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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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被挂在木板上，双肩被粗大的铆钉刺出杜鹃花似的鲜血，藏蓝色的衣衫已被旧血染至发黑。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嘀嗒血迹，只见军队的足下土地正饥渴地啜饮它们，在她的注视下迅速染成暗红。
这是他们生存百年的土地。
即将分崩离析。
“阿沅，扶我起来。”此时太太的伤口已经被师傅用苗药止住，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至宝也紧挨着他们身旁，发出微弱的抖动。
小白又何尝不是？但更多的是因哀恸而颤。
阿娘此刻还在喘息之中，或还有救，只恨自己没有鬼法，不然此刻定然与他们拼个一死。
顾不得哭，小小的女孩用肩将老人托起。
师傅和太太还在身边，他们是族里最强法师，要相信他们、要相信他们！
幸存的族人也开始围合，聚成一团。
此时，对方队伍已在数十米前集结，身穿金色盔甲及黑色藤甲，总共不足百人。为突破这重重森林，军队并无兵马随行，但金色盔甲的士兵却手持一怪异兵器。
以厌为身，檀为弰，铁为枪镗，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箭矢顶端装有铁质钻头，破坏力十分惊人。
师傅一看，不禁冷笑道：“圣女呀，这次麻烦大咯，我听说这神机营近年来造了个兵器，名叫神臂弓，想必我们就是受此之祸了。”
“我们这个寨子几十年来都没逢过祸事，族人也无法轻易透露方位。除非……”太太说道，“哎，想不到苗王也想杀我们。”
苗王乃白苗之上的大苗族之王，因白苗所行乃是阴晦之道，曾受其恩惠，因而奉其为王，缔结盟约。
盟约为：白苗为大苗族战斗提供战力，而大苗族则派遣其他族人通婚以稀释白苗近亲的血脉，包括定期带来各类日用商品。盟约的代价就是白苗的具体方位。
“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我们未必躲得过。不过还好死之前能吃到你家阿沅做的菜，也算老骨头不亏。”族长呵呵笑道。太太虚弱地应和：“你这族长也是不错，大难当前，还笑得出来。这次怕大宋已许了苗王老头贵州王的身份，不然也不会下决心拿我们献祭吧。哼，他也算得偿所愿。”
“只是，我白苗族也是血性之族，断不会就这样轻易让他们断了这百年基脉。”太太说罢，将腿上刚敷好的苗药尽数抹去，断肢伤口又继续流出鲜血，浸入这大地。
她双手合十，尾指和无名指交差，食指与中指相扣，拇指内合，口里开始唱出玄决。
小白苦读八年，也算通晓这族里的各大咒语，太太念的竟生平并未听过，语调如冰湖碎裂，又尖又细，像是冲破嗓子的极致高音，用吟唱之法推出一个个咒词。
直到小白想要捂住耳朵，再也忍受不了太太发出的诡异声响。
这时，只见土里透出如影似雾的鬼气，缠绕在零落尸体之上，那已残破不堪的肢体似被催发，一个个站了起来。刚被残杀的族人们，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就化为鬼尸，龇牙向对方奔去。
对方大惊，没见过这纵尸之术，被吓到连连后退。金盔甲则立即行起战术，分为前后两排，前排跪地射击，后排装置新的弓箭，端起神臂弓开始新一波的杀戮。
只是这鬼尸不比人，强烈的射击只能让他短暂后退，并不能阻止进攻，数十个尸体纷纷向敌方涌动而去。金盔甲见罢，立即改变战略，在神臂弓箭头绑上点燃的火油，又狠又准地持续进攻。
一时竟僵持不下。
