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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闻弦歌而知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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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考官乃国子监穆司业,休沐日被抓来当大冤种,也不觉得郁闷,反乐在其中。

    他目光深邃,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传闻中的神童江陵侯。

    堂下红衣少年挺拔如松,宛如玉树临风,谦逊拱手作答:“回大人,学生未曾做过。”

    “那下官斗胆再问侯爷一题。”穆骥站起身,对着谢玉衡长揖一礼。

    后者又还以一礼,道:“大人请问。”

    场内文人纷纷竖起耳朵,不时旁边人以目光无声交流,眼内难掩震惊之色。

    也有那胆大的,见众人视线都在江陵侯身上,忙展题卷向好友求助。

    穆骥手指滑过银白的须发,脸上满是岁月沉淀的痕迹,朗声开口: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场外围观群众,或陪同参考之人,听得两眼冒金星。

    小声道:“啥玩意,每个字都是大梁话,连起来咋就听不懂了?”

    头顶四方帽的男子,好心解释:“就是说俩耗子对着打洞,大鼠小鼠第一天都打一尺。”

    “第二天起,大鼠每天多打一半,小鼠少打一半,问它俩啥时候能见面。”

    那人抓抓头,嘀咕道:“直接给俩耗子每只来一榔头,偷菜贼鼠还见面,见阎王老爷去吧。”

    男子汗颜,正打算从箧笥中取出笔墨纸计算一番。

    就闻场内稚气未脱的声音,吐字清晰答道:

    “于第三日,一个时辰又三刻钟后相逢,相遇时大鼠穿墙约三尺四寸七分,小鼠一尺五寸三分。”

    不知谁小声讥讽:“装什么装,既不打算筹,也不用纸张,张口就来瞎编乱造谁不会啊。”

    声音虽小,奈何室内安静,便也如雷贯耳般传入每人耳中。

    穆骥目光如炬,冷冷扫过后方某士子,慢条斯理道:“此乃去年国子监上舍岁考之题,无一人做对。”

    “老夫不过将尺寸略加修改,江陵侯所答乃正解矣。”

    不仅是正解,还能精确到时辰点刻。

    穆骥看谢玉衡的眼神愈发欣赏,这小娃子,比国子监里那些个愣头驴好多了,知礼聪颖。

    便是其师本人——兵部尚书司远道来了,未必算得有这么快.....

    须臾,穆骥又陷入懊恼的情绪中,怎么当初自己不辞官呢,白捡一天资聪颖的弟子啊。

    闻穆司业言,满室皆惊。

    有一埋首落笔飞速计算的商贾之子,脸上写满惊愕,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岁时抓周,抓的就是他爹的金珠盘,自幼在算学一途也算天赋异禀。

    本想着快江陵侯一步算出,扬自己之名。

    此举虽不仁,可机会难得,过时不候,谁曾想...…竟是空想。

    在他惊讶愣神中,旁边又有一考核官出题,谢玉衡亦快速作答。

    如此快问快答来了两次,就见穆骥从靠屏风放着的箱笼里,掏出发黄的书册,择一题而问。

    感觉明显加深了难度的题,谢玉衡星眸一转,抬袖掩住半张小脸。

    kuku咳了起来,虚弱道:“......突觉身体不适,家中长兄数艺不在玉衡之下,不若让兄长替玉衡作答。”

    穆骥忙指使杂役替谢玉衡搬来椅子,又奉上温度适宜的茶水。

    见她咳得没那么厉害,这才舒了一口气。

    问得起劲,倒忘记了这位可是个大名鼎鼎的病秧子。

    听闻来京路途中还数次病重,那些想巴结的大官小吏都无法上门呢。

    穆骥心中涌起一股深深惋惜之情,眼神转向场外围观之人,高声询问:“何人是谢大公子,请上前来。”

    自家看着长大的妹妹,只见其抬袖时,便知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谢明礼心生暖意,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如同落在琴弦上,既有节奏感又从容不迫。

    站在堂下,先是对穆骥等人拱手一礼。随后也不需穆骥再重复念题。

    便将正确之解侃侃道来,自信而谦和。

    看得穆骥眼前发亮,江陵侯身子骨不好,这位看着倒是没啥毛病,是块为朝廷效劳的好料子。

    谢玉衡‘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充满笑意的目光落在大哥身上。

    许是有人准备在乐艺坑她,倒连累大哥绝妙的琴声,无人欣赏。

    不过,是金子在哪都会发亮。

    察觉到堂后渐渐离去的细碎脚步声,谢玉衡眸光微动,不动声色继续吃茶。

    杏花随风在枝头轻轻颤动,一男一女并肩行在青石小径,身后有宫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见贤能举,倒是个不妒贤嫉能的好孩子。”

    女子衣着淡雅,姣好容颜挂着笑,既温柔又不失端庄。

    楚珩大掌下微微用力,捏了捏女子的柔荑。无奈道:“和季二妹妹一个性子,你自是觉得极好的。”

    “王行儿你多大了?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季平君挣脱他的桎梏,不轻不重往楚珩小臂上拍了一下。

    她自知他在意指什么,可...王行儿,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王行儿了。

    不再是那个交州不受宠的世子。

    他是楚珩,是天下百姓的君。

    不论是为人妻,或是为人臣,她都该为大局着想,哪怕...心如刀绞。

    楚珩长眸微眯,俯身女子耳边低语几句。

    顿时,季平君脸红得像只虾子,瞪视某不正经的一眼,甩袖大步往前走。

    男子笑得满面春风,眼见着前方那心尖尖上的人儿,越走越快。

    楚珩假意哀嚎:“我家季二妹妹都不知道疼人的,朕昨儿批折子到子时,也没有人心疼,唉。”

    后边,武力高深的侍卫统领——陈秋恨不能把自己耳朵割了,再戳瞎双目。

    明明是某人被皇后冷落许久,今日难得得了空哄媳妇,挑衣服到半夜。

    知他是故意卖惨,季平君还是驻足,佯嗔道:“折子留到今儿再批不行?就你能的,还挑灯夜批。”

    “这不是花朝节,挂念着季二妹妹在宫中无趣,出来散散心。”

    楚珩狭长眸子里盛满得逞的笑意,快步上前环抱住女子腰身。

    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委屈低喃道:“季二妹妹,别再让大臣们的女儿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