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假面 > 暴力玫瑰

暴力玫瑰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

    如果我在这里,她一定也在这里。

    坐公交车回家的途中,雅子的脑海里一直徘徊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就在学校那站下了车。

    天色已黑。

    雅子在思考这句话,渐渐深思熟虑到了一种忘我的地步,直到听到轻浮的口哨声,才意识到已独身走入了学校右拐的小道。

    衣冠不整的青年站在围墙旁不礼貌地盯着她,巷子里灯光昏暗。她稍稍停步,有几人走到她面前挡住了灯光,一片阴影投在她的肩上。

    他们笑着和她说放荡的话,可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们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们,这种近乎傲慢的直视令他们变得心有所悸。她就好像圣洁的女神,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且有一股力量集聚在她的胸腔,随时都会爆发。

    就在这时,就在他们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高跟鞋的鞋跟在地上踩过的清脆声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一步一步,缓慢而慵懒,好像午夜觅食的黑猫,又好像美艳的吸血鬼。雅子的视线越过面前几人,落在那个走来的女人身上。

    她到底还是来了。

    她走得闲慢,身材清瘦高挑,依旧爱穿黑色的衣服,依旧冷艳。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的脸,她的一眸一笑,也渐渐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清晰。

    “如果我在这里,她一定也在这里。”

    她一定也在这里……

    她就在这里!

    雅子当即转身就走,却被不识趣的青年抓住肩膀,而下一秒,那人的手就被那个女人捏住。

    随着一声可怕的号叫,他捂着手在地上打起滚来。

    雅子皱着眉头,看着她将另外逃窜的几人拎着衣领撞到墙上,抬膝直击要害,又在他们痛苦地摔倒时用尖锐的鞋尖踹了几脚。

    三分钟后,巷内一片狼藉。

    打架结束,她舒服地转动脖颈。

    雅子转过身准备离开,她知道被这个女人注意上是一件要命的事,可是没走几步,后颈与腰部就传来疼痛感。她闷吭一声,女人已经从后面紧紧地钳制住她,在她的耳边轻言浅笑:“怎么连一声姐姐都不叫?”

    “把手拿开……”

    “告诉姐姐,还有谁欺负过你?”

    “放开我!”

    “妹妹,回答我啊。”

    “你不要再用暴力了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后颈就猛地一痛,雅子的意识很快消失了,往下倒去时被女人扶着一同坐到地上。

    女人将她垂下来的头发都捋到脸颊旁,抚着她的额头,凑到她的耳边说:“姐姐帮你……”

    第二天,雅子醒来时,后颈还有着酸至骨子里的痛,全身疲软。

    可当她记起昨天昏迷前发生的事时,立刻坐起身,发现睡在自己的房间,又很快下床到客厅查看。

    一切安好,女人正在院内浇灌盆栽。

    钟敲响了,七点整。

    雅子再努力也想不起分毫,她将整栋房子都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可怕的人。

    可是刚放松一下,院外忽然传来救护车的呼啸声,她的神经又猛地绷紧,极快地打开门向外看去。救护车正好经过自己家院前,四周的邻居们都围在小道上议论,神色担忧。

    雅子走近她们一点儿,听到了一些话。

    “秀秀妈的弟弟,就是那个李介,昨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半个身子在井里泡了一晚上,早上拉起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淤青,话都讲不出来,不知道又欠了哪里的高利贷。”

    “这四月天的,井水冷得能要命,泡一个晚上,啧啧啧……”

    雅子不由得掩住嘴,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转身进院子,当把手机搁耳边,简儿的声音炸进来:“雅子!你知道吗?梵芝进医院了!”

    梵芝被打了,被打得很惨,头上臂上都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输液。她没有家人在这边,是邻居把她送过来的,然后通知了手机通讯里的皇甫一妃。

    皇甫一妃告知段佑斯后,出面处理这件事情的是纪叔,之后皇甫一妃也到了医院,之所以去,是因为梵芝口口声声说动手的是莫雅子。

    “你怎么先来了?”

