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心二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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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师道听到这一句，脑中轰然一响，仿佛头脑深处有一堵石壁，凿了良久，终于最后一下凿穿，心中一个原本模糊的念头，顿时明晰起来，便看向秦幽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秦幽之说道：“袁仙师细想一下，在阳间，究竟是阎王更早为人所知，还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更早为人所知，流传更广？”
袁师道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了，地府之事，我们五山中人虽然不曾亲身接触，但是历来多有关注。十殿阎王我只是听先师略为提起过，各山的典籍上，并没有更早的记载。倒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似乎在民间流传已久……”
秦幽之说道：“袁仙师所言不错，阳间之人都是先知道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些鬼差，然后才知道有阎王。阎王在阳间家喻户晓，至今不过一两百年的事，可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为人间所熟知，年头却要久远的多……”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袁师道，顿了顿，才又说道：“自有酆都地府以来，十殿阎王已换了六七代，但是今日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却仍是当年的第一代……”
袁师道心中大惑不解，脱口问道：“这是何故，难不成十殿阎王只有凡人的寿命，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却能长生不老？”
秦幽之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袁仙师可曾听说过有一门法术，名为一心二用？”袁师道闻言心中一动，但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秦幽之说道：“一心二用，直白了说，不过是找一个肉身作为替身，将心一分为二，进而一心控制二身，借以延寿续命。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便都是修习了一心二用之术。”
袁师道奇道：“你说黑白无常乃是一个人，难道牛头马面也是同一个人？再说，一心二用之术既然这般神奇，十殿阎王又为何不用？”
秦幽之恨恨地说道：“这全是拜紫府神宫所赐。这十二年一次的紫府神宫之约，当真祸害了不少人。我瞧这紫府神宫里外透着一股邪气，未必是天上神仙从中主使，说不定，便是什么邪魔外道设下的陷阱圈套……”
秦幽之说到这里，见袁师道脸上大有不以为然之色，顿时明白这样恣意臧否紫府神宫，颇犯袁师道的忌讳，便转过话题，接着说道：“一心二用，有利有弊，好处便是当真能令人延长寿数，若是运用得法，长生久视不在话下。坏处则是施法之后，人一分为二，修为功力减半，终生苦修也未必能恢复。十殿阎王便是害怕修为功力受损，不能跻身紫府神宫，这才不愿修习一心二用。可是结果又如何，历代的十殿阎王，去赴紫府神宫之约的不少，结果都是一去不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又有几人能立地升仙？”
袁师道听他这话，心想他不知紫府神宫内情，却妄加菲薄，甚是可笑，却也觉得他的见识异于常人，所说倒是不无可取之处。又想，阴曹地府之中，历代十殿阎王都争相前往紫府神宫赴约。十殿阎王并非凡庸之辈，见识不是秦幽之可比的，足见紫府神宫之事，绝非虚妄，前往紫府神宫得道升仙之心，顿时更为坚定。
只听秦幽之接着说道：“那黑白无常，最初原本是一个人，黑无常便是真身。后来他修习了一心二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白无常这具活僵尸，硬生生地变出了一个黑白无常。听说，那时的五殿阎罗王原本是相中他作为继任者，知道他私自修习一心二用之后，对他施以重罚，错手打断了他的脊梁骨。也不知这黑白无常学了什么妖法，居然将他断掉的脊椎，炼成了一根阴森森的骨杖……袁仙师慧眼识人，恐怕早就瞧出来了吧，黑白无常一分为二之后，性情大变，早已是鬼非人，沦为妖魔鬼怪之流了……可笑的是，他活了数百年，吃下了无数的鬼汤圆，功力还是不济，当真是一把年纪活在了狗身上……哼，老而不死，人不人鬼不鬼，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袁师道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想这秦幽之也是鬼气森森，半人半鬼，居然还讥笑黑白无常不人不鬼，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可笑之极了。问道：“牛头、马面二位道兄，又是怎么变成的那副模样？”