纵尸，乃是鬼族密法之一，小白自小就学过，但族里也要修炼十数年的高手才能真正发动，强行在死尸里锁住生魂，使一两个尸体缓慢行动，但如此之大规模、如此速度的纵尸之术也是首次见到。
相对的，是太太逐渐减弱的吟唱，因大量失血，她的脸已经是眼见的惨白。
鬼尸则因太太劲力不足，开始放缓进攻速度，金盔甲们就像冷峻又坚韧的机器，他们一步一步逼近。
难道真的就此灭族？
剩余的十几个老迈族人凑上，至宝爷爷向族长右拳捶胸行礼说道：“大族长，今日我白苗祸起，怕就圣女牺牲也是不够，若真被他们攻陷，族人怕也是难逃一死，不如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再护大家一程。”
至宝则在旁含泪看着家人，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族长环顾周围，因为这次苗族战事，已经派出了族里的精锐人员，剩在寨子里的多是个老幼病残，但毕竟还有孩子们在，就此灭族也实在不甘。
还未等族长答复，只见红艳爷爷已从怀中取出带有咒印的短小苗刀，呵出一声：“勿忘我族今日。”便往自己咽喉上狠命割了下去。如喷薄的瀑布般，鲜血溅在在场所有族人身上。
其他请命的人见已动手，拿出小刀纷纷呵到：“勿忘我族今日。”
一一自刎。
顿时，老人们应声倒地，唯有孩子们忍不住痛哭起来。
大量被咒印过的血，随着温热的身体继续流入这片大地，像冬日远山里殷红的夕阳浸入阴暗森林的怀抱。
借助太太的吟唱，土地里再度涌出磅礴鬼气，鬼尸们速度和力量更盛，口里长出惨败獠牙，再度向金盔甲扑了上去。金盔甲终于慌张，以神臂弓加火油慌忙出击。
阵型已破。
更，忽略了一群鬼尸在背后逼近。
木板，鬼钉，族人。
被钉在敌方阵营里的白苗精锐，见家人惨死、父母亡故于前，亦升起杀敌的仇念——生又何贪，死亦何惧。
勿忘我族今日大仇，护我土，护我儿，尽都咬舌自尽。
皆成鬼尸。
火，烧了三天三夜。
白苗鬼族用敌人的尸骨灰回敬了这片土地。已逝的族人则被安葬在鬼族圣地的洞窟之中。
而他们，也仅剩下十八人。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阿娘被挂在木板上，双肩被粗大的铆钉刺出杜鹃花似的鲜血，藏蓝色的衣衫已被旧血染至发黑。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嘀嗒血迹，只见军队的足下土地正饥渴地啜饮它们，在她的注视下迅速染成暗红。
这是他们生存百年的土地。
即将分崩离析。
“阿沅，扶我起来。”此时太太的伤口已经被师傅用苗药止住，被吓得脸色惨白的至宝也紧挨着他们身旁，发出微弱的抖动。
小白又何尝不是？但更多的是因哀恸而颤。
阿娘此刻还在喘息之中，或还有救，只恨自己没有鬼法，不然此刻定然与他们拼个一死。
顾不得哭，小小的女孩用肩将老人托起。
师傅和太太还在身边，他们是族里最强法师，要相信他们、要相信他们！
幸存的族人也开始围合，聚成一团。
此时，对方队伍已在数十米前集结，身穿金色盔甲及黑色藤甲，总共不足百人。为突破这重重森林，军队并无兵马随行，但金色盔甲的士兵却手持一怪异兵器。
以厌为身，檀为弰，铁为枪镗，铜为机，麻索系扎丝为弦，箭矢顶端装有铁质钻头，破坏力十分惊人。
师傅一看，不禁冷笑道：“圣女呀，这次麻烦大咯，我听说这神机营近年来造了个兵器，名叫神臂弓，想必我们就是受此之祸了。”
“我们这个寨子几十年来都没逢过祸事，族人也无法轻易透露方位。除非……”太太说道，“哎，想不到苗王也想杀我们。”
苗王乃白苗之上的大苗族之王，因白苗所行乃是阴晦之道，曾受其恩惠，因而奉其为王，缔结盟约。
盟约为：白苗为大苗族战斗提供战力，而大苗族则派遣其他族人通婚以稀释白苗近亲的血脉，包括定期带来各类日用商品。盟约的代价就是白苗的具体方位。
