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天书 > 第十部:不知自身从何而来

第十部:不知自身从何而来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种景象,真是骇人,我挥着手:“你的意思是,他喉部的肌肉,无法运动,但是……他脑部的思想还可以活动,他通过脑部的活动……用脑电波来影响……仪器,发出声音来?”

    我一面说,一面望着白素,神情充满了疑惑。

    白素还没有回答我,我就听到了声音传来:“是的,而且,事实上,我能听到你们讲话,也是依靠仪器的帮助。除了脑部之外,我整个人全死了!”

    我感到一阵寒意。我早已有这种“死”的感觉。因为那个人,根本上一点生气也没有,我一直用“雕像”在形容他。

    生和死,本来就神秘,而眼前这个人,竟然介乎生、死之间,这更是不可思议,也更加令人觉得有一股莫测的诡异。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甚么才好,只是喃喃地道:“脑部活动……通过仪器来表达……这在地球上,不知要多久才能实现?”

    我是因为极度的迷惑,所以才会将自己所想的,喃喃讲出来,却料不到那声音立时回答道:“大约再过一万三千多年,当脑电波的游离状态被肯定之后的十年间,就可以达到目的!”

    我陡地震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那人的声音,虽然是通过仪器发出来的,由于仪器受他情绪所影响,是以他的声音,听来竟也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叹。

    那人道:“因为早已发生过了!”

    他刚才预测地球上的人类,对脑电波研究的进展过程,说得十分清楚,可是这时的一句话,却又听得人莫名其妙。甚么叫做“因为早已发生过了”?

    我向白素望去,发现她也有同样疑惑的神情,我忙道:“请问,你是从甚么地方来的?我以前见过一艘相同的太空船,飞行员是米伦先生和米伦太太,你是不是和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这些年来,姬娜和你在一起?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究竟受了甚么伤?你——”

    我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若不是白素拉了拉我的衣袖,我一定还可以继续问下去,因为疑问实在太多。

    白素一拉我的衣袖,我才省起,不论我一下子问多少问题,对方一定要一个一个回答我,不可能一下子就得到全部答案的。然而尽管我想到了这一点,在白素阻止我,我略为停了一停之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姬娜会用奇异的文字,写下了很多东西,那究竟是甚么意思?那枚红宝石戒指——”

    这一次,白素不是轻轻拉我一下衣袖,而是重重地推了我一下,才使我停了下来。

    我停止了发问,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我不知道为甚么那人会隔如此之久,才开始回答,或许,他在想如何讲,才能使我一下子就明白——那人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是的,米伦夫妇比我早出发,米伦夫妇、雅伦,以及另外三批人,他们都比我出发得早,不过我想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有我才明白自己从甚么地方来。”

    我相信自己的理解力并不低,对于很复杂的事,也有一定的处理能力,可以极快地分析出条理。而我的听觉,也绝无问题,可是这时,我听得那人这样说,我真的糊涂了。

    我糊涂到了无法再进一步发出问题,只是瞪着那人,不知如何才好。

    那人的这段话,真是不可理解。一个人,或是几个人,从一个地方出发,到达某一个地方,只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到了甚么地方,绝没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从甚么地方来的。

    但是,那人却的确这样说,“米伦夫妇、雅伦和另外三批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过了一会,我吸了一口气,白素低声道:“你听不懂他的话?”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听懂了?”

    白素道:“不全懂,但是懂一部分。”

    我道:“说来听听!”

    白素道:“他、米伦夫妇、雅伦和另外三批人,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米伦夫妇我们是知道的。你还记得那个在银行中存储了大量金子的人?他的名字就是雅伦。”

    我点头道:“是的,所以姬娜才能知道这笔一百多年前的存款。那也就是说,除了他之外,一共有六批人,从他们的地方,来到地球。”

    白素道:“是的。”

    我耸了耸肩:“我想其中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弄清楚,他说,他比这另外五批人都出发得迟。他是最后才出发的。可是他到得比米伦太太早,米伦太太在十年前到达。”

    我说:“如果神父遇到的『上帝使者』就是他,那么,他已经到了四十年了。而那个雅伦,在一百多年前已经来到。不知道另外三批人是甚么时候到的!”

