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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雨中寄书使 窗下断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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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甫不发话,他的手下们也不敢擅自上前,众人都在等着他的命令。不同的是,他的兄弟们希望听到一声令下准他们放火烧船,并将船上的银钱和货物洗劫一空;而幼薇却期盼着他有一转念的不忍,让他们逃过一劫。

    夜色如水,却静得可怕。静到幼薇不仅能听到她自己的心在胸膛里扑通扑通的跳动声,甚至还能听到裘甫粗重的喘息声。不知过了多久,在幼薇以为凶多吉少,今晚很可能要葬身在这里的时候,他终于做了决定。

    这一场博弈的最终赢家是幼薇,也是船老大。幼薇捡了条命,船老大保住了差事。只是苦了裘甫,为了劫这艘官船,他们几日前就开始着人盯防了。从人手如何调配,到何时行事,再到得手后如何逃脱,他们自以为谋算妥当,万无一失,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向来说一不二的首领居然在一个黄毛丫头的三言两语之下撤了兵。

    军令大如天,裘甫既然发了话,众人自然听从。只是阵前变卦最损军威,手下们当着他的面不敢抱怨,背地里却多有怨言。倒是黑子,他虽然是个没脑子的,但对裘甫最是忠心,每每听到有人编排他,总忍不住为他出言辩解,军中人明火执仗,几句不合就大打出手,三虎子为此没少挂彩。

    经此一事,本就岌岌可危的起义军因为对首领心存不满,渐渐地起了异心,不到一年的时间主力就被朝廷镇压,裘甫也在一次突围中战死了。这是后话。

    裘甫最后看了一眼月光下小姑娘投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带着一帮兄弟趁着夜色逃走了,留下惊魂未定的幼薇和一身冷汗的船老大面面相觑。船上神经大条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在睡梦之中经历了一场生死存亡的大事。

    这世上的事往往是很多人一起经历的,但事情过去了,它对各人的影响却大相径庭。

    就比如说这次的事吧,看上去凶险,实则却是不必担忧的。在幼薇看来,她不仅哀叹裘甫的悲惨命运,更感念他在穷途末路之时仍然有侠肝义胆;可落在船老大眼里,却成了他更加忠君爱国的理由,他时刻告诫自己,如今的太平盛世,都是托了圣上的洪福,可万不能走了裘甫的老路,也成了喊打喊杀之人。

    “许是应了福祸相依,否极泰来的理儿,伯伯你看,自那晚之后,这江面上连个风浪也不曾再起过,我们的行船也顺遂了很多呢!”

    “阿弥陀佛,像那晚那样的事,我只盼这一辈子也不要再遇上第二回了,这次是我们命好,若是还有下一遭,不知我还有没有命回家见我那小子姑娘了。说来还要多谢鱼姑娘,要不是你,我就算能捡一条命,这半辈子的本钱也要折在里头了。你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大恩人呢!我老早就想问你,那些歹人连皇帝都敢杀,你当真不怕吗?”

    “怕啊,怎么能不怕。只是我知道,怕也没有什么用处。左右我赤条条一个人,就是立时去了也没什么牵挂。所以能豁得出去,我能救一个赚一个,能救两个赚一双。”

    “你这娃娃,年纪不大,这一番话却让多少男人汗颜呐!”

    “伯伯,你过奖了。其实此事我们最该谢的当是裘甫,俗话说,‘不平则鸣’,他也是个被逼上梁山的可怜人。”

    “你怎的还同情起贼王反叛来了,往后快别说这话了,当心叫人听了去,视你为他的同党!”

    幼薇也知道,船老大是小富即安的人,他只求家宅安宁,有些道理与他说不通,也就笑笑,无谓同他争执。只是可悲的是,她看得清别人的故事,偏偏解不了自己的心结。刚上船的几日,心绪还开阔了些,如今经历了这一场大事,反而又走了回头路。

    最近白昼渐渐地短了,夜越来越长,她睡不安稳,总是要起来几回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愁绪最浓,无处排遣时,只好借酒消愁。这一晚照例喝了些酒,微酣之际,想起了她的“李郎”,遂又赋诗一首。诗曰:

    醉别千卮不浣愁,离肠百结解无由。

    蕙兰销歇归春圃,杨柳东西绊客舟。

    聚散已悲云不定,恩情须学水长流。

    有花时节知难遇,未肯厌厌醉玉楼。

    “不知我在思念他时,他是不是温香软玉在怀,早不知我姓甚名谁了呢?”

    这正是流水有意待落花,花却不知流水情。虽然有神仙怜惜,早带她看透了薄情男子的本性,可她仍旧不听劝解,真是可怜又可恨!

