑架我之后,我第一时间竟会怀疑到姐姐身上,我这个人是不是太敏感了?”

    李晓道:“正常,那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一直在防范着你姐姐。”

    林宛儿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是不是很坏?”

    李晓道:“那要问问你自己,你姐姐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你既然这么敏感,那为什么又要到A市来?她总不能强迫你来吧?”

    林宛儿叹了口气,道:“我是想修补我们姐妹之间的裂痕,原来姐姐对我很好的。”

    李晓道:“反正你睡不着,说来听听。把烦恼的事说给别人听,自己的烦恼就会减少一半。”

    林宛儿不作声,直过了十几分钟,李晓听她呼吸悠长均匀,竟似已睡着了,便也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的一声大叫,李晓一惊而起,却见林宛儿猛地投入他怀里,身体簌簌发抖,嘴里不住的嚷道:“姐,救我!姐,救我!”

    李晓感觉肩头潮湿,却是被她的泪水浸湿的,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心里对自己的做法也颇觉无耻,一个还未成熟的女孩,一日间竟经历了如此风波,怎么会不被噩梦吓醒?他拍着她的肩头,低声安慰,林宛儿哭了一会儿,把头抬起来,泪光滢滢的道:“我……我又梦到我姐姐了。”

    李晓道:“你经常梦到你姐姐?”

    林宛儿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做了个什么梦?”

    李晓对她的梦很不敢兴趣,但还是道:“我可以听的话你就说。”

    林宛儿擦了眼泪,转过头,曲起双膝,将下巴搁在上面,凝视着天空上的点点繁星,幽幽的道:“我梦见姐姐从美国哈佛毕业回来了,一家人见面后都很高兴,我那一年还不满二十岁,姐姐二十四岁。我们姐妹的感情从小就很好,即使是姐姐去了美国读书,一年之中难办回来一趟,但我们也会经常通电话,保持联系。第二天,姐姐约我去游车河,她在美国拿了驾照,却很少开车,想回国后过过车瘾。

    “我们开了爸爸的车子出去。开始姐姐开的很慢,很小心,就在市区里转,但后来熟练了,就觉得车多、人多,速度快不起来,不过瘾,于是就直接上了高速。她开的很快,我很害怕,可是我越叫她慢点,姐就越兴奋,越要加速。结果可怕的事发生了,车子忽然暴胎了,这么快的速度,姐姐根本控制不住车子,我们和车子一起翻倒在路边。我当时被撞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姐姐已经爬出了车子,离得车子远远的,惊恐的望着我。我浑身又麻又酸又痛,腿被压住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当时我向姐姐大叫:‘姐,救救我!’可是她拼命摇头,就是不肯过来。

    “我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汽油味,车子在大量的泻油。在电视、电影里我看过,翻了的汽车很快就会被汽油引燃爆炸,姐一定是害怕汽车爆炸所以不敢过来。我一边呼救,一边挣扎,终于把腿挣脱出来了,可是腿上也划出了长长的一道口子,留了很多血,不过那时,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我从破碎的车窗中爬了出来,还没爬出多远,车子就爆炸了,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热浪像龙卷风一样刮过来,把我掀到了路边的护栏上,又是我的腿先撞上去,我痛晕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爸爸就在我身边,我抱着他放声大哭。爸爸一边安慰我,一边痛骂姐姐,骂她不该逞能,把妹妹害了。姐姐低着头站在那没有说话,脸色惨白,我想爸一定还不知道姐姐当时见死不救的事,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很伤心。我终于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爸,我不想让他难过,也不想令姐难堪,这件事,就永远埋在我的肚子里,让它发烂、发霉,让时间把它彻底抹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不想让这件不愉快的事影响我们姐妹俩的感情。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件事后,姐就一直对我很冷淡,甚至有些……敌视,我不明白,我没有对不起她,她为什么要恨我?”

    李晓听到这里,道:“这不是你的梦,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林宛儿点点头,道:“姐姐那冷冰冰的样子经常把我从梦中惊醒。这些事我从来就没有对第三个人说过,你是我第一个听众,也是最后一个。”

    李晓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我信任你吗?”林宛儿撑着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道:“也许只是因为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对一个陌生的人说这些我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接着她又道:“后来有一天姐叫我去游泳,就在家里的泳池里,我很开心,虽然我不能游泳,只是因为她又愿意和我玩了。可是没想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姐给我的救生圈忽然漏气了,我大声呼救,却看见姐就像那次车祸一样,冷冷的望着我,既没有去喊人,也没有下水来救我,那一刹那,我的心就像赤裸裸的冻在了冰天雪地。上次我不怪她,因为怕死是人类的天性,姐那是本能的反应,可是那时我有一种预感,这次姐是有预谋的。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家里的佣人之前就被姐以各种借口支走了,那一次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挣扎上岸的……”

    李晓道:“或许是因为你的腿,在生死关头,你的潜能就被激发出来了。所以我一直怀疑你残疾的只是你的心理,而不是腿。”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林宛儿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道:“你看,今天的夜色真美。其实残疾了也未必就全是坏事,我一点也没有因此责怪姐姐。为了陪我,爸爸留在家里的时间就多了,也更疼我了;虽然行动不便,我不能像常人那样去享受青春,却反而更加领悟了生活的魅力和真谛,原来我从来就不知道星星也能这么美丽,钓鱼原来有这么大的乐趣,烧菜原来真的可以留住一个男人的心。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学会烧菜之后,我爸爸就很少在外面吃饭了。”说着,她抿嘴而笑。

    李晓心道:“未必是你烧的菜好吃,或许这只是一个父亲在为女儿重新点燃对生活的渴望而已。”当然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转念又想:“看来林雁儿对妹妹已经起了某种病态的心理,这次行动要把重点放到林福衡的头上。”

    林宛儿续道:“自从姐结婚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直到最近她打电话叫我来A市玩……”

    李晓大奇,道:“你明知道你姐可能会对你不利,你还要来?”