    白素皱着眉,点了点头,向那人望去,现出发问的神情来。

    那个发声的装置,在这时发出了一下类似呻吟的声音,然后,才是那人的声音:“在你们看来,几十年的时间差异,但是,在长期的宇宙飞行之中,一千年的差误,事实上,只不过是由于小数点之后十几位的数字所造成的,根本微不足道,不能算是有差误!”

    那人这样解释,更令人有啼笑皆非之感,我闷哼一声:“那么,是不是另外三批人,有的早在一千年之前,已经到达了地球了?”

    那人的声音,听来认真而严肃:“事实上,我已经查到,有一个,是在约四千年前到达地球的。”

    我忙道:“四千年?他降落在甚么地方?”

    那人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东经一百十一点三七度,北纬三十四点五七度处的一个山谷中。”

    我一听到这经纬度,不禁直跳了起来:“那是中国的河南省!”

    那人的声音道:“我对于地球上地名不十分清楚,只知道经纬度的划分。我曾经想弄清楚这里的地域划分的方法,这种方法,在我们那里,一定也曾实行过的,但是年代实在太久远了,我真的无法了解。”

    这一段话的真正涵义,我还是不十分了解。我思绪极乱,无可奈何她笑着:“四千多年前,那时,中国的河南山西部山区,是——甚么时代?”

    那人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杨安和一个人很接近,杨安到达之后,这个人是他唯一接触过的人——”

    白素道:“杨安?就是四千年前到达地球的,你的同伴?”

    那人道:“是的,杨安到达了地球之后,一直和他一起的那个人,叫王利。”

    我思绪之混乱,无以复加,而更有一种极度的啼笑皆非之感。我在听得对方居然讲出一个地球人(从名字看来,显然是中国人),在四千年前,曾和一个不知从何而来叫杨安的人在一起生活之际,这种感觉更甚,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了!

    而更令得我啼笑皆非的是,白素居然神情严肃道:“你是说,这个地球人的名字是王利?”

    那人的声音道:“是的,王利。”

    我向白素瞪着眼,想制止她再胡乱纠缠下去,一个四千年前的普通中国人的名字,实在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有何值得追问之处?

    白素不理会我的态度,又进一步地问道:“关于这位王利,还有甚么进一步的资料?”

    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不很多,只知道杨安没有多久便死了,那位王利,在杨安处学到了不少知识。”

    我道:“在四千年之前?那么,这个王利,一定是极其出类拔萃了?”

    白素立时沉声道:“当然他是!你怎么啦?连他也想不起来?”

    白素说得这样认真,倒真的使我呆了一呆。我可能是由于思绪太混乱了,是以将这个“王利”忽略了过去。这时被白素大声一喝,我一怔之后,立时在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在中国历史的出类拔萃人物中,去寻找这个叫作“王利”的人。

    这个王利,他早在四千年前,就和一个驾着太空船来到地球的人相处过,而且学了不少东西,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一个先知了?一定是历史上最特出的人之一,可是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陌生?

    我皱着眉,想着,白素用责备的眼光望着我,看她的神情,她一定早已想到这个王利先生是甚么人。而且,她分明是在责备我还未曾想到。

    我竭力思索着,白素张口,看来她要告诉我,我连忙作了一个手势,我想到了!我陡地吸了一口气:“是他!”

    白素道:“是他!”

    我摊了摊手:“你不能怪我一时之际想不起他来,因为他的外号太出名了,很少人在提及他的时候,曾提到王利这个名字!”

    白素道:“可是,王利确然是他的名字,方士王嘉所撰的『拾遗记』,就是记载着他的名字。”

    我苦笑着,又开始有虚浮在空中的感觉,这时,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个王利,在历史上十分有名?他做了一些甚么事?”

