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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深宫宠妃(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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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沈云清给他施针后,腿又能行走了。

    那日以后,楚修似乎在忙什么事情,白天不见人影,只有在晚上灭了烛光后,才进来抱着他一起睡。

    他不拒绝也不回应,闭上眼睛只是睡觉。

    太医院送来汤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汤药的味道竟然是甜的。

    送药的太医兢兢战战,看见他犹豫了半晌,哭着说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求自己别让陛下砍了他。

    他哭笑不得。

    至于汤药,他原是不想喝的,晚上强撑着睡意,等楚修掀开被子,把他揽进怀里,开口道:“陛下,我说了不想治病,您不用多费心思了。”

    黑暗中,环住腰的手臂微微一紧,楚修低沉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阿伊,万一有一天,寒毒压不住了,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

    他垂下眸子,心想罢了,喝就喝吧,喝药又不疼。

    让楚修看他去死什么都不做,似乎不太可能。

    “陛下,您很久没上朝了。”他轻声道,“国事为重。”

    听内侍总管说,楚修只是让大臣们把折子递到上林书房,处理好了再送出去,虽然没耽搁什么事,但时间一长,总归会引起大臣的不满。

    身后的男人嗯了一声,热气吐在他的耳后,便没有再说话。

    柯伊微微蹙起眉,为什么楚修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可如今并无战事和时疫,有什么值得他烦心的呢。

    除了他的病。

    他刚想转身,却被楚修牢牢的抱住,心中刚起了疑惑,又被扯开了思绪。

    “阿伊,如果治病不痛,你会愿意吗?”

    柯伊闭上眼睛,“哪有这样的好事,陛下说笑吧,怎么可能不疼。”

    “如果有办法呢”

    “那我就治。”柯伊随口道。

    他只当楚修在哄骗自己,寒毒发作起来,一切麻痹自己的药物都无用,更何况惨烈无比的拔毒

    楚修又把他搂得紧了些,“明天我送你回家。”

    柯伊呼吸一滞,过了一会,轻轻说了一声好。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和兄长,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自己活不久了。

    所以迟迟拖着。

    忐忑许久,他索性不想了。

    等青年睡沉,楚修缓缓地起身,手肘靠着枕头,静静地望着青年。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一看阿伊。

    之前让阿伊试针,针头的药液多加了乌头草会导致体温升高,于是他也用上了。

    如此一来,他便不用担忧阿伊被抱着不舒服。

    极淡的月光照进,男人的五官俊美深邃,恍若神铸,然而他的脖颈和下颌边缘,却攀升着深青色,极其诡异的花纹。

    第二天,柯伊起早,特地用铜镜观察了一下自己,原本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病色,结果在眼尾发现了一枚红痣。

    咦,他明明记得昨天没这枚痣,怎么一夜之间长了出来。

    他蹙眉,按了按,不痛不痒,也就随它去了。

    宫女送来衣物,是很厚的棉衣和披风,他正穿得吃力,一双手突然接过他手上的披风,罩到他的身上。

    柯伊一抬头,看见是楚修,怔了怔。

    仔细一想,从那天以后,他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见楚修。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算了,或许是他的错觉吧。

    楚修整理了一下红色的披风,仔细地系好带子,目光掠过青年眼尾的红痣,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马车备好了,走吧。”

    他直接抱起,走出殿门。

    柯伊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一抖,这几天一直待在殿内,熏炉没日没夜的烧着,原来外面居然这么冷了。

    不过他没待多长时间,很快就被放进马车里,隔绝了风寒。

    “陛下,您穿得太单薄了。”柯伊忍不住说了一句,握紧了手里的暖炉,冰冷的手指渐渐回暖,然后突然拽过楚修的手,把暖炉塞了过去,做完一切又后悔了。

    别开脸嘟囔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有寒毒。”

    自己冷得瑟瑟发抖,怎么楚修和没事人一样。

    楚修低头笑了笑,把暖炉塞了回去,“我快好了,用不上。”

    马车驶出皇宫,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停下。

    柯伊坐在里面,纤长的睫毛扇动,望了一眼熟悉的宅院,迟迟没有动身。

    “去吧,别怕。”楚修摸了摸柯伊的发顶。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马车。

    楚修望着青年的背影,衣袖下的手背青筋暴起,下颌黑线攀升,终于露出了痛苦之色。

    禁术又反噬了。

    体内的寒毒被勾起,隐隐有了提前发作的趋势。

    他压抑的咳嗽起来,弓下腰,按着软毯吐出一口黑血。

    都是他应受的,也是自己欠阿伊的。

    柯伊不知道马车内的情况,慢慢走上台阶,敲了敲紧闭的大门。

    过了一会,一位下人模样的打开了门,打着哈欠,“大清早的,什么事啊,二二二公子?”

