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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回 火烧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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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杳受够了皇权的欺凌,遇到凡是跟皇室有关的事,她都缩着脖子装鹌春,保命为上,不敢将话说的太明白了,小心斟酌道:“丹炉有的是用金银铜制的,有的是用瓷质的,这些铜片的确有可能是丹炉,但是碎的太厉害了,若是把这些东西送到圣人面前,说是丹炉炸了,才起了这场火,烧死了两位仙师,只怕,”

    她话未完,把“只怕圣人会发疯”这句话给死死的咽了回去。

    圣人一心问道求个长生不老,若是告诉他炼仙丹的丹炉炸了,还把两个仙师给烧死了,再加上那几根被人动了手脚的横梁,这些话不能乱说,一说小命儿要完。

    这些话就是骨感的现实,重重冲击圣人丰满的梦想。

    这就是舔着脸告诉圣人,他一心求的长生路是一条歧路。

    天爷啊,这这简直是十级暴击,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信念。

    原本进入更年期,脾气就不怎么好的永安帝听到这种话,气的发疯都是轻的,只怕气的要杀人。

    这圣人一生气,迁怒到了他们这些揭开遮羞布的人头上,会不会索性把他们都杀了灭口,省的当了绊脚石,妨碍了他求仙长生之路上。

    姚杳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果然怕死的人是玩不了宫斗宅斗权谋什么的,容易崩溃啊。

    韩长暮微微挑眉,他很明白姚杳话中的未竟之意,这件事情的确棘手,但端看怎么筹谋,若筹谋得当,说不准能让那明争暗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几个人光明正大的打起来,自己还能做个得利的渔翁。

    想到这,他莫名的心情大好,唇角牵出一抹笑,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无妨。”

    姚杳抽了口气,只觉韩长暮那笑格外的惊悚和不合时宜,她张了张嘴,自己显而易见的是操心操了个寂寞。

    韩长暮似笑非笑的掠了姚杳一眼,转头吩咐几名内卫:“仔细将所有的紫金铜片都找出来。”

    吩咐完,他背负着手,继续往里走。

    刚走了两步,他走过兰苕的身边,闻到了淡淡的熏香和烟味儿混合在一起的奇异气味。

    他愣了一下,皱着鼻尖儿轻轻嗅了一下,淡淡的问兰苕:“你用的什么熏香?”

    兰苕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娇羞的半低着头,喃喃低语:“婢子,熏得是兰香。”

    韩长暮又轻嗅了一下,疑惑道:“兰香,兰香怎么会有硝烟的味儿。”他指着门口,神情淡漠:“你出去。”

    兰苕愣住了,面红耳赤的望着韩长暮,万没料到他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了。

    她跟随秦王谢晦明的时间长,向来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但这一回这活儿,似乎不太好干。

    姚杳赶忙上前,笑着打了个哈哈:“兰苕姑娘不知道大人的规矩,熏香会影响判断,故而办差的时候,身上都是不许熏香的。”

    兰苕恍然大悟,也不管脚下是一片什么样儿的地界儿,“噗通”一声便跪在了碎石堆里,磕了个头道:“是婢子疏忽了,婢子知罪,这就去更衣。”

    她抬头起身的时候,明显踉跄了一下。

    姚杳看到她的额头上磕出了一片血痕,腿上有衣裙盖着,看不出膝盖有没有伤着,但是衣裙上挂了些散碎的瓦砾,想来膝盖也没好到哪去。

    她瞧着兰苕的背影唏嘘了两声。

    韩长暮嗤的冷笑一声:“没想到姚参军还会怜香惜玉。”

    姚杳嘁了一声,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儿。

    虽然过了一整夜,但是盘踞在废墟中的烟味儿还是萦绕不绝,浓重的呛人,丝毫没有散尽的意思。

    韩长暮抿了抿唇:“姚参军可闻到这烟味儿里别的气味了?”

    姚杳皱了皱鼻尖儿,这么上头的味都闻不出来,脸上这个鼻子基本上也就是个摆设了,不禁哼笑了一声:“这里是丹房,有些硝石硫磺的味儿也很正常啊。”

    韩长暮眯了眯眼:“有硝石硫磺的气味是正常,可是你不觉得这味儿太大了些吗?”他抬手扇了扇风:“这气味这么大,分量这么重,都可以炸山开路了。”

    姚杳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也是,哪个道长炼丹能炼出炸药桶的架势来。”她蓦的又笑了一下:“也说不准是这位仙师自认为自己修为高深,觉得炸两下非但死不了,还能增进修为。”

