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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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凋零，鸟儿死去，窗外有风吹来。
小区内有树常春，有树泛黄。
车辆被随意摆放，路灯被歪曲扭转。
欧式的花纹篱笆缠绕上细嫩的藤蔓，园丁却在游荡。
有无名生物在匍匐行走。
那犹如一颗硕大无比的肿瘤，数张到十数张不等的人脸被强硬地拼合，手脚嵌进肉里，长短不一。
有的生有脓疮，有的开裂流血，有的骨骼外露，有的血管滑出；
肋骨有时会随巨型肿瘤的爬行而刺穿血肉，洒下或多或少的血液；
头骨的脆响往往源自崎岖的滚动；
它们不嘶吼，它们很安静，它们是一个族群；
猎手，它们正遵循本能地扮演着猎手，而猎手需要的则是耐心。
它们的猎物已经锁定，是两个站在碎裂街道中央的——非人。
“这就是新世界。”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原地，抬手指向那团血肉的聚合。
“……新的世界。”同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女性则皱眉。
有风吹过，男人束起的头发纹丝未动，女人脑后的长马尾却有些飘摇。
一如两人现在的心态。
“它走的很慢。你想绕开它还是杀了它？”男人的声音中毫无情感。
即便他知道这团血肉在半个月前还是他的同胞。
即便他还曾经试图拯救他的同胞……
他现在，其实仍在想着挽回。
挽回，他们曾经身为人类时的尊严与体面。
“我的刀只有十几厘米长。”女人抿嘴，随后把手中的刀指向那团血肉，转头说道：“可它却有两米宽。”
她并不思考从前。
她并不在乎同胞。
说到底，她至始至终就不是什么人类。
她，仅仅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星空来客。
即便她是在这里长大。
即便抚养她的是人类。
可那又如何？
善良的美好的瑰丽的赤诚的人，她曾见过。
恶劣的流脓的该死的腐朽的人，她杀死过。
所以面前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它们是一体的。
好人坏人混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坏人会变好还是好人会变坏？
都不会。
它们会变蠢。
“不义，你要牢记。”男人说着，往前走出一步。
下一刻，成片成片的骨骼便从他的血肉中挤出，先是胸腔、后背，紧接着是单臂与双腿、臀部与腰腹，最后是脖颈与肩与头，原本在外的皮肤如卷尺般从骨块的缝隙间收藏进血肉，而后肌纤维蠕动，推动骨块到正确的位置固定下来。
这个过程中，男人的身体就如红与白的浪潮般，在街道上形成一阵短暂的血雨。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的人类了。”
脸部呼吸孔中传出沉闷的声响，男人没有回头。
他知道，林不义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有所动摇。
非人者，皆为同类。
“这是骨头吗？”
女人的询问从背后传来。
男人的回答往更前方去。
“这是钙化铠。”
说罢，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林不义的视线当中，随即才有巨大的爆炸声从男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传出，待到灰尘与残叶随风散去，道路才显现出那道狰狞的疤痕。
威力不俗，林不义心中惊讶与赞叹皆有，随后她视线微动，看向了原先肿瘤爬来的方向。
几颗被血管连接在一起的心脏铺在了街道旁的矮树丛上；
肠子分批断落，呈扇形喷洒在来时的路旁；
十数根脊椎形成的球体上粘连着片片皮肤，
如灯笼般挂在了玻璃碎裂的路灯上；
手脚、手指脚趾，像是椒果般滚落不停；
拼合在一起的脸被男人撕下，
眼眶处挂着眼球与血管神经；
歪曲一半的头骨们则被踩碎，
融进了唯一没被钙化铠覆盖的脚掌当中；
大脑很多，样子与山莓相似；
如果两人都不介意的话，今晚可能会吃火锅。
