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妖罪深 > 章二十 天机

章二十 天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早朝过后,晏安再度躲躲闪闪、偷偷摸摸溜进了东宫,一番作态却正好撞见刚换下朝服而出的太子相銐。

    相銐见他此般贼眉鼠眼的模样,半是含笑半是无奈地摇头,“晏大人,你长得如此心事重重,是无须再挤眉弄眼了。”

    晏安躬身向前笑得阿谀殷勤,“太子有所不知,如今朝堂风向大变,一夕之间微臣恐怕已是众官眼中的红人加钉子,自是要避讳些和太子的…关系,免得众官以为微臣倚仗新势而非法度。”

    说完晏安还略略有一丝娇羞,让人看了不免生出太子癖好疏异的遐想。相銐踏步向前,不再理会。

    月公公倒是遮了遮嘴,觉得这晏大人甚是有趣,清了清嗓压低声音于晏安耳旁道:“大人慎言,哪有什么旧势新势,都是大永天下。”

    晏安满脸挤着笑,“月公公所言极是。”

    晏安紧跟其后乍眼看见东宫的碧蛟湖,那满脸的笑容忽变作一脸疑问,这湖似是和昨日甚是不同,满池莲花生机勃勃不说,池岸似乎也多了些栀花,不过一夜之功这景致似全然换了番模样,或许昨日自己真老眼昏花了?

    刚入东宫书房,相銐落座,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人呢?”

    月公公侍茶奉水行云流水。

    人?晏安眼咕噜一转立即明了,赶紧答道:“昨日午后微臣出宫便亲自去了那永夜地牢请出无生尊者,想必不出一柱香太子便能见到尊者。”

    ……

    晏安此言一出,不禁想到昨日午后在永夜地牢见到无生时的心中那股沁人的惊异。

    这永夜地牢同一般的地牢是大不相同,里面关押的要么是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篡权谋位的军国大将,要么是犯过罪典的江湖高手抑或修为甚高的修灵道人,总之,能入这永夜地牢,至少是大永一等一的好手。

    是以,近些年来那永夜地牢除了无生道人却也并不曾关押过其他犯人。

    但无论什么人,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永夜地牢,被那千斤的镣铐加身后便是寸步难行,那无边的黑暗、阴湿与寂寞总是让人不死即疯。

    据狱典记载,那些入了永夜地牢的武者往往都撑不过一个季度便通通失了生志。

    但凡事皆有例外,那无生道人便是这永夜地牢的例外。

    晏安自从接管永夜地牢以来,便知道有那么一个疏异的存在,他虽心中感佩无生那超越常人的生存意志,但皇令羁押之人,便是永无天日,他不明白,几十年已过,无生如此苟活着又有何意义,如此折磨还不若死了来得痛快?

    晏安一直在等他的死讯,等到都快忘了这事,却不曾想等来了未来新王相鋫对无生的密召。

    人生好个无常。

    是以,晏安昨日赶紧前去永夜地牢查看那无生的状况,也好早做一番准备以免污了圣眼。

    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头发花白,满身污秽,面如枯槁,浑身发臭的老人。

    却未料,在那森森冷气,阴寒暗黑的牢狱暗角,步态平稳走入他昏黄烛光中的却是一清风道骨的少年。

    许是三十年不见天日,少年肌肤惨白,骨瘦如柴体不胜衣,那狱服在他身上晃荡摇曳竟颇有高风峻节、仙风道气之感。

    无生惊为天人,晏安和一行属下却深感头皮发麻,有如见鬼,吓得连连后退。

    闻言似山间清泉,“他终于来了。”

    若不是得了太子口谕要将无生带入东宫,这么个阴诡之地,这么句莫名的话,晏安只想抱头尖叫而出,此刻,他只能颤抖着嗓音,“尊…者…小人奉太子口谕,秘召您入东宫。”

    无生亲和一笑,躬身拘礼,“晏大人掌管刑部,位高权重,无生罪人之躯,晏大人何须多礼。”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晏安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微微后倾的身子还未站直,心中尚未想好该作如何回应,只见那无生拂了拂手,脚上千斤镣铐之锁自己便开了,他踏步而出,身子穿过狱门木栅。

    见此场景,晏安及一行属下本是后倾的身子,现下已经完全放弃抵抗,皆一屁股坐倒在地。

    无生淡笑,“无生本修木灵之体,这木栅本拦不住我。”

    这晏安此刻是有些颓然,先是相鋫的毒酒,此刻是无生的灵法,唉这一日,尽是遭罪了,还都是被这些少年模样的美男子给吓唬,再思及自己的样貌,晏安一时间竟是有些生气,他曾经觉得男儿品相之姿都差不多,何况男儿有本事自是顶天立地,这一两日所见男子不仅出类拔萃,架海擎天,皮相连他都觉得顾盼生姿。

    面对三十年自囚永夜地牢的铮铮汉子,晏安觉得输了皮相还能怨天,输了骨气在这样出尘不凡的男子面前还是有一点点过意不去,想着刚刚在太子面前意气风发,连死都不怕,心中再次顿生一股英勇,对着无生是一脸娇横道:“你吓死我了,我…腿部有些软,你且将我扶起!”

    无生笑笑,虚怀若谷,将他扶起。

    ……

    当思绪被拉回,晏安见相銐微微点头,又赶紧将昨夜汇编的罪臣卷轴双手奉上。

    相銐一面展开卷轴,一面问道:“这京都衙役师爷一家可否寻回?”