秦幽之说道：“我也是听人说起，当年牛头、马面两位前辈修习一心二用，原本是准备了两个人身，不知何故，竟然被人暗中调换为一头公牛、一匹母马。牛头、马面两位前辈施法之后方才发觉，却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丧心病狂的是，又不知到底是何人作恶，竟然将牛头、马面两位前辈的头颅割下，分别接上了那个牛头、马首，于是，两位前辈便变成了众所周知的那副模样……”
袁师道乍听到这番惊世骇俗的内情，心中难免震惊，顿了顿，才又问道：“牛头、马面两位道兄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吗，何以不去查明真相，寻仇报复？”
秦幽之说道：“据说牛头、马面两位前辈变身之后，因为身体的构造不同，已经不能言语，他们遗下的残躯，也已经僵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终生不提此事，也不曾听说他们去寻仇报复……说起来，还是因为此事太过耸人听闻，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内幕非同小可，当事人既然都闭口不提，一众同门也就不好多问，久而久之，便成了地府的一大悬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早已是众说纷纭，内中情形更是模糊不清。我们师兄弟以前曾经私下猜测，此事十有八九，便是黑白无常所为，背后说不定还有当时的阎罗王撑腰，只是空口猜测，苦无证据罢了……”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袁师道此时心思都在一心二用上面，对地府的这一段惊世秘闻，倒是无意深究。他见秦幽之虽然行事莽撞，但是心思直率，不像黑白无常那般难以捉摸，而且又有借重自己的意思，便想将他收归逍遥山的门下，设法从他的身上，得到一心二用之术的法门诀窍。
袁师道心中正在措辞，想着怎样晓之以情，动之以利，劝说秦幽之离开地府，投入到逍遥山的门下，只听秦幽之说道：“袁仙师，今日事已至此，我斗胆要跟你做笔交易。”
袁师道闻言很是意外，怔了一怔，只听秦幽之接着说道：“一心二用之术，袁仙师此前不曾听说过，乃是因为这门法术，在地府中是不传之秘，除了历代的十殿阎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寥寥几人，其他人一概不知，外人更是闻所未闻。我受家师器重，先前被告知了一些内情，但也没有被传授此术。不过，我与黑白无常周旋多年，机缘巧合之中，知道了他们修习一心二用的一些要领诀窍……袁仙师如果能够助我除掉黑白无常，我愿意相助袁仙师，从黑白无常的身上，取得一心二用之术的修炼法门。”
袁师道见他突然提及此事，似乎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他看穿，脸上顿时一热，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筹谋已定，这才徐徐地说道：“秦道兄直言爽快，袁某若是一味推辞，未免辜负了你的美意，也显得袁某是矫揉做作之人，那就却之不恭了……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寻那黑白无常。”
二人出了陵墓，向来时的方位看过去，只见烟雾蒙蒙的半空之中，有一个圆月形的缺口，正是此前秦幽之凭空擦拭出来的孔道。只是此前那缺口像是一轮满月，此刻却只剩下半轮残月，并且边缘都模糊了。袁师道向着孔道的方向闪现过去，身形定住，正好又回到奈何桥边的高台之上。秦幽之也随即闪现过来。
袁师道说道：“秦道兄先行一步，到阎罗王大殿中邀斗黑白无常。我寻机出手，相助你除掉他们便是。”
秦幽之没想到袁师道突然做此安排，略一迟疑，这才说道：“好吧，此事听凭袁仙师差遣。事成之后，袁仙师得到一心二用之术，我成为地府之主。来年元宵节，请袁仙师务必光临酆都地府，你我二人共品一锅鬼汤圆。”
袁师道含笑不语。秦幽之拱手作礼，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向阎罗王殿的方位窜了过去。袁师道待他去的远了，这才身形一闪，凭空消失。
秦幽之来到阎罗王大殿中，只见灵堂已经不见了，黑白无常也不知去向，大殿中又回复黑暗死寂之状。他在殿中缓步查看一番，心中腾起一股不祥之感。