    雅子刚随护士进病房,皇甫一妃就轻声问道,趁梵芝还在昏睡,赶紧走过来拉着雅子往外走。

    “她怎么样了?”雅子问。

    皇甫一妃皱眉头:“皮肉伤,但下手也够狠的,邻居说是在小区花坛旁发生的,没看清动手的人的脸。”

    “是吗……”

    “梵芝一口咬定是你。”

    雅子听完,嘴唇有点儿干,皇甫一妃安抚她:“佑斯在来的路上,他会处理,谁也不会相信梵……”说到这里,她朝传出动静的长廊一侧看去,“他到了。”

    雅子也朝那边看去,段佑斯正走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从皇甫一妃这边接过她的肩抚慰地拍了拍,看病房一眼:“醒了没?”

    “莫雅子……”病房里传来绵绵无力却又充满愤恨的叫喊声。皇甫一妃摊了摊手。

    梵芝醒了。

    段佑斯让雅子坐在长椅上,推门进去,让护士都出去后关上了病房门。

    听不到任何谈话,雅子心神不宁地坐在长椅上,周身有点儿冷,皇甫一妃将披肩裹到她的身上。

    医院走动的护士,白色晃眼的大褂,车轱辘在大理石地板上滚过发出的吱嘎声,一切都在干扰她思虑,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朝长廊的转角处看去时,又没发现人。

    有点儿怕,想躲,但不知躲到何方。

    皇甫一妃还在耐心地等着,但被那阵潜在威胁折磨着的雅子已经等不了了,她拉下身上的披肩,起身推开病房门。

    “雅……”

    “砰”的一声,门打开,一眼就看到坐在病床上哭诉的梵芝。她身子虚弱,一见雅子,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即刻转瞬变为浓浓的恨意。

    “小人!”

    段佑斯坐在床对面的大沙发上,窗帘拉着,他的身体被阴影笼罩着。他没有阻止梵芝泄愤,但从脸上的无动于衷来看,也没有听进去一分一毫她所阐述的情况。

    “不是我。”雅子的声音略显沙哑,平静地与她对峙,“我昨天没有见过你。”

    “不是你……”梵芝苦涩地笑道,“莫雅子,你怎么没在下手前把我的眼睛戳瞎?不是你难道……”

    “是我的姐姐。”

    梵芝一怔,逼不得已说出的真话令雅子也难以接受,她闭上眼睛,承受着某些快冲破心房的往事,对梵芝艰难地说着抱歉。

    段佑斯一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梵芝想要迁怒时,看了她一眼,让她的话瞬间止在喉咙,闷在心里。

    2

    后来,不知道段佑斯是怎么处理那件事的,梵芝没再控诉雅子。

    关于雅子姐姐的事情,她不想说,他也没问,可怕的人没出现,事情似乎不了了之了。

    生活照旧,一切如常,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个星期。

    那天同样是星期五,中午,雅子坐在体育馆的看台上,等段佑斯打完球一起回教室。卢简儿匆匆忙忙地跑上来,兴奋地喊:“雅子,雅子!那个空手道老师来了!”

    她不以为然,抽出纸巾帮卢简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简儿拿过纸巾:“很年轻!好像是在校大学生,还是上届全国空手道大赛的翘楚,是来这边实习的!”

    “你看,你的领结都没系好。”她站起身帮简儿整理领口。

    卢简儿正在兴头上,抓着她的手往下面跑去:“我们也去看看!我们班下午第一节课就是她上,先去熟悉一下!”

    经过球场时,段佑斯正好看到被卢简儿拉着的雅子,万野的球也恰好落在他的手上,他投球进框,雅子在门口朝他仓促地挥了挥手。

    到训练教室时,窗口已经人满为患。

    “那个居然就是新来的空手道老师,美女,好帅气的感觉!”

    “对啊,好像是尚德理工的在校生,天才何徵浩的校友!”