“这是一次示范，你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钙化铠形态下的男人，更为理智，更为疯狂。
世界失去了法律。
社会失去了秩序。
林不义现在需要的，已经不再是人格的纠正。
她需要的，是学会自保乃至独自捕食的技艺。
最初，他是想着末日过后带着她回归社会的……
如今，他成功了，比预想中还要完满的成功。
人类彻底走向灭亡。
而身为最后的人类意识继承者。
自己。
不义。
就是下个纪元的道德与法。
“……天杀的末日。”
他明明是想办一场派对的。
男人郁郁寡欢。
“唉，走吧，我们去超市。”
“哦。”
林不义点点头，只不过临走时，她问了一句。
“那边的脊椎球不踩碎吗？”
“那是胎盘。”林不仁淡淡道。
“胎盘？”
“里面有孩子。”
“那要是我杀了那个东西，你会丢下我吗？”
她有些害怕男人的回答，但她依旧这么问了。
“随你，只要你不会后悔。”
他有料到过这种话会被她说出口，但他没料到会这么早。
就如一开始那般。
他总觉得自己高估了不义，结果现实却一次次将他的判断否决，而现在唯一没被推翻的定论，恐怕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很纯粹。
纯粹的善与纯粹的恶，前缀都是纯粹。
但就像人性不会单纯地分为黑白两色那般，林不义的人性与曾经的多数人无异，皆是灰色。
只不过在特定情况下，她会直接倒向纯善纯恶的其中一方。
一如那时选择发动诅咒的林蕾。
一如那时选择依附不仁的不义。
她的确可爱。
——站在非人角度上确实如此。
想到这，林不仁以手覆面，却只能触碰到脸上的面甲。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以后不用再摘下了。
“我，算人类么？”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他。
自己会是在渴望成为人类吗？
可是答案，早已失去了意义。
“已经是人类了……”
但这样的人类，却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转身，看向远处那位穿着西装叼着刀爬路灯的妹妹，林不仁微微叹气。
“人类，希望你们能更顽强。”
祝愿。
自己视线尚所不及之处的文明火种，永不熄灭。
冀望。
长存。
——第一卷，完。
夏蝉凋零，鸟儿死去，窗外有风吹来。
小区内有树常春，有树泛黄。
车辆被随意摆放，路灯被歪曲扭转。
欧式的花纹篱笆缠绕上细嫩的藤蔓，园丁却在游荡。
有无名生物在匍匐行走。
那犹如一颗硕大无比的肿瘤，数张到十数张不等的人脸被强硬地拼合，手脚嵌进肉里，长短不一。
有的生有脓疮，有的开裂流血，有的骨骼外露，有的血管滑出；
肋骨有时会随巨型肿瘤的爬行而刺穿血肉，洒下或多或少的血液；
头骨的脆响往往源自崎岖的滚动；
它们不嘶吼，它们很安静，它们是一个族群；
猎手，它们正遵循本能地扮演着猎手，而猎手需要的则是耐心。
它们的猎物已经锁定，是两个站在碎裂街道中央的——非人。
“这就是新世界。”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原地，抬手指向那团血肉的聚合。
“……新的世界。”同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女性则皱眉。
有风吹过，男人束起的头发纹丝未动，女人脑后的长马尾却有些飘摇。
一如两人现在的心态。
“它走的很慢。你想绕开它还是杀了它？”男人的声音中毫无情感。
即便他知道这团血肉在半个月前还是他的同胞。
即便他还曾经试图拯救他的同胞……
他现在，其实仍在想着挽回。
挽回，他们曾经身为人类时的尊严与体面。
“我的刀只有十几厘米长。”女人抿嘴，随后把手中的刀指向那团血肉，转头说道：“可它却有两米宽。”
她并不思考从前。
她并不在乎同胞。
说到底，她至始至终就不是什么人类。
她，仅仅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星空来客。
即便她是在这里长大。
即便抚养她的是人类。
可那又如何？
善良的美好的瑰丽的赤诚的人，她曾见过。
恶劣的流脓的该死的腐朽的人，她杀死过。
所以面前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它们是一体的。