    我道:“他其实没有做过甚么,但在中国的传说上,这个人的记载,却极其神奇,一般来说,正史的修撰者,不怎么肯承认有这个人存在。因为这个人的一切,不可思议,他能洞烛先机,预知未来,神出鬼没,可以数百年不见,又再出现,一般的说法是,他已经是一个仙人。所以,没有人提及他原来的名字,都称他为鬼谷先生,或鬼谷子。”

    鬼谷子的名头,对那人来说,好像并没有甚么特别,他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没有甚么不同,反正只是一个名字。”

    我当然没有向他进一步解释鬼谷子在传说中的地位,因为并没有这个必要。只有自己的心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人继续道:“有的人在一百二十多年之前到达,有的在二百多年前来到——”

    我有点急不及待地问道:“你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甚么地方来的,这一点,我实在不懂,是不是可以请你进一步解释一下?”我这个要求,不能说不合理。可是那人却很久没有回答,我想催他,白素道:“我们或许应该先关心一下这位朋友,他究竟受了甚么伤?我们是不是可以帮助他?”

    我点头道:“是!”

    我一面说,一面向那人望了过去,那人的眼神更是悲哀,他的声音传了出:“很多谢你们,但是我——我的情形,没有人可以帮助我。”

    我道:“不见得吧?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也有点常识,你是脊椎受了伤?”

    几下苦笑声传了出来,我不等他的同意,就走过去,想将他的身子,扶离椅背。他一直靠椅背坐着。当我要这样做之际,我听得他的声音,极其急促地传了出来:“别,别这样!”

    可是他的警告,已经来得迟了一步,我已将他的身子,扶离了椅背少许。而在那一刹那,我陡地吓了一大跳,因为那人的身子,才一离椅背,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情形,向一旁“软”了下来。我从来未曾见过这种情形,手一震,几乎令得他自椅子上直跌下来,等到我立时再将他扶住,令他的背,稳固地靠在椅背上之际,已经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我被他身体的这种恶劣情况,吓得有点口吃,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形——那么坏!”

    那人望着我,他的声音,自传音器中传出来:“真是坏透了,我的脊椎骨全碎了!”

    我吸了一口气:“这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有——两个人,属于一个探险队,曾遇见过你,那时,你——好像没有事的!”

    又是一连串的苦笑声传来,那人道:“是的,我一降落,以为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

    他讲到这里,又发出一连串喘息声。

    他的话中断,而他已经讲出来的话,使我的心中,又增进了一层疑惑。

    他说,当他降落地球之际,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而米伦太太的情形也相类似,米伦太太自己也以为回来了。这究竟是甚么意思呢?是不是他们出发的地方,天体环境,和地球十分相似,是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我心中尽管疑惑,但是我却没有问他,因为他开始叙述自己的事,我不想打断他,免得事情越来越乱。

    那人停了片刻,才继续发声:“可是我立即觉出事情很不对,我不是回来了,而是迷失了!我甚至不知自己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迷失,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情景,我明明是回来了,可是——可是——”

    我知道他很难说出这种情形的实际情形来,但是我却完全可以了解,是以我道:“我和米伦太太作过长谈,她也认为她回来了,可是,一切好像完全不对,一切都变了。我想,可能你们在宇宙长期的飞行中,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回到了从前!”

    那人苦笑起来:“在开始的几年,我也这样想。在降落之后,查定了自己降落的地点,那地方不应该是一个山谷,应该是一个城市的附近,可是为甚么变成了荒凉的山谷?我利用个人飞行器,飞出了数百里,遇到两个人,可是他们全然不懂我的语言,我又飞走了。自此之后,我花了三年时间,研究自己的处境,想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

    我道:“看来你不会有结果。”

    那人又静了一会,才道:“我想我的情形,比另外几批人好,我的太空船最后出发,装备也最好。”

    那人道:“我的太空船有一副极其完备的——资料储存分析系统,你们的语言,叫这种系统叫电脑!”

