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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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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绛将且行娘俩送到邹雪娘家后,只住了两天,便只身前往京楚地界拜师学艺。

    邹雪乍回到娘家,感觉亲戚朋友无一不热情慰贴的很,顿时将在夏家受的气暂时忘却于脑后,只一心照看起且行来。

    许是生产过程艰难,且夫妇二人新婚没多久就只得了微薄的家产的缘故,且行瞧着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虽说随着月份逐渐大了,五官也是讨喜的很,但人却黑黑瘦瘦的。

    全然不像她爹娘,也不是说邹雪和夏天绛的肤色有多白,只是二人到底瞧着也都是浅皮子,没曾想生出来却是个黑妞妞。

    要不说且行天生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命,虽说身子骨不是很好,但基本上没闹过人,白日里甚少哭闹。

    大多数时候,邹雪喂且行吃了奶水后,抱着摇那么一摇,就打个小哈欠,闭上眼睛自己睡熟了,着实让人省心。

    若是细细算去,且行一日至少能睡上十个时辰。邹雪这个当娘的虽然觉得这样自己不受太多的累,但若仔细分辨,哪家的小孩子不爱哭闹?

    自己孩子如此,多半还是怀孕跟生产的时候,营养没跟上,身体没长好的缘故。这样一想,就更是心疼了且行几分。

    再说且行外祖家,也就是邹雪的亲爹娘和兄弟姐妹。

    邹雪亲娘高老太太拢共生了六个孩子,邹雪有个双生的姐姐,生下来养到一岁就被一对没有小孩的夫妻抱走了,因此邹雪在家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姐姐,下边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倒也不是说那样重男轻女的人家,只是到底男权了几千年,纵使爱护女儿,也还是觉得需要生个儿子,到老了以后能够傍身。

    不过说到底,五个孩子并不是好养的,邹老爷子这个人呢,再往上两代也是富贵人家,邹老爷子小的时候,住的还是大宅院,门前两口石狮子,前后出门也需要小厮跟着,只是到底后来出了些缘故,家道算是没落了。

    邹老爷子也算不得那种吃白饭的男子,只是到底有些富贵人家的矜贵样子,从事的活计也就是辨辨玉器,倒腾倒腾前朝的瓷器,勉强混口饭吃。

    高老太太相比之下,便是个地地道道的利落人了。

    邹家家中有四亩多一些的耕地,高老太太天刚亮就随着几个邻里背着筐,扛着锄头去地里劳作,一个时辰过去,邻里一亩地方才处理了一半,高老太太一亩地都弄完了。

    邹雪今年刚满二十,若真细说一下,高老太太也才四十多岁,因为长期干活,人又生的精瘦,除了黑点,瞧着也不过三十八九岁的样子,合该叫高婶子才对。

    邹雪回到家的那天恰逢上正午,高老太太正好劳作完回家,从院中的水井里头打了水,洗了菜后,就开始生锅做饭。

    高老太太的小女儿邹梦正和她二哥邹嘉打闹着玩,邹嘉正逢调皮的年纪,趁着邹梦不注意,伸脚绊了邹梦一下,邹梦顿时摔了个大老趴。

    还没等到邹梦放开声音哭,趴在地上的脸面朝的地方,就出现了个抱着孩子裹的厚实的女人。

    邹梦的嘴就张在了那里,显得颇为的搞笑,邹嘉倒是没仔细注意,手里抓了一把土,“哗”一下,全扬进了邹梦的嘴里。

    “咳!咳!咳!”

    邹梦呛的眼泪都出来了,而邹嘉只坐在地上指着邹梦哈哈大笑:“笨东西哈哈哈,让你发呆,倒霉了吧。”

    不过邹嘉没有得意多久,就看见那个裹的几乎认不出来是谁的女人开了口,语气和声音十分的熟悉:“出息了是吧,我离家还没两年呢,就知道欺负妹妹了?

    功课做了多少了,在这哈哈哈,一年上学得有一两银子,有那点笑的功夫,不如练练你那鸡爪子一样的字。”

    这次换邹嘉像火烧屁股了一样,“蹭”的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接着就结巴了起来:“雪、雪姐,你咋的就回来了。”

    而后他就像个穿堂风一样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喊:“俺雪姐回来啦!”

