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螟蛉之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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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袁从真脸上的少女神情一闪即逝，正颜说道：“天时已晚，你先到我的洞府中好好歇息，明日天明之后，我送你下山，你尽早回逍遥山去吧。世道险恶，你也经历过一些了，像你这样心智单纯的人，应该学会明哲保身，待在山上修身养性就好了，岂不好过在世上颠沛流离，无谓的多吃苦头？”
张玄歧听到她说的这番话，方才知道了，适才自己经历的，都是赤城山这六位少年执事施法造出来的幻境。只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过往的经历，而幻境中所呈现的，有些地方又和事实大有出入？或许，这便是赤城山心宗道法的精妙奥义，只是他们几位太过年轻，以致所学还不够精深？
说起来，齐云山的形宗只是变幻成他人的形貌，这赤城山的心宗却是窥人内心，从中施法，当真要险恶得多了。想到这里，张玄歧的心里，不由得对袁从真起了提防之意。
袁从真似乎能看穿他心中的想法，几乎便是接着他的话头说道：“咱们五山所学，各有所长，数百年来都是难分高下，赤城山和齐云山自然也是如此。你以为齐云山百花会的那些美人，一个个看上去娇滴滴的，便只会变换形貌，蛊惑他人么？那千红万窟里的僵尸成千上万，有许多你都没有见过吧？其中除了有齐云山的历代门人，多的是其他各山乃至一些外道旁门的高人。他们生前，也都是勤修苦练了一身过人的本领，最后怎么会葬身在千红万窟，你自己好好想想。再拿我赤城山心宗来说，这清心殿石碑上的刻字你也都看到了。祖师约法三章，刻碑传世，不是为了赤城山心宗的法术阴险邪恶，而是为了攻心术的威力太大，这才刻意约束门下弟子，避免误伤无辜。哼哼，阴邪险恶的法术，天下多的是，你们天龙山没有么，逍遥山没有么？不怕告诉你，在我赤城山，读心术不过是最浅显的法术，控心术、分心术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但是由控心术衍变而来的移魂大法，你不会不知道吧？分心术另有一个分支，听说在酆都地府中有人会使，好像叫什么一心二用，那更是神仙法术了……”
张玄歧听她这么说，方才知道，在此之前，何以自己的想法屡屡被她看穿，看来一路上她都在对自己施用读心术，自己的心中所想，逃不出她的法术笼罩，不光是自己的一言一行，只怕是稍微一个起心动念，都被她瞧得一清二楚。
而且，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赤城山有些高明的法术已经失传了，这恐怕就是赤城山如同齐云山一样，在五山中声势衰微，长久以来显得甚是寥落的缘故了。至于这些高明的法术当初怎么会失传，又是怎样流入到了酆都地府之中，其中必定另有原委。
袁从真劝他回逍遥山修身养性，不要在世上行走，这个提议原本很合他的心意。只是，自己先是逃离了天龙山，随后又逃出逍遥山，世上哪里还有神仙洞天可以让自己安身？茅山？还是厚着脸皮，想方设法留在赤城山？想到这里，张玄歧心中只觉得无限的茫然，又隐隐有一些不安。
袁从真似乎并没有一直对张玄歧施用读心术，这时显得毫不在意他心中的这些想法，只是带着张玄歧，在巢云宫中七拐八绕，不多时，便回到了她日常起居的石洞之中。
这一处石洞，布置得极为精致奢华，袁从真称之为洞府，当真是名副其实，不像张玄歧此前见过的很多石洞，陈设简陋，日常用具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显然只是仅供蜗居的洞窟。
张玄歧看在眼里，心想袁从真出身名门，自幼奢华惯了的，日常起居、吃穿用度果然都是不凡。她虽然是山中修行之人，但是对于凡夫俗子贪爱的各种生活享受，也是看的极重，不肯在这些方面委屈了自己。
张玄歧现在已经知道，袁从真是赤城山的十二执事之一，地位非比寻常，加上眼下又成为赤城山的应选之人，身份特殊，在物欲享受方面超出凡人，与众不同，也无可厚非，因此心中不以为意。
张玄歧此前所见的，赤城山巢云宫里的石洞，独门独户的多是一层，虽然上下都有孔洞可以出入，但是连接的往往是公用的通道。而袁从真的洞府别具一格，共有上下三层。每层之间，以在岩壁上雕凿的环行石阶相连。各层的布局各不相同，大抵上层是她日常起居的所在，中层是会客、休憩的场所，下层则是随身侍女的居所，以及各种分门别类的储物间。各层分工明确，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