    一片窃窃私语中,卢简儿使劲踮起脚往里望去,雅子站在最外面,从人头攒动的缝隙间依稀看见里面人的模样,是个背影。

    她有一头利落的及肩中发,站姿挺直帅气,正在和主任攀谈,手上做着一些习惯性的讲解动作。主任很满意,点头微笑着。

    男生们起哄喊着“老师”,主任终于挂不下面子,朝窗口瞪一眼。学生笑着散开来,而那位新老师也转身朝这边看来。

    就是这一秒,雅子对上她的视线。

    她面貌清秀,有着高挺的鼻梁,长相略西式。她也看到了雅子,唇角轻轻地勾起一个笑容。

    四周学生纷杂,雅子没有回应,午自习铃声响起,她转身就走,留下未察觉的卢简儿。

    下午第一节课很快开始了。

    二年级三班成为第一个接触空手道以及新任实习老师的班级,偌大的训练教室内,大家集合后盘坐成两排,摩拳擦掌,无比兴奋。

    新任老师换上空手道服,头发扎成一束,将手背于腰后,站在镜前,整个人英姿飒爽。

    她扫视班上的同学一圈,笑着说道:“大家好,我是即将教授你们空手道的教练,我叫费纯欢,多指教。”

    明明是个很优雅的女人,一穿上训练服,一开口讲话竟然如此帅气,女生们左右相看,兴趣增高。

    “老师,您是不是赢过空手道全国类的大奖啊?”有学生举手问。

    她点头:“对,那是我上中学的时候,但是很自信地说,这几年的大赛冠军实力并不在我之上。”

    “哦……”底下响起一阵低叹声。

    明明是臭美到爆棚的话,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竟然毫无违和感,还威慑力十足。

    “老师。”又有学生问,“有没有人比您更厉害?”

    本来以为她会说出更加臭美的话,没是想到她笑了笑,回:“有,有一个人比我厉害得多,我这一身功夫就是专门制她的。”

    “哦……”底下再次响起一阵低叹声。

    这一定是一个拥有顽性子的不能惹的女人。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雅子对卢简儿轻声说:“我不舒服,去医务室吃点儿药,老师问起的话帮我请个假。”

    简儿答应了。

    随后雅子起身,从后门低调地离开。

    其实她没去医务室,中途觉得好多了,便在洗手间待了一会儿。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着,她洗完手,看着镜子发呆。

    几分钟后,准备回去,但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在门口等候的费纯欢。

    两人静静地对视几秒,雅子轻声开口:“老师。”

    “我的第一堂课你就逃?”

    “我不舒服,让同学请假了。”

    费纯欢笑了笑,抱起双臂摇头叹息:“玩得像真的似的,雅子。”

    她选择不理会这句话,与费纯欢擦肩向外走去,却在这时被她拉住了手臂。

    步子被拦下,雅子仍目视前方,费纯欢则侧过头看着她。

    “你住在这里的事情,虽然穆医师现在只告诉了我一人,但是不保证他不会通知其他人。你是要在所有人发现前跟我走呢,还是等人亲自来接你?”

    说得直白,话题摆上台面,费纯欢为她而来的目的很明显。

    雅子不动声色,淡定不惊地推开她的手,抚了抚臂:“你好像很急。”

    费纯欢微笑着,毫不避讳地承认道:“你比你那个暴躁的姐姐好说话多了,当然要趁她不在的时候把你搞定,虽然她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雅子对这句充满自信的话不置可否,继续向外走去,没给她回应。

    下午最后一节体育活动课,夕阳普照。

    解散后,雅子一个人坐在树下的栏杆上,望着操场出神,指尖放在膝上轻轻地点着,风时不时把颈边的头发吹动一下。

    不久,随着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她回过神来,淡淡地向声源处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

    仍是费纯欢。

    她已经上完课,换了一身贴身的运动装,旁边陪伴着体育老师,两人相谈甚欢,慢步朝操场走来。

    才短短半天,这个女人潇洒、性感、幽默,以及年轻的特征俘获了所有学生和男教师,好不风光。

    雅子收回视线时,费纯欢一眼看到了她,于是和体育老师打了声招呼,就朝这边走来。

    栏杆微晃,就在自己的右边,费纯欢面朝着反方向坐上来,舒了一口气:“每次心情不好就一个人坐在栏杆上,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你知道就好。”

    “为我的出现感到恼怒也罢,执意要留在这边也罢。”费纯欢转过头看着她,肩头相碰,“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

    听她说完这句话,雅子跳下栏杆,一言不发地离开。穿过篮球场时,费纯欢在后面唤:“雅子!”