    我向四面看了一下,空间的三面,的确有着类似电脑的装置,我道:“我相信地球上还没有一具电脑,可以比得上这一具。”

    那人道:“当然!当然,差得太远了。”

    他又顿了一顿,才道:“而更幸运的是,我安然降落,所有的设备,完全没有损坏。在最初几年中,我竭力想弄明白发生了甚么事,为甚么我明明回来了,却会一切不同。我也想到过,我可能是突破了时间的限制,可是我却又否定了这一点。开始的几年,真是痛苦之极,在几年之后,有一次,我偶然收到了一股游离电波,这股电波,经过处理之后,成为文字,是雅伦发出来的。”

    白素“啊”地一声:“你见过雅伦?”

    那人道:“没有,我只是收到了他不知在甚么时候发出的电波,电波一直在空间以游离状态存在,而被我在无意中收到。”

    我说道:“那你一定很兴奋,因为你第一次有了同伴的消息。”

    那人的声音,听来很苦涩:“开始时是,我以为和他取得了联络,但是我随即知道,那只是怕若干年前发出的,一些电波,我仍然是孤独一个人。”

    我和白素都不出声,对方的处境,十分值得同情,而我们又实在不知用甚么语言去安慰他才好。

    过了一会,那人的声音才又道:“不过这一次无意中收到了那股游离电波之后,却使我开始了一个新的尝试,我改进了一些设备,在以后的一年中,我又收到了不少我同伴的讯息,知道他们来到这里的经过。”

    我感到一阵极度的迷惑:“包括四千年前到达地球的那位在内?”

    那人道:“是的!”

    我苦笑了一下:“那怎么可能,时间已过去了那么久!”

    那人道:“是么?我倒不觉得,他当时发讯息出去,是想告知基地报告他的处境。不过我想他发出的讯息,没有机会到达基地,我却将之追了回来。”

    那人的这一番话,我又是不十分懂,我只可以想像其中一定有着复杂的操作过程,而这种过程,决不是我的知识范围所能理解的。

    那人略停了一停,又继续道:“一直到我收集了许多我的同伴的讯息,那过程相当困难,其中,我还收到了一大批资料,是关于地球上的人的资料,那是我的一位约在一千年前,到达地球的人,所发出来的。”

    我和白素,一直在由得对方叙述,并没有打断他话头的意图。可是,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道:“那么,你怎么和姬娜联络上的?”

    那人听了我的问题之后,好半晌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到了一下叹息声:“那是在一次意外之后的事。那次意外,由于我想回去,试图再令太空船起飞,但结果却发生了一次爆炸。爆炸令我受了严重的伤害,开始的时候,我还能行动。我想到我在这些年来,一直在收集别人发出来的讯息,而我却未曾发出过甚么讯息,我们一共有六批人出发,其馀的,我都已知道他们来到了地球,而且也全死了,只有米伦夫妇的那一批,未曾有过讯息。”

    那人道:“我已经知道,地球上几千年时间的差异,在我们的航程中,简直不算是甚么,所以我想,他们可能到得比我迟。”

    我道:“是的,他们比你迟到了三十年。”

    那人又停了片刻,才道:“我不断地发出信号,要和他们联络,希望他们也到了地球,要他们来和我联络,我实在希望见到自己人。”

    他讲到这里,我忙道:“那,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那人的声音道:“十年之前。”

    我叹了一声,摇着头,白素也叹了一声,摇着头。

    我们两人心中所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那人早一年,或者甚至早半年,早几个月,想到要和他的同伴联络的话,那么,说不定,他可以和米伦太太见面,因为那时,米伦太太正寂寞地隐居着,还没有死!

    而他却太迟了,等他想和他同伴联络之际,米伦太太一定已经死了。当然,他没有希望和米伦太太见面了!然而,姬娜又是怎么收到他的讯息的呢?

    我望着那人,喃喃地道:“十年前才开始,那——太迟了,我不明白,姬娜那时,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她怎么能够收到你的信息?”

    那人的声音,听来低沉:“姬娜有米伦太太给她的那具超微波接收扩大仪。”

    我呆了一呆。

    米伦太太的遗物,我很清楚,其中并没有甚么“超微波接收扩大仪”在,我刚想问,白素已经道:“你的意思,那是一枚红宝石戒指,是戴在手上,作为装饰品用的那件东西?”

