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清样之三：张献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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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兵王威坐在大堂之上，面前跪着一个汉子，身长瘦而面微黄，须一尺六寸，僄劲果侠。
不过此时，这个汉子是很坚定，即使是旁边有一个拿着军鞭的人在那里，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行刑吧！”一边的王威说道。
一边拿着鞭子的汉子向前一步，一把脱了那个汉子的裤子，露出有些伤疤的臀部。
那汉子感觉一点都不羞耻，且神色自然，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
坐在堂上的王威皱了皱眉头，对左右亲兵说道：
“拖出去行刑！”
就这样，汉子被拖出去了。不一会儿，外面想起了鞭子抽打臀部的声音，一响一响的。
不过陈洪范和王威心灵一点触动都没有，或者说他们对于这种处罚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心里头已经麻木了。相比于魏忠贤的碟刑，这种处罚实在是不值一提。
“本将不明白为何你要求情于我，让我饶他一命。此人桀骜不驯又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若是不严明军纪，恐怕有些隐患。”总兵王威说道。
陈洪范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微笑着说道：
“张献忠此人最是可惜，你看此人桀骜不驯，英勇善战，且你看此人是因为半年未发军粮才鼓噪不休，说起来也是因为军粮的关系才是这样的。况且上苍有好生之德，若是都杀了了事的话，那么若是因此传出去，总兵大人的名声可不会太好听。”
“哼！一个罪囚而已，何须如此多想？若是一个个都如他们这样，那他们眼里是否还有我这个总兵，是否还有朝廷？”王威说道。
“王总兵，军饷的事情可有解决方案？”陈洪范说道。
王威苦笑道：“难啊！自从恭王厂那一声爆炸起来了之后，这局势是一天比一天危急了。况且当兵吃饷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朝廷兵部已经把粮食拿去救济京城了，哪里还有我的兵饷？”
“当兵吃饷本是天经地义，若是再不发饷，那么末将以为兵变的发生近在眼前。”陈洪范说道。
王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陕西大乱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事朝廷也知道，所以兵部就想当然地截留了给陕西方面发的军饷。
再说恭王厂爆炸之时，朝廷的两名大员就死了，陛下的御膳房的宦官也尽数死绝，而且陛下本人也是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不敢出来……如此危局，谁还会顾及这个地方？而且朝廷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把自己的脑袋想得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话，粮食进京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相比于这边几万人的肚子的吃饭问题来说，他们某些人的脑袋和乌纱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余的不值一提。”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也就都默然不语。
门外，声音还在继续响。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空中挥舞的鞭子终于停下来了，亲兵也在大口喘气，丢在地上的鞭子已经被血给染得殷红，时不时还有几滴血滴落下来。
张献忠见陈洪范和总兵王威来了，一言不发，目光看着陈洪范。
陈洪范皱了皱眉说道：
“你还有何事？还不速速离去，莫非还要受皮肉之苦不成？”
张献忠低着头说道：“我的兵饷还没有发给我，怎么能走呢？”
陈洪范盯了张献忠许久，从袖子里头摸了一把铜钱，一把洒在了张献忠的面前说道：
“拿去罢！”
张献忠也不穿上自己的裤子，就这么一枚一枚地捡着铜钱……
时间过去了挺久。
张献忠看着已经不能再干净的地面，低声说道：“还少了一百六十四个铜钱。”
“这是我对你的恩赐！”陈洪范瞥了一眼张献忠说道。
“这朝廷总归是欠我一百六十四个铜钱的！”
“穿上裤子滚吧！别在这里了，这里不是你这人能来的！”
张献忠收拾了一下，拿起屁股处破了一个洞的裤子也不穿上，直接就这么走了。
延绥地的风沙很大，这里，也很荒凉，干草也很少见，时不时从黄沙裹挟的风里头露出来。
