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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酆都古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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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过了河,又走了许久,直到月上树梢之时,才来到酆都城下。袁师道原本不想今晚就进城,只在野外找个僻静之处,席地打坐一晚便是,但是念着张玄歧年幼体弱,还是进得城来,寻思找个住处给他落脚。

    二人走到酆都城下,只见城门并不高大,或许筑城年代久远,城门显得甚是斑驳破落,与远看酆都之时所见的景象,大为不同。城门的两侧,镌刻有一副短短的对联,上联是:人鬼殊途,下联是:阴阳永隔。城门正上方却没有横批,只有酆都两个篆书大字。进了城门,只见眼前是一条宽大的青石板路,由低向高,直通山顶。酆都城的宫殿屋宇,高低错落,颇具规模,大抵便依着这条山路而建。

    二人沿路边走边看,果然如同袁师道此前所料,城中渺无人烟,竟是一片死寂。惨淡的月色之下,灰墙黑瓦的房屋,如同怪兽伏地一般,一排排门窗全开,黑洞洞的,似乎要择人而噬,令人毛骨悚然。

    袁师道自然无所畏惧,当下在半山处找了间门面稍大的客栈,准备在此落脚。这间客栈的大堂后面,围着天井,一共有八九间客房。袁师道一一进去查看,房间里虽然是黑灯瞎火,但是床铺桌椅,一应俱全。奇的是,房中的一应物品都是白色的,并且片尘不染,纹丝不乱。袁师道见了,心中难免嘀咕:这些客房若说住过人吧,又不见住人的痕迹,若说不是住人的地方,又未免太过整洁干净了……这酆都古城,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袁师道心中颇觉瘆人,不愿意在客房中歇宿,便搬出一副铺盖,铺在客栈大堂的柜台上,让张玄歧躺下休息。他则取了一把座椅,端放在客栈大门的中间,面朝外安坐下来。

    张玄歧奔波了一天,一躺下便沉沉睡去。袁师道闭目打坐,清心净虑之后,心中始终有一丝无名忧虑,在游走盘旋,无力约束降服,以致迟迟进入不了空明澄澈之境。

    到了午夜时分,一片死寂之中,袁师道忽然模模糊糊听到一些声音。他睁开眼来,顿时感到浑身一阵阵刺痛,来得极是突然怪异,仿佛人赤身露体,在荆棘丛中奔走,被荆棘的刺扎得遍体鳞伤一般。

    袁师道起身四处查看一番,发觉并没有什么异象。他正在纳闷,只见这时张玄歧咿呀叫了一声,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不用多问,自然也是察觉到异样,身上感到异常的刺痛。

    袁师道安抚了张玄歧几句,叮嘱他待在客栈之中,便起身走到客栈外的石板路上,只觉得身上的刺痛,一阵阵袭来,忽然更为明显。此时的街市之中,仍是空荡荡的,并无异样,头顶乌云蔽月,依稀可见,月过中天。袁师道见了,心中咯噔一响,顿时想到,午夜已过,正月十五上元节,已经到了。

    袁师道当街站立,凝神细看,只觉得眼前影影幢幢,四面八方,迎面而来,但却始终看不分明。他点燃一支犀角,扔向高空,酆都城顿时亮如白昼,只见街道、房屋中空空荡荡,明明白白,哪有什么东西?

    那支犀角燃烧了一盏茶的工夫,渐渐暗淡,猛地一闪之后,终于熄灭,缓缓地跌落在地上,四周顿时又陷入到黑暗之中。袁师道心中一动,反手抽出背负的伏魔剑,剑一离鞘,只见眼前的黑夜,竟然瞬间变为了白昼,眼前四方,无数的人影摩肩擦踵,伴着一阵阵极轻微的沙沙声,朝自己缓缓走来。

    细看之下,这些人影灰蒙蒙的,如烟似雾,只是粗具人形轮廓,面目更是模糊不清。这些人影对袁师道视而不见,不知道是看不到袁师道其人,还是原本便是无知无觉。只是,当人影从袁师道的身旁经过时,他的半边身子,霎时之间,便会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有些人影,直接从袁师道的身体中迎面穿过,他浑身便会觉得刺痛难当。

    袁师道见所有的人影,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前方召唤控制一般,当下仗剑跟随而去。队伍浩浩荡荡,迤逦而行,来到山后的一处空地。