    那人一怔,随即大声喊了起来,“二公子回来了!”

    柯伊正想往里走,看见大哥冲了出来,眼眶一红,径直跪了下去,膝盖还没接触地面,便被大哥托住。

    “大哥。”他咽呜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

    柯序按着自己弟弟的肩膀,手指颤抖,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中秋宴一别已有三个月,他无时不刻都在后悔,为什么要打柯伊一巴掌,他明明是那么懂事的孩子,肯定有不得以之处。

    他起初以为是楚修逼着他入宫,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上下打量,柯伊又瘦了,就算裹披风穿着厚厚的衣服,都能看出青年的清瘦。

    眼睛一酸,他的弟弟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想到了什么,柯伊蓦地抓紧了兄长的手臂,急道:“爹爹他……他还好吧。”

    他睁大了眼睛,看到兄长沉下来的神色,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

    “别乱想。”柯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弟弟的后背,“爹爹他病情反复,就是……”

    话没说完,他又叹气,“我带你进去。”

    柯伊心口狂跳起来,不顾双腿的无力,跌跌撞撞地跟上柯序的步伐。

    进了内院,看见院子坐着的老人,猛地站住了。

    爹爹的头发,怎么这么白了。

    他缓缓的走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爹。

    老人睁开了眼睛,迟钝地转动眼珠,过了好久,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柯伊愣住了。

    他原以为爹爹会打他骂他,让他再去祠堂跪几天都受着,但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阿伊,你先起来。”兄长过来拉他。

    他倔强的摇头,“我不,爹爹他究竟怎么了。”

    “爹得了痴症。”柯序拗不过青年,又重重的叹气,“最厉害的时候连我都不认识,最近一年好了些。”

    柯伊脑子嗡的一声,难以置信的睁圆了眼睛。

    痴症?

    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是不是自己的缘故,把爹爹气病了?

    “你起来,其实爹的痴症很久以前便有预兆了。柯序蹲下来,对上青年雾蒙蒙的眸子,温声道,“不是你的缘故,不必自责。”

    喉咙像塞了支离破碎的刀刃,柯伊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头顶传来触碰的感觉。

    缓缓睁开朦胧的泪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爹。”

    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却见父亲按着把手缓缓地站了起来,被大哥扶住,佝偻着腰,往里屋走去。

    柯伊颓然地低下头。

    爹爹不想看见他。

    是他不孝,忤逆父亲又渺无音讯四年,回来后又只剩两个月的寿命,无法为父亲尽孝了。

    脚步声突然又响了起来,他抬头,看着父亲被大哥搀扶着,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油纸包裹的东西,到他面前,塞进他的掌心。

    柯伊呼吸一顿,垂眸,油纸包着的,赫然是一叠月饼。

    “起来……吃……月饼。”

    父亲的声音含糊,他却听清楚了。

    “中秋节爹给你留的。”兄长轻声道,“宝贝得很,谁碰都不行,一定要等你回来。”

    心中一震,泪水啪嗒掉在油纸上,他唇瓣颤抖,喉咙底溢出哭腔。

    “爹……”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混着冰冷的泪水咽下。

    柯序让先把父亲坐稳了,看着自己的弟弟伏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抑,实在拉不起来,只好叹气道:“阿伊,陛下半月前派了太医过来,爹的病情已经好了不少,前天甚至一度清醒了。”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悔恨,“我居然才知道,四年前父亲罚你跪祠堂的原因,而且爹他说……”

    柯伊愣愣地抬起泪眼。

    “说,他错了,不该拦着你。”

    “无论如何,你永远是爹的儿子,他会等你回来。”

    “阿伊。”兄长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拉了起来,“以后你不用顾及我和爹,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心中最后的防线崩塌,柯伊踉跄了几步险些没站稳,月饼的油纸被攥得皱起,哭得上接不接下气。

    可是……可是他没多久可以活了。

    如果……如果……

    柯序把哭得站不稳的弟弟扶回房间,跨出大门,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眯了眯眸子。

    走近,他拱手行礼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