张献忠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风沙渐渐地停了下来，远处有一处村落显露出来。
张献忠想了想，就径直朝那个村落走了过去。
村口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那里叫着，听着让张献忠心烦，于是他就捡了一颗石子，瞄了瞄直接扔向了那鸟。
树枝晃了晃掉了下来，鸟儿受惊跑了。
张献忠觉得很无趣，继续走。
村子近在眼前。
村口，一个老汉拿着一个没有任何烟丝的烟斗在那里抽着空气。
“哪儿的？”老汉说道，胡子一颤一颤的。
“军里头出来的，这几天风沙大，旱灾连年发生。咱们的长官觉得老百姓苦，就让我过来探一探周边，让一些军里头的兵来帮助老百姓！”
老汉放下手里的烟斗，看了看张献忠有些落寞地说道：
“陕西哪里没有旱灾呢？这老天爷啊！不给人活路啊！陕北更是如此！
我天天看天气，每一天都是万里无云的，这天气晒粮食挺好的，但是，不能晒土地啊！这天，已经把人和土地当成了粮食了，使劲晒啊！”
张献忠说道：“是啊！军里面的情况也是这样的，朝廷都快发不过来兵饷了，我们总兵是个好人，想着也不能这么下去，就打算帮助一下百姓！”
“进去看看罢！”老汉收起自己的烟斗，带着张献忠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菜色。见张献忠这个新人来了，大家疑惑不解，经过了老汉的解释，众人的脸上浮现起笑容。
这年头，笑容是非常非常稀少的东西，天灾人祸，让笑容成了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张献忠住在老汉家里。
老汉家里说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简陋，一张炕几乎就是整个房间里头唯一能够看得上眼的东西。老汉家里有一个闺女，十五六岁，长得很标致，薄薄的嘴唇，桃花一样的眼睛。只不过脸上的菜色破坏了整体的相貌。
当张献忠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内心非常想要把这个女子据为己有！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就只对那个女子淡淡地笑了笑。
“吃饭吧！”老汉说了一声。饭桌上，是几个小小的菜，依稀可以看见那么一丁点的……油花？
张献忠略带微笑地吃着，时不时说着自己在军队里头的生活，说他们如何如何勇猛，如何如何地艰苦训练之类的。
晚上的夜色是墨蓝色的，星星似乎也有些蓝，一轮明月清清冷冷，银色的光辉洒在小小的村落里头。
寒鸦叫了几声，天地归于寂静。
张献忠躺在老汉闺女的小床上，床下，老汉的身体躺着，脸色是青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血色，身体下面，是殷红的鲜血，烟斗被血浸湿了，再也不能被老汉吸烟了。
一边的姑娘含着眼泪，她知道自己脏了，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别人眼里那种清纯和干净。
一切都是这个家伙，她，脏了。
真的，脏了。
姑娘的泪水已经干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了，散乱的头发就像她的思绪一般。她看着床上那个魔鬼一样的畜生，觉得这个男的就是天上派来的旱魃，给了她家田地的灾难，还有自己家人的灾难。
“你说你老爹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都说了叫他把你给了我咱们就相安无事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不知好歹，居然还想要去找人来弄死我。没办法，我也只能把他杀了。你看，要是你爹早早就把你给了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你说是不？”
姑娘怒视他，不过张献忠对此视若无睹。他踢了踢老汉的烟斗，烟斗里头的血就流了出来。
“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阎王，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上穷碧落下黄泉，苍天一定会收了你的！哈哈哈哈！！！你这个阎王，你这个阎王，不会有好下场的！”
姑娘癫狂了，她抄起一边的剪刀，对准了脖子，不过是自己的，她说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尔不见！不管青山如何换，此仇不消鬼亦哭！”
脖子的血管开了，鲜红的血喷洒出来，张献忠脸上一脸的血。眼角还有两滴血色的眼泪，格外地扎眼。
张献忠看了看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姑娘，笑了笑，似乎在自言自语道：
“苍天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抱着姑娘又回到了床上……