秦幽之正待走出阎罗王大殿，忽然听到大殿四周响起一阵哗哗水声。这水声并不大，秦幽之却是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不由得大惊失色，正要腾身闪现离开，只见暗空中人影一闪，一个白色身影截住了他的去路，正是白无常。
袁师道听到这一句，脑中轰然一响，仿佛头脑深处有一堵石壁，凿了良久，终于最后一下凿穿，心中一个原本模糊的念头，顿时明晰起来，便看向秦幽之，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秦幽之说道：“袁仙师细想一下，在阳间，究竟是阎王更早为人所知，还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更早为人所知，流传更广？”
袁师道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了，地府之事，我们五山中人虽然不曾亲身接触，但是历来多有关注。十殿阎王我只是听先师略为提起过，各山的典籍上，并没有更早的记载。倒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似乎在民间流传已久……”
秦幽之说道：“袁仙师所言不错，阳间之人都是先知道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些鬼差，然后才知道有阎王。阎王在阳间家喻户晓，至今不过一两百年的事，可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为人间所熟知，年头却要久远的多……”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袁师道，顿了顿，才又说道：“自有酆都地府以来，十殿阎王已换了六七代，但是今日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却仍是当年的第一代……”
袁师道心中大惑不解，脱口问道：“这是何故，难不成十殿阎王只有凡人的寿命，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却能长生不老？”
秦幽之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袁仙师可曾听说过有一门法术，名为一心二用？”袁师道闻言心中一动，但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秦幽之说道：“一心二用，直白了说，不过是找一个肉身作为替身，将心一分为二，进而一心控制二身，借以延寿续命。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便都是修习了一心二用之术。”
袁师道奇道：“你说黑白无常乃是一个人，难道牛头马面也是同一个人？再说，一心二用之术既然这般神奇，十殿阎王又为何不用？”
秦幽之恨恨地说道：“这全是拜紫府神宫所赐。这十二年一次的紫府神宫之约，当真祸害了不少人。我瞧这紫府神宫里外透着一股邪气，未必是天上神仙从中主使，说不定，便是什么邪魔外道设下的陷阱圈套……”
秦幽之说到这里，见袁师道脸上大有不以为然之色，顿时明白这样恣意臧否紫府神宫，颇犯袁师道的忌讳，便转过话题，接着说道：“一心二用，有利有弊，好处便是当真能令人延长寿数，若是运用得法，长生久视不在话下。坏处则是施法之后，人一分为二，修为功力减半，终生苦修也未必能恢复。十殿阎王便是害怕修为功力受损，不能跻身紫府神宫，这才不愿修习一心二用。可是结果又如何，历代的十殿阎王，去赴紫府神宫之约的不少，结果都是一去不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又有几人能立地升仙？”
袁师道听他这话，心想他不知紫府神宫内情，却妄加菲薄，甚是可笑，却也觉得他的见识异于常人，所说倒是不无可取之处。又想，阴曹地府之中，历代十殿阎王都争相前往紫府神宫赴约。十殿阎王并非凡庸之辈，见识不是秦幽之可比的，足见紫府神宫之事，绝非虚妄，前往紫府神宫得道升仙之心，顿时更为坚定。
只听秦幽之接着说道：“那黑白无常，最初原本是一个人，黑无常便是真身。后来他修习了一心二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白无常这具活僵尸，硬生生地变出了一个黑白无常。听说，那时的五殿阎罗王原本是相中他作为继任者，知道他私自修习一心二用之后，对他施以重罚，错手打断了他的脊梁骨。也不知这黑白无常学了什么妖法，居然将他断掉的脊椎，炼成了一根阴森森的骨杖……袁仙师慧眼识人，恐怕早就瞧出来了吧，黑白无常一分为二之后，性情大变，早已是鬼非人，沦为妖魔鬼怪之流了……可笑的是，他活了数百年，吃下了无数的鬼汤圆，功力还是不济，当真是一把年纪活在了狗身上……哼，老而不死，人不人鬼不鬼，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
