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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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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远侯王府

    保和殿大学士、大理寺卿、上骑都尉、七王爷的小儿子赵菱端起酒杯,杯里面是珍藏多年的贡酒~香桂。

    “叶贤弟,你我一别有半年了吧?”

    “五个多月!”

    回话的是才换了一身白衣的叶寻花,他的面貌也恢复了本人真容。

    再看他的身体,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反倒神采奕奕,光华外放。

    他不是受了重伤?后心还挨了一箭,跌落一丈多高的墙,不是必死无疑了吗?

    怎么现在倒和小王爷喝上酒了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还得从叶寻花跳进镇远侯王府的后墙开始说起。

    这座镇远侯王府,是皇帝御封建造的,作为当今皇帝的七弟,七王爷一向低调行事,从来不仰仗着身为皇族而飞扬跋扈,肆无忌惮。

    他的小儿子赵菱显然继承了这一点,在大理寺领了一份差事,踏实勤勉,精研术业,经常出来历练破案,倒也颇有成就。

    叶寻花一跳进来,赵菱已经知道了,他早就算准了敌人一定会沉不住气的,今天才放出去的鱼饵,没想到晚上就上钩了。

    借着后院大树的遮掩,叶寻花慢慢摸了进去。

    他事先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也不知道这家的主人是谁。

    他就是奉命行事,杀了要杀的人就行。

    当然,这也许是耶律云朵给他设的一个陷阱,所以他必须步步为营,以免中计。

    环顾四周,一片安静,唯有前面的一处二层阁楼还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微微透出,在这雪夜显得柔和而又温馨。

    叶寻花舔了舔因风寒而干燥的嘴唇,几个跳跃兔起鹘落,来到近前。

    楼外没有一个护卫,这让他警觉起来。

    从这所宅院的规模和布局来看,宅子的主人必是一位身居高位的官员,起码也得二品之上。

    二品官员的家中护卫一定少不了,没有一百也得八十。

    可是眼前这座二层楼阁一看就是书房或者藏书阁,能在这里面看书的不是官员本人就是其直系亲属。

    竟然没人在门口站岗,也没人在四周巡逻。

    难道是大雪天气而放松了警惕,还是故意为之钓他这条大鱼?

    他更倾向于后者。

    他转身就走!

    走的没有一丝犹豫,一丝的拖泥带水!

    果然!

    刚才的来路闪出几个身影,同样穿着白色的斗篷,手里的兵刃反射着冰寒的雪光。

    他抽刀在手,准备杀出一条路来。

    既然人家早有防备,那么这几个阻路之人必不会是庸手。

    就在他即将启动爆发之际,一个声音在身后的阁楼上响起:“阁下既然来了,何不上来喝一杯再走?”

    这声音好熟悉!

    他转过身,就看到小王爷赵菱宽袍大袖站在二楼栏杆前,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倒背身后,云淡风轻,自在从容。

    他和赵菱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看到了一丝诧异。

    难道是他?

    赵菱隔空举酒相邀,脸上竟然挂了笑意。

    竟然是他!

    叶寻花没想到要杀的人竟然会是赵菱!

    他将短刃随手一抛,纵身就上了二楼。

    身后传来几声低呼,显然没料到他能一纵上了二楼。

    赵菱的身后抢出一人,却是那犀牛一样的大汉,他吐气嗨声就是一拳轰出。

    这一拳势大力沉,犹如迎面冲过来一头猛兽,连二楼的地板都在颤抖。

    “别伤了他!”

    赵菱出言阻止。

    但大汉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全力打了出去,又怎能轻易收回,闻言只来得及卸了三分力道。

    叶寻花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见这一拳气势磅礴,力道沛然无匹,直奔自己前胸而来。

    他伸出双手护在胸前,待自己的手和对方的拳头刚一碰触,先是一缩和拳头速度同步,卸去对方的力道。

    然后双臂灌力往下一压,借力的同时身体前空翻,一招细胸巧翻云,轻飘飘落在大汉身后的地板上。

    大汉眼前一花,早已失去了对方的身影,但他经验老道,看也不看,一脚向后蹬了出去。

    叶寻花依然使了个借力的法子,后背微一碰到大汉的脚,身体变得毫无份量,就像一张纸一样飘进了房间,坐在了案几前的圆凳上。

    他取了一个酒杯倒满酒,回身向赵菱致意,举杯一饮而尽!

    赵菱显然被叶寻花惊到了,没想到来人这么好的身手,“犀牛”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猎豹”还没见过谁能和他单挑。

    这人究竟是不是他?一个纨绔出身的文弱书生也能在犀牛手下连接两招,还一副游刃有余、从容自若的神情。

    他踱到案几旁边,说了一句:“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果然是叶贤弟!”

    “赵兄一向可好?”

    这两句诗是当初二人在朝城相识的时候,在附近的溢泉湖内泛舟,二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不知不觉喝的酩酊大醉。

    叶寻花触景生情,借用了元代诗人唐珙的诗句,略微改动了一下前两句,这后面的两句一字不差照搬下来。

    西风吹老溢泉波,

    扁舟一叶菱君歌。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实在是这后两句太过绝妙,不能改,改了就是亵渎,等同于犯罪。

    赵菱回想起当初的场景,不禁悠然神往。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太忙了,也太累了!有多长时间没有放松一下了?没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为国为民,身不由己啊!

    赵菱喟然一叹,拍了拍叶寻花的肩膀。

    转而严肃起来,正色道:“你我曾经诗词往来,谈经论道,引为平生知己!”

    “而今却各为其主,兵戎相见,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加入了辽国,既然今夜来此就是对手!”

    “我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今天一个也跑不掉!如果你能认清形势老实交代,我可以在上司面前替你求情,酌情轻判!”

    叶寻花面色如常,表情平淡,毫无惊慌之色。

    待赵菱说完了,才开口说道:“你说这是你布下的陷阱?”

    赵菱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赵菱还是点头。

    ”不,你不知道!”

    赵菱疑惑的看着他。

    叶寻花看了一眼现在赵菱身后的犀牛。

    赵菱会意,对犀牛道:”你暂且退下。”

    犀牛明显犹豫了一下,见赵菱摆了摆手示意不会有事的,这才躬身退了下去,不过也没走远,站在门外候命。

    叶寻花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是中书梁大人手下的武骑尉!”

    见赵菱愕然,又补充道:“当然,三天后任命才能正式下发,不过梁大人已经亲口答应我了。”

    赵菱不解:“你是说你现在是七品官身,是梁大人派你去辽国做卧底的?”

    叶寻花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决定去的。”

    “为什么?”

    “你也知道,自从发生了丰乐楼事件,我就被通缉了。为了洗清我的嫌疑,还