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天涯侠客 > 第十一章 恨海情天

第十一章 恨海情天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只见“盟主夫人施王娘”,与两名幼童,双手朝后反绑,被四名白发老妪押解入场,那四老妪,赫然正是“幽灵地宫”的四长老。

    一行人到“赤面金刚”身旁立定。

    那两名幼童,--个年约十岁,一个只得七八岁光景,稚气的面上,充满了惊怖之情,甫一停步,双双朝锦袍蒙面人悲呼一声:“爹!”

    锦袍蒙面人双目中狰狞之色,令人不寒而栗,但上扬的手,却已垂下。

    “赤面金刚”转顾四老妪道:“四位偏劳了!”

    四妪之一道:“这并非一门一派的私事,何得云劳!”

    锦袍蒙面人厉声吼叫道:“赤面金刚,你……竟然向妇孺下手?”

    “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想把他们母子怎样?”

    “这就要看你的做法了。”

    小叫化宋维屏正好退在门边,一回头,发现了吴刚,欣然道:“贤弟,你也来了!”

    吴刚急声道:“大哥,怎么回事?”

    “母子三人被‘地宫’四老中途截回,如此而已!”

    蓦在此刻——

    一名黑衣人形色仓皇,急冲而入,朝“无事生非杜宇”一躬身道:“禀长老,对方用毒,我方已栽了十几名!”

    “什么,用毒?”

    “是的,两名突如其来的老者!”

    “好,本座去看来!”说着奔了出去。

    吴刚心中一动,道:“大哥,杜前辈是哪一门派的长老?”

    宋维屏道:“金刚盟!”

    “哦!”

    “贤弟,你有辟毒之能,何不去……”

    吴刚不待宋维屏话落,掉头便奔了出去。

    外面,广场上情势业已大变,两名黑衣老人,在人群中穿梭来往,碰上他的,便栽了下去,那批“武盟”属下,个个如狼似虎,狠命搏杀。

    “哈哈哈哈……”

    撕空裂云的笑声,激荡排空,如巨浪汹涌,立时震慑了全场,“无事生非杜宇”已施出了他的看家本领。

    双方不期然地停止了搏斗。

    两黑衣老者双双并肩在场中央一站。

    “武盟”属下弟子纷纷在后环围,各门派高手却集中在相对的方向,这一来,场中壁垒分明。

    场中散抛的尸首完全暴露,约略估计当在百具以上,令人怵目惊心。

    吴刚排众直抵“无事生非杜宇”身后,宋维屏与古亦同也双双奔了近前。

    “大悲和尚”、“灵空上人”等有地位的门派之长,也纷纷移步涌向前来。

    吴刚目光扫处,杀机大炽,那两施毒的黑衣老者,赫然是“七灵仙境”之中见过一面的“七灵”之二,照排行,该是第四与第五。

    “无事生非杜宇”声如雷鸣也似地道:“想不到,‘剑灵’与‘空灵’居然也到场卖命!”

    两黑衣老人之中,一人佩剑,另一白面无髭,一望而知那佩剑的必是“剑灵”,白面无髭的是“空灵”无疑。

    照排行,“七灵”是天、地、人、剑、空、书、花等七灵,其中“人灵”已毁于“返本还婴”的邪门手法之下,“书灵”亡魂于“凤剑”,“花灵”弃邪归隐,所余者仅天、地、剑、空四灵。

    “剑”“空”二灵目光触及吴刚,陡然色变。

    吴刚想起心神被制的那段恨事,与兄长吴雄之惨遇,推而及于“武林第一堡”之被血洗,俱是“七灵”的杰作,那股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当下转面对“无事生非”道:“杜前辈,请以现场全力封锁出口……”

    “为什么?”

    “晚辈要索血!”

    说完,举步向二灵迫去。

    沙!沙!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充满了恐怖的杀机。

    “无事生非杜宇”转身向各门派首脑交代了数语,这边立即展开行动,蜂拥向广场入口的那一端,列开了阵势,纵深三重。

    “剑灵”拔出腰间佩剑,向“空灵”施了一个眼色,“空灵”向身后的“武盟”高手,低声嘱咐了几句。

    吴刚迫近到对方身前八尺之处,停了脚步,冷酷地道:“两位,幸会了!”

    眉目之间的戾气杀机,令人股栗。

    所有“武盟”方面的高手,全为之神色大变。

    “剑灵”嘿嘿一笑道:“索血一剑,今天你没有机会侥幸了……”

    吴刚咬牙道:“听着,本人‘武圣’之后吴刚,我兄弟与全堡拜领‘七灵’厚赐良多,现在本人要取回代价!”

    “剑”“空”二灵双双暴喝一声,两蓬五彩烟雾,飞罩吴刚,同一时间,“剑灵”出剑,“空灵”出掌,乘机攻袭,“武盟”剑手中,有十余人弹身卷上,以兵刃飞掷。

    那五彩烟雾含有剧毒,吴刚虽不惧毒,但也有目难睁。但他临危不乱,施身出剑,一阵金铁乱鸣,袭来的兵刃大部被削断,有的被弹向半空。

    吴刚一剑出手,人随之掠后丈余。

    毒烟被剑风带得四下疾卷,那批配合毒烟以兵刃当暗器猝袭的剑手,触及毒烟,当场栽倒了七人之多,四肢一阵乱抖,便断了气。

    这一幕,使得所有在场的“武盟”弟子,个个惊魂出窍,面如土色。

    “剑”“空”二灵乘吴刚退身立脚未稳之际,又电扑而上,全力猛袭。

    “呛”的一声大响,“剑灵”手中的长剑被震脱手,抛向半空,看来这是一柄宝刃,否则必折无疑。

    吴刚连想都不想,出剑反击。

    以他近三个甲子的内力,含恨出手,再加上玄奥的剑术,其势之强,可说盖古凌今,骇人听闻。

    “哇!哇!”两声惨叫,“剑灵”折臂,“空灵”断腕,双双踉跄后退。

    在场的“武盟”弟子,不少是杰出高手,但在吴刚面前,不啻土鸡瓦狗,哪堪一击,是以没有人敢出头挺身。

    吴刚一上步,剑尖直指“剑灵”心窝……

    “空灵”闪电般转身……

    吴刚栗喝一声“哪里走!”