    八月底,船行至荆州地界,幼薇意外收到了温歧的来信,信中说他不日将来荆州,请她务必停留几日,与他一见。幼薇欣喜不已,立即给邱姐儿封了书信,说她见过温先生就去找她,叫她不必担忧。张氏在时曾与邱姐儿提到过温歧,故而邱姐儿也就应允了。

    本以为最多三五日温歧也就到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从幼薇下船的第二天开始,荆州便暴雨如注,一连下到了重阳节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温歧被大雨阻在路上,幼薇在旅馆中也等得心焦。

    二人只相隔数里却无法相见,懊恼之情无以言表,只得作诗以慰寂寥。

    温歧诗曰:

    闲梦正悠悠,凉风生竹楼。

    夜琴知欲雨,晓簟觉新秋。

    独鸟楚山远,一蝉关树愁。

    凭将离别恨,江外问同游

    幼薇和曰:

    何事能消旅馆愁,红笺开处见银钩。

    蓬山雨洒千峰小,嶰谷风吹万叶秋。

    字字朝看轻碧玉,篇篇夜诵在衾裯。

    欲将香匣收藏却,且喜吟诗在手头。

    秋风萧瑟,秋雨缠绵,天地一片肃杀之气。幼薇一人身处于异乡的小旅馆,凄风苦雨下更感漂泊无依。而温歧因公务在身无法再逗留,只得先回去复命。等了这么多日却不得相见,幼薇只觉得上天又跟她开了个玩笑,诗曰:

    雁鱼空有信,鸡黍恨无期。

    闭户方笼月,褰帘已散丝。

    近泉鸣砌畔,远浪涨江湄。

    乡思悲秋客,愁吟五字诗。

    得了温歧的消息,幼薇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向潜江与邱姐儿相见。邱姐儿收到了幼薇的准信儿,也即刻动身去迎她。二人本就相隔不远,互相牵挂之下都把马车催得飞快。不到两个时辰,她二人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互诉衷肠了。

    “一年不见,干娘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可见这潜江的风水养人。”

    “薇儿眼里就你干娘是美的,那我是个丑的了?”

    “干娘是漂亮,莺姨你是明艳,看这菊花都被你比下去了呢。”

    “薇儿贫嘴。干娘我是心宽体胖,离了那富贵多事的地方,心情好了,人也开阔了,自然是看着年轻的。倒是你,只一年功夫,怎得瘦成了这样?我听说近来有些年轻女子,为了迎合男人的心意,追求病态的美,特地把自己折磨成病西施的模样,你可不要学她们啊!”

    “干娘,我不是故意把自己饿瘦的,这些事我回头慢慢跟你说。现在,干娘还是给我介绍一下您身边的这位叔叔吧?我可是要叫他‘干爹’?”

    邱姐儿羞红了脸,拉过身旁的中年男人,说道:“我与他是半年前相识的,他家开了一个面馆儿,有一次我去那里吃饭,走时把荷包落在了他店里。本以为找不到了,不想他却将它收起来,眼巴巴等了一天,直到莺儿想起来去寻,他仔仔细细问了荷包的款式料子,这才放心地交给我们。从那以后我们便相识了,如今,你是该喊他一声‘干爹’。他是个实心眼儿,待人好,手艺也好,回去叫他做好吃的给你尝尝。”

    “干爹!”幼薇一个福身,脆生生地喊。

    干娘和娘亲一样,都是苦命人,从前在那暗门子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真难为她心宽,都熬了过来。如今得了这个知冷知热的人,心里眼里都是她,幼薇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

    “哎!哎!好姑娘!在家时总听你干娘念叨你,一日不说个十次也有八次,说她这姑娘长得俊,人也聪明,全长安城的女孩儿都比过你。今日见了,才知道你干娘说得很对。”

    粗糙的大掌想要扶起幼薇,又怕她会嫌弃似的不敢伸到跟前,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幼薇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感激他将邱姐儿照顾的妥妥帖帖,俯身一拜,撒娇地说:

    干爹过奖了,都是干娘谬赞。自己的娃再不成器,在父母眼里也是好的,干娘她这是被慈母之爱蒙住了眼睛,而干爹你这样夸我,那就是爱屋及乌啦!

    一席话将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说得脸色黑红,抿嘴直笑,眼睛不住地往邱姐儿那儿去看。

    “好孩子,一路累了吧?咱们回家,干爹给你做好吃的。”细心地结清了幼薇坐的那辆马车的银子,回头期盼着。

    邱姐儿也接过话,“你干爹说得对,咱们先回家,回去好好歇歇再说你这一年的事儿。”言毕邱姐儿和莺儿一左一右,扶着幼薇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