    那时听到的人不多,但是已经有学生注意过来,她只好停步,忍着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她。

    费纯欢跷着腿,轻轻地晃动,耐人寻味地说:“他在等你。”

    雅子不再听,转身就走,可是刚转身就与人撞上,肩膀被扶住,气息熟悉。她抬头一看,恰好碰到段佑斯的下巴。

    三年级临近升学考,为了缓解压力,这个星期开始比二年级放学早,现在已近下课,段佑斯是来看她的。雅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前面那句话,回头向费纯欢看去时,她也颇有兴致地看过来。

    糟了。

    段佑斯朝她所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将视线重新移回到她身上。看她神情恍惚,就用手指在她的下巴上划了一下,问:“今天有没有晚自习?”

    幸好他没听见。

    “有……”雅子回答的时候,费纯欢跳下栏杆准备走过来,她继续说,“但是我今天不舒服,想早些回家,陪我去老师那里请假好不好?”

    他在她的腰上拍了一下,是同意的意思。雅子随着他走,只是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握。

    “段佑斯。”费纯欢居然一下子就叫出他的名字。

    雅子的眉头微皱一下,他停下脚步,转过头,费纯欢已经跟上来了。

    她看到段佑斯后,神情稍显惊异,感叹道:“真是金童玉女。”

    “老师?”他看她穿着运动服,半疑问半称呼地说问。

    雅子握着他的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大,他察觉到,低眉往她看一眼,费纯欢这时说:“格莱的校风果然开明,情侣交往都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我们那会儿倒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看来两位的班主任是很好说话的人。”

    “好说话倒没有,明情理就是了!”出人意料地,回话的不是段佑斯,而是从一侧走来,并以超自然方式加入话题的伍阿媚。

    阿媚老师!

    和费纯欢清新雅致的白色运动服相反,阿媚老师一身正红显眼,本就傲人的身姿越发火热性感。

    她单手叉腰,一只手搭在段佑斯的肩上,笑着看着费纯欢:“费老师啊,这么有空逛操场啊?”

    心情就好像在紧张的制高点上忽遇神助手,急流而下,却冲进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山洞。这两个校园排名第一第二的美女老师相遇,费纯欢铺垫好的话题一不小心被伍阿媚弄巧成拙,雅子和段佑斯毫不费力地成了旁观者。

    “熟悉环境。”费纯欢随和地答道。

    “哦,费老师对学生恋爱有看法?”

    “我认为学生就应该以学习为重。”她笑着说。

    “没想到费老师比我年轻,观念倒是保守得多,怎么就看不到事情里面的正能量呢?如果两个学生在一起能相互激励共同进步,那又为何不可?转个弯试试,好比死亡,你把第一个拼音首字母S改成X,那就不是死亡,而是希望。照此举例,依次类推啊,费老师。”

    这一段话说完,段佑斯的肩膀也被拍了三下。

    费纯欢没有回话,胜负短时间内分出。

    段佑斯觉得好笑,嘴角勾了一下。

    “放学了吧。”阿媚第四次拍他的肩,朝雅子笑逐颜开地说,“雅子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子,要多提点一下我们班的段佑斯小朋友,什么时候也把万野小朋友带着一起玩啊。”

    对于阿媚这么明显的帮亲,费纯欢不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有趣,雅子走时她补了一句:“记得我说的话,雅子。”

    3

    费纯欢要她记得她说的话。

    她不走,她也不走。

    深夜,窗下青梅树叶沙沙作响,雅子的作业写到一半慢慢地停住,被白天的事情干扰,心神不宁。

    写字桌上的台灯也出了问题,忽明忽暗,她扶起额闭上眼,缓了一下心情后,抬头看向面前的窗玻璃。

    随着忽明忽暗的台灯光亮,她的身影、她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屋外的院内一片寂静。

    “你比你那个暴躁的姐姐好说话多了,当然要趁她不在的时候把你搞定,虽然她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你是要在所有人发现前跟我走呢,还是等人亲自来接你?”