    我心头陡地一跳,那枚红宝石戒指!

    关于那枚红宝石戒指,有着不少谜团,看来如今可以揭开了!一枚红宝石戒指,那人竟称之为甚么“微波接收扩大仪”,这真有点不可思议。

    那枚红宝石戒指,一直在我身边,这时,我忙将之取出来,递向那人的面前:“就是这个?”

    那人道:“是的,不过,现在,这具仪器的超微波,已经放射完毕。在这里,无法得到补充。”

    我吞了一口口水:“当它……当它有着……超微波的时候,它看来……”

    那人不等我说完,就接上去道:“看上去是一种极美丽的红色。有点像地球上的一种矿石。”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人所谓“一种地球上的矿石”,当然是红宝石!

    这枚红宝石戒指,竟然是一具极其微妙的仪器!我从来也未曾想到过!

    我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擦抚了几下。这样的动作,一点意义也没有,只不过表示我内心的震动,想要竭力镇定。

    我道:“岂止相似,就算是用仪器来分析,它也十足是那种矿物——红宝石!”

    那人发出一两下十分乾涩的笑声:“那是仪器分析得不够细微的缘故!那一小块物体,有放射性能,也有接收性能,当它的能量完了之后,看来就是现在这样子!”

    我喃喃地道:“只是一块石头!”

    那人道:“当然不是石头,如果有足够的设备,它可以补充能量!”

    我在那枚戒指上,呵了一口气,再将它放在衣襟上,用力擦了几下,心中在想,我该怎样向连伦和祖斯基两个人解释才好?这根本是解释不明白的事情!反正连伦的珠宝公司并没有实际上的损失,我想,不必向他们解释了!我问道:“姬娜是不是知道它会起变化?”

    那人立时回答:“当然不知道!唉,姬娜,她甚至一直不知道我……是甚么人,她的知识不很丰富,而且最大的毛病,是她根本没有接受新的、在她思想范围之外的新知识的灵性!”

    那人在这样说的时候,可以听得出,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懊丧。

    白素道:“你这样指责姬娜似乎不很公平,她至少和你一起,生活了十年!”

    那人停了片刻,才又道:“是,我很感激她,多亏了她,我才能苟延残喘到今天。但是,唉……”

    他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停顿了片刻,才道:“但是,如果十年前,接到我讯息的不是姬娜,是你们,或者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那么情形只怕不同!”我仍然不是很了解他的话,因为对于他和姬娜之间,究竟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全然不知,我甚至不明白姬娜“收到”的,是甚么样的“讯息”!

    我一面做手势,一面道:“你发出去的讯息,姬娜是怎么收到的?她听到有声音自那枚戒指上发出来?”

    那人道:“当然不是,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过程,接收仪的功能,收到了我的讯息,姬娜本身一点也不知道。但是由于她将接收仪紧贴着她的肌肤,微弱的、带有我所发出的讯息的电波,进入了她的体内,刺激了她脑部的活动——”

    当我和白素听到这里之际,心头不禁感到一股寒意!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发出去的讯息,是一种极其微妙的电波,这种电波,在进入了人体之后,会刺激人的脑部活动。换句话说,也就是能影响人的思想!

    当我想到这一点之际,白素也想到了。她陡地问:“姬娜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只是她的思想,忽然想到了你的存在,她要来见你?”

    那人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片刻,才道:“如果接收仪是在我的同伴手上,譬如说,是在木伦太太的手上,她自然立时可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在一个地球人手上,情形就像你所说的一样。”

    白素“嗯”地一声:“于是,她就身不由主,或者说,不由自主,向你这里来了?”

    那人道:“不能说是不由自主,是她自己『想』到要来的!”

    我道:“可是,她的思想,却是你给她的!这情形,和催眠一样?你可知道甚么叫『催眠』?就是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另一个人,叫另一个人产生和他相同的想法的一种行为!”

    我有着相当明显的责备意义。因为我对姬娜的死,始终是内心负疚。我听得那人如此说之后,立即想到,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用他的讯息,使得姬娜来到这里的话,那么,姬娜和每个人一样,都是普通人,当然也不会有甚么飞车失事的意外发生在她身上!

