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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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琮彦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他的弟弟容钰珩从小就没让他省过心,前几天和父亲争执过后终于被扫地出门,直到现在都没回家。

    他很担忧。

    担忧容钰珩又去祸害外面的花花草草。

    正值下班的点,身为集团总部的执行总裁,容琮彦还在矜矜业业地审阅文件,来自圈内好友的信息就是在这个时候弹出来的。

    他没有关注娱乐八卦的兴趣,他的好友知道这一点,因此从不给他推送这些。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小小的对话框里锣鼓齐鸣鞭炮震天。

    “琮彦!你快看这个!《王牌创星》的选秀,绝了,那个13号怎么这么像你家小珩?”

    容琮彦定睛一看,就见寸大的图片上,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朝着对面的男人欢快地撅屁股。

    容琮彦,“………”

    好样的,容钰珩。

    “帮我把《王牌创星》的节目找出来。”

    一旁沈秘书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小容总的气势和老容总一样吓人,特别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感觉能把他的小心肝给冻穿。

    好在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工具人了,立马敬职敬责地调出视频转到容琮彦跟前,“容总,就是这个。”

    “好了,我自己看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欢快流畅的前奏音从电脑里流淌出来,随着进度条的推后,容琮彦的眉头越皱越紧……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

    一哒哒呀,二哒哒呀……”

    容钰珩欢脱的探戈之后,是温择琤一张真诚的脸。

    这位影视界的帝王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轻声道,“别唱了,拜托你。”

    摄像还切了个面部特写,一代影帝的眼中净是叹服和恳求。

    容琮彦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颤。

    他看着屏幕上温择琤那张出现了一丝龟裂的脸,竟浮现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愉悦感。

    弹幕刷刷溜过,

    “这是琤哥出道以来最卑微的一次……”

    “他来了,他提着刀来了。”

    “容:温老师,燥起来!屁股翘起来!一哒哒二哒哒……温拒绝三连:不了求你,不了求你,不了求你。”

    “哈哈哈哈哈哈我指甲都笑劈了……”

    紧接着温择琤就提出课后补习,弹幕上又掀起一阵土拨鼠尖叫,掩盖住了整个画面。

    看不见容钰珩那副令人心梗的嘴脸,容琮彦胸口积压已久的郁气终于缓缓呼出……

    后期在补课这段做了点小手脚。最先放出的画面是乔谭站在楼道口,宋唐问,“温老师呢?”

    乔谭说,“我们自己吃吧,他好像在做法事。”

    屏幕被一串串问号“????”覆盖。

    接着镜头一转,倒回了乔谭想要推门而入却又望而却步的那一刻——

    空荡的教室里回荡着幽怨的歌声,一向淡定的温择琤表情管理隐隐失控:

    “奇冤~奇冤~几世怨却难以释缘……”

    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择琤:别唱了,拜托你。”

    屏幕前容琮彦的面容终于忍不住扭曲了一瞬。

    他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确认没有人会进来后,脸上便放肆地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容钰珩对于自己被抓包的事一无所知。

    柯霆的要求他还没达到,此刻便仍留在音乐室里练习没有探戈味的舞蹈。

    正在欢乐舞动着,教室门突然“吱嘎”一声推开。

    容钰珩停下来,回头看去竟是黄嘉宁。

    黄嘉宁看到他也愣了一下,随即打了个招呼,

    “你在这儿练舞?”

    “嗯。”容钰珩说完,又问他,“你也来练舞?”

    黄嘉宁点点头,走到距离前者不远处,胳膊一甩就练了起来。他边跳边说,

    “第一期的节目放出来了,你看到了吗?”

    容钰珩有样学样地跟着他舞,“我没看。”

    黄嘉宁见状也没藏着掖着,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看完了。”他说着一顿,发出真情实感的赞叹,“你好骚啊……”

    容钰珩差点崴到脚,他定了定神,谦虚地道了声“过奖”。

    “观众还挺喜欢你的,不过你那个室友的人气不太高。”

    容钰珩一愣,“哪个?”

    “大少爷。”

    “为什么?漱白哥人特别好。”

    “你们集合的时候,他炫富那段太拉仇恨了。”

    容钰珩没想到节目组会放这段!他当即就停下了动作,跟汩喷泉似的“哒哒哒”冲到最近的摄像头前面,整张脸几乎杵在镜头上,

    “导演!导演你不厚道!”

    黄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去拉他,“你别凑这么近,水汽都呵到镜头上了。”

    容钰珩稍微离开了点,不开心地撅嘴,“漱白哥其实特别照顾我们,我补完课没吃晚饭,他特意从外面给我定了餐。”

    黄嘉宁生怕他把嘴撅到镜片上,拖着他的腰往后拽,“你这段不会播的,你先别讲了。”

    容钰珩充耳不闻,突破黄嘉宁的重围就拼命往镜头前杵。

    他伸出小拳拳乓乓地捶着墙,模仿古人击登闻鼓,放声哭诉,

    “演绎千古奇案,罄竹难书冤~诉不尽,心不甘,哭~uuuu~苍天…”

    大楼里的摄像机是24小时工作的,这个点不算晚,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没休息。这会儿在镜头后面看到摄像的小苒都要笑吐了。

    她疯狂大笑着拍桌子,“我的妈呀!哈哈哈哈哈哈大晚上又来窦娥冤!”

    她说着冲出去找陈厉,“陈导!你快过来,这儿有个学员在击鼓鸣冤!”

    陈厉被拉到屏幕前一看就乐了。

    镜头前的容钰珩旁若无人地忘情高歌着《窦娥奇冤》,后面的黄嘉宁一个劲儿地拉扯他,“你别唱了,这段不会播的!”