    “虽然她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还是等人亲自来接你?”

    ……

    “砰!”

    卫生间的窗户被风吹得发出巨响,雅子心里一震,就在她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的时候,台灯的光芒也突然暗下来,整个房间瞬间进入无底的黑暗中。

    她的笔掉到地上,“啪”地一下,伴随着她惧怕的喘气声。

    第二天早上。

    “雅子!”才走到教室门口,就被后面跑来的段亦莎抱住肩膀,她扶住门框。

    “你今天怎么不是和我哥一起来的?”段亦莎放开她后问,她拍了拍肩头,看了段亦莎一眼。

    “起得早了点儿,想让你哥多睡会儿。”

    “哦。”段亦莎点点头,特意凑近看她,“雅子,你今天气色不错嘛。”

    “是吗?”她浅笑道,进教室时,顺手在段亦莎的额头上拍了一下,“谢谢。”

    这个动作被坐在座位上的卢简儿看到,她赶完作业交上讲台,回来说:“雅子,你刚才好有气势啊。”

    她也只是以笑回应,把包放在桌上,恰好早自习铃声响起。

    上午的课,她撑着额头,转着笔,将笔记随便翻页,偶尔卢简儿朝她那边看去:“雅子,你怎么一个字都没写?”

    她就看向卢简儿那边,回:“我都记住了。”

    “哦……”

    到中午准备吃饭时,她的旁边跟着卢简儿和卫茹,三人说着话,经过洗手间时,她说:“等我一下。”

    “好啊。”

    然后她走进去,到盥洗台前打开水龙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冰凉的水流过手上的肌肤。

    “费老师好!”外面传来问候声,有人走进洗手间,她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费纯欢走到了她的身边,同样打开水龙头,边洗手边看着镜中的她,问道:“考虑好了吗?”

    旁边还有学生进进出出,她不回答,专注地将洗手液冲洗干净。

    费纯欢也暂时不说话。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学生走光,洗手间里清静了。

    只有她的水龙头还开着,费纯欢用毛巾擦手,边擦边劝:“有些事不要太执着,雅子,难为的是你自己。”

    水龙头关上,她拿起毛巾轻覆在手上。

    “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你是我的长辈似的。”她慢悠悠地说道,说这话时,已引得费纯欢眯着眼看向镜子。

    “是憋久了吧,都敢与我以对手相称,可不可笑啊?”她继续说着,嘴角微微勾起。

    费纯欢脸色一沉,紧盯着镜中的她。

    她也终于抬起头将脸颊旁的头发拂到耳后,眼睛很漂亮,但已不再温柔,而是如此明亮透光,自信璀璨。

    “芽子。”费纯欢叫她。

    “趁我不在,想掳走我妹妹,怎么?把我当成空气了吗?”

    “芽子!”费纯欢怒道,“你不为她好就别添乱!”

    “我妹妹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她。”她充耳不闻,转头看向费纯欢,虽然笑着,眼神却渐渐变得阴狠,“如果你一定要逼,我就先逼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将盥洗台上的洗手液以及毛巾连着盘子一起摔到地上,砰砰一阵响!

    费纯欢皱起眉头,下一秒,面前的女人就捂住腹部,痛叫出声。

    声音很尖厉,卢简儿与卫茹闻声赶进来时,地上一片狼藉,所看到的场景就是雅子捂腹撑着地,前面费纯欢略带怒气地看着她,雅子虚弱地说:“我再错,你也不能动手……”

    “雅子!”卢简儿立刻走过去把她扶住,看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抬起头就大声责问,“费老师,您干什么?怎么对雅子动手啊?”