    左掌一挥,一道排山劲气卷处,“空灵”口喷血箭,俯身栽了下去。

    吴刚目眦欲裂地向“剑灵”喝问道:“老匹夫,十年前是本人胞兄,十年后是本人,被迷失本性,受命杀人,到底为了什么?”

    “剑灵”老脸已变了形,咬住牙不吭声。

    “哇!”

    惨叫声中,胸前开了花,鲜血如泉涌出。

    “说是不说?”

    “不……说!”

    “不说很好,我要你慢慢地死!”

    话声中,一指戳了出去,“剑灵”闷嗥一声,应指而倒,吴刚顺手从地上拣起一柄弃剑,照定“剑灵”右肩胛插了下去,又是一声刺耳的惨叫,那柄剑透过肩背,没入土中,只剩下剑柄在外,“剑灵”就这样活生生钉在地上。

    “小子,你……杀了老夫吧!”

    “我要你慢慢地死!”

    两名剑手虎吼一声,双双忘命扑击。

    惨号破空,血雨四喷,两名“金剑手”被一剑斩成了数段。

    这种杀人法,的确是前未之闻。

    吴刚一转身,从地上抓起了重伤的“空灵”,切齿道:“你说不说?”

    “空灵”身躯一扭,叉二指疾点吴刚双目,右脚尖猛踢吴刚“腹结”。

    吴刚料不到对方会来这一手垂死反噬,好在他反应神速,头一偏,让过了戳向双目的二指,但下腹的一脚,却全然无备了。

    “砰”然一声,吴刚连打了两个踉跄,所幸他本身有神罡护体,遇袭立生反震,否则这一脚不死也得重伤,话虽如此,剧痛仍然难免。

    这一来,吴刚狂炽的杀机,被彻底激发了。

    “呀!”吴刚栗吼一声,一松手,“空灵”跄出了数步。

    喝声挟凄厉的惨号俱起,剑芒打闪之中,“空灵”被砍成了六大块,肝肠五腑,瘰疬一地,血水迸溅得--丈方圆全成红色。

    “剑灵”此刻已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断了最后一口气,尸身浸在血水中,仍牢牢钉在地上。

    吴刚一转身,血红的双目一扫那批“武盟”弟子,狂呼道:“五百人冢,五百人的血债!”

    惊呼中,近百“武盟”弟子,豕突狼奔。

    吴刚挥剑卷入人群之中……

    于是,惨绝人寰的一幕叠了出来。

    剑摧刃折!

    血肉横琶!

    惨号连天!

    “凤剑”狂挥之下,--个个的生命破灭了。

    逃向总坛方向的,没有人能跑到五丈之外,向外间的,却被各门派高手所阻。

    血!

    惨号!

    残肢断体!

    构成了疯狂的旋律,地惨天愁,鬼神皆惊。

    “够了!”

    一声暴喝,如九天雷震,吴刚不期然地住了手。

    少林“大悲和尚”直逼吴刚身前,铁青着老脸道:“少施主,这并非你父心愿!”

    吴刚浑身是血,几乎没有一寸的地方保持原来衣衫的本色。

    现场无以形容,只有三个字,惨!惨!惨!

    死的,没有一具全尸,活着的,不到寥寥十人,全成了地狱惨魂。

    对这位有道高僧,吴刚是心存崇敬的,因为他曾救了他父亲一命,在这种情况之下,除了“大悲和尚”,换了任何一人,恐难阻止吴刚疯狂的行动。

    吴刚一窒之后,突然想起了后进的锦袍蒙面人,那是正凶……

    心念甫动,身形已朝总坛后进飞掠,疾如惊鸿。

    到了院中,一看,不由心颤神飞。

    现场已失去锦袍蒙面人的踪影,只有施玉娘母子三人,仍在被挟持之中。

    吴刚浑身浴血,这一突然来临,使在场的齐声发出了惊呼。

    他目光急扫现场一周,惶然向“赤面金刚”道:“老前辈,锦袍蒙面人呢?”

    “走了!”

    “走了?”

    “嗯!此獠真是枭雄,连妻儿都不顾了!”

    吴刚一横剑,扑向“盟主夫人施玉娘”母子……

    “赤面金刚”横身一拦,道:“你想做什么?”

    吴刚栗声道:“杀!”简单一个字,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不可!”

    “为什么?”

    “一人有罪,不及妻孥,孩童何辜……”

    “老前辈,当年‘武林第一堡’遭害的妇孺又何辜?”

    “孩子,报仇是当为,但不可以牙还牙,过当则流于残忍!”

    施玉娘面无人色,闭着眼,不知是忏悔还是认命,两个幼童除了惊怖之外,还小不更事,对上一代的罪,根本不了解。

    吴刚咬了咬牙,厉声道:“幼童可免,这女魔难饶!”

    “赤面金刚”沉声道:“吴刚,你父不喜杀戮!”

    吴刚心中一惨,激愤地道:“晚辈已体家父之仁,不向各门派报复,但罪魁祸首,不能放过。”

    “罪魁是‘武林盟主’与‘七灵’……”

    “这女魔并不例外!”

    “你一定要如此?”

    “晚辈有晚辈的立场!”

    “何不依老夫之劝……”

    吴刚大声道:“老前辈因先嫂宇文映雪与‘十二金刚’之六的遭遇,对‘武盟’所施的报复并未稍轻……”

    “赤面金刚”脸色一变,没有开口反驳。

    吴刚又道:“当年‘金刚盟’崛起武林,杀人如革,晚辈相信必有某种立场,老前辈不嫌有责已太宽之讥么?”

    “赤面金刚”本已赤红的老脸,涨成了紫色。

    吴刚突省自己的话太过份了,忙抱剑道:“恕晚辈无心之言!”

    “赤面金刚”只兀立着没有吭声。

    吴刚一旋身,直欺施玉娘身前。

    那站在施玉娘身后的“地宫”四老之一栗声道:“吴刚,赤面前辈之言,并无不当!”

    吴刚猛一咬牙,伸剑向施玉娘心窝扎去……

    施玉娘杏眼圆睁,下唇已咬出了鲜血,以刺耳的音调道:“你做吧!”

    吴刚心念一转,剑尖停滞在距心窝一寸之处,没有刺进去。

    施王娘又道:“本夫人不会向你乞命!”

