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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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总早上九点一刻准时给老夏打了电话，老夏让刚进门还没脱了羽绒服的罗俊去门口接贺总。
宁若男收拾好小小的会议室之后，去烧了一壶热水，贺总每次来都只要红茶，从不喝咖啡。
贺总大约五十岁左右，平时总穿休闲西装，不带领带，看着脾气温温和和的。他好像从不生气，每时每刻都笑眯眯的，连张少骂人的时候都是。
老夏说这种人最难对付，因为你看不清他心里想什么。
“方案再不定下来，赶不上春节后开工了。”过完方案，老夏摘下了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给自己换了个不太正式的姿势。
“我先跟张总汇报一下。”贺总一脸我做不了主的表情，虽然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做主。
老夏没吃他这套，“贺总，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您真的得催催张总了。合同上咱们说的很明白，三套方案的基础上选一套深化。深化设计的时间是2个月左右，您要是想赶上春节后施工进场，春节前就得把深化设计一并确定签字。就算最后所有设计方案都顺利的话，您施工方还不一定有时间备材料进场呢。张总他是个外行，但您得帮他把好关啊。”
老夏混迹设计圈二十多年，太了解客户的套路。全都是初版方案的时候磨磨唧唧，这个看着还行，那个看着一般，来来回回让你改。一会儿中式风格好，一会儿又简欧也不错，就是一团乱，啥都想塞进自己的空间。天天跟你说不急不急，再看看，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急。
等到确定了初版方案开始深化的时候，他又天天跟催命的似的盯着你，一天到晚微信、电话变着花样的催你，这时候就成了你拖累了他的工期。
所以老夏在初期创业吃过几次亏之后，从来不给自己挖坑。方案根据客户喜好和前期的客户背景了解，只给三版，而且给写进合同里，这三版还得是第一笔款到账了的情况下才给出。深化方案时间在合理的范围内留的充足些，具体实施的时候再往前赶一赶，免得自己违约。
贺总秉承自己“承上启下”传话筒的优良品格，决不自己擅自做主。老夏也不是吃素的，反正我不违约，您到时候也别怪我拖您工期。
宁若男适时地拿起茶壶，“我去给大家续点儿水。”
贺总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虽然目前作用仅限于“跑腿”，但是好歹是个年薪百万的主，而他，可以把他们想说又不能当着张少说的话，传达给张少。所以，老板们的谈话，宁若男选择回避。
宁若男端着水壶出了会议室，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看见艾文，“诶，老夏不是让你们今天休息吗？”
艾文忽然脸一红，别别扭扭的说：“我昨天走的没那么晚......过来看看有啥我能帮忙的。”
宁若男笑着没拆穿他，“等会儿我把张总那儿改好的方案发你，还有明天去开会的资料，你自己先熟悉熟悉，不清楚的再问我。”
艾文点点头，坐下来装着整理自己的桌面。
宁若男去茶水间烧热水，顺便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拿出手机翻了翻外卖，又想了想附近哪家的下午茶适合男士又卖相好，重点还要不贵。老夏只大概跟她说是那人是他新看上的设计师，正好最近公司缺人，准备招进来。
宁若男分析，老夏看上的人大约应该有些品位，当然，除了罗俊。下午茶档次不用太高，但是要一下能唬住人，让人觉得他们公司特别讲究，还很有实力。跟了老夏十五年，她这点儿小聪明还是有的。
宁若男把添好热水的茶壶端回会议室，老夏还在软硬兼施的让贺总去提醒张少时间的问题，贺总还是笑眯眯一脸好商量的模样。宁若男没多留，给贺总的茶杯添好热水，给老夏换了杯热红茶，又把她顺手烤好的小曲奇往桌子上一搁，就出了会议室。
宁若男有自己的办公室，原因不是她级别比谁高。在老夏的工作室里，除了老夏和老侯是公认的创始人兼老板，其他人可以说是“人人平等”。
他们公司没有设计总监，每个人的名片都统一写的“设计师”，连老夏和老侯的名片也都只写了“设计师”。如果需要的时候，又人人都是“设计总监”。这是老夏的理念，任何项目，他的公司随便拎出来一个就可以上。
全公司，只有宁若男的名片上写的是“运营主管”。
她管着全公司的运作，从打印纸采购到工资发放，从公司前台小妹、电话总机到设计、绘图、去项目开会，宁若男真的做到了“一个萝卜好几个坑”。
所以，她有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她的办公室里有保险箱。老夏曾经开玩笑说：“这个公司我可不做主，若男做主。”
