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岑邧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练鹊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说要会一会清净散人,当即就问那大娘:“这位散人住哪呢?汝城里头也有道观?”

    大娘说道:“如果一个道姑能安安分分地呆在道观里,那她怎么也不会是个人人唾骂的妖女。”

    “她住在汝城最高的楼上。”

    练鹊挑了挑眉,对于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感到好奇无比。

    “最高的楼?”在时人的心中,居所的高度是和一个人的身份地位挂钩的。

    一个人住得越高,那么说明他的身份就越高。这样的法则从古至今都是适用的。望都之中,最高的亭台楼阁必然是天子的居所。

    在汝城,地位最高的竟然是一名女道士。

    这样的事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那你们的太守竟也肯这样低头?”练鹊从记忆深处扒拉出陆极告诉自己关于那位太守的事,“我记得岑秀,岑太守可是大儒吴子义的学生。那位可不是好相与的。”

    吴子义就是吴同。

    岑秀算是他的门生,和陆极那样的徒弟还是有些差别。不过据陆极所说,这岑秀似乎在前太子死后就倒向的燕佲一派,如今已与吴同许久不来往了。

    吴同提起他来却还是嘉许为多。他曾说这个学生书看的多,却不迂腐,只是性格太过和软。他倒戈燕佲一党,也是因为妻子家人。

    更具体的原因一个市井妇人自然是无从得知。

    她唯一知道的是:“这道姑颇有能耐。”

    练鹊同她道过谢之后,抚了抚衣袖,一双顾盼流转的眉目却看向了城中一座耸立的高塔。

    那塔肉眼看去大约只比汝城的城墙矮一些,以琉璃瓦铺顶,檐牙八角作禽鸟腾飞之状。那墙壁用彩泥绘了些斑斓图案,四方的柱子上盘着栩栩如生的蟠龙。练鹊极目远望,也只能看出那蟠龙的眼似是怒睁着,极尽奢华之下又增了几分威仪。

    真是好大的气派。

    岑邧坐在轿子里,听小厮说清净散人来了,连忙呼来书童,在他的搀扶下走出软轿。他刚刚摔了药碗,正是暴躁的时候。

    此时却不得不压下脾气,隽逸的面容平静无比,完全看不出来其中压抑着的痛苦。

    关中三秀之一的岑邧,青州太守岑秀的嫡长子。

    他生得面若好女,挺直若青松一般的腰背却使人忽视了他的女气。乍一看,只能注意到他是个玉树临风的郎君,叫人心旌摇荡。

    清净散人一眼便看到了他。

    冰冷的眼中露出笑意。

    “徒儿。”方才还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已斜斜地倚在了车架的栏杆上,纤细的手柔弱无骨地支撑着姣好的面孔,半遮的薄纱打下的阴影正好落在那精致的芙蓉面上。

    红唇如火,最是魅惑不过。

    她看过来的那一刹那,原本云淡风轻的公子哥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岑邧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欣然道:“师父。我找您是”

    清净散人却又回转身子,只留给他一个淡漠的侧影:“我今日乏了,你先回去罢。”

    岑邧的眸子几乎在一瞬间便黯淡下来。

    他的手被袖笼住,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紧握成拳。

    “师父!他有什么好?”

    可那个神明一样的女人却再也没有给他一句话。

    岑邧失魂落魄地走了。玉一样的人,神情委顿。

    世间的绝色大致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得志时荣光最盛,或笑或醉都可令众生倾倒。第二种却是失意时最美,便是美人泫然欲泣、悲痛难耐的姿态最为摄魂夺魄。

    太守的公子属于第二种人。

    练鹊正同人打听着呢。

    路边遇见的好心大姐来了一茬又一茬。汝城的百姓热情似火,这一点她今日有了体会。练鹊思忖着自己来了汝城,也该给陆极带些纪念品回去。

    于是转头进了家卖花笺的店面,信手写了两句好看的,便准备由驿使带到西陵,聊寄相思。

    她当然自己是不会作诗的,只是抄了首最为有名的。

    俗人嘛,也不弄那些虚的。人家看懂了不就行了?