    林宛儿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我也确实很想她。我们姐妹毕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如果我拒绝了她,那她不是会认为我对以前的事还放在心上,不肯原谅她?”

    李晓摇头道:“原来你们姐妹俩之间还有这么多恩怨,怪不得一遭到我们绑架你首先怀疑的竟是你姐姐。”

    林宛儿脸一红,道:“我知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这么想很不应该,可是……”

    李晓打断她的话,道:“不,没有人责怪你的怀疑,人性本来就是卑劣的,更何况她也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只不过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林宛儿道:“谢谢,不过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李晓一愣。

    林宛儿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道:“人性不止是卑劣的,卑劣只是人性的一部份,同样,伟大的闪光是和卑劣共存的。比如说你不顾危险在狙击手的威胁下把我从车里救出来,之后又一路保护我逃跑。在翻车的一刹那,我原以为我死定了,没有人会理会我的生死,就如我的第一次车祸一样。”

    李晓苦笑不已,道:“你完全不必感激我,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我自己。”

    林宛儿眨着眼睛,含着笑意道:“所以我说卑劣是和伟大共存的,你就是一个两种性格并存的矛盾体,只是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研究一下你的心理,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个本性并不算坏的人走上劫匪这条路。”

    李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你的研究很无聊,每个人的犯罪目的都不相同,穷其一生你也未必能研究出什么名堂,你钱多的烫手的话不妨捐点给希望工程好了,那比研究我要有意义的多。”

    “睡吧。”

    他往后一躺,由于手被铐着,林宛儿迫不得已也被带着躺下,她气鼓鼓的道:“我脑子还很清醒,不想睡。”

    李晓道:“可是我想睡了,明天还要背你爬山。如果你能答应我明天你自己走路,那我就陪你一个晚上不睡。”

    林宛儿嚷道:“你明知道我不能走的,还说这个话,我抗议!”

    李晓不理她,道:“我们现在不处在平等的位置,你是我的俘虏,没有权力抗议。”

    林宛儿心中气恼,怒道:“睡就睡!”她侧个身不愿看他,但两人的人是铐在一起的,她的手往里一扯,李晓的手也跟着过来了,搭在了她的腰间,她浑身一震。虽然二人搂搂抱抱肌肤相亲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但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让李晓接触到了身体敏感部位,直是羞意难当,心里忽的想道:“原来他还有一样好处,就是不好色,不然我现在就糟糕了。”

    李晓手一接触到她的腰肢便觉得不妥,翻身坐了起来,道:“小姐,你能不能平躺着,不然你可别说我吃你豆腐。”

    李晓若是不理会此事,那林宛儿是定要把身子转过来的,现在他把这个当回事一说,女孩家的顽皮劲上来,反而要故意捣蛋,道:“难道我要平躺一个晚上啊,你不会睡到这头来?”

    李晓发作不得,道:“小姐,你靠着火堆这么近,我怎么睡?要不我们换一个位置?”

    林宛儿眼睛一闭,安然道:“不换,换了也没用,我喜欢两边侧着睡,总不能我们两个晚上换个没停。”

    李晓也赌气,躺下来手往她身上一放,道:“那随便你,反正我不吃亏。”

    林宛儿没想到他竟真的把手放了过来,脸被火光一印,更是觉得火烫。有心想转过身去,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此时转身无疑是向他认输,因此僵着身子,硬是不肯回头。过了半晌,听他呼声响起,竟是没心没肺的睡着了,愈觉羞恼。

    强撑了一会儿,听他呼吸渐渐均匀,应该不是在装睡,她轻轻提起那支沉重的胳膊,慢慢的放到一边,同时把身子也转了过来,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暗爽,轻轻的骂道:“猪!前面还神气的什么似的,没想到睡的比我还快,真是一头大肥猪!”

    她话刚说完,却见李晓砸了下嘴巴,转了个身,呼噜继续打的山响。这下可把林宛儿气坏了,李晓转身不打紧,她的手臂却必须也跟着过去,不然非扭断不可。林宛儿还从未以这种主动的方式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昵的动作,一颗心顿时砰砰乱跳,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把他推醒,似乎有点过份,刚才自己也是这么睡,没道理不准人家转身;若是就这么让他去,明日早上醒来让他瞧见那成什么样子?他会不会嫌自己太轻贱?

    夜凉如水,就这么胡思乱想中,朦朦胧胧睡着了,睡梦之中隐约觉得似乎有人放下了自己的胳膊,不由咕哝了一声,摆了个让自己更加舒适的姿势继续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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