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大明抄书人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公道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公道吗?

推荐阅读: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仙宫兽性总裁求负责纯阳第一掌教通天神捕正版修仙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族长!”

    村长喜出望外。

    “族长,你终于来了!”

    “族长,十三叔惨死啊!”

    “哎呦,族长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被打死了!”

    一干村民也是面色一喜,又争先恐后开口,控诉骑牛道士的行径残忍与黑面捕头的铁手无情。

    这李族长本来便名声在外,是县里一方豪强,此时携宗师之势而至,自然将一干捕快衙役吓得不敢言语,任由村民们骂骂咧咧、推推搡搡,一个个低眉垂首,仿佛遇见上官。

    人群中,衣衫单薄的女子们面现绝望,差点瘫软在地。而女鬼又焕起杀意,张牙舞爪起来。

    可连周闲和尚也神色难看。

    只有黑面捕头怡然不惧,反而往前迈上一步,怒目叫道:“李家村略卖良民,只怕你李家祠堂也脱不了干系!人证都已在此,姓李的,你要什么公道?”

    李族长并不言语,倒是他身后乌潮大师开口道:“这位捕头为何要支开话题?李大兄说的,乃是十三兄弟遇害之事。”

    这话是对着黑面捕头说的,乌潮大师的目光却紧盯着骑牛道士,一边脚下踱步,缓缓行到一旁。

    那道阴森森邪异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飘往另一侧。

    “若李十三实属无辜,县衙自然会……”

    黑面捕头话说一半,忽而识破李族长三人的意图——一位宗师当面,再一位五识金刚,跟那阴森森邪异的身影左右包夹——这李族长……

    他当即抽刀拦在方休身前,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

    李族长目光如犁刀一般,从黑面捕头耕到方休身上,一字一字道:“我十三弟音容犹在,难道叫他白死?”

    黑面捕头一抖刀锋:“你敢!”

    “我不敢?”

    李族长磨动牙齿发出一声嗤笑,随即身影一晃,便已闪至黑面捕头身前,伸手直直握住他的刀锋。

    宗师肉身,刀枪不入!

    “李家祠堂还未受过如此折辱,你若不给我公道,我便自己来取!”

    李族长五指一握,便将长刀抓碎,而黑面捕头更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闷哼一声横飞出去,眼看就要跌落山谷。

    “捕头!”

    一众捕快大惊失色。

    忽有一道念力窜起,是周闲和尚跃出山路,好险将已经昏厥的黑面捕头救回,交给迎上来的捕快们扶着。

    “好大胆,竟敢攻击朝廷命官!”

    “快闭嘴吧!这案子没法办了,捕头没事吧?”

    “捕头已经受了重伤,是不是该先下山,请个郎中?”

    一众捕快六神无主,根本不知该怎么应对。

    “无量荒佛。”

    周闲和尚转过身来,面色谨慎地劝道:“李施主切莫冲动,无论此案如何……”

    他未说几句,便觉身上一紧,似有层层枷锁加身。

    “若悟谷在此,尚有开口的资格。”

    乌潮大师将手一挥,念力所化的绳索便将周闲和尚拎到一旁去。

    像是在说:你,不够格。

    “我是领都供府的职责来此,你……”

    周闲和尚愤恨不已,还想争论几句,就被一个万字金光封住口舌,只能呜呜出声再无法言语。

    “好!”

    “族长在此,还有谁敢放肆!”

    一众李家村民大声呐喊。

    趁着气势高涨,一个壮汉正想借机上前把自己媳妇抓回,却差点被女鬼抓住,当即唤道:“族长,族长,快把这女鬼制服!”

    “还有这骑牛道士,欺人太甚!”

    “族长,给他一个教训!”

    见此情形,女鬼身旁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女人默默淌泪。

    “翠女,你走吧,别管我们。”

    “翠女,带上我女儿走,走……”

    女鬼张开鬼爪将女人们挡在身后,凄厉嘶吼几声,却不敢过多动作,只盯着那道随李族长而来的阴森森邪异身影。

    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根本无法在这道身影手下逃窜。

    “方观主。”

    李族长好像打量一只待宰的家禽般扫视着方休,又看一眼那张悬在半空的斩剑符,眼中怒气高涨:“今日李某若不讨回这个公道来,来日江湖上的朋友都要笑话,我李家祠堂被一张法符压低一头!”