明天的太阳似乎起晚了，寂静的小村里头，看不见那些愁苦的菜色的脸。每个茅草房的农具的影子都随着太阳的西沉而变化，似乎，他们被遗忘了……
张献忠走在黄色的土地上，树影摇动，昨天晚上的寒鸦已经不见了，整个土地上，弥漫的都是寂静……
总兵王威坐在大堂之上，面前跪着一个汉子，身长瘦而面微黄，须一尺六寸，僄劲果侠。
不过此时，这个汉子是很坚定，即使是旁边有一个拿着军鞭的人在那里，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行刑吧！”一边的王威说道。
一边拿着鞭子的汉子向前一步，一把脱了那个汉子的裤子，露出有些伤疤的臀部。
那汉子感觉一点都不羞耻，且神色自然，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
坐在堂上的王威皱了皱眉头，对左右亲兵说道：
“拖出去行刑！”
就这样，汉子被拖出去了。不一会儿，外面想起了鞭子抽打臀部的声音，一响一响的。
不过陈洪范和王威心灵一点触动都没有，或者说他们对于这种处罚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心里头已经麻木了。相比于魏忠贤的碟刑，这种处罚实在是不值一提。
“本将不明白为何你要求情于我，让我饶他一命。此人桀骜不驯又犯下如此重大的错误，若是不严明军纪，恐怕有些隐患。”总兵王威说道。
陈洪范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微笑着说道：
“张献忠此人最是可惜，你看此人桀骜不驯，英勇善战，且你看此人是因为半年未发军粮才鼓噪不休，说起来也是因为军粮的关系才是这样的。况且上苍有好生之德，若是都杀了了事的话，那么若是因此传出去，总兵大人的名声可不会太好听。”
“哼！一个罪囚而已，何须如此多想？若是一个个都如他们这样，那他们眼里是否还有我这个总兵，是否还有朝廷？”王威说道。
“王总兵，军饷的事情可有解决方案？”陈洪范说道。
王威苦笑道：“难啊！自从恭王厂那一声爆炸起来了之后，这局势是一天比一天危急了。况且当兵吃饷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朝廷兵部已经把粮食拿去救济京城了，哪里还有我的兵饷？”
“当兵吃饷本是天经地义，若是再不发饷，那么末将以为兵变的发生近在眼前。”陈洪范说道。
王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陕西大乱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这事朝廷也知道，所以兵部就想当然地截留了给陕西方面发的军饷。
再说恭王厂爆炸之时，朝廷的两名大员就死了，陛下的御膳房的宦官也尽数死绝，而且陛下本人也是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不敢出来……如此危局，谁还会顾及这个地方？而且朝廷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把自己的脑袋想得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话，粮食进京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相比于这边几万人的肚子的吃饭问题来说，他们某些人的脑袋和乌纱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余的不值一提。”
“……”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也就都默然不语。
门外，声音还在继续响。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空中挥舞的鞭子终于停下来了，亲兵也在大口喘气，丢在地上的鞭子已经被血给染得殷红，时不时还有几滴血滴落下来。
张献忠见陈洪范和总兵王威来了，一言不发，目光看着陈洪范。
陈洪范皱了皱眉说道：
“你还有何事？还不速速离去，莫非还要受皮肉之苦不成？”
张献忠低着头说道：“我的兵饷还没有发给我，怎么能走呢？”
陈洪范盯了张献忠许久，从袖子里头摸了一把铜钱，一把洒在了张献忠的面前说道：
“拿去罢！”
张献忠也不穿上自己的裤子，就这么一枚一枚地捡着铜钱……
时间过去了挺久。
张献忠看着已经不能再干净的地面，低声说道：“还少了一百六十四个铜钱。”
“这是我对你的恩赐！”陈洪范瞥了一眼张献忠说道。
“这朝廷总归是欠我一百六十四个铜钱的！”
“穿上裤子滚吧！别在这里了，这里不是你这人能来的！”
张献忠收拾了一下，拿起屁股处破了一个洞的裤子也不穿上，直接就这么走了。
延绥地的风沙很大，这里，也很荒凉，干草也很少见，时不时从黄沙裹挟的风里头露出来。
张献忠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风沙渐渐地停了下来，远处有一处村落显露出来。
张献忠想了想，就径直朝那个村落走了过去。
村口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那里叫着，听着让张献忠心烦，于是他就捡了一颗石子，瞄了瞄直接扔向了那鸟。