    “快去医务室啦!”卫茹着急地喊。

    门口闻讯赶来的学生众多,她们两人扶不起雅子,就找了一些女生。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芽子装得太像,费纯欢无言可辩,谣言可怕,她一时间扶住盥洗台沿,紧握拳头。

    就这样,费纯欢被叫进了校长办公室。

    下午,医务室。

    人全部走光后,她让护士也出去,说想静一会儿,护士答应了。

    封闭的空间很快清静下来。

    她在病床上无所事事,便起身看医务室内的摆饰,指尖一路滑过桌沿,最后停在桌上的一块圆镜前。

    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闲情逸致地摆弄额前的刘海,嘴里轻轻哼着歌。等到镜面一转,映出身后病床旁斜靠着屏风的身影,歌声立刻停下。

    她放下镜子,转过身正对他,慢慢地坐上桌沿,叠起双腿。

    段佑斯与她相视后,沉默无声,静静地看着她,身姿透着懒意,眼神很有气场。

    她的指尖在膝上一点一点,也不采取主动。

    房间寂静。

    他后来才动身,走到她面前,手覆上她膝上的手,撑着桌子,低头缄默了一会儿,才问:“早上一个人来的?”

    “嗯。”

    “下次先打电话告诉我。”

    “好啊。”

    然后他好像结束了话题,没提刚刚闹遍校园的事情,她就说:“那个老师的事情……”

    “你不喜欢她?”

    既然提了,段佑斯打断得很快,看着她的眼睛。

    她同样看着他,永远装满自信与骄傲的眼睛眨了眨,他的眼神就好像知道费纯欢什么都没做是她捣的鬼一样,但是又藏着包容一切不会责怪,只要你承认就帮你收尾的暗意。

    空气里精灵吟语,心思微变。

    她继续看着他,眼里却已生出越来越多的赞赏,缓缓点头,说:“是啊,我不喜欢她。”

    他点了点头,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下午别上课了,在这里休息。”

    4

    医务室的门关上后,长廊更显清冷。

    她的眼睛与自己对视时的碎画面在脑海里迅速翻过,手机拨号后搁到耳边。他在走廊上慢慢走着,等到电话接通,说:“把车开到学校,下午去莫家。”

    挂掉电话后,他折进转弯处,身影消失。

    十分钟后,医务室的门重新打开,走出房间的芽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将长发扎起。完成的那一瞬间,发尾一晃,潇洒美艳,身影也极快地消失在尽头的楼梯口。

    车子在路上疾驰。

    关上出租车的门,她回到了自家小道口,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转弯时碰到老人家说:“雅子啊,今天放学这么早?”

    她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行,却在走了三步后放慢脚步,双眼在看见眼前人后眯了一下,随即又慢慢地睁开。

    是费纯欢。

    她们两个相隔七步的距离,微风轻拂,芽子说:“真快,一出校长办公室就奔这里来了。”

    费纯欢耐心地站着,她的状态早已恢复,回:“你妹妹的住址我早已拿到,对你这种人也深知根底。每次干了事就躲的你,偶尔也该吃吃自己留下的烂果子。”

    她轻轻地啧嘴,上前一步说道:“说起来确实太便宜你了。”

    好战的血液在沸腾,两个女人都是狠角色,激一下就火花四溅。

    费纯欢强硬地抓住她的手时,被芽子反用力拉至自己身前,抬膝袭腹。费纯欢用手挡住了,两人交战的第一下互不得益,同时放手的力道又使两人都后退一步。

    芽子笑了笑,费纯欢狠狠地瞪着她。

    “手劲不够啊。”她火上浇油地说。

    第二招时费纯欢一脚横过来,她的腿劲惊人,芽子额前的刘海轻扬一下,紧接着被她反抬膝还回那一击。虽然用手按住,但仍背撞围墙,费纯欢才居上风一秒,芽子一肘击在她的额头上,形势逆转,两个女人两相吃亏。

    费纯欢有些眩晕,等到看去,芽子的身影已经隐在巷子深处。

    “砰!”