宁若男回到座位上，把资料都发给艾文以后，就开始写邮件。英文，群发全公司，题目是：请在30号之前交上本月所有报销的费用票据。然后她打电话催了催工厂赶紧把年底回赠老客户的礼品卡寄过来，30号之前她得连着礼品送出去或者寄出去。接着又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务，比如年底催甲方爸爸赶紧把尾款付了，因为牵扯到跨年，她还得跟会计协调开票的事情。
宁若男竖着耳朵，终于在快11点的时候听见老夏从会议室出来。宁若男整理了下衣服，走出去，跟着老夏一起送贺总出门。
关上门，宁若男问老夏：“老侯呢？”
老夏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串串放出来：“宝贝儿，来，真乖！想我了吧？”又顺手从自己办公室的一个小框里拿出一块肉干，拆开包装喂给串串，“被我发配边疆了。”
宁若男靠在门框上，“哦，我说呢。老侯不会把那大姐给得罪了吧？”
老夏继续逗串串，“放心，那女的迷他迷的不行，我去了反而不好。”
老夏为了支开老侯，把老侯给卖了。
“你说方案都没定呢，他继续跟张少去理论一个沙发放在哪儿的合理性有意义吗？”老夏说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偏偏老侯是个特别拧的德国佬，怎么都掰不过方向来，“重要的是，让张大少赶紧把大方向定下来，好继续往下走。”
“老侯有时候是挺固执的。啊，对了，下午那人大概多大年纪啊？我一会儿买东西去。”宁若男岔开了话题，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夏。
老夏抬起头，看着宁若男，说：“嗯......大约跟你们差不多吧，哦，对了，好像跟你一个学校的。”
“啥？”宁若男愣了愣。
“LG的，你是LG的对吧？”老夏揉着串串的头，发现了宁若男的异常，“别担心，好像比你大几届，应该不认识。当然了，如果不幸，正好是熟人，咱就不要他了呗。放心。”
“哦......”宁若男没再接这个话题，“你中午想吃啥？需不需要我带回来？”
“你去哪边？”老夏问。
“还能去哪儿，去北边使馆区买几个水果塔呗，你们男的又不爱吃甜的。”使馆区有家专门卖各类水果塔的店，不算太贵，也比蛋糕之类的更适合男士。
“行，那你帮我带个三明治回来吧，老样子。”老夏转头打开电脑，进入工作模式。
宁若男回办公室穿外套拿手机，经过开放式办公室顺便又问了问罗俊和艾文有啥需要她帮忙带回来的，这俩混日子的当时聊游戏聊得正欢。
宁若男晃晃悠悠往使馆区走，走到使馆区的小店不算近，大约要20分钟，平时宁若男会骑上她的小电动车，但是冬天太冷，她觉得骑车不如她走路方便。
天气还是雾蒙蒙的，阳光透过这层雾洒在地上，跟黄昏似的，有种时间的错乱感。小路两边的店铺有的还没开门，偶尔有人骑车路过冷清的街道。北京最美的季节已经过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微弱的阳光照耀下，投下一个模糊的阴影。
北京很久没下雪了，宁若男都不记得上一场雪是哪一年下的了。她的记忆里，北京是下过大雪的，就是想不起是哪一年。可能她真的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
买完东西，她溜溜达达回办公室。刚刚还寂静的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办公楼里的白领们三三两两的下楼来吃午饭，这时候去哪儿都得排队等座。他们公司多是外卖解决，但也偶尔碰到外卖小哥超时，毕竟要吃饭的嘴太多。好在他们都是些时间上极其没谱的人，有时候午餐直接就变成了下午茶，甚至没时间吃午餐。
宁若男小心的拎着东西避开人群，耳机里无限循环着周杰伦的歌。她不是不想听听新歌，只是听来听去，最后歌单里还是只有周杰伦。她想，可能是她年纪大了。
手机突然响起来，惊得专心走路的宁若男一个机灵。接起电话，老夏问她到哪儿了，她说基本可以看见武警叔叔的岗哨了。老夏在电话那头说：“那你等一下吧，小裴说他正好在附近办事，这会儿办完了，我就让他直接过来了，估计也快到了。”
“哦，好。”宁若男继续往前走，“他全名叫啥啊？”
“裴君涛。”
后面老夏说的什么宁若男没听见，“裴君涛”三个字直接把她的脑子炸到死机，“轰隆隆”响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她的手机微信响了一声，老夏怕她没听清，贴心的直接发了微信过来。
“裴君涛”就闪闪亮的停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衬着她手机淡蓝色的大海壁纸，异常静谧无声，就像当年她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