    韩长暮扑哧一笑,听惯了姚杳用这种戏谑的口气说公事,若有一日听不着,就会莫名的觉得气氛严肃,太过一本正经了。

    他笑了笑,敛尽笑意,叫过一名内卫,吩咐道:“去把外头的内侍叫进来。”

    内卫应了一声是,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响起,一群低眉顺眼的小内侍压着步子走了进来。

    这些人是永安帝指派过来的,听凭韩长暮的安排,自然也会将韩长暮这几日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禀报给永安帝。

    韩长暮偏着头,审视的打量了这群人一番,才淡声吩咐:“你们仔细筛一下这片地面,把硝石硫磺和木炭这类引燃物挑出来。”

    小内侍们齐声称是,声音细细的,十分的谨慎小心。

    韩长暮又看了这些人一眼,背负着手往清虚殿里走。

    小内侍们纷纷找了趁手的家伙,也不讲究形容举止是否合乎规矩了,个个撩起衣袍下摆,席地而坐,在土坑里仔细翻找。

    走过了坍塌的最为惨烈的丹房,清虚殿里黑漆漆一片。

    韩长暮提灯照亮四周,殿中的损毁的确十分严重,但却不像丹房那样,是被炸毁的,而是大火造成的,大半物品都倒伏在地,四面墙壁尽数被烧的漆黑如墨,有三面墙歪歪斜斜,而紧靠着丹房的那一面,则彻底坍塌了。

    曾经雕梁画栋,华美异常的正殿,全然变了模样。

    高高的横梁砸在了地上,幸而朱红的立柱还歪歪斜斜的撑着穹顶,否则大半的顶子落下来,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也难保永安帝能够安稳脱身。

    韩长暮提着灯缓缓照了四围一圈,指着一旁的偏殿对姚杳道:“我去搜一下两位道长的内室,你搜一下正殿。”

    姚杳神情肃然的点头。

    看到正殿的时候,姚杳心里便打了个突。

    这个朝代的房子基本上都是砖木结构的,最怕过火,且灭火的设施和手段都极为的简陋,一旦起火,多半都是房毁人亡。

    而且这个朝代的检验手段粗陋,没有她前世那些现代的高科技手段相助,过了火的地方,什么物证痕迹都不容易找到。

    她望着满地烧的焦黑的痕迹,不禁慢慢叹了口气,点亮了及盏灯烛,举步放到各处。

    韩长暮提灯走进偏殿,偏殿自然也被波及到了,但是损毁并不严重,火只烧到了门口,便被及时赶到的禁军们给扑灭了。

    他提灯往里头走,只见偏殿门口烧的惨烈了些,两扇门被烧毁倒在地上,而偏殿的深处却尚算完好,地上的金砖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几面白墙被烟熏的黢黑,墙上斜挂着几根孤零零的画轴,下头的画已然烧成了灰烬。

    唯有北墙上挂着的那副老子出关图还比较完整,只被火苗燎了个角,留下参差不齐的一个孔洞和发黑的边缘。

    一间偏殿分成了两间内室,一间略大一间略小,用来分割两间内室的八折屏风底座被烧的塌了一半,八折屏风有五折倒伏在了地上,余下三折也摇摇欲坠。

    缂丝的屏风面烧的斑驳一片,黑黄色的焦痕布满了雪白的缂丝,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韩长暮走上前,从屏风上残留的几个字中分辨出,这座屏风上写的是道德经,只是看不出写的是一段还是整本。

    他在两间内室中缓步走了一圈儿。

    偏殿里的火应当是贴着地面和墙壁烧起来的,紧挨着地面的物件儿都有了过火的痕迹,有的烧到焦黑,桌椅歪斜,案头的东西哗啦啦的掉在地上,也被烧成了黑乎乎的一堆。

    韩长暮在偏殿走了几步,殿中的布置摆设都属寻常,即便被火烧过,看起来狼狈又落魄,但火烧的痕迹之下,殿中也没有太多奢靡的模样,一切都简单清雅,符合两个道长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身份。

    但他这一圈儿看下来,却只觉得有些怪异,这怪异的感觉来的极为莫名,夹杂着些许心惊肉跳。

    他微微蹙眉,屈指在倾斜的书案上轻轻敲了两下。

    正思量间,他突然听到一声极轻微的窸窣声,转头看到一身浅青衣裙,头发湿漉漉挽起的兰苕。

    他微微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兰苕似乎没有料到韩长暮会突然转身,神情有一丝仓皇,垂在身侧的手轻微的动了两下,强自镇定的干干一笑:“好,好巧,大,大人,也在这里。”

    说着,她举步迈过了烧成了灰的门槛。

    韩长暮深深的望了兰苕一眼,既没有拒绝她走进来,也没有同意她走进来,就像全然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自顾自的点亮几盏灯,放在窗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