    这一片空地,极为空旷。只见平地之上,垒起了一个三丈余高的巨大灶台,灶台四周,都是台阶盘旋而上。灶台下面,腾起一股股巨大的幽蓝色火焰,煮的灶台上的大锅水汽翻腾,直冲霄汉。

    袁师道跟随上了灶台,只见灶台上面,像是通衢广场一般,十分开阔。灶台上的大锅,足足十丈见方。蒙蒙的水汽之中,在沸水中上下翻滚的,是无数头颅大小的汤圆。那些汤圆在水中翻滚,不时浮现出人的面孔,五官毕现,就像是剥光了毛发的首级,瞧上去怪异莫名。

    只见那些人影一圈圈上了灶台,俯身取食锅中的汤圆。吃过之后,人影像是难以承受汤圆的重量,纷纷跌入锅中,也不见挣扎,只在沸水中沉浮。煮着煮着,人影便越缩越小,越缩越实,最后变成了汤圆的模样,在沸水中翻滚。

    袁师道见了,心中大觉奇怪,心想世人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有阖家吃汤圆的习俗,意喻团圆之意,难不成,这一日阴曹地府也鬼门大开,放鬼魂出来吃汤圆?鬼吃汤圆也就罢了,怎么吃过之后,又变成了汤圆,这鬼汤圆未免也太过诡异了!

    袁师道在灶台上四处巡看一周,只见四周一望无际,漫山遍野都是人影,向着这口大锅缓缓走来。他心中顿时犯疑,伏魔剑能令自己看到这些人影,则想必也会使自己在这些人影的面前显形。这些人影对自己视而不见,恐怕是无知无觉,既然如此,又怎么会不约而同,一窝蜂地往大锅这边来吃汤圆?

    袁师道心中颇感怪异,当下腾身到半空中,极目四望,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影外围,一黑一白两个瘦高的人影,高帽巍巍,宽袍大袖,手持一支长杖,正在快速闪动。这两个人影,竟像是牧犬牧羊一般,正将幢幢人影,往大锅的方向驱赶。

    袁师道看到了那两个人影,自身暴露空中,顿时也被对方发觉。只见两个人影闪了几闪,迅速靠拢,竟然合二为一,向袁师道闪现过来。

    袁师道细看过去,发觉对方并非合为一体,而是两个人影的神形步调极其一致。两人轮流向前闪现而行,因为身上的服饰一黑一白,竟像是一个人身上会变色一般,忽黑忽白,向袁师道直扑过来。

    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袁师道看得分明,不由得心中一凛,脑中顿时浮出一个形象:黑白无常!

    袁师道见黑白无常向自己直扑过来,知道来者不善,自己还没有摸清底细,不宜多生事端,当下反手将伏魔剑插回了剑鞘。剑一入鞘,只见眼前陡然一黑,又变成了沉沉黑夜。袁师道发觉自己身在一处旷野之中,大锅、人影都不见了,耳畔除了微微风声,四周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袁师道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双肩猛地一紧,回头看时,发现虚空中蓦地伸出两只极长的手臂,一黑一白,牢牢抓住了自己的左右肩膀,看情形,竟是要将自己硬拉回去。

    这一拉力道奇大,完全控住了身形,袁师道感觉难以强行挣脱,当下顺着来势,向后一跌,在对方力松劲泄的一刹那,闪现到半空,随之一个回旋,折过身来,轻轻地落在十步之外。

    他凝神看时,那双诡异的手臂已经不见了,对方再无动静。袁师道知道,所谓阴阳两隔,其间的屏障,必定难以轻易逾越,当即放下心来,闪现离开,返回到客栈之中。

    进了客栈,找到张玄歧,袁师道在心中略一盘算,决定前往那些人影的来处去寻找,定要在正月十五鬼门大开之际,找到通往酆都地府的入口。

    他带着张玄歧离开客栈,走到石板路上。周身的刺痛一阵阵袭来,好像是无形的指路标似的,为二人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袁师道怕伏魔剑引来黑白无常,平添事端,当下也不拔剑,只是拉着张玄歧,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石板路本来就是蜿蜒而上,二人走了一会,便离开了石板路,上了一条小路,七转八折地走了许久,其间好几次刺痛感忽然消失了,四处摸索了一番,才又感到刺痛。袁师道知道,这些人影并非只有一个来处,而是像大江大河的众多支流合流一般,乃是由多处汇聚到一起。

    想明白了这一节,他便沿着其中一股人影的来处前行,不多时,来到一处空地。昏昏的月色下面,只见半壁断崖之上,弯弯曲曲地长了一棵老松。松树下方,是一口古井,井栏甚大,只是石栏斑驳,四周苔藓遍地,看情形是一口废井。