    这还未出门,就撞见一个眼圈泛红的端方公子。

    古人形容俏丽郎君,总逃不过“如玉山之将崩”这个形容。岑邧便是这样的一座玉山。

    有道是白玉不可有瑕,凡是有些审美的人,估计都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幅白璧微瑕、美人染愁的模样。

    练鹊却不同。自打她心里暗暗思念陆极起,她心里的美郎君就只有陆极一个。

    是以她心里的好男儿都该像陆极那样,山一般沉默隐忍。

    和陆极不一样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她不着痕迹地让了让。

    那衣冠锦绣的岑邧进了店里,便看见一名温柔袅娜的美貌佳人春山似蹙非蹙,眼中似含忧愁。

    他当下就起了些同感。

    这青天白日里一个姑娘在这里写花笺,可不就是思念情郎而不得么?

    岑邧再结合自身的境遇一番联想,当下看练鹊的眼神里便多出不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姑娘。”岑邧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练鹊没想到自己躲避不成,反而吸引了此人的注意,心中很是懊恼。

    她木着脸道:“公子误会了,民女并无不妥。”

    又收拾了笔墨等物交予店家,取了花笺便走了。她本就是临时起意,也不想同这富贵闲人纠缠。

    练鹊不是不知道自己净招些烂桃花的体质。往日只含糊应付便是了,可如今她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每在这些人身上多浪费一分精力,陆极就离她更远一分。

    岑邧只看见“寒鸦栖复惊”一句,心中叹惋不已,心中已经将这位姑娘引作了半个知己。

    李青莲的秋风词,最后一句可不就是“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么?

    这不就是说得他岑邧跟他师父清净散人么?

    练鹊可没有他心中的这么多门道。

    她的书读得不多,酸里酸气的就更少。古来诗者千百万,她独独就爱一个李太白。也只记得一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此时不拿来给陆侯爷显摆更待何时?

    她哪里晓得什么单相思、双相思的?左不过都是相思。

    她想陆极。

    就这么个事。

    “姑娘,你你不要害怕。”岑邧也察觉出了练鹊的异常,“我是岑邧,你该听过我的名字。我不是坏人。”

    练鹊经过大姐们的介绍,已经想起来了这位关中三秀之一的岑邧。

    心中就是一叹:怪不得江琤那个软弱性子还能做三秀之首,原来所谓的关中三秀都是些娘炮。

    岑邧。

    岑秀的儿子。

    练鹊一下子改了主意,对着岑邧的态度立刻和善了不少。她问:“公子有何事?”

    岑邧不是没有感觉到练鹊态度的改变。但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已是屡见不鲜了。

    和方遒那种纨绔不同,岑邧好歹是有正经功名在身、声名在外的青年才俊。光是报上名号都能获得不少闺秀青睐。

    他一面有些自得,另一面又觉得失落。

    果然,他岑邧这个人还不如一个虚名。

    若是练鹊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练鹊一定会将他拖到小巷子里打上一顿,并郑重告知:我只是想整一整你老子而已。

    当然,现在还有求于他的练鹊必然不会这么粗暴。

    因此在岑邧提出想和她谈一谈的时候练鹊并没有拒绝,反而道:“我今日刚来汝城,没个着落,不若明日再与公子一聚?”

    练鹊又补充道:“我是来汝城投亲的,我姐姐家住在这里。”

    她顺口搬了那小书生孟青阳的说辞,心中颇为自得。

    岑邧看着练鹊,只觉得他就是女版的自己,心中感到万分痛苦:“原来,姑娘的身世竟这般可怜。”

    这姑娘不仅不能与所爱厮守,竟还被野女人横加拆散沦落汝城!和她比起来,自己至少还能日日与师父想见。唉。

    练鹊不解道:“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此时的岑邧看着练鹊,眼中异彩连连,显然是听不下练鹊的话了。

    他道:“姑娘出来汝城,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不如就先住到我的别院里,也好有个照应。”

    这架势,倒是比那个方遒更狠一些。

    练鹊道:“多谢公子,只是我一个姑娘家,住在别人家里多有不便。”

    岑邧道:“这又何妨。我平日也不常去那个别院。只要不声张,又有谁会知道你我认识呢?”

    一旁的老板也道:“姑娘才来汝城不知道也是正常。咱们这位岑公子啊,最是心善不过,平时也经常接济别人。你啊,安心住下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练鹊也不是真心担心什么名节问题。她一个江湖女子,这种事情就从未放在心上过。当然她也不怕岑邧加害与她,毕竟真动起手来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于是她犹豫片刻就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谢过公子了。”

    岑邧的目光仍旧饱含同情与怜惜。

    只听他道:“我与姑娘同病相怜,自然应当照拂一二。”

    练鹊:我看你才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