    “这是第三张。”

    方休漫不经心般提醒一句。

    他一直不开口仿佛事不关己,到此时才终于抬起头,朝李族长道:“你要公道?”

    他伸手一招:“来。”

    “不知死活,叫你见识一下我李家三十六路切玉手!”

    李族长当即出手,身形如流光一闪,已凭着宗师肉身撞开斩剑符,抬手便是一拳劈去。

    他五指缝隙中青光溢射,仿佛手握一块夜明宝玉。

    看得乌潮大师连连点头:“大兄这一招崩玉,又见精进!”

    只听得啪一声闷响。

    是方休伸手一按,正正抓住李族长的拳头。

    哗——

    两人交手之处,风浪卷动,沙石鼓荡,惊得周围人连连后退。

    但看场中情形。

    方休好整以暇,座下青牛也只晃晃脑袋避免风沙入眼,四蹄纹丝不动。

    乌潮大师看得免得一愣,下意识道:“怎么回事?”

    道门修行与武门修行的第一步确实相同,都是开辟三百六十五个窍穴,打开人身血脉中的神魔秘藏。

    真人肉身,与宗师肉身一般无二。

    可肉身对道门来说只是躯壳,总归是修内不修外,而武门之人却要日日打磨,勤修不缀。

    更何况。

    武门尚有专于肉身斗法之用的武术,譬如李族长所擅的三十六路切玉手,更是能大涨肉身力道,举手投足间有开山裂土的威势。

    如何是真人之躯能比较的。

    可眼前……

    “蠢货!”

    是周贤和尚开口,他趁着乌潮大师心神恍惚的机会,吐出一朵莲花炸开封住自己口舌的念力,叫道:“方观主乃是佛子,已然打开身识!你们趁早收手,切莫……”

    却见李族长根本不容劝说,只将拳面回缩一寸,便化拳为掌,青色真气一个吞吐转为红色,犹如刀锋一般朝方休掌心切去!

    方休摊平手掌,五色琉璃光窜出掌心将红光一磨,随即一闪即逝,便收回手来。

    李族长只感觉手上真气被凭空倾泻,赶紧抽手退后一步,眉头拧紧,沉默不语。

    “这又是怎么回事?”

    乌潮大师仿佛见鬼:“李家大兄好不容易才练成这招玉崩而见翠色,能与大宗师较量不落下风,便是真人又打开身识,也最多挡住前半招崩玉,绝无法挡住后半招见翠……”

    他说着扭头看向被自己拎到一旁的周贤和尚。

    只可惜周贤和尚也是一脸诧异,不明所以。

    “玉崩而见翠色?”

    方休转动五指搓着掌心,别有意味地一笑:“怎么却见着赤色?”

    那股红色真气,根本不是三十六路切玉手!

    难怪如此横行霸道,如此目无王法,原来……

    李族长听得脸色一沉,当即道:“出手,不能留他!”

    啪!

    他脚下山石炸开,身如炮弹射来,一拳青光四溢,一拳红光暴涨,青红两色交映,双拳直奔方休面门!

    乌潮大师也醒得要害,一步迈出,乘莲而来。

    呜——

    四遭风声忽急,是念力席卷撕出来的动静,在乌潮大师手中化成一道如龙般长鞭虚影,当头抽向方休。

    降龙尊力神通!

    难怪根本不把周闲放在眼里,对此地山监悟谷大师也不甚恭敬。单凭这一道降龙尊力神通,乌潮大师的修为,已是连那被白马寺委以重任,派去燕京城传承白马佛经的悟真大师,也要自愧不如。

    而另一边。

    那道阴森森邪异身影也是将身一晃,立时化作一道披甲执锐好似沙场悍将的黑影。

    这黑影左刀右枪,刀枪锋锐上束缚着一只只不得超生的鬼影在凄厉嘶喊,虎头兜鍪遮住脸面,却有一对血目刺出可怖骇人的红光来。

    竟是一尊鬼将!

    鬼将还未动作,李族长的双拳已到!

    嘭!

    一团火焰在方休身前突现。

    明亮刺眼,生机无限。

    无限光明火!

    火焰一卷,先把红光与青光包裹,便将李族长撼山拔树般的攻势挡下,又化作火铸长链攀附而上,将李族长双臂捆住。

    李族长是经年宗师,近日又有精进,已能与大宗师比肩。

    可凭大宗师之肉身筋骨,在这火铸长链下竟不能动弹分毫?