张玄歧一被带进石洞中层的客厅之中，立刻便出现两个盛装的侍女，端来茶水及各色精致点心，服侍他安坐洗手。张玄歧虽然出身不凡，但是生平没有被人这么服侍过，难免有些局促。只是他的肚子早就饿了，这时见到美味点心，便顾不上许多，先吃饱了再说。
侍女呈上来的点心，似乎是面食加上一些不知名的鲜果制成的，入口极为芳香。张玄歧生平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大快朵颐之下，顿时心满意足。他吃到肚子撑得鼓鼓的，这才停住，见点心还剩下了一些，便拿出一块帕子，小心地将点心裹在帕子里，贴身收好。
袁从真见他如此，只是莞尔一笑。张玄歧并不在意她的笑中有没有什么深意，心想自己与萧师兄流落江湖，风餐露宿，有一餐没一餐，个中的辛酸，袁从真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又怎能体会得到？
袁从真大概是心愿达成，志得意满，始终静静地坐在一旁相陪。这时见到张玄歧吃饱喝足，收拾妥当，她这才站起身来，对着洞府的各处出口念念有词。只见各处出口上生出一道光幕，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将出口封住，这时洞府中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只剩下这些光幕反射出的柔和光芒。
张玄歧知道，这大概是镇宅平安咒一类的法术，未必能防住外人闯入洞府，不过能够及时示警罢了。这些旁门外道的法术，他所知有限，也没有什么兴趣，当下也不多问。
袁从真施完法术，跟张玄歧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上层的居室歇息。张玄歧稍坐了片刻，也到客房中准备休息。
袁从真的这一处洞府，客房有好几间，张玄歧的这一间并不太大，但是各种起居器具都是崭新的，满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张玄歧一闻，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意顿时便涌了上来，想必这香气来自安神香一类的香料。
张玄歧上榻歇息，只觉得枕被柔软，香气袭人，不一会，便睡意沉沉，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之中，张玄歧仿佛听到了一声瓷器的碎裂声，静夜之中，这声音显得格外清脆空灵。
张玄歧顿时便惊醒了过来，起身看时，只见洞府中一处出口的光幕已经消失了，在出口的附近，空中有几道银色的游丝在轻轻飘动。
张玄歧顺着这些游丝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个身段苗条的少女，一身白衣之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银辉，周身挂着几道若有若无的银丝，也在轻轻飘动。
张玄歧走到近前，只见这个少女长发及腰，随意地挽了一个发辫，容貌清丽，神色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奇的是，她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一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嘴唇不时地轻轻开合，像是在喃喃低语，却又无声无息。
不知道是不是梦中的幻觉，只见那个少女忽然凭空消失了，一只巨大的蓝色蝴蝶，在半空中缓缓地拍打着翅膀。张玄歧恍惚之间，竟不知道眼前所见的是真是幻，分不清到底是人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人。
那少女与蓝色蝴蝶在眼前交替出现，张玄歧知道情形有异，正想上前去唤醒那个少女，这时，身后一人闪身上前，伸手拦住了他，轻声说道：“她这是失魂症，你现在要是叫醒了她，她便会得失心疯而死。”说话的正是袁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张玄歧心中吃了一惊，不奇怪这个少女夜半三更凭空出现，倒是奇怪袁从真对此见怪不怪，想来她与这个少女的关系非同一般，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回头看了看袁从真，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女，觉得二人年纪相仿，虽然一样都是绝色美人，却又大为不同。袁从真艳丽无方，显得更为成熟妩媚一些，这个少女却是纯净清丽，长相略微有些稚气，似乎年纪比袁从真要小上一些。