    “启禀殿下,微臣其实一直知晓他们一家安居之地,已经秘密飞鸽传书横都,又派了暗探前去接应。”

    相銐再次点头,看着这卷轴之上累累罪行又眉头深锁。

    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皇室宗亲之罪,长公主自是常年草菅妾室人命;二公主看似夫妻和睦却貌合神离,圈养四十余名面首于道观亵渎神明;三公主则是阴毒狠辣,因早些年产子而丧自此不能生育,行为怪诞失常,自此常有幼婴尸首从三公主府抱出。

    一众大臣更是结党营私,贪墨累累。人心有欲,见利则动,财经人手,官吏不免垂涎,层层官吏无分正副多有染指。

    以左相为首的相党联合礼部、吏部及地方各布政使常年贪墨民脂民膏,诡名盗支,捐官卖官,花样百出。

    大小官吏雁过拔毛,各种税赋不管田税、商税还是人头税,各种振济不管赈银还是赈粮,他们都要从中插手,捞取好处,情弊多端,弗可尽举。

    相鋫看着卷轴上比比罪行,是越看越发全身绷紧,那握着卷轴的手是略有颤抖,怒不可揭。

    当无生道人以佛家打坐之姿藏于一箱柜之中被抬入东宫,再从柜中出来步行至东宫书房之外时,正好听见相鋫震怒拍案,呵斥晏安,“前年烟南大洪,灾民不过十余万人,朝廷划出赈银百万两,赈粮十万旦,养活十万余人两年也是足够,竟然还活活饿死三万灾民,你晏大人倒好,百姓一番证词凿凿,你却道查无证据!”

    晏安是满肚子苦水,正要下跪回禀,却听相鋫怒声喊道:“赐座。”

    殿前侍奉的小宫人赶紧给晏大人端来凳子,这君威正怒,晏安也是不敢坐啊,躬身执礼回禀:“殿下有所不知,这烟南水灾饿死三万灾民除了百姓证词确实找不出任何证据啊,那赈灾银子从国库拨出便由左相进行分派,层层官员对过手账目是清清楚楚,每当例行盘问,上下官员对列支灾银数目是口供相齐,严丝合缝,一应账本是齐齐全全,详细记录了多少银子拿去雇佣人力抗洪,多少银子拿去建设粥厂,多少银子拿去修筑村棚,多少银子用于其它地区购买赈粮,笔笔记录账面上是毫无破绽。微臣也派人前去查访了所设粥厂和村舍,虽修建极为简陋却是确有其事啊,这米粮的去路不清不楚不好查,接受过救济的灾民道那赈灾粥厂每日只定时提供稀粥一碗,那粥一分粮米九分砂砾,却也是粥消人散无从佐证,就算是百姓众口一词,官吏们也有自己的说法,只道是灾民们贪得无厌,吃罢灾粮还要倒打一耙,至于这灾民之死更是借口重重,不是灾民内部的暴民之乱就是贱民聚集,瘟疫横生,总之便是数落不到赈灾官员身上。”

    相鋫闻言太阳穴是青筋暴起,“所以百姓日夜辛勤,丰收则纳税供养百官,遇灾便是天灾人祸半点怨不得他人是吗?若朝政如此,那这大永百姓究竟要官吏作何用处?供若神明吗?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朝自己摇摇尾巴,官食民粮却养出如此一群投机钻营、横暴贪婪、欺压百姓、罔顾律法的无耻之徒,晏卿却道证据不足,无计可施吗?”

    晏安闻言是面容焦灼,他能何为?不同流合污已是艰难,“殿下又能如何呢?且不说法不责众,这大永从上至下、官官相护,沆瀣一气,早就是铁桶一片牵一发则动全身,贪墨之事又多隐秘,取证艰难,若罚,恐怕遭到群官抵触动了这国之根基啊。”

    “国之根基?这大永根基何时变为了官吏而不是百姓?这群贪赃枉法之流也配称得上国之根基?法不责众?官为众还是民为众?晏卿为官数载是忘了自己来自何处了吗?且不说换一批朝臣不会动了大永根基,就算是换了本宫,天下依旧是百姓的天下,他们不是爱玩弄权术吗,本宫倒要看看朝廷党阀之权是否能玩弄过皇权,又看看这**佞之臣是有多铁桶一片!”

    相鋫疾呼:“来人!”

    东宫亲卫佩剑而入,迅疾如风,执礼,“在!”

    相鋫沉声,“宣鹤瑄即刻觐见,不可耽误。”

    “是!”

    一切又发生太快,根本来不及晏安反应。

    晏安暗自揣度,幸好那句就算换了东宫,天下依旧是百姓的天下出自东宫自己之口,否则就是大不敬之罪,当处以极刑。

    晏安虽被斥责了几句,此刻内心却是乐开了花,对相鋫的脾性似是又多了几分信任,这殿下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的直肠子,委实可爱得紧。

    相鋫见堂下跪立之人眼中一抹笑意闪过,瞬间明白了这晏安将无法取证、法不责众等问题抛给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番试探。

    晏安跪在地上心中倒是坦坦荡荡,又舔着脸讪讪问道:“殿下此刻忽然宣召鹤指挥使,是为何意?”

    相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老奸巨猾的晏安,并不作答,“这赐座的意思晏大人是听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晏安拔地而起,言笑切切,“谢殿下,既如此,老臣能否再向殿下讨一盏茶喝,今日朝堂之上同那薛缜争执是吓得口干舌燥。”

    相鋫勾了勾手指,继续皱眉阅读那卷轴。

    月公公是微微一笑,起了一个茶盏,给晏安添了一杯御茶,晏安是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