    李族长如见鬼魅,满目惊骇。

    而降龙尊力神通此时才至。

    饶是乌潮大师已经知道,方休能挡住非大宗师不可匹敌的玉崩而见翠色,但此时依旧被乍现制服李族长的无限光明火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威猛无俦的龙影长鞭,也随之声势一弱。

    方休将手一伸,五色琉璃光化作一只掌印,对着龙影长鞭一按,便有一道五色涟漪蔓延而出,只一眨眼就把龙影长鞭覆盖,倒映出五色光影。

    与此同时。

    龙头化作龙尾,龙尾化作龙头。

    佛光神通妙用无穷,竟是他以五色琉璃光将降龙尊力神通化为己用!

    还不等乌潮大师回过神来,方休已经五指合一,抓住龙尾一扯,便将乌潮大师扯到身前来,一把将他脖颈握住。

    这前后何曾有多少工夫?

    眨眼前还是三人围攻的局势,此时却已被方休擒住两个!

    余下那尊鬼将,立时止下脚步不敢上前。

    “我说了。”

    方休看一眼被自己抓在手中的乌潮大师,淡淡道:“袭击都供府之人,视同谋逆。”

    乌潮大师心脏骤缩,刚想开口……

    咔嚓。

    软绵绵的尸身被方休丢在一旁。

    徒手捏断五识金刚的脖子,在此时此景下看来,竟也并不突兀。

    方休回过头看向李族长,问道:“公道吗?”

    李族长双目都被惊惧睁裂,根本发不出一言来。

    那尊鬼将哪里还敢动手,当即一催阴气腾空而起,就要逃窜。

    方休瞥去一眼,唤道:“回来。”

    鬼将立时偃旗息鼓。

    阴森森邪异的身影落到地上,散去真气,跪倒在青牛之前。

    方休问道:“你是何出身,修行什么路数?”

    阴森森邪异的身影叩首道:“回方观主,散修是神门弟子……请神修行,故借上古神门之名。”

    “请神还是请鬼?”

    方休嗤一声,淡淡道:“道门明令禁止鬼身修行人身法,也禁止人身修行鬼身法,你可知违背此令是何下场?”

    自称神门弟子的身影点头回道:“散修知道,若鬼身修行人身法,则摧魂丧魄不留一丝阴气,若人身修行鬼身法,则挫骨扬灰不存一丝肉身。”

    方休屈指弹去一朵无限光明火,只是一沾那阴森森身影,立时炸开将他整个吞没。

    焰火灼烧,那火中的身影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直至烧穿血肉骨骸散落,就此身死道消。

    这一团火仿佛把山间夜路点亮。

    “跑啊!”

    李家村民惊慌逃窜。

    一众捕快惊愕无措。

    周闲和尚也是看得呆愣,脑海中闪过那个从师父悟谷口中听来的词:“佛子……佛子……”

    乌潮大师认得无限光明火,他又怎会认不得?

    再如五色琉璃光,皆是佛门最上等中最上等的小神通。

    相比较起来,降龙尊力算得什么?

    一时震惊之下,周贤和尚都未发现天宪神通所在。

    方休不管不问,一直到阴森森邪异的身影被烧光,再不留一丝痕迹,无限光明火熄灭后,他才转头看向李族长,问道:“公道吗?”

    李族长早就身如筛糠,口舌都无法自已。

    正此时,山路上响起一声声呼喝。

    举目远眺,便见一列挑着灯火的人影,正从山外而来,吵吵嚷嚷,步伐匆匆。

    有眼尖的捕快看清情形,大声叫道:“是县令来了!”

    黑面捕头之前见局面难堪,派人去县衙搬救兵,到此时才终于抵达。

    ……

    第二日。

    县衙三班衙役尽出,将李家祠堂重重包围。

    昨日走脱的李家村村民,以及附近几个村落,所有拜这座李家祠堂的李姓子弟,已尽数被扣来此处。

    祠堂前。

    方休依旧端坐青牛之上,手上翻着一本从祠堂里搜出来的簿子。

    换了一副铁枷的李族长跪在青牛前,梗着脖子大叫:“你这账册,是我李家不肖子孙略卖良民的罪证,尽管上报县衙,该入狱徒刑便入狱徒刑,该流放北海便流放北海,李家祠堂绝不姑息!”