    袁师道走到井边,探身下望,只见井中黑洞洞的,难测深浅,什么都看不清。他将伏魔剑拔剑出鞘,持在手中,再向井中探望,只见水井深处,一个巨大的白色水泡,足有井口的一半大小,正在缓缓升起。

    那白色水泡冒出水面后,并未破裂,而是缓缓地飘出井口,变成人影的模样。只见许多人影,一个个从井口中浮了上来,落在地上,一个挨一个,慢慢地往前行走,情形瞧上去甚是诡异。

    袁师道看到这里,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口废井,多半便是连通阴阳两界的通道之一。他当即取出千寻尺,在尺子的一头缚上一块石头,便向井中投了下去。

    那千寻尺装在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球之中。尺身是乌黑的细绳,卷成一团,粗看有如一团乱麻似的,等到一点点往井中放下去,却是丝毫不会打结。尺身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金色的刻度,下到井下多深,瞧上去一目了然。

    袁师道一边放下千寻尺,一边留意尺身的刻度,十丈、二十丈、五十丈、一百丈……足足放了一炷香的工夫,那石头竟然还未到底。又过了许久,那千寻尺已经放到了尽头,似乎石头仍未到底。按照尺身的刻度,井深这时已经超过千丈了。

    寻常的水井,不过三五丈的深度而已,这口古井竟然深不见底,情形实在怪异。袁师道心中盘算了一下,决定亲身下到井中,探上一探。他想着自己这一下井,与张玄歧或许便是阴阳两隔,这孩子一时该如何安置?

    他略一踌躇,从怀中的乾坤百宝囊中,取出一袋他山之石,交给张玄歧,说道:“我年少时游历名山大川,设置了许多的方便法门,闲暇之时,又就地取材,顺手做了些他山之石。这些他山之石,只是些小玩意,我留着无用,今日便赠与你吧。危难之时,你取出一颗,握在掌心,在心中默念石上的铭文三遍,或许能够助你逃过一劫。”

    张玄歧接过那一袋他山之石,只见布袋不大,上面绣有几个金色的篆书大字“山河一气袋”,手指暗暗捏了捏,感觉布袋中收纳的,是许多小石子。按说布袋中装了这么多的石子,应该沉甸甸的才是,但这布袋却是轻若鸿毛。

    张玄歧心里清楚,袁师道虽然说得若无其事,这他山之石毕竟是他一颗颗施法制作出来的。对于袁师道而言,他山之石只是小玩意,或许微不足道,但对寻常人来讲,却是求之不可得的一件宝物。

    张玄歧心中对此自然十分好奇,但是没有当面打开细看,而是将“山河一气袋”贴身收好,躬身说道:“晚辈记住了,我知道照顾自己,袁仙师请自便。”

    袁师道见张玄歧说话老成,并没有小儿女的娇憨之态,心中颇感宽慰,对他点点头,当即将伏魔剑还鞘,长吸一口气,施出辟水咒,向井中跳了下去。

    袁师道一入水,便开始收起千寻尺,只见尺身立时往上收起,比起放下之时,快了何止数倍。那千寻尺收得快,袁师道下沉的速度更快,竟像不是袁师道在收起千寻尺,而是千寻尺在收起袁师道似的。

    袁师道急速下潜之中,感觉周身仍是一阵阵的刺痛。他目不见物,单凭想象也知道,此刻在这深井之中,定然是有着一长串的大水泡,正在缓缓上浮。他下沉之时,势必就直接穿过了这些水泡。

    不多时,千寻尺收完,袁师道已经下潜到了尺身的尽头,那块石头所在的深度。此时,井中四周一片漆黑。袁师道将石块抓在手中,四处摸索一番,发觉石块的确是悬在水中的,想来还是没有到底,便收好了千寻尺,继续下潜。

    袁师道知道,施展辟水咒,与在水中使用辟水珠,效用相似。所不同的,使用辟水珠的时候,身不沾水,人呼吸无碍,而施展辟水咒,则需要人全程闭气。逍遥山原本有一颗祖传的辟水珠,但是他并未带在身边,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施展辟水咒,屏气下潜。

    袁师道一口气将要用尽,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感觉功败垂成,正要掉头上浮,突然间,耳际啵的一声闷响,只觉得身体的四周骤然一轻,已然离开水井,跌入到一片虚空之中。

    (本书已完稿,全书23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