袁从真见他盯着那个少女看，忽然问道：“你说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张玄歧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怪异，没想到她忽然会问上这么一句，一时讷讷地说不上话来。只听袁从真又说道：“她是我姐姐，像我们姐妹这样的大美人，你以前没有见过吧？”
只见袁从真脸上的少女神情一闪即逝，正颜说道：“天时已晚，你先到我的洞府中好好歇息，明日天明之后，我送你下山，你尽早回逍遥山去吧。世道险恶，你也经历过一些了，像你这样心智单纯的人，应该学会明哲保身，待在山上修身养性就好了，岂不好过在世上颠沛流离，无谓的多吃苦头？”
张玄歧听到她说的这番话，方才知道了，适才自己经历的，都是赤城山这六位少年执事施法造出来的幻境。只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过往的经历，而幻境中所呈现的，有些地方又和事实大有出入？或许，这便是赤城山心宗道法的精妙奥义，只是他们几位太过年轻，以致所学还不够精深？
说起来，齐云山的形宗只是变幻成他人的形貌，这赤城山的心宗却是窥人内心，从中施法，当真要险恶得多了。想到这里，张玄歧的心里，不由得对袁从真起了提防之意。
袁从真似乎能看穿他心中的想法，几乎便是接着他的话头说道：“咱们五山所学，各有所长，数百年来都是难分高下，赤城山和齐云山自然也是如此。你以为齐云山百花会的那些美人，一个个看上去娇滴滴的，便只会变换形貌，蛊惑他人么？那千红万窟里的僵尸成千上万，有许多你都没有见过吧？其中除了有齐云山的历代门人，多的是其他各山乃至一些外道旁门的高人。他们生前，也都是勤修苦练了一身过人的本领，最后怎么会葬身在千红万窟，你自己好好想想。再拿我赤城山心宗来说，这清心殿石碑上的刻字你也都看到了。祖师约法三章，刻碑传世，不是为了赤城山心宗的法术阴险邪恶，而是为了攻心术的威力太大，这才刻意约束门下弟子，避免误伤无辜。哼哼，阴邪险恶的法术，天下多的是，你们天龙山没有么，逍遥山没有么？不怕告诉你，在我赤城山，读心术不过是最浅显的法术，控心术、分心术你或许没有听说过，但是由控心术衍变而来的移魂大法，你不会不知道吧？分心术另有一个分支，听说在酆都地府中有人会使，好像叫什么一心二用，那更是神仙法术了……”
张玄歧听她这么说，方才知道，在此之前，何以自己的想法屡屡被她看穿，看来一路上她都在对自己施用读心术，自己的心中所想，逃不出她的法术笼罩，不光是自己的一言一行，只怕是稍微一个起心动念，都被她瞧得一清二楚。
而且，听她的言下之意，似乎赤城山有些高明的法术已经失传了，这恐怕就是赤城山如同齐云山一样，在五山中声势衰微，长久以来显得甚是寥落的缘故了。至于这些高明的法术当初怎么会失传，又是怎样流入到了酆都地府之中，其中必定另有原委。
袁从真劝他回逍遥山修身养性，不要在世上行走，这个提议原本很合他的心意。只是，自己先是逃离了天龙山，随后又逃出逍遥山，世上哪里还有神仙洞天可以让自己安身？茅山？还是厚着脸皮，想方设法留在赤城山？想到这里，张玄歧心中只觉得无限的茫然，又隐隐有一些不安。
袁从真似乎并没有一直对张玄歧施用读心术，这时显得毫不在意他心中的这些想法，只是带着张玄歧，在巢云宫中七拐八绕，不多时，便回到了她日常起居的石洞之中。
这一处石洞，布置得极为精致奢华，袁从真称之为洞府，当真是名副其实，不像张玄歧此前见过的很多石洞，陈设简陋，日常用具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显然只是仅供蜗居的洞窟。
张玄歧看在眼里，心想袁从真出身名门，自幼奢华惯了的，日常起居、吃穿用度果然都是不凡。她虽然是山中修行之人，但是对于凡夫俗子贪爱的各种生活享受，也是看的极重，不肯在这些方面委屈了自己。
张玄歧现在已经知道，袁从真是赤城山的十二执事之一，地位非比寻常，加上眼下又成为赤城山的应选之人，身份特殊，在物欲享受方面超出凡人，与众不同，也无可厚非，因此心中不以为意。
张玄歧此前所见的，赤城山巢云宫里的石洞，独门独户的多是一层，虽然上下都有孔洞可以出入，但是连接的往往是公用的通道。而袁从真的洞府别具一格，共有上下三层。每层之间，以在岩壁上雕凿的环行石阶相连。各层的布局各不相同，大抵上层是她日常起居的所在，中层是会客、休憩的场所，下层则是随身侍女的居所，以及各种分门别类的储物间。各层分工明确，一切布置得井井有条。
张玄歧一被带进石洞中层的客厅之中，立刻便出现两个盛装的侍女，端来茶水及各色精致点心，服侍他安坐洗手。张玄歧虽然出身不凡，但是生平没有被人这么服侍过，难免有些局促。只是他的肚子早就饿了，这时见到美味点心，便顾不上许多，先吃饱了再说。
侍女呈上来的点心，似乎是面食加上一些不知名的鲜果制成的，入口极为芳香。张玄歧生平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大快朵颐之下，顿时心满意足。他吃到肚子撑得鼓鼓的，这才停住，见点心还剩下了一些，便拿出一块帕子，小心地将点心裹在帕子里，贴身收好。