    “方观主,这案子……”

    一旁的县令正想开口,方休直接道:“若是略卖良民,自然归县衙管制,但事涉白莲妖徒……”

    “白莲教?”

    县令眉毛一抖,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方休伸手一指,李族长身上便不受控制地涌现一股红光。

    县令有些惊疑地看向身旁的周闲和尚,便见他点着头道:“确实是《赤身魔经》。”

    李族长临到死反而有几分血气,叫道:“我只是偶得《赤身魔经》,一时鬼迷心窍才修行几分,若真个有罪,直管把我枭首示众便是,与李家祠堂无关!”

    “是吗?”

    方休淡淡一笑,忽而将手一台,便有一道法符从他袖中飞出,悬立半空。

    李族长双目圆瞪,他认得这道法符。

    不止他,在场不少人都认得这道法符。

    “我说了。”

    方休屈指一点,送去一股真气,斩剑符立时放出豪光来,锋芒刺眼,剑气逼人。

    “这是第三张。”

    第三张斩剑符,斩李家上下!

    “县令大人!”

    李族长惊恐叩首,脑袋一下一下把青砖地面砸得粉碎,慌乱叫道:“请县令明察,修行《赤身魔经》是李某一人的罪过,李家祠堂与白莲教无关,李家子弟也与白莲教无关,请县令明察,请县令明察!”

    “这……”

    县令迟疑着正要开口,忽而一眼扫到旁边沉默不语的周闲和尚,正对自己默默摇头,不由得话语一窒,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既然与白莲教牵扯,那自然就是都供府的职责。”

    至于——这怎么也得是洛阳都供司的事,与京师都供司治下西宛山所辖无厌观住持何干?——就是周闲和尚该纠结的事,跟他衙门无关。

    方休不理会喊叫的李族长,翻开手中账册,念出一个人名:“李地基。”

    立时便有一个李家子弟越众而出,跪倒在祠堂前:“草民在。”

    斩剑符飞掠而过,直接斩首。

    李家祠堂前,所以声音忽而一止,谁都没有料到,这骑牛道士会直接动手杀人。

    哪怕真个是死罪,难道不用发往燕京交由三司会审?

    寂静片刻后。

    “杀人啦!”

    人声轰然喧沸。

    放在往日,有人在李家地盘动手杀人,绝对会招来李家子弟的当场报复。

    可眼下李族长都被扣押为囚,李家子弟们早已失了胆气,此刻见此情形,无不惊慌失措,直欲逃窜。

    可三班衙役尽在,毫不留情地亮出水火棍与铁尺,根本不容他们走脱。

    而方休不理会这些骚乱,已经念出第二个名字:“李仁曲。”

    一个正因为逃窜而被衙役打翻在地爬不起身的李家男丁,忽而翻起身来,好似忘却身上伤痛,直挺挺走出人群,跪倒在地:“草民在。”

    斩剑符兜转一圈,直接一斩。

    “李杏。”

    “草民在。”

    ……

    “李子开。”

    “草民在。”

    ……

    凡是账册上有名,也不管是买是卖,不管分到几成,方休一一叫出名字。

    一直到报完最后一个名字。

    李家祠堂前已经滚落几十个头颅,血流成河。

    方休才将簿子一丢,朝李族长问道:

    “公道吗?”

    李族长早已瘫软在地,无法言语。

    ……

    七日后。

    李家子弟略卖良民一事已经结案。

    所有案犯都因涉嫌勾结白莲教,被都供府斩于李家祠堂前,家产尽数查抄,用以安顿被强买强卖来的无辜女子,或是送归故里,或是没有去处的便留在县中善堂……

    而那女鬼,也在方休的指示下,由周闲和尚主持,庆宝寺僧侣一同念经超度。

    此刻,庆宝寺,大雄宝殿。

    方休端坐一个蒲团,默默打坐。

    而李族长跪倒在一旁,披头散发,神志不清。

    “怎么样,有没有师父的消息?”