    我当时一面说,一面望着对方。从那人的眼神来判断,我想,他如果可以移动他的头部的话,一定不敢和我的目光相对。可是他却连开上眼睛都不能够。他只好和我对望着。

    过了片刻,才又听到他苦涩的声音:“你在责怪我?可是,我并不知道接收仪是在谁的手上,我要和我的同伴联络!”

    我立时道:“那么,至少你在见到她之后,就该叫她离开你才是!”

    那人叹了一声:“我在等待着,等到她突然出现,我真的失望到了极点。那时,我的情形比现在好得多,我还能直接和她讲话。她当然不懂我们的语言,不过那不成问题,这里的装置,可以将我的语言,翻译成地球上每一个角落的语言,我终于明白了她是如何得到那具接收仪的。”

    我坚持道:“你没有叫她离去!”

    那人几乎在嘶叫:“我有!我曾叫她离去,可是由于我的情形,迅速恶化,她却愿意留下来,不忍心这样离开我!”

    我苦笑了一下,姬娜是一个十分好心肠的小女孩,而且,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对方也没有理由骗我!姬娜的不幸,或许只好归于命运的安排了!

    我没有说甚么,在扩音器中,又传出了那人的声音:“几天之后,我的伤势就恶化到现在这样,我们花了很多时间,才能继续交谈,那是我在还能说话之际,我教会了姬娜,将一个思想传递系统,连接上我的脑部和发声装置,就像如今我和你交谈一样。”

    我点了点头,那人续道:“我完全不能动了,但是还继续可以和她交谈。我利用药物,维持自己的生命,当然,是姬娜替我注射的。我也教会了她如何使用飞车,到最近的市镇中,去购买一些必需用品,她很听话,虽然她对我的一切全然不了解,但是她一直照着我的话去做。”

    白素低声道:“你们就一直这样相处着?”

    那人道:“是的,在这期间,我要姬娜做一项工作,我利用我的脑电波,使她的接收仪在受到我的脑电波影响之后,再去影响她的脑部,来进行这项工作。我要她记下许多事——”

    我失声叫了起来:“那就是她所写下的那一大叠稿件!”

    那人道:“是的,我要她记载下来,将许多事全记载下来。”

    我大声道:“你利用她的身体!你虽然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但是却利用她做你的替身!她不断在写着,可是她在写些甚么,她并不知道:那不是她在写,根本是你在写!”

    那人道:“由于地球上文字的表达力太差,我们的一个字,可以表达比地球上任何文字多一百倍的意思,所以我要她用我们的文字,或者说,我要用我们的文字,将一切记载下来!”

    白素来回踱了几步:“你用你们的文字,写下那么多,那有甚么用?这些文字,在地球上根本没有人看得懂!”

    那人道:“这不成问题,这里有自动翻译装置,你将姬娜写的,送进自动翻译装置去,就会翻译成你所希望得到的地球上的任何文字!”

    我嗖地吸了一口气,一伸手,拿过了白素手中的一个帆布袋来。

    姬娜交给我的稿件,就在那个帆布袋中。这时,我真想立即将姬娜写下来的那么多字翻译出来!我一面抓住帆布袋,一面道:“姬娜写下的一切,她全交给了我,自动翻译装置在哪里?怎么使用?”

    那人道:“等一等,在你知道我所记载下来的内容之前,你必须确定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它的内容!”

    我道:“当然我想知道!你记下来的目的,也是想人知道!”

    那人又停了片刻,才道:“当然是,但是我还是必须向你说明一些情形,你要经过考虑之后,才能决定。”

    我是不大耐烦:“我不必考虑,我一定要知道它的内容,这些像天书一样的文字,究竟表示了甚么!”

    那人又传出了一下叹息声:“你太心急了,还是照我的办法好些。”

    白素轻轻碰了我一下,向我使了一个眼色,要我接受那人的意见。我虽然极不愿意,可是却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许多装置之中,哪一些是自动翻译装置,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如何使用!而且,我也无法强迫那人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