“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我们未必躲得过。不过还好死之前能吃到你家阿沅做的菜，也算老骨头不亏。”族长呵呵笑道。太太虚弱地应和：“你这族长也是不错，大难当前，还笑得出来。这次怕大宋已许了苗王老头贵州王的身份，不然也不会下决心拿我们献祭吧。哼，他也算得偿所愿。”
“只是，我白苗族也是血性之族，断不会就这样轻易让他们断了这百年基脉。”太太说罢，将腿上刚敷好的苗药尽数抹去，断肢伤口又继续流出鲜血，浸入这大地。
她双手合十，尾指和无名指交差，食指与中指相扣，拇指内合，口里开始唱出玄决。
小白苦读八年，也算通晓这族里的各大咒语，太太念的竟生平并未听过，语调如冰湖碎裂，又尖又细，像是冲破嗓子的极致高音，用吟唱之法推出一个个咒词。
直到小白想要捂住耳朵，再也忍受不了太太发出的诡异声响。
这时，只见土里透出如影似雾的鬼气，缠绕在零落尸体之上，那已残破不堪的肢体似被催发，一个个站了起来。刚被残杀的族人们，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就化为鬼尸，龇牙向对方奔去。
对方大惊，没见过这纵尸之术，被吓到连连后退。金盔甲则立即行起战术，分为前后两排，前排跪地射击，后排装置新的弓箭，端起神臂弓开始新一波的杀戮。
只是这鬼尸不比人，强烈的射击只能让他短暂后退，并不能阻止进攻，数十个尸体纷纷向敌方涌动而去。金盔甲见罢，立即改变战略，在神臂弓箭头绑上点燃的火油，又狠又准地持续进攻。
一时竟僵持不下。
纵尸，乃是鬼族密法之一，小白自小就学过，但族里也要修炼十数年的高手才能真正发动，强行在死尸里锁住生魂，使一两个尸体缓慢行动，但如此之大规模、如此速度的纵尸之术也是首次见到。
相对的，是太太逐渐减弱的吟唱，因大量失血，她的脸已经是眼见的惨白。
鬼尸则因太太劲力不足，开始放缓进攻速度，金盔甲们就像冷峻又坚韧的机器，他们一步一步逼近。
难道真的就此灭族？
剩余的十几个老迈族人凑上，至宝爷爷向族长右拳捶胸行礼说道：“大族长，今日我白苗祸起，怕就圣女牺牲也是不够，若真被他们攻陷，族人怕也是难逃一死，不如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再护大家一程。”
至宝则在旁含泪看着家人，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族长环顾周围，因为这次苗族战事，已经派出了族里的精锐人员，剩在寨子里的多是个老幼病残，但毕竟还有孩子们在，就此灭族也实在不甘。
还未等族长答复，只见红艳爷爷已从怀中取出带有咒印的短小苗刀，呵出一声：“勿忘我族今日。”便往自己咽喉上狠命割了下去。如喷薄的瀑布般，鲜血溅在在场所有族人身上。
其他请命的人见已动手，拿出小刀纷纷呵到：“勿忘我族今日。”
一一自刎。
顿时，老人们应声倒地，唯有孩子们忍不住痛哭起来。
大量被咒印过的血，随着温热的身体继续流入这片大地，像冬日远山里殷红的夕阳浸入阴暗森林的怀抱。
借助太太的吟唱，土地里再度涌出磅礴鬼气，鬼尸们速度和力量更盛，口里长出惨败獠牙，再度向金盔甲扑了上去。金盔甲终于慌张，以神臂弓加火油慌忙出击。
阵型已破。
更，忽略了一群鬼尸在背后逼近。
木板，鬼钉，族人。
被钉在敌方阵营里的白苗精锐，见家人惨死、父母亡故于前，亦升起杀敌的仇念——生又何贪，死亦何惧。
勿忘我族今日大仇，护我土，护我儿，尽都咬舌自尽。
皆成鬼尸。
火，烧了三天三夜。
白苗鬼族用敌人的尸骨灰回敬了这片土地。已逝的族人则被安葬在鬼族圣地的洞窟之中。
而他们，也仅剩下十八人。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