    高老太太拉着风箱,正忙的脚不着地,看见邹嘉在那跑过来跑过去,喊了一嗓子:“混小子,不知道帮你娘,在那咋呼啥,刚刚让你去院子里走拿的葱白呢。”

    邹嘉兴奋的跑到高老太太面前,天冷,他身上就一件拿姐姐们的旧衣服改的夹袄,高老太太定睛一看,好家伙,鼻涕都快掉嘴里了,还没待高老太太瞪眼,就听邹嘉说:“娘啊,俺雪姐回来啦。”

    高老太太一位自己听错了:“啥?你再说一遍。”

    邹嘉又加大了声音:“俺雪姐回来啦。”

    高老太太咯噔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风箱,拽着邹嘉的耳朵问:“你姐夫跟着回来了吗?”

    邹嘉挠了挠头:“没看见啊,俺雪姐刚刚裹的跟个熊瞎子一样,对了,手里头好像还抱个小孩。”

    这一下子可给高老太太吓的够呛,饭也顾不上做了,人就出了厨屋,然后就往正屋里头走,邹雪正抱着且行跟邹梦说话,高老太太这一出现,邹雪赶紧出声:“娘。”

    高老太太眼睛扫了一圈,没看见夏天绛的身影,眼眶瞬间就红了:“雪啊,你告诉娘,是不是夏天绛那家伙对你不好,你自个就跑回家了?啊?”

    邹雪苦笑不得,得亏这次她把夏天绛一起拉回来了,不然光老太太自己就七想八想了,旁的人就更不知道怎么猜测了。

    不过高老太太这样一说,邹雪听着就有些想哭,到底是自个儿亲娘,说的话那都是真疼自个儿。

    “我跟天绛没事儿,俺俩刚刚走到村口,看见我二爷了,他们几个男人家的要喝酒,就把天绛给拉走了,好像是俺二爷家里新杀了猪,他去了还能吃顿肉,不用管他。”邹雪说道。

    接着又补了一句:“就是他准备去京楚那边学点手艺,我这刚生了小行,小行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不是多好,他怕小孩吹了风再生病了,这次就不让我们俩跟着去了。”

    高老太听到邹雪这样说,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这一冷静,才想起来厨屋里头生的锅,回去一看,厨屋里的大铁锅中,烧的水都要干了,顿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重新添进了一些水。

    再说堂屋里,且行在邹雪怀里自顾自睡着还没有醒,邹雪思量着,将且行放在了东间的炕头上,又嘱咐邹梦和邹嘉好好照看侄女,随即一捋袖子,就跑过去去帮高老太太了,老太太跟邹雪娘俩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邹梦和邹嘉倒是对且行稀罕的很,两个人围在床边,东看看,西看看,一向调皮的邹嘉难得的显得有些安静。

    他提着气跟自己的妹妹说话:“她的头只有我两个拳头那么大。”邹嘉自己也不过十二岁,本身就是个半大小子,手本身就不算大,只显得且行头更小了几分。

    邹梦撇了撇嘴:“上次大姐把她儿子带回家,闹腾的不行,指不定这个更闹呢。”

    邹嘉闻言白了她一眼:“那胖小子哪有雪姐的娃娃好看,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捉蛐蛐。”

    “现在还是冬天呢,你就想着捉蛐蛐啦。”邹雪接着道:“不过,如果她喜欢我的小猫咪的话,我就也喜欢她。”

    “好呀,娘不是不让你养来着,你不听话。”邹嘉闻言瞪大了眼睛,指着她。

    邹梦跳了起来,就要去拧自家二哥:“你个癞皮狗,你肯定又要去告状了对不对。真烦人,麻烦精!”邹梦一激动,声音就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且行被吵醒,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俩。

    邹嘉倒是没有多少心跟邹梦闹腾,一直注意着自家小侄女的动静,见她被吵醒,才有些恼怒:“雪姐好不容易哄睡着的,你看她要是哭了,雪姐揍不揍你。”

    邹梦闻言也有些害怕,着实是她家雪姐结了婚之后,感觉跟结婚前不大一样了,方才说了几句话,就动不动眼睛一瞪,脸一板,瞧着不是一般的吓人。

    这一想,心里便有点害怕,一边吸溜鼻子想哭,一边又悄悄看着床上的且行。

    谁知道且行不但没有哭,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但也许是被冻到了,这一笑,鼻子上冒出了一个鼻涕泡来。