    吴刚厉声道:“施王娘,你本该死一百次,‘赤面’老前辈一句话,我饶你一条命,但济你为恶的武功,必须废除!”

    施玉娘尖声叫道:“你干脆杀了我!”

    吴刚重重地哼了一声,飞指戳出,点了施玉娘残穴。

    施玉娘惨哼一声,垂首闭目,泪落如雨。

    两幼童哭着唤了一声:“娘!”那情景令人鼻酸。

    吴刚大声喝问道:“施玉娘,你丈夫逃向何方?”

    施玉娘头也不抬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吴刚窒了一窒,又道:“现在你大概可以说出你丈夫的来历了?”

    “你有本领,找到他本人查问吧!”

    吴刚咬牙切齿地道:“我会找到他的!”

    身形一弹,越屋朝后电奔而去。

    他判断锦袍蒙面人必仍隐身附近,因为妻儿被挟,他不可能一走了之,而极可能的藏身之处,便是山腹秘宫。

    想到山腹秘宫,立时想到了吕淑媛,她目前处境如何?

    心里一急,身形更紧了。

    一路之上,不见半个人影。

    熟路轻车,吴刚毫不费事地来到秘宫出口的峰下,目光扫处,不由魂散魄飞,僵在当场,动弹不得。

    那峰自十丈高,下处坍了下来,断岩碎石,堆集成丘,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夹在乱石中。

    想到秘宫已被炸毁了,吕淑媛呢?多半已被活埋在山腹中了。

    泪水,点点滴落衣襟。

    他悔恨交加,如果自己不去追赶父亲,当可挽救吕淑媛一命……

    手足阵阵发冷,脑内嗡嗡作响,他整个地麻木了。

    红颜女子薄命!真有这回事吗?

    深情未报,遽尔查消,留下了终天之恨。

    她为了一念情痴,付了极高牺牲,然而,她得到的代价是什么?

    吴刚如痴如醉,茫然地仰首高峰,让痛苦啃啮着心灵。

    眼前的一切,似乎全蒙上了一层灰色,他喃喃地道:“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苍天啊!苍天!…待我吴刚何其薄也。”

    蓦地——

    邻峰之上,似有人影一闪,吴刚心中一动,从沉痛中醒转,猛一弹身,朝峰壁揉升上去,仗手中利器插石支撑,越过一段平滑如镜的峭壁,终于登上峰头。

    游目四顾,但见山山相连,榛莽苍苍,哪有什么人影。

    但适才所见,决非幻像,峰顶的确有人。

    远远,林木间人影又是一晃。

    吴刚挫了挫钢牙,如鬼魅飙风般追了过去。

    密林中,日光不照,暗如黑夜。

    吴刚认定方位,穿林疾掠。突地,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传入耳鼓:“我要留在这里!”

    吴刚惊喜欲狂,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那不是吕淑媛声音么?她没有死……

    另一个阴沉的喝声,随着响起:“你敢违命,我就劈了你!”

    这话声,分明出自“武林盟主”锦袍蒙面人之口。

    吴刚登时热血沸腾,捷如鬼魅般扑了过去。

    对方似有所觉,大喝一声:“什么人?”

    吴刚一闪而现,半点不错,正是吕淑嫒与锦袍蒙面人。

    吕淑媛脱口惊叫了一声:“刚哥哥!”

    吴刚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道:“媛妹,天幸你平安无恙,等我先解决这笔债……”

    说着,带煞含戾的目光,射向锦袍蒙面人。

    锦袍蒙面人双眸尽是惊怖之色,栗声道:“小子,你来得好!”

    吴刚切齿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嗯!此地风水不恶。”

    “你知道今天你将如何死法?”

    锦袍蒙面人狞声道:“死则死矣,管它怎么死法!”

    吴刚目光触及对方腰间的巨形金刚,冷凄凄地道:“现在拔剑自卫!”

    “有此必要吗?”

    “你身为武林盟主,不能死得太窝囊,像一条狗……”

    “小子,别猖狂。”

    “拔剑!”

    “呛!”

    锦袍蒙面人拔出了金剑,这剑与“金剑手”所用的金剑迥异,“金剑手”用的剑仍是普通精钢长剑,只是剑柄与剑鞘涂成了金色。对方所持的,通体金光粲然,虽在暗林之中,仍觉金光夺目,形体也较一般剑远为巨大,看来这金剑并非凡物。

    吕淑媛泪痕未干,面上的表情极其怪异,几番欲言又止,但吴刚面对血海仇魅,已无暇去顾及那些了。

    吴刚俊面铁青,额上冒起了青筋,狂声道:“报名!”

    锦袍蒙面人寒声道:“还不到时候!”

    吴刚手中剑缓缓斜举,瞟了吕淑媛一眼,道:“媛妹,退开些!”

    “刚哥哥,你……”

    “有话停会再说!”

    “可是……”

    锦袍蒙面人厉声道:“丫头,滚远些!”

    吕淑媛木然向后退了数步,斜倚在一株树身上。

    在这遮天蔽日的森林中,杀机云涌而起。

    一个是主宰中原武林十余年的神秘人物,一个是百年来仅见的后起之秀,两人这一场拚搏,无论生死胜败,对武林都有重要的影响,也可以说是关乎中原武林的命运,对“武道”是一种考验。

    “金刚”与“凤剑”同时扬了起来。

    双目凝神对峙,像两尊石像。

    冻结的气氛含蕴着无比的杀机。

    虽然双方的式子同样无懈可击,但气势上吴刚占了上风,因为他的内元充盈,高出对方不止一筹。

    “呀!”

    暴喝声中,吴刚出手攻击。

    连珠般的金刃碰击声中,传出了一声闷哼,锦袍蒙面人连退三步,左胸衣裂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登时濡湿了半身。

    凌厉剑气所及,五丈之内落木萧萧,情况惊人之极。

    吴刚略不稍滞,只一晃,剑尖直指锦袍蒙面人心窝。

    “呛”的一声,金剑掉落地上。

    “哎!”吕淑媛出一声惊呼。

    双方交手只一个照面,胜负便已定了,太快,然而武功一道是丝毫也勉强不来的,吴刚的剑术,仅有一招八式,故此,生死胜败,也只取于--招,这原不足怪。

    吴刚咬牙切齿地道:“现在,是你偿还‘武林第一堡’血债的时候了,我要你一寸一寸地死!”