好人坏人混在一起。
这种情况下，坏人会变好还是好人会变坏？
都不会。
它们会变蠢。
“不义，你要牢记。”男人说着，往前走出一步。
下一刻，成片成片的骨骼便从他的血肉中挤出，先是胸腔、后背，紧接着是单臂与双腿、臀部与腰腹，最后是脖颈与肩与头，原本在外的皮肤如卷尺般从骨块的缝隙间收藏进血肉，而后肌纤维蠕动，推动骨块到正确的位置固定下来。
这个过程中，男人的身体就如红与白的浪潮般，在街道上形成一阵短暂的血雨。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真正的人类了。”
脸部呼吸孔中传出沉闷的声响，男人没有回头。
他知道，林不义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有所动摇。
非人者，皆为同类。
“这是骨头吗？”
女人的询问从背后传来。
男人的回答往更前方去。
“这是钙化铠。”
说罢，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林不义的视线当中，随即才有巨大的爆炸声从男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传出，待到灰尘与残叶随风散去，道路才显现出那道狰狞的疤痕。
威力不俗，林不义心中惊讶与赞叹皆有，随后她视线微动，看向了原先肿瘤爬来的方向。
几颗被血管连接在一起的心脏铺在了街道旁的矮树丛上；
肠子分批断落，呈扇形喷洒在来时的路旁；
十数根脊椎形成的球体上粘连着片片皮肤，
如灯笼般挂在了玻璃碎裂的路灯上；
手脚、手指脚趾，像是椒果般滚落不停；
拼合在一起的脸被男人撕下，
眼眶处挂着眼球与血管神经；
歪曲一半的头骨们则被踩碎，
融进了唯一没被钙化铠覆盖的脚掌当中；
大脑很多，样子与山莓相似；
如果两人都不介意的话，今晚可能会吃火锅。
“这是一次示范，你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钙化铠形态下的男人，更为理智，更为疯狂。
世界失去了法律。
社会失去了秩序。
林不义现在需要的，已经不再是人格的纠正。
她需要的，是学会自保乃至独自捕食的技艺。
最初，他是想着末日过后带着她回归社会的……
如今，他成功了，比预想中还要完满的成功。
人类彻底走向灭亡。
而身为最后的人类意识继承者。
自己。
不义。
就是下个纪元的道德与法。
“……天杀的末日。”
他明明是想办一场派对的。
男人郁郁寡欢。
“唉，走吧，我们去超市。”
“哦。”
林不义点点头，只不过临走时，她问了一句。
“那边的脊椎球不踩碎吗？”
“那是胎盘。”林不仁淡淡道。
“胎盘？”
“里面有孩子。”
“那要是我杀了那个东西，你会丢下我吗？”
她有些害怕男人的回答，但她依旧这么问了。
“随你，只要你不会后悔。”
他有料到过这种话会被她说出口，但他没料到会这么早。
就如一开始那般。
他总觉得自己高估了不义，结果现实却一次次将他的判断否决，而现在唯一没被推翻的定论，恐怕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很纯粹。
纯粹的善与纯粹的恶，前缀都是纯粹。
但就像人性不会单纯地分为黑白两色那般，林不义的人性与曾经的多数人无异，皆是灰色。
只不过在特定情况下，她会直接倒向纯善纯恶的其中一方。
一如那时选择发动诅咒的林蕾。
一如那时选择依附不仁的不义。
她的确可爱。
——站在非人角度上确实如此。
想到这，林不仁以手覆面，却只能触碰到脸上的面甲。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以后不用再摘下了。
“我，算人类么？”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困扰着他。
自己会是在渴望成为人类吗？
可是答案，早已失去了意义。
“已经是人类了……”
但这样的人类，却让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转身，看向远处那位穿着西装叼着刀爬路灯的妹妹，林不仁微微叹气。
“人类，希望你们能更顽强。”
祝愿。
自己视线尚所不及之处的文明火种，永不熄灭。
冀望。
长存。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