袁师道听他这么说，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心想这秦幽之也是鬼气森森，半人半鬼，居然还讥笑黑白无常不人不鬼，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可笑之极了。问道：“牛头、马面二位道兄，又是怎么变成的那副模样？”
秦幽之说道：“我也是听人说起，当年牛头、马面两位前辈修习一心二用，原本是准备了两个人身，不知何故，竟然被人暗中调换为一头公牛、一匹母马。牛头、马面两位前辈施法之后方才发觉，却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丧心病狂的是，又不知到底是何人作恶，竟然将牛头、马面两位前辈的头颅割下，分别接上了那个牛头、马首，于是，两位前辈便变成了众所周知的那副模样……”
袁师道乍听到这番惊世骇俗的内情，心中难免震惊，顿了顿，才又问道：“牛头、马面两位道兄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吗，何以不去查明真相，寻仇报复？”
秦幽之说道：“据说牛头、马面两位前辈变身之后，因为身体的构造不同，已经不能言语，他们遗下的残躯，也已经僵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终生不提此事，也不曾听说他们去寻仇报复……说起来，还是因为此事太过耸人听闻，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内幕非同小可，当事人既然都闭口不提，一众同门也就不好多问，久而久之，便成了地府的一大悬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早已是众说纷纭，内中情形更是模糊不清。我们师兄弟以前曾经私下猜测，此事十有八九，便是黑白无常所为，背后说不定还有当时的阎罗王撑腰，只是空口猜测，苦无证据罢了……”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袁师道此时心思都在一心二用上面，对地府的这一段惊世秘闻，倒是无意深究。他见秦幽之虽然行事莽撞，但是心思直率，不像黑白无常那般难以捉摸，而且又有借重自己的意思，便想将他收归逍遥山的门下，设法从他的身上，得到一心二用之术的法门诀窍。
袁师道心中正在措辞，想着怎样晓之以情，动之以利，劝说秦幽之离开地府，投入到逍遥山的门下，只听秦幽之说道：“袁仙师，今日事已至此，我斗胆要跟你做笔交易。”
袁师道闻言很是意外，怔了一怔，只听秦幽之接着说道：“一心二用之术，袁仙师此前不曾听说过，乃是因为这门法术，在地府中是不传之秘，除了历代的十殿阎王、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寥寥几人，其他人一概不知，外人更是闻所未闻。我受家师器重，先前被告知了一些内情，但也没有被传授此术。不过，我与黑白无常周旋多年，机缘巧合之中，知道了他们修习一心二用的一些要领诀窍……袁仙师如果能够助我除掉黑白无常，我愿意相助袁仙师，从黑白无常的身上，取得一心二用之术的修炼法门。”
袁师道见他突然提及此事，似乎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他看穿，脸上顿时一热，心中迅速盘算了一下，筹谋已定，这才徐徐地说道：“秦道兄直言爽快，袁某若是一味推辞，未免辜负了你的美意，也显得袁某是矫揉做作之人，那就却之不恭了……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寻那黑白无常。”
二人出了陵墓，向来时的方位看过去，只见烟雾蒙蒙的半空之中，有一个圆月形的缺口，正是此前秦幽之凭空擦拭出来的孔道。只是此前那缺口像是一轮满月，此刻却只剩下半轮残月，并且边缘都模糊了。袁师道向着孔道的方向闪现过去，身形定住，正好又回到奈何桥边的高台之上。秦幽之也随即闪现过来。
袁师道说道：“秦道兄先行一步，到阎罗王大殿中邀斗黑白无常。我寻机出手，相助你除掉他们便是。”
秦幽之没想到袁师道突然做此安排，略一迟疑，这才说道：“好吧，此事听凭袁仙师差遣。事成之后，袁仙师得到一心二用之术，我成为地府之主。来年元宵节，请袁仙师务必光临酆都地府，你我二人共品一锅鬼汤圆。”
袁师道含笑不语。秦幽之拱手作礼，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向阎罗王殿的方位窜了过去。袁师道待他去的远了，这才身形一闪，凭空消失。
秦幽之来到阎罗王大殿中，只见灵堂已经不见了，黑白无常也不知去向，大殿中又回复黑暗死寂之状。他在殿中缓步查看一番，心中腾起一股不祥之感。
秦幽之正待走出阎罗王大殿，忽然听到大殿四周响起一阵哗哗水声。这水声并不大，秦幽之却是一阵寒意袭上心头，不由得大惊失色，正要腾身闪现离开，只见暗空中人影一闪，一个白色身影截住了他的去路，正是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