裴君涛曾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专业好，成绩好，人长得高大又帅气，脾气也好，系学生会主席，听说后来还去了德国读研。
宁若男努力搜寻着记忆里那点儿残留的影像，可是除了最初那点儿震惊之外，她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这位“风云人物”的长相了。
十五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它已经模糊了记忆里太多的东西。
微信里老夏又发了条信息：我把你电话发给他了，他到了会联系你。
宁若男愣了，她不知道，十五年之后，裴君涛是否还记得一个叫做“宁若男”的学妹。
宁若男的手出了一层汗，手机铃响的时候，她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您好，宁小姐吗？我是裴君涛。”
宁若男听着低沉的男声穿过耳膜，直到脑海深处，然后头皮阵阵发麻。她扭过头，隔着栏杆，看到外交公寓的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一手插进衣兜，一手拿着手机，“我已经到门口了，夏总说可以联系您。”
宁若男从有些干渴的喉咙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啊……您好，您登记了吗？”
“登记好了，门卫室让我给里面打个电话，得麻烦你们出来接我一下。”话筒里的声音带着笑，烫着宁若男的耳朵。
“哦，好的，你等我一下……”宁若男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到门口了。”
“好，谢谢。”
收起手机，宁若男才抬脚往大门口走。
裴君涛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朝门里面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女人让他眯起了眼，越看越觉得熟悉，越来越近……脑海深处的记忆里，有个女孩的身影和她重叠起来。
“若男？……你是宁若男吧？！”搁着十多米的距离，裴君涛认出了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是裴君涛。”
“那个……”宁若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受宠若惊，但她觉得自己已经35岁了，是个真正的大人了。而作为一个大人，在这种时候应该非常平静。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突然有些忘词。最终，嘴巴不受控制的蹦出两个学生时代叫了无数次，却被她遗忘了十五年的称呼：“……学长……”
贺总早上九点一刻准时给老夏打了电话，老夏让刚进门还没脱了羽绒服的罗俊去门口接贺总。
宁若男收拾好小小的会议室之后，去烧了一壶热水，贺总每次来都只要红茶，从不喝咖啡。
贺总大约五十岁左右，平时总穿休闲西装，不带领带，看着脾气温温和和的。他好像从不生气，每时每刻都笑眯眯的，连张少骂人的时候都是。
老夏说这种人最难对付，因为你看不清他心里想什么。
“方案再不定下来，赶不上春节后开工了。”过完方案，老夏摘下了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给自己换了个不太正式的姿势。
“我先跟张总汇报一下。”贺总一脸我做不了主的表情，虽然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做主。
老夏没吃他这套，“贺总，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您真的得催催张总了。合同上咱们说的很明白，三套方案的基础上选一套深化。深化设计的时间是2个月左右，您要是想赶上春节后施工进场，春节前就得把深化设计一并确定签字。就算最后所有设计方案都顺利的话，您施工方还不一定有时间备材料进场呢。张总他是个外行，但您得帮他把好关啊。”
老夏混迹设计圈二十多年，太了解客户的套路。全都是初版方案的时候磨磨唧唧，这个看着还行，那个看着一般，来来回回让你改。一会儿中式风格好，一会儿又简欧也不错，就是一团乱，啥都想塞进自己的空间。天天跟你说不急不急，再看看，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急。
等到确定了初版方案开始深化的时候，他又天天跟催命的似的盯着你，一天到晚微信、电话变着花样的催你，这时候就成了你拖累了他的工期。
所以老夏在初期创业吃过几次亏之后，从来不给自己挖坑。方案根据客户喜好和前期的客户背景了解，只给三版，而且给写进合同里，这三版还得是第一笔款到账了的情况下才给出。深化方案时间在合理的范围内留的充足些，具体实施的时候再往前赶一赶，免得自己违约。