    家里结婚的,除了大姐邹楠,就只有二姐邹雪,邹楠生了个儿子,自小时候就胖胖的,且嫁的又是在邻村,结婚之后,得了空没少往娘家住。

    邹嘉和邹梦被这小子烦的没边,他们大哥又是一副像他们爹的样子,虽然邹嘉和邹梦不怎么喜欢,但是耐不住高老太太和邹老爷子喜欢。

    因此邹刚经常跟着邹老爷子在外头跑,这爷俩时常一跑出去就是几个月不回来,回来的时候识时务的交上个几两银子,便算是没有胡闹,旁的高老太太不管,其他人也更没有什么话说。

    邹嘉可是烦小伙子烦的没边了,因此就盼着以后他们结婚生个女孩,说不定就没有那么烦人了,不过他这样想的时候,显然是忽略了天天跟自己打架的妹妹是个女娃子的事实。

    而邹雪恰好生了个女儿,目前来看更是表现的乖巧。

    邹嘉心里像喝了蜜一样,哪里管且行那个鼻涕泡脏不脏,这边就直接拿手给她抹了个鼻子。

    只是他做的顺手,却忘了自己刚跟邹梦两个人在院子的地上打过架,这一抹,给且行抹成了个大花猫。

    且行哪里能感觉出来这个,她除了感觉邹嘉的手有些凉外,旁的再没了感觉。邹嘉给自己抹了鼻涕后,她就一直盯着邹嘉和邹梦看。

    邹梦心里也稀罕的很,不过她一直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不像邹嘉这种自邹梦出生就已经饱受摧残的孩子,她对小孩子的忍耐力极低。

    但是奇怪的是,两个人着一会儿功夫,在且行这里达成了共识:

    嗯,这个小侄女,很喜欢!

    邹嘉和邹梦就在东间里想办法逗且行乐,且行顶着个脏兮兮的脸,他们逗的开心了,就笑,不怎么好笑的时候,就用眼睛一直看他们。

    等到高老太太和邹雪把饭做好端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纳闷,邹梦和邹嘉这一会儿功夫竟然没有闹腾,等到邹雪跑到东间看且行的动静的时候,发现二人的举动,才被逗得一笑。

    笑完了发现且行的小花脸,才拿手帕给她擦干净了,只是擦完之后,且行又打了个喷嚏,两行鼻涕明晃晃的挂在脸上,给邹雪下意识弄的一笑,但随即转为担心。

    “哎呦,这肯定是冻着了。”邹雪赶紧把手搓热,摸了摸且行的额头,一会儿后,才放下心来:“嗯,没发烧,先给她捂捂汗。”

    期间邹嘉跟邹梦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接着二人就看到说完了两句话的自家雪姐,把且行抱在怀里晃了晃,且行打了个哈欠,就开始闭上眼睛睡觉了。

    邹嘉和邹梦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好乖啊......”

    邹雪亲了一口且行,给她放到炕上,就一手弟弟,一手揽着妹妹,朝堂屋走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邹嘉的嘴也一直没停,叭叭的给高老太太复述:“你不知道,我侄女乖的哦......我跟邹梦把她吵醒了都不带哭的,就在那里看着我俩笑。

    我那侄子都不这样,天天闹腾的,吃的又胖,天天让抱着走路,骑着脖子走,唉,烦死了,我要是娶媳妇......”

    说到这,邹雪笑话他了:“呦,才多大啊,都知道娶小媳妇了。”

    邹嘉‘哼’了一下:“那怎么啦,你不知道,咱二爷家的孙子,就叫邹林那个,比我大三岁而已,人家都定亲了,说不定过几年就有娃娃了嘞。”

    邹梦倒是开口损他了:“那林子哥长得好看啊,你看你,天天还在院子里玩泥巴,你还娶媳妇呢。你看咱姐夫长得多齐整,才能娶到咱姐这样的,就你?”

    邹嘉听着,就又想跟邹梦打架了,没等两个人又光火的吵起来,高老太太就叫了停:“行了行了,吃个饭这么多话呢。赶紧吃,你二爷他们喝酒没个数,等会去后头把你姐夫得扛回来呢,你不能指望你姐吧。”

    邹嘉顿时泄气:“好吧,谁让我是咱家的爷们儿呢。”

    邹梦拿脚踩了他一下,吐了一下舌头,回过头就看到高老太太瞪她。邹梦当即缩了一下脖子,二人大战的不知多少回合,到这里,才算个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