    “没有,听说是白马寺因为一些缘故,将琉璃法会延期……”

    “那该如何是好……”

    左下有庆宝寺僧侣们的窃窃私语。

    悟谷大师不回来,庆宝寺上下根本拿鸠占鹊巢的方休一点办法也无。

    正此时。

    忽有一个身着朴素儒服,背着书篓,风尘仆仆的老书生,迈入庆宝寺来。

    这佛门大殿里,一个道士端坐蒲团,一个囚犯负枷跪地,瞧着确实诡异,这几日里也吓退了不少香客。

    但这老书生却只踌躇片刻,便不管不顾,恭恭敬敬地上香叩拜。

    一番虔诚敬拜后。

    老书生正要走,又看一眼方休,忽而发出咦一声。

    “敢问……”

    老书生行几步到方休座前,拱手问道:“可是无厌观方观主?”

    方休睁开眼,问道:“老先生认得贫道?”

    “我也是燕京人士,曾到无厌观上过香,是故认得方观主。”

    老书生哂笑一声,又道:“方观主客气了,我虽曾是儒家门人,但称不得先生,现如今……只是个凭一点工笔,卖画为生的画匠。”

    他说着打开书篓,里头满是画卷,被他取出一卷来,讨好似得笑道:“他乡遇故人,也是缘分,不如我送方观主一幅画?”

    方休问道:“什么画?”

    “仕女图。”

    老书生打开画卷,画上一个少女,眉目含笑,天真活泼,老书生伸手拂过画卷,恍若失神般道:“这少女……是我女儿。我该死啊,带她来洛阳访学时,竟让她走丢了……我寻了好久……寻了好久……”

    方休不言语。

    好一会儿,老书生才回过神来,赔笑道:“让方观主见笑了,我这几年一边卖画一边寻女,画是半卖半送了不少,女儿却一直苦寻不得,倒是自己跟疯癫了似得。”

    他长叹一口气,接着道:“前几日我忽而梦见女儿,在梦里,她要我来庆宝寺上香……”

    正说着,老书生余光忽而瞄见画卷上有什么东西一动,不由话语一止。

    老书生眨眨眼,仔细一看,竟真的在动。

    画卷上,天真活泼的少女仿佛活转过来,对着画前方休的方向裣衽行礼。

    与此同时,似乎一个已经许久不曾听见,又一次一次在梦里听见,熟悉也变作不熟悉,陌生却又不可能陌生的声音,轻轻道:“方观主,多谢。”

    “啊!”

    老书生先是一惊,电光火石间心中一动,生出一股明悟。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书生连连大叫,当即跪倒在地,对方休叩首道:“是方观主,是方观主!翠儿是让我来见方观主,来见方观主!

    “方观主,你一定能帮我寻到翠儿,你一定能帮我寻到翠儿!”

    老书生恸哭流涕,一时叩拜不停喊着方观主不停,一时又抱着画卷连唤女儿的名字。

    “求求你,方观主,求求你帮我寻到翠儿……翠儿……我的翠儿……”

    方休看得不忍,弹去一缕真气稳下他的心神,才将翠女的事情道来。

    “翠儿已经……死了?”

    老书生愣愣出神,不敢置信。

    一会儿,他忽然暴起。

    也不知他风霜摧残过的苍老身躯是从哪里泵出的力气,一把抱起香案上一个硕大铜炉,扑向跪在地上的李族长。

    “畜牲!”

    老书生目眦欲裂,将铜炉高举过头顶,便狠狠砸下来。

    “畜牲!

    “畜牲!”

    他面目狰狞,状若癫狂,枯瘦双臂却跟铁铸也似,牢牢抓着铜炉,拿起砸下,拿起砸下,一下,一下,一下……

    “畜牲,你把我的翠儿还给我……”

    ……

    老书生迈出庆宝寺,抱着一个青瓷骨灰坛。

    是他女儿。

    “翠儿,爹来迟了……”

    老书生失魂落魄地沿着山路拾阶而下,摇摇晃晃。

    忽而山间吹来一阵冷风。

    老书生清醒几分,解开外衣将女儿裹在怀里,缓缓下山。

    “翠儿,爹带你回家。”

    ……

    大雄宝殿内。

    李族长虽是宗师肉身,却被方休暗中以五色琉璃光毁去九成窍穴,肉身不复钢筋铁骨,此时自然被砸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方休从蒲团上起身,问道:“公道吗?”

    不等李族长回话,斩剑符一掠而过,斩下他的头颅。

    方休行到门前,又转过身,屈指一点,真气将仕女图催起,挂在大殿上,这才离去。

    “哞——”

    庆宝寺外,青牛一直候着。

    方休坐上青牛,往洛阳方向而去。

    琉璃法会,也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