贺总秉承自己“承上启下”传话筒的优良品格，决不自己擅自做主。老夏也不是吃素的，反正我不违约，您到时候也别怪我拖您工期。
宁若男适时地拿起茶壶，“我去给大家续点儿水。”
贺总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虽然目前作用仅限于“跑腿”，但是好歹是个年薪百万的主，而他，可以把他们想说又不能当着张少说的话，传达给张少。所以，老板们的谈话，宁若男选择回避。
宁若男端着水壶出了会议室，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看见艾文，“诶，老夏不是让你们今天休息吗？”
艾文忽然脸一红，别别扭扭的说：“我昨天走的没那么晚......过来看看有啥我能帮忙的。”
宁若男笑着没拆穿他，“等会儿我把张总那儿改好的方案发你，还有明天去开会的资料，你自己先熟悉熟悉，不清楚的再问我。”
艾文点点头，坐下来装着整理自己的桌面。
宁若男去茶水间烧热水，顺便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拿出手机翻了翻外卖，又想了想附近哪家的下午茶适合男士又卖相好，重点还要不贵。老夏只大概跟她说是那人是他新看上的设计师，正好最近公司缺人，准备招进来。
宁若男分析，老夏看上的人大约应该有些品位，当然，除了罗俊。下午茶档次不用太高，但是要一下能唬住人，让人觉得他们公司特别讲究，还很有实力。跟了老夏十五年，她这点儿小聪明还是有的。
宁若男把添好热水的茶壶端回会议室，老夏还在软硬兼施的让贺总去提醒张少时间的问题，贺总还是笑眯眯一脸好商量的模样。宁若男没多留，给贺总的茶杯添好热水，给老夏换了杯热红茶，又把她顺手烤好的小曲奇往桌子上一搁，就出了会议室。
宁若男有自己的办公室，原因不是她级别比谁高。在老夏的工作室里，除了老夏和老侯是公认的创始人兼老板，其他人可以说是“人人平等”。
他们公司没有设计总监，每个人的名片都统一写的“设计师”，连老夏和老侯的名片也都只写了“设计师”。如果需要的时候，又人人都是“设计总监”。这是老夏的理念，任何项目，他的公司随便拎出来一个就可以上。
全公司，只有宁若男的名片上写的是“运营主管”。
她管着全公司的运作，从打印纸采购到工资发放，从公司前台小妹、电话总机到设计、绘图、去项目开会，宁若男真的做到了“一个萝卜好几个坑”。
所以，她有自己的办公室，因为，她的办公室里有保险箱。老夏曾经开玩笑说：“这个公司我可不做主，若男做主。”
宁若男回到座位上，把资料都发给艾文以后，就开始写邮件。英文，群发全公司，题目是：请在30号之前交上本月所有报销的费用票据。然后她打电话催了催工厂赶紧把年底回赠老客户的礼品卡寄过来，30号之前她得连着礼品送出去或者寄出去。接着又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务，比如年底催甲方爸爸赶紧把尾款付了，因为牵扯到跨年，她还得跟会计协调开票的事情。
宁若男竖着耳朵，终于在快11点的时候听见老夏从会议室出来。宁若男整理了下衣服，走出去，跟着老夏一起送贺总出门。
关上门，宁若男问老夏：“老侯呢？”
老夏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把串串放出来：“宝贝儿，来，真乖！想我了吧？”又顺手从自己办公室的一个小框里拿出一块肉干，拆开包装喂给串串，“被我发配边疆了。”
宁若男靠在门框上，“哦，我说呢。老侯不会把那大姐给得罪了吧？”
老夏继续逗串串，“放心，那女的迷他迷的不行，我去了反而不好。”
老夏为了支开老侯，把老侯给卖了。
“你说方案都没定呢，他继续跟张少去理论一个沙发放在哪儿的合理性有意义吗？”老夏说起这事就恨得牙痒痒，偏偏老侯是个特别拧的德国佬，怎么都掰不过方向来，“重要的是，让张大少赶紧把大方向定下来，好继续往下走。”
“老侯有时候是挺固执的。啊，对了，下午那人大概多大年纪啊？我一会儿买东西去。”宁若男岔开了话题，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夏。
老夏抬起头，看着宁若男，说：“嗯......大约跟你们差不多吧，哦，对了，好像跟你一个学校的。”
“啥？”宁若男愣了愣。
“LG的，你是LG的对吧？”老夏揉着串串的头，发现了宁若男的异常，“别担心，好像比你大几届，应该不认识。当然了，如果不幸，正好是熟人，咱就不要他了呗。放心。”
“哦......”宁若男没再接这个话题，“你中午想吃啥？需不需要我带回来？”
“你去哪边？”老夏问。
“还能去哪儿，去北边使馆区买几个水果塔呗，你们男的又不爱吃甜的。”使馆区有家专门卖各类水果塔的店，不算太贵，也比蛋糕之类的更适合男士。
“行，那你帮我带个三明治回来吧，老样子。”老夏转头打开电脑，进入工作模式。
宁若男回办公室穿外套拿手机，经过开放式办公室顺便又问了问罗俊和艾文有啥需要她帮忙带回来的，这俩混日子的当时聊游戏聊得正欢。