    吕淑媛栗呼了一声:“刚哥哥……”

    以下的话尚未出口,已被吴刚用话止住:“媛妹,十年来,我等待的便是这一刻!”说完,厉声向锦袍蒙面人道:“阁下,除了你面巾,让本人见识一下庐山真面目!”

    锦袍蒙面人没有反抗,伸手徐徐扯落面巾。

    这困惑中原武林十余年的谜底,将要揭开了。

    --张惊人的脸孔出现了,一撮山羊胡,衬着一副阴森的面容,右腮一个钱大的青痣,十分刺目。

    “是你!”

    吴刚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出人意料之外了,的确连做梦也估不到。

    “武林盟主”、“南荒奇人”、“灰衣蒙面客”,想不到全是“地灵吕坤”一人的化身。

    “武林盟主”的真面目,十多年来竟未被人拆穿。

    当年灰飞烟灭的“七灵教”,想不到做了武林宗主,开武林未有之先例,这在武林史上,将是极讽刺的一页。

    也就在吴刚受惊退步的同时,“地灵”晃身抓住吕淑媛一只手,飞退到一株巨树旁,两人之间的距离,拉长到三丈之外。

    吴刚一见吕淑媛被执,暴喝一声道:“你敢碰她一毫一发,我把你寸剐寸磔!”

    “地灵”嘎嘎一声怪笑,道:“你动一动我先毙了她!”

    吕淑嫒面上的表情极其复杂,不知是怕、是怒、是怨,还是恨?

    吴刚怒极反笑道:“大盟主,实在是想不到啊!”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

    “地灵,你居然能掩尽天下人耳目达十余年之久……”

    “这谜底会继续下去。”

    “你做梦!”

    “吴刚,听着,这秘密继续,因为你不会活着离开这森林。”

    “哈哈哈哈……”

    “这没什么好笑的。”

    说着,轻轻一扬手,手中赫然握了一颗“霹雳球”。

    吴刚怒不可遏,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吕坤,你除了这一手之外,尚有什么?”

    “这一手就很够了!”

    “你只顾逃命,置妻儿生死于不顾,你根本不能算是人,你没有人性……”

    “小子,这轮不到你开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很放心妻儿的安全。”

    “凭什么?”

    “自命正派的人士,必须靠虚伪的面孔维持,不会杀害妇孺。”

    吴刚为之气结,这枭雄可说是集无耻奸狡之大成,当下嗤之以鼻道:“你的算盘打得很精……”

    “谬奖了!”

    “现在放了她!”

    “办不到!”

    吴刚脚步一移……

    “地灵”厉声道:“别动!”

    吴刚下意识地收住脚步,为了吕淑媛的安全,他不能莽撞,但心中那股怨毒之气,却几乎破胸而出。

    “地灵”嘿嘿一笑,阴森森地道:“吴刚,老夫很佩服你那股锲而不舍的报仇精神,相信你心中尚有很多疑问,若不告诉你,可能死难瞑目,现在别打什么鬼主意,静静地听着,你想知道什么?”

    吴刚想了一想,道:“阁下很干脆,当然,有些事不交代清楚,想瞑目也办不到,这样省了区区逼供的麻烦,现在先说说阁下何以当上了武林盟主?”

    “地灵”狂妄地一笑,道:“问得好,当年‘七灵教’出现武林,目的是‘七灵’君临天下……”

    “够狂妄!”

    “小子,你别插嘴……但当年计划不周,采取的手段不对,遭致武林公愤,黑白道联手进兵隆中山卧龙谷……”话锋一顿,又道:“于是,老夫下了一着妙棋……”

    “哼!”

    “掩去本来面目,自称‘南荒奇人’,以八十名亲手调教的弟子为骨干,表演了一幕血洗‘七灵教’,维护武林正义……”

    “表演?”

    “不错!”

    “那些死者呢?”

    “中途效‘七灵教’的新手!”

    “是‘七灵教’门下不假?”

    “当然!”

    “为了表演,不惜使数以百计的门下流血?”

    “欲成非常之事,必须用非常之手段!”

    吴刚为之倒抽了一口凉气,栗声道:“地灵,你这叫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随你怎说,老夫十多年领袖武林不假!”

    “既然已达到目的,为什么不思守成,而纵令‘金剑手’残害同道?”

    “为了出当年各门派联手进攻隆中山之气。”

    “嗯,完全悖情违理……”

    “还有,老夫的最终目的,是以‘七灵’之名领袖天下,同时老夫不能永远蒙面,不示人以真面目,所以必须造成某种形势。”

    “为什么残害本人兄长‘无敌美剑客吴雄’?”

    “这个么?叫做--石二鸟……”

    吴刚咬牙道:“说说看。”

    “地灵”狰狞地咧嘴一笑,道:“当年进攻隆中山,破坏‘七灵’大计,为首的是‘武林第一堡’,武圣之子滥造杀劫,一方面消除各派实力,一方面造成消除‘武林第--堡’的借口,这岂非一石二鸟么?哈哈哈哈……”

    吴刚目眦欲裂,他到此刻才知道父亲一再阻止自己向各门派寻仇的用心,各门派坠入邪魔的恶谋之中而不自觉,其行不可恕,但其情可原。

    这是多么惊人的武林秘密。

    当下栗声又道:“本人也遭家兄同样的恶毒手法,变成杀人凶手,又为什么?”

    “因为你功力太高,而意料中的敌人‘赤面金刚’等无法对付,利用你却敌,成,对本人等有利,不成,你送命,也等于去了一个强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此刻言之过早!”

    “地灵,你是见了棺材还不掉泪!”

    “老夫说言之过早,别以为‘赤面金刚’等暂时得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天色业已昏暗,但林空上层一片通红,那并非晚霞,是火光。

    吴刚目光瞥处,业已了然,冷冷地道:“地灵,你见那火光么?”

    “见了,怎样?”

    “狐穴狼窝已然灰飞烟灭了!”

    “小意思,另起炉灶!”

    话已说尽,但吴刚仍想不出救吕淑媛脱出对方掌握之计。

    沉默了片刻,“地灵”又接着道:“小子,‘书’‘花’二灵的下落你知道?”

    “当然!”

    “你把他俩如何了?”

    “剑劈‘书灵’……”

    “老夫师妹呢?”