树枝晃了晃掉了下来，鸟儿受惊跑了。
张献忠觉得很无趣，继续走。
村子近在眼前。
村口，一个老汉拿着一个没有任何烟丝的烟斗在那里抽着空气。
“哪儿的？”老汉说道，胡子一颤一颤的。
“军里头出来的，这几天风沙大，旱灾连年发生。咱们的长官觉得老百姓苦，就让我过来探一探周边，让一些军里头的兵来帮助老百姓！”
老汉放下手里的烟斗，看了看张献忠有些落寞地说道：
“陕西哪里没有旱灾呢？这老天爷啊！不给人活路啊！陕北更是如此！
我天天看天气，每一天都是万里无云的，这天气晒粮食挺好的，但是，不能晒土地啊！这天，已经把人和土地当成了粮食了，使劲晒啊！”
张献忠说道：“是啊！军里面的情况也是这样的，朝廷都快发不过来兵饷了，我们总兵是个好人，想着也不能这么下去，就打算帮助一下百姓！”
“进去看看罢！”老汉收起自己的烟斗，带着张献忠进了村子。
村子不大，十几户人家，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菜色。见张献忠这个新人来了，大家疑惑不解，经过了老汉的解释，众人的脸上浮现起笑容。
这年头，笑容是非常非常稀少的东西，天灾人祸，让笑容成了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张献忠住在老汉家里。
老汉家里说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简陋，一张炕几乎就是整个房间里头唯一能够看得上眼的东西。老汉家里有一个闺女，十五六岁，长得很标致，薄薄的嘴唇，桃花一样的眼睛。只不过脸上的菜色破坏了整体的相貌。
当张献忠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内心非常想要把这个女子据为己有！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就只对那个女子淡淡地笑了笑。
“吃饭吧！”老汉说了一声。饭桌上，是几个小小的菜，依稀可以看见那么一丁点的……油花？
张献忠略带微笑地吃着，时不时说着自己在军队里头的生活，说他们如何如何勇猛，如何如何地艰苦训练之类的。
晚上的夜色是墨蓝色的，星星似乎也有些蓝，一轮明月清清冷冷，银色的光辉洒在小小的村落里头。
寒鸦叫了几声，天地归于寂静。
张献忠躺在老汉闺女的小床上，床下，老汉的身体躺着，脸色是青的，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血色，身体下面，是殷红的鲜血，烟斗被血浸湿了，再也不能被老汉吸烟了。
一边的姑娘含着眼泪，她知道自己脏了，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别人眼里那种清纯和干净。
一切都是这个家伙，她，脏了。
真的，脏了。
姑娘的泪水已经干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了，散乱的头发就像她的思绪一般。她看着床上那个魔鬼一样的畜生，觉得这个男的就是天上派来的旱魃，给了她家田地的灾难，还有自己家人的灾难。
“你说你老爹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都说了叫他把你给了我咱们就相安无事了，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不知好歹，居然还想要去找人来弄死我。没办法，我也只能把他杀了。你看，要是你爹早早就把你给了我，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你说是不？”
姑娘怒视他，不过张献忠对此视若无睹。他踢了踢老汉的烟斗，烟斗里头的血就流了出来。
“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个阎王，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上穷碧落下黄泉，苍天一定会收了你的！哈哈哈哈！！！你这个阎王，你这个阎王，不会有好下场的！”
姑娘癫狂了，她抄起一边的剪刀，对准了脖子，不过是自己的，她说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尔不见！不管青山如何换，此仇不消鬼亦哭！”
脖子的血管开了，鲜红的血喷洒出来，张献忠脸上一脸的血。眼角还有两滴血色的眼泪，格外地扎眼。
张献忠看了看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姑娘，笑了笑，似乎在自言自语道：
“苍天都死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完抱着姑娘又回到了床上……
明天的太阳似乎起晚了，寂静的小村里头，看不见那些愁苦的菜色的脸。每个茅草房的农具的影子都随着太阳的西沉而变化，似乎，他们被遗忘了……
张献忠走在黄色的土地上，树影摇动，昨天晚上的寒鸦已经不见了，整个土地上，弥漫的都是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