宁若男晃晃悠悠往使馆区走，走到使馆区的小店不算近，大约要20分钟，平时宁若男会骑上她的小电动车，但是冬天太冷，她觉得骑车不如她走路方便。
天气还是雾蒙蒙的，阳光透过这层雾洒在地上，跟黄昏似的，有种时间的错乱感。小路两边的店铺有的还没开门，偶尔有人骑车路过冷清的街道。北京最美的季节已经过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微弱的阳光照耀下，投下一个模糊的阴影。
北京很久没下雪了，宁若男都不记得上一场雪是哪一年下的了。她的记忆里，北京是下过大雪的，就是想不起是哪一年。可能她真的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
买完东西，她溜溜达达回办公室。刚刚还寂静的街道突然就热闹起来，办公楼里的白领们三三两两的下楼来吃午饭，这时候去哪儿都得排队等座。他们公司多是外卖解决，但也偶尔碰到外卖小哥超时，毕竟要吃饭的嘴太多。好在他们都是些时间上极其没谱的人，有时候午餐直接就变成了下午茶，甚至没时间吃午餐。
宁若男小心的拎着东西避开人群，耳机里无限循环着周杰伦的歌。她不是不想听听新歌，只是听来听去，最后歌单里还是只有周杰伦。她想，可能是她年纪大了。
手机突然响起来，惊得专心走路的宁若男一个机灵。接起电话，老夏问她到哪儿了，她说基本可以看见武警叔叔的岗哨了。老夏在电话那头说：“那你等一下吧，小裴说他正好在附近办事，这会儿办完了，我就让他直接过来了，估计也快到了。”
“哦，好。”宁若男继续往前走，“他全名叫啥啊？”
“裴君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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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君涛”就闪闪亮的停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衬着她手机淡蓝色的大海壁纸，异常静谧无声，就像当年她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
裴君涛曾是大学里的“风云人物”。专业好，成绩好，人长得高大又帅气，脾气也好，系学生会主席，听说后来还去了德国读研。
宁若男努力搜寻着记忆里那点儿残留的影像，可是除了最初那点儿震惊之外，她竟然有些想不起来这位“风云人物”的长相了。
十五年，不算长，但也不算短，它已经模糊了记忆里太多的东西。
微信里老夏又发了条信息：我把你电话发给他了，他到了会联系你。
宁若男愣了，她不知道，十五年之后，裴君涛是否还记得一个叫做“宁若男”的学妹。
宁若男的手出了一层汗，手机铃响的时候，她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您好，宁小姐吗？我是裴君涛。”
宁若男听着低沉的男声穿过耳膜，直到脑海深处，然后头皮阵阵发麻。她扭过头，隔着栏杆，看到外交公寓的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的男人。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一手插进衣兜，一手拿着手机，“我已经到门口了，夏总说可以联系您。”
宁若男从有些干渴的喉咙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啊……您好，您登记了吗？”
“登记好了，门卫室让我给里面打个电话，得麻烦你们出来接我一下。”话筒里的声音带着笑，烫着宁若男的耳朵。
“哦，好的，你等我一下……”宁若男深吸了一口气，“我这就到门口了。”
“好，谢谢。”
收起手机，宁若男才抬脚往大门口走。
裴君涛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朝门里面看了看。迎面走来的女人让他眯起了眼，越看越觉得熟悉，越来越近……脑海深处的记忆里，有个女孩的身影和她重叠起来。
“若男？……你是宁若男吧？！”搁着十多米的距离，裴君涛认出了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是裴君涛。”
“那个……”宁若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出受宠若惊，但她觉得自己已经35岁了，是个真正的大人了。而作为一个大人，在这种时候应该非常平静。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突然有些忘词。最终，嘴巴不受控制的蹦出两个学生时代叫了无数次，却被她遗忘了十五年的称呼：“……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