    “花灵么?弃邪归正,区区放过她了!……”

    “老夫三师弟中的是何手法?”

    “返本还婴,听说过吧?”

    “是你……”

    “很遗憾,是别人下的手!”

    “谁?”

    “告诉你无妨,是‘赤面金刚’!”

    “地灵”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吴刚冷冷地又道:“至于‘剑’‘空’二灵,倒是区区在一个时辰前成全的。”

    “很好,你现在付出代价……”

    手一扬……

    吕淑媛尖叫一声,左手狠命地击向“地灵”的手腕……

    吴刚闪电般地向侧方树身后躲避。

    “霹雳球”脱手飞出,但由于吕淑媛这一击,掷出的方向便偏了。

    轰然一声巨响,吴刚只觉身躯被震得腾空而起,又落回地面,烟硝阻窒了呼吸,脑内一片混沌。

    我死了还是活着?他心中自问。

    一阵破空穿林之声,盈耳而至,来的人不在少数。

    吴刚站起身来,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自觉并未受到什么严重伤害,睁眼一看,“地灵”与吕淑媛业已消失无踪。

    “兄弟,你没事?”

    小叫化宋维屏气急败坏地奔近身前,手中拿着“地灵”遗落的那柄“金剑”。由于金剑,吴刚想起自己的“凤剑”在昏乱中脱手,忙游目四顾,所幸就掉在身旁不远,捡了起来,这才开口道:“我没什么。”

    “赤面金刚”、“地宫”四老等十余位人物,先后奔近前来。

    “地宫”护法易永寿急声道:“怎么回事?”

    吴刚切齿道:“对方抛出‘霹雳球’!”

    “啊!你……”

    “所幸无伤!”

    “对方呢?”

    “溜了!”

    “赤面金刚”大喝一声“追!”

    十几条人影,朝昏暗的林中纵去。

    吴刚沉声道:“大哥,我们暂时分手……”

    宋维屏道:“我们一路。”

    两人双双弹身奔去。

    夜幕低垂,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吴刚目力虽佳,但视线也有个限度,总不比空旷之处,何况还有林木遮挡,似此情形,要想发现林中藏人,根本是极困难的事,何况对方并非寻常之辈。

    足足一顿饭工夫,才出了这片森林,重见天光。

    吴刚停步看了看地形,朝侧面一指道:“我们上山顶去坐候天明!”

    宋维屏困惑地道:“不追了?”

    “也许对方仍藏身林中,并未离开,盲目去追,等于纵敌,如果对方已经离开,山区如此复杂,追了也是徒然,在此守候虽近守株待兔,但小弟认为不失为良策!”

    “有理,上山吧!”

    这峰头虽不高,但算是山上之山,视线可以及远。在这月明之夕,周遭数里,都可在监视之中。

    顾盼间,两人登上峰头,选一个靠峰边的暗影处隐身,甫坐下便见“赤面金刚”等十余条人影,散落地排搜而去。

    吴刚望了一眼身侧的小叫化,道:“我方伤亡如何?”

    “在五十人之间,多数是二流以下弟子。”

    “对方呢?”

    “十去其九,总有三百名之谱。”

    “总坛付之一炬了?”

    “嗯!”

    “施玉娘母子如何发落?”

    “你已废了她的功力,她本人也深有悔意,放她走了。”

    “哦!”

    宋维屏突地想起一件事来,面容-整,道:“贤弟,日间在卧龙谷中,你对‘赤面金刚’老前辈说的话份量重了些……”

    “什么?”

    “你曾提及当年‘金刚盟’杀人与近日该盟的报复手段。”

    吴刚赧然道:“小弟是无心之言,因当时情绪难以控制。”

    “不必介意,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当年‘金刚盟’崛起武林,并未存心君临天下,也不是故意滥造杀劫,而是了断一桩旧案……”

    “什么旧案?”

    “你听说过‘兄弟会’这一个江湖组织否?”

    吴刚想了片刻,道:“曾经听已故蔡管家提到过,但这‘兄弟会’年代湮远,数十年前就已瓦解,这名称不过是武林史上一个陈迹罢了!”

    “不错,你知道‘兄弟会’何以会瓦解吗?”

    “这倒不曾听说过!”

    “当年‘兄弟会’人材辈出,所行均合乎‘武道’,声誉与当时的六大名派相等,会主叫‘苍须客于剑飞’,也就是‘赤面金刚’的师兄!”

    “啊!这倒是件武林秘密,以后呢?”

    “于剑飞无意中获得了一部‘金刚宝录’,消息外泄,引起了无数武林人的觊觎,于是,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兄弟会’遭受数以百计的高手突袭,除了‘赤面金刚’因在外而幸免之外,全部罹难,‘兄弟会’于是冰消瓦解……”

    吴刚被触发了本身的惨痛经历,咬牙道:“这些败类该杀!”

    宋维屏点了点头,道:“这就是‘金刚盟’杀人流血的原因!”

    吴刚不解地道:“何以报复的行动,延迟到了数十年之后呢?”

    “因为当年的凶手不详,没有活口堪以指认。”

    “金刚盟的来历……”

    “昔年那些下手的,并未得手‘金刚宝录’,该秘笈早巳由‘赤面金刚’携离,在现今的‘魔湖’参修,直到十多年前,才查出了当初参与下手的仇人,遂成立‘金刚盟’,展开了一连串的屠杀,以后的你知道了。”

    吴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愤慨地道:“有机会小弟当面向‘赤面’老前辈致歉,武林中的巧取豪夺,丧心病狂,实在令人发指。”

    “贤弟,你那位红颜知己吕姑娘……”

    “被‘地灵吕坤’劫持……”

    “什么?你说‘地灵吕坤’!”

    吴刚平静了一下狂乱的情绪,道:“大哥,你以为‘武林盟主’是谁?”

    宋维屏愕然道:“他不是自称‘南荒奇人’吗?”

    “不错!”

    “难道贤弟业已知道他的来历?”

    “嗯!”

    “他是谁?”

    “便是‘地灵吕坤’!”

    “啊!是他?”

    宋维屏震惊至极地喊叫出声,直跳起来,“砰”的一声,脑袋撞在顶上的岩石,痛得他龇牙咧嘴,哭丧着脸,坐回原位。

    吴刚沉声道:“小弟也想不到会是他!”

    “他自己承认的?”

    “不错,他已亮出了本来面目!”