    小苒,“哈哈哈哈哈哈…!”

    陈厉老谋深算地摸摸下巴……下期的素材有了。

    第一期节目播出后,有不少学员都被激起了危机意识。正常授课时间结束,留下来训练的人越来越多。

    节目组终于听取观众的意见,在第二期播出前新增了两间教室,保证每个导师单独占一间。

    还有一周就要迎来第一轮淘汰赛,容钰珩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练舞上面。

    就在第二期播出的前一天晚上,边宸忽然出现在容钰珩练舞的教室里,越过众学员径直走向后者。

    边宸浑身充斥着难以忽视的侵略气息,不少学员纷纷停下训练看向他。

    容钰珩正在和邹毅、黄嘉宁练舞,边宸直接走到他跟前,比了个挑衅的手势后开麦了,

    “你说你还在跳什么探戈

    参加选秀你也就是个过客

    唱歌不过哗众取宠罢了

    实际上就是全场最弱,yo~”

    边宸唱完这段,站在原地不避不闪地睨着容钰珩,企图从后者脸上看到羞愤的神色。

    容钰珩愣了愣,随即眼神一动,

    “你唱给我的?”

    边宸嗤笑,“不然呢,在场除了你……”

    容钰珩惊喜地冲上去,抓起他的手,“你还专门为我作了词!?”

    边宸,“……也,也可以这么说。”

    容钰珩开心得脑袋都要冒小花花了,他过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写歌词!

    “你能再唱一遍吗?我想录下来留个纪念。”

    边宸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一下没反应过来,卡了一秒,不甘心地解释道,

    “我是在挑衅你。”

    容钰珩恍若未闻,已经掏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再来一遍嘛宸哥,我开了美颜的,镜头下面的你看起来特别帅!”

    边宸,“………”

    边宸佛了,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挫败之中。

    他神色麻木地张嘴棒读,语调平淡如同一滩死水,

    “你说你还在跳什么探戈。参加选秀你也就是个过客。唱歌不过哗众取宠罢了。实际上就是全场最弱。yo。”

    容钰珩海豹鼓掌,“耶!!宸哥精彩!!”

    容钰珩,“但我觉得还是第一遍最好,感情充沛富有神韵,当然这段也不错,我会珍藏这段录像一辈子的!”

    边宸忽然就后悔来挑衅了。

    总觉得过不了多久,再来回顾这段录像他会抱憾终生……

    邹毅的一腔怒气此刻全都化为了脑海中一句轻飘飘的“看吧,谁让你来的?”

    黄嘉宁心情复杂,拉过容钰珩小声教育他,“边宸不是在对你表达善意。”

    容钰珩微笑着摇摇头,“但这是对我的认可。”他的眼中迸发出一道亮光,“我已经跻身强者之流了。”

    “……”

    黄嘉宁对他的逻辑完全理解不能,干脆就不去理解。

    他有时候觉得容钰珩就是个憨批小沙雕,有时候又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温仲昀觉得自己的儿子就是有小秘密了,嗅觉灵敏的他万分笃定!

    等到晚上温择琤回来的时候,温仲昀终于按捺不住,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择琤啊,你上次说你参加陈厉的节目,是个什么节目?”

    温择琤不疑有他,边换鞋边说,“《王牌创星》,一个选秀节目。”

    温仲昀就“喔”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捧着他那录音机,咿咿呀呀地哼着。

    温择琤路过客厅时瞥了一眼,“你这录音机用很久了,我给你换一个新的吧。”

    “不用,”温仲昀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录音机有些脱漆的边缘,“就这个,挺好的。你妈还在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蓦地顿住,温择琤的心跟着突了一下,客厅里两人陷入沉寂,只听得见呀呀的戏曲从录音机里传出来。

    默了几秒,温仲昀突然话头一转,“儿择~你的电脑给我用一下,我想看看最近的新戏。”

    温仲昀说话带了点口音,说“儿子”的“子”老是说成“择”,刚好和温择琤的名字相合。久而久之他还觉得挺美妙的,时不时就喊两句。

    温择琤被这声猝不及防的“儿择”叫得脑仁儿都在跳,“嗯嗯”两声就应了下来。

    他转身走向书房去拿电脑。

    背后的温仲昀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又是凌晨。

    万籁俱寂。

    温择琤再次被笑声吵醒,但这次不是他自己的笑声,而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笑声。

    温仲昀唱了几十年的戏,连笑声都带了股戏腔,“鹅呵呵呵呵…”的笑声宛如防空警报一般连绵不绝地穿墙而过,直直冲撞他耳膜。

    温择琤,“……”

    他按了按眉心,翻身下床去了隔壁。

    门“咔哒”一声推开,婉转曲折的鹅笑戛然而止。

    温仲昀张着嘴捧着电脑坐在床上,维持着一脸被抓包的惊恐。

    黑漆漆的房间没开灯,唯有幽幽的电脑屏幕光投在他脸上,因为惊恐而瞪大的双眸中眼白非常的亮。

    温择琤目光幽深,“爸,你在干什么?”

    温仲昀仿佛被按了0.5倍速键般缓缓合上嘴,咽了口唾沫,“没……”

    温择琤熟知他这老父亲的尿性,不听后者胡扯,直接大步流星走过去,把电脑屏幕一转——

    屏幕上,赫然是自己那张透着卑微的俊脸,正三顾茅庐般诚心诚意地唇齿轻煽,

    “别唱了,拜托你。”

    温仲昀瞟了一眼,还是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鼻息,“呋……”

    温择琤的眼神顿时如二月寒风般冰冷,

    “爸,你说的看新戏,原来是看你儿子的戏。”

    “……呋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