    到了小院门口,芽子低下头开锁,踹门而进,进屋时还幸灾乐祸地看了后方一眼。

    紧追着的费纯欢一路赶来,毫不迟疑地跟着进去。

    却没想到与此同时,一辆黑色轿车停于院落旁,段佑斯下车时恰好看到费纯欢。

    他神色深沉,关上车门后便踏上院门的前阶。

    一路追到楼上,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费纯欢用力捶门:“你出来!”

    “我现在就带她走!”

    “不行!”费纯欢震惊地喊。

    里面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让费纯欢对那句话信以为真。她立刻火急火燎地翻找房间周围的一切摆饰品,终于在地毯下找到类似备份的钥匙,插进锁芯“咔”的一声解锁。

    “够了,芽子!”

    一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已经打开的窗户和随风拂动的窗帘。

    从床上传来低咳声,看去时,她的神经重新绷紧,因为分不清侧躺在床沿的是雅子还是芽子。她好像很无力,脸色苍白,一半长发顺着床沿垂到地上,整个人虚弱至极,捂着腹部,痛得咬唇,额角处渗出了汗。

    “姐姐还是妹妹?”费纯欢警惕地询问。

    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可还是在费纯欢靠近时抓住她的衣角,费力地说:“不要带走我……”

    费纯欢怔怔地看着她,还是不敢肯定。

    雅子唇色苍白,呼吸也困难,汗流至颈处,仍在祈求:“不要再管我……别带走我,求你……”

    “嗒——”

    后边传来动静,段佑斯进了房间。

    光线昏暗,她在床上,他在门口,中间隔着费纯欢。

    他一眼看到她,眉头皱起,视若无睹地经过中间人,将她从床上扶起。雅子的长发缠在他的臂间,他把她拥得很紧,抱起她走出房间,全程只对费纯欢说了一句:“让开。”

    空荡荡的房间内,费纯欢看着他们离开,回想雅子刚刚说的话,无奈地叹一口气。

    医院。

    腹痛无大碍,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其他地方也一一检查了,没发现什么严重的情况。

    可是……大概医生是和段佑斯说了雅子身上有许多旧伤痕的事情,他从诊室出来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抱膝坐着,因为很难过而一直埋着头。

    医院走廊上脚步繁忙,氛围寂冷。

    身痛,心更痛。

    他坐到她身边,无声地将她拉到怀里,手心隔着衣衫将温暖与安全感都传递过来,直到她身上的紧绷度渐松弛,他才说:“没事,我一直在。”

    这句话,就是这句话,她因为这句话而抬起头,看向他时眼圈已红,被他拥着将头靠到他肩上。

    “对不起,我很麻烦……”

    “没事。”

    越被他安慰越想哭,她用手掩嘴,没止住,额头贴着他的下巴,哽咽着说道:“我姐姐……她有时候会做一些无礼的事情……我妈精神不好……家里情况一团糟,这些,这些……我都没控制好……”

    “我会让人把你姐姐找回来,你妈的状况我有认识的医生可以帮忙,过几天再请一个护工替你照顾她。别急,没关系。”

    她一直摇头,哭着说:“可是太麻烦你……”

    “雅子,我想为你解决任何事。”

    即使有这句话,还是让她觉得亏欠,她还在哭的时候,他抚了一下她的额头,随后将她的下巴抬起,低下头亲在唇上。

    她停止哭泣,在他离开后,双眼通红地看着他,两人在极近的距离内对视着。慢慢地,他再次亲下去,这下子成了吻,愈渐浓烈,让她闭起眼来。吻里含有她苦涩的泪水,却在他的温和主动里变成甘露。

    她还抱着膝,在他的怀里,医院的药水味与晃眼的灯光都仿佛变成虚无,不知不觉中忘掉了哭泣与伤痛。

    医院长廊另一侧,段佑斯吻她,以及她回吻的画面被费纯欢捕捉在眼里。她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用情至深,一个外人都感受得清清楚楚,她收回视线转身走时,也将手机上编辑完的短信发送出去。

    ——我找到她了,她不肯回来,我现在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