    “这的确太出人意料之外,那当年‘七灵教’的被灭是一大骗局……”

    “很高明的苦肉计,骗了中原武林十多年。”

    “想不到!想不到……”宋维屏不停地晃着脑袋。

    “这证明了江湖中充满诡诈、险恶。”

    “地灵姓吕,吕淑媛也姓吕,她和他是何关系?”

    “这一点尚未证实。”

    “如果我们守候到天明而无所获呢?”

    “小弟直赴‘七灵仙境’,为首的‘天灵’也不能放过,我必斩草除根。”

    “贤弟,俟元凶伏尸之后,‘武林第一堡’将重现武林,愚兄预为之贺!”

    吴刚想起了出家的父亲,投岩的兄嫂,以及枉死的亲人、同门,不由热泪盈睫,惨然一笑,道:“大哥,小弟无意于虚名,恩仇了了之后,打算退出江湖。”

    “贤弟,重振家声,是人子之道啊!”

    “现在不谈这问题,对了,大哥你不能再瞒我……”

    “什么事?”

    “小弟中了‘七灵’的邪门手法,丧失心神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宋维屏窒了半晌,长长一叹,沉重地道:“那不能怪你,因为你做的你不知道。”

    “不是怪不怪的问题,小弟要知道实情。”

    “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徒乱心神……”

    “不,大哥,你不能再守口。”

    “这……该如何说呢?”

    “照事实讲就是了!”

    宋维屏默然,空气显得十分沉闷,使人有窒息之感。

    吴刚咬牙等待了片刻,忍不住道:“大哥,你说呀!”

    “一定要我说吗?”

    “一定!”

    宋维屏十分为难地皱了皱眉,道:“愚兄我本人受过你的剑伤……”

    吴刚心头一紧,俊面倏呈幽黯,追问道:“还有呢?”

    “丐门三位弟子……死难!”

    “还有?”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铁心太岁胡非……”

    吴刚如遭雷殛全身--般,目瞪如铃,面皮抽紧,狂叫道:“胡大叔是死在我剑下!”

    宋维屏凄然道:“贤弟,没有人怪你的!”

    吴刚瘫痪地倒靠岩壁,泪水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叫道:“我……还能算是人吗?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于天地之间,我杀了衷心钦仰的人,流了恩人的血,我……啊!”

    他用手绞扭着头发,血水与泪水齐下。

    宋维屏咬着牙,叹了口气,道:“贤弟,你想开些,相信胡前辈泉下有知,也必不怪你!”

    吴刚狂声道:“我能原凉自己吗?”他想到投绝涧而死的哥哥吴雄,他的遭遇与自己相同,但所造成的后果,比自己严重万倍,自己的感受尚且如此,哥哥呢?他能苟活下去吗?心念之中,喃喃地道:“他死得好,他没理由活下去,他本该死……”

    “你说的谁死得好?”

    “先兄吴雄!”

    “贤弟,何必自苦……”

    “大哥,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是你,又如何?”

    宋维屏默然,他找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劝慰他。

    吴刚静了片刻,又道:“还有谁?”

    宋维屏摇摇头,道:“没有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不能骗我!”

    “贤弟,连胡非的凶耗都告诉了你,其它还有什么值得瞒骗的……”

    这句话情在理中,吴刚不能不信。

    他又一次面对撕肝裂胆的剧痛,但他清楚,这痛苦是永远的,而非暂时,除了一瞑不视,这痛苦将永远伴随自己,直到带入坟墓。

    凄冷的月色,照着幽森的山谷,四周寂静如死,只偶尔有一两声凄厉的狼嗥,遥遥传来,撞破这山野的幽寂。

    吴刚沉浸在无比的痛苦中,他恨不能立刻死去,以解脱这无法忍受的痛苦。

    突地——

    宋维屏用肘一碰吴刚,道:“贤弟,你看那是什么?”

    吴刚强抑悲怀,定睛朝峰下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条人影,正蠕蠕向此峰行来。

    “是地灵与吕姑娘!”无边的恨,化成了澎湃的杀机。

    “不错,是一男一女!”

    “总算等上了!”

    “看样子他俩要上这峰……”

    “这是天有眼!”

    “奇怪……”

    “什么事奇怪?”

    “你不是说吕姑娘被对方挟持么?”

    “是的!”

    “但此刻她乖乖地随他走……”

    “她功力被废,无从反抗!”

    “不对,看她行动的矫捷,不似功力被废的人。”

    吴刚仔细一看,拜兄说的没有错!她随在“地灵”身后,行动十分利落,转念一想,道:“这也不足怪,她本是‘武盟’一分子,‘地灵’之所以挟持她,目的是对付小弟,他对她当无恶意。”

    两条人影,已登上半峰。

    吴刚若有所思地道:“大哥,停会你先别露面,俟机行动,防止‘地灵’故技重施。”

    “好!”

    两人屏息以待。

    顾盼之间,“地灵”与吕淑媛登上峰头,“地灵”哈哈一笑道:“他们走远了!”

    吕淑媛幽幽地道:“对方会追踪到‘七灵仙境’吗?”

    “会的,那里便是他们葬身之处……”

    吴刚再也忍不住了,一长身掠向两人身前,切齿道:“吕坤,你终于来了!”

    “呀!”

    “地灵”与吕淑媛同时惊呼出声,吴刚的出现,大大出乎二人意料之外,“地灵”面现骇怖至极之色。

    前车之鉴,吴刚可留上了意,手中紧握“凤剑”,不容对方有任何施诈的余地。

    双方距离仅及六尺,以吴刚出手之快,剑术之厉,“地灵”没有任何机会弄诡,吕淑媛与“地灵”之间的距离达一丈。

    “吕坤,纳命吧!”

    “地灵”骇然后退一步。

    吴刚跟进一步,“凤剑”闪电般扬了起来。

    “吕坤,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恨毒之情,令人不寒而栗。

    吕淑媛颤声道:“刚哥哥,听我说……”

    吴刚连头都不转,面上的肌肉抽得紧紧的,眸中的恨毒,似已凝成了有形之物,加上遍身的血污,那神态,足以使最凶残之人为之丧胆。

    三江四海之水,此刻也难稍抑他胸中仇恨之火。

    “咔”的一声,“凤剑”入了鞘。

    这动作令人不解。

    吕淑媛再度唤了一声:“刚哥哥!”