袁从真见他如此，只是莞尔一笑。张玄歧并不在意她的笑中有没有什么深意，心想自己与萧师兄流落江湖，风餐露宿，有一餐没一餐，个中的辛酸，袁从真这种养尊处优的人，又怎能体会得到？
袁从真大概是心愿达成，志得意满，始终静静地坐在一旁相陪。这时见到张玄歧吃饱喝足，收拾妥当，她这才站起身来，对着洞府的各处出口念念有词。只见各处出口上生出一道光幕，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将出口封住，这时洞府中的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只剩下这些光幕反射出的柔和光芒。
张玄歧知道，这大概是镇宅平安咒一类的法术，未必能防住外人闯入洞府，不过能够及时示警罢了。这些旁门外道的法术，他所知有限，也没有什么兴趣，当下也不多问。
袁从真施完法术，跟张玄歧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上层的居室歇息。张玄歧稍坐了片刻，也到客房中准备休息。
袁从真的这一处洞府，客房有好几间，张玄歧的这一间并不太大，但是各种起居器具都是崭新的，满室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张玄歧一闻，便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意顿时便涌了上来，想必这香气来自安神香一类的香料。
张玄歧上榻歇息，只觉得枕被柔软，香气袭人，不一会，便睡意沉沉，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之中，张玄歧仿佛听到了一声瓷器的碎裂声，静夜之中，这声音显得格外清脆空灵。
张玄歧顿时便惊醒了过来，起身看时，只见洞府中一处出口的光幕已经消失了，在出口的附近，空中有几道银色的游丝在轻轻飘动。
张玄歧顺着这些游丝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个身段苗条的少女，一身白衣之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银辉，周身挂着几道若有若无的银丝，也在轻轻飘动。
张玄歧走到近前，只见这个少女长发及腰，随意地挽了一个发辫，容貌清丽，神色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奇的是，她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一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嘴唇不时地轻轻开合，像是在喃喃低语，却又无声无息。
不知道是不是梦中的幻觉，只见那个少女忽然凭空消失了，一只巨大的蓝色蝴蝶，在半空中缓缓地拍打着翅膀。张玄歧恍惚之间，竟不知道眼前所见的是真是幻，分不清到底是人化作了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人。
那少女与蓝色蝴蝶在眼前交替出现，张玄歧知道情形有异，正想上前去唤醒那个少女，这时，身后一人闪身上前，伸手拦住了他，轻声说道：“她这是失魂症，你现在要是叫醒了她，她便会得失心疯而死。”说话的正是袁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张玄歧心中吃了一惊，不奇怪这个少女夜半三更凭空出现，倒是奇怪袁从真对此见怪不怪，想来她与这个少女的关系非同一般，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回头看了看袁从真，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少女，觉得二人年纪相仿，虽然一样都是绝色美人，却又大为不同。袁从真艳丽无方，显得更为成熟妩媚一些，这个少女却是纯净清丽，长相略微有些稚气，似乎年纪比袁从真要小上一些。
袁从真见他盯着那个少女看，忽然问道：“你说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张玄歧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怪异，没想到她忽然会问上这么一句，一时讷讷地说不上话来。只听袁从真又说道：“她是我姐姐，像我们姐妹这样的大美人，你以前没有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