    吴刚在喉头里“唔”了一声,双目狠盯住“地灵”。

    “地灵”开始颤抖了,这是恨极而发狂的表现啊!

    吴刚两手半扬,十指箕张,指尖内曲,像两支钢爪。

    “吕坤,我要用手把你撕成碎片!”

    “地灵”目珠--动,身形……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吴刚扑了上去,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地灵”的身形才只转得一半,便被吴刚双手抓牢,一手在右上臂,另一手搭上左肩,惨哼声中,只见吴刚十指尽入肉中,血,在月光下成了黑色,从指缝间涔涔渗出。

    “哇!”

    又是一声惨叫,但却出自吴刚之口,只见吴刚连退三步,身躯摇晃不止。

    原来“地灵”双肘向后猛撞,左脚一蹬,吴刚在恨火焚烧如狂的情况下,防不到对方这一手,中下两盘同时受创,若非他功力深厚,势非倒下不可。

    “地灵”反击得手,他可没胆量回身搏斗,一弹身,就待遁走……

    “别动!”

    黄光一闪,宋维屏手持“金剑”,拦住去路。

    “地灵”一窒……

    “呀!”

    惊呼声中,他又重新落入吴刚之手。

    “砰!”挟以一声惨叫,吴刚的铁掌,印在“地灵”的后心,一股血箭,喷出老远,吴刚扣牢对方右腕,--扭,两人成了面对面。

    “地灵”面如死灰,目光中充满骇怖至极之色。

    “哈哈哈哈……”

    吴刚双目几乎喷出血来,口里疯狂地笑着,笑声,使人头皮发炸。

    “放开他!”

    尖厉的喝声,把吴刚的狂笑刹住了。

    厉声叫唤的是吕淑媛。

    吴刚大感意外,侧过脸道:“媛妹,你说什么?”

    吕淑媛眼角闪着泪光,栗声道:“我说放了他!”

    “为什么?”

    “你忘了你的诺言……”

    “诺言?”

    “你曾答应我,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伤害灰衣蒙面夫妇的性命。”

    吴刚全身一震,咬着牙道:“那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

    吕淑媛大声道:“你准备食言么?”

    吴刚脸上的肌肉阵阵扭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两颗眼珠似要脱眶而出。

    他能食言吗?

    他能放过血海仇人吗?

    吕淑媛饱含眼角的泪水,终于滴落苍白的粉腮,口却凄厉地道:“你如毁了他,必须先杀死我!”

    吴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宋维屏开了口:“吕姑娘,你知道这是办不到的,血海深仇啊!”

    吕淑媛仍盯住吴刚道:“说,你的话算话吗?”

    吴刚口唇发紫,久久才迸出话声道:“媛妹,为何如此迫我?”

    吕淑媛激动不已地道:“因为这是你亲口所许的诺言!”

    吴刚全身簌簌而抖,吕淑媛对他可说情深似海,恩重如山,如果没有她牺牲自己少女的清白,他早已死在“万邪书生”之手,根本不会有今日,即使她要他死,他也毫不踌躇,只是这关乎五百人命的血仇……

    他痛苦地道:“媛妹,你要我放弃五百条人命的血仇么?”

    吕淑媛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仍咬紧牙关道:“我只问你的诺言!”

    “媛妹,如果你……此刻要我的人头,我……决不考虑,双手奉上,只是……”

    “我……不要你的头,只要你实践诺言。”

    “决不更改?”

    “除了你杀了我!”

    “如此坚持么?”

    “是的!”

    “为什么要如此坚持?”

    “他是我父亲!”

    “他是你父亲?”

    吴刚双手一松,连退数步,张口结舌……

    吕淑媛泪落如雨,她知道吴刚的心情,但她不得不如此,其实,她此刻的痛苦决不下于吴刚,芳心业已片片碎了。

    宋维屏骇异至极地插口道:“吕姑娘,这是真的么?”

    吕淑媛螓首微点道:“这怎能假呢?”

    吴刚闭上双眼,痛苦至极地道:“媛妹,我答应……我答应,但只此一次,下次……”

    吕淑媛悲声道:“刚哥哥,够了,我死也感激你,让我成全父女之情。”

    吴刚双目暴睁,厉声道:“吕坤,你可以走了,记住,下次碰面便是你偿债之期!”

    “地灵吕坤”目注吕淑媛道:“丫头,你作何打算?”

    “我不走了!”

    “跟他?”

    “女儿认命了。”

    “好,从今之后,勿以我为父,我也不以你为女!”

    “爹!”

    吕淑媛惨呼一声,双膝跪了下去。

    “地灵吕坤”折身朝峰下奔去,转眼而没。

    吴刚上前扶起吕淑媛道:“媛妹,这安排太残酷了。”

    吕淑媛此刻反而安静了,掏出罗帕,拭了拭泪痕,理了理鬓边散发,木愣愣地注定吴刚,道:“刚哥哥,恕我所求过奢,家母与两个小弟不知生死如何?”

    吴刚叹了口气道:“令堂已被我废去功力,‘赤面金刚’老前辈网开一面,已让母子三人离开了。”

    “啊!谢天谢地,刚哥哥,此恩此情,来生有缘再报了!”

    “你……媛妹,怎说这样的话?”

    “我们缘尽于此!”

    “不,嫒妹,我们不要分离,长相厮守……”

    “不可能!”

    “为什么?”

    “我的心早死了,存在的只是一副躯壳!”

    吴刚抓住对方的柔荑,连连摇撼,激动地道:“媛妹,请求你不要这样说!”

    吕淑媛凄绝地一笑道:“我该说什么?”

    “我们永不分离!”

    “刚哥哥,我已满足了,我永远感激你对我这一份珍贵的情意。”

    “媛妹……”

    “我走了,恕不向你说再见!”

    “走!走到哪里?”

    “没有人的地方!”

    吴刚歇斯底里地吼叫道:“我不许你走!”

    吕淑媛吃惊似地深深望了吴刚一眼,语冷如冰地道:“刚哥哥,我从开始便错了,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是命运。”

    “命运……命运……什么是命运?”

    “你不会放弃报仇,而他们永远是我的父母,这便是命运!”

    吴刚全身一颤,透心冰凉。

    吕淑媛又道:“现在,你双手便沾了家父的血!”

    吴刚如遭蜂螫似地一震,手上沾了“地灵”的血,他并不后悔,因为他是决不放过对方的,相对的,“地灵”手上也涂满自己家人及堡中弟子门人的鲜血,只是他想到了被自己杀害的丐门无辜弟子,与素所钦敬的“铁心太岁胡非”,自己手上也有他们的血,洗不掉的血。

    他倏然想透了,自己是一个罪人,能-颜苟活吗?能与她长相厮守吗?

    不能!

    一千个不能!

    于是,他的神情,语气,在刹那间全变了!

    “媛妹,你说得对,你……走吧!”

    吕淑媛怔了一怔,随即幽凄地一笑,道:“刚哥哥,今世已无缘,愿结来世盟,我……走了!”

    说完,幽幽转过娇躯,蹒跚地向前移步……

    吴刚柔肠寸折,但他没有勇气唤住她。

    他曾自誓此生永远爱她,以弥补她为爱的创伤于万一,他千方百计地要拯救她,然而,现在,他眼望着她离开,而无一字的挽留。

    这转变,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

    人生的变幻,有如天际的浮宫,瞬息千变。

    他的眼帘,蒙起了一层薄雾,那背影在视线中逐渐模糊。

    突地,宋维屏惊呼一声道:“贤弟,不对……”

    “什么不对?”

    “你看,她……”

    “她怎样?”

    “她……呀!她倒下了!”

    吴刚心头剧震,用手背一擦挡住视线的泪水,只见吕淑媛倒在五丈之外的乱石中,他连想都不想,一个弹身扑了过去,把她扶靠在自己怀里。

    宋维屏也同时奔了过来。

    吕淑媛苍白的面变成了酡红,双眸紧闭,呼吸迫促。

    吴刚惶急地连唤道:“媛妹!媛妹!你怎么了?”

    吕淑媛微睁秀眸,失神地望了吴刚半晌,才乏力地道:“刚哥哥,我……走了,到那没有人的地方!”

    人不能到的地方,当然是指另一个世界——死后才能到的世界。

    吴刚悲声道:“媛妹,你为何如此,你……为什么啊?”

    吕淑媛的脸更红了,似乎这瞬息间恢复了从前少女的娇艳,但声音却极其微弱:“刚哥哥,能……在你怀中安然地走,这……多幸福啊!”

    字字牵肚,语语断肠,宋维屏不由为之鼻酸。

    吴刚狂声叫道:“媛妹,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就结束了生命!”

    这是对命运的抗议吗?

    吕淑嫒嘴角泛起了一丝慰然的笑意,双眸缓缓合上。

    吴刚悲呼道:“媛妹,你不能死啊!”

    宋维屏俯下身躯,审视了一下,道;“贤弟,别乱了方寸,她是中毒!”

    吴刚栗声道:“中毒?”

    “不错,她定是在转离之际,服下了剧毒!”

    “七灵”之中,“花灵”擅于用毒,在“七灵仙境”之中,吴刚已领教过,其余各灵,当然不会外行,吕淑媛是“地灵”的女儿,当然多少懂得些,可能她随身带有毒药,准备随时用以结束残生。

    吴刚方寸大乱,颤声道:“怎么办?”

    “搜她身上有否解药!”

    吴刚如梦初醒,立即动手摸索,但却一无所获。

    “什么也没有!”

    “这……”

    “我带她出山求医……”

    “来不及了,她命在须臾!”

    “难道……看着她如此去么?”

    “啊!有了。”

    “大哥想到了什么?”

    宋维屏迟疑了一下,道:“贤弟不是有辟毒之能么?”

    吴刚心中一动,道:“怎样?”

    “你知原因么?”

    “这……只知道点影子,不太清楚!”

    “年前你中了‘万邪书生曲九风’那小子的毒针……”

    吴刚怪叫一声,面如噗血,这是他终生难忘的一件事,那一次,也就是吕淑媛为了救自己而献“万邪书生”的一次,他怎能忘怀。

    “我记得的!”

    “忘我和尚……啊!不,该说是令尊为了解你之毒,不惜以解毒至宝‘火龙珠’,用三昧真火,溶解在你体内,于是,你成了百毒不侵之体。”

    “啊!是的,大哥,你想什么?”

    “这……是我一时奇想,未必有效……”

    “说吧。”

    “你的血液里定有解毒的……”

    吴刚激动地道:“用小弟的血来解救她?”

    宋维屏讪讪地道:“这只是我的玄想,未必能奏效……”

    “应该一试,大哥……你说,该如何做?”

    “给她喝你的血!”

    “好!”

    吴刚一抬腕,一把抓过宋维屏手中的“金剑”,用剑尖在腕脉上一划,鲜红的血,如泉水般涌出,急以另一只手捏开吕淑媛的樱口,把创口凑了上去。

    宋维屏紧皱着眉头,身躯微见颤抖。

    片刻之后,吴刚俊面透白,吕淑媛却一无动静。

    宋维屏半声不吭,一指戳了过去,止住吴刚的血液。

    吴刚栗声道:“什么意思?”

    宋维屏寒声道:“你想血尽而死么?”

    “为了救她,死又何妨……”

    “救不了她呢?”

    “我要尽力……”

    “贤弟,你已尽了力了,如果有效,她喝下的血已足够,如无效,你的牺牲是枉然的,懂吗?”

    吴刚颓然低下了头,凄然望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吕淑媛,肝肠寸断,眼看着她玉殒香消,但却无能为力。

    泪水,无声地滴落,滴在凄冷的玉额上。

    凄清的西斜月,照着这凄惨的一幕。

    空山寂寂,倍增伤感之情。

    吕淑媛面上的酡红消褪了,酥胸起伏,呼吸有声。

    吴刚发现这情况,喜极地叫道:“她有救了!”

    宋维屏定睛一看,也欣然道:“谢天谢地,她活了!”

    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注着吕淑媛。

    又过了盏茶工夫,吕淑媛竟然睁开了眼,眼中居然有了神。

    吴刚颤声唤道:“媛妹!媛妹!”

    吕淑媛目珠连转,虚弱地道:“我……怎会没死?”

    吴刚柔声道:“你活了!”

    蓦在此刻——

    两条人影,幽灵般出现。

    吴刚目光扫射,不由惊呼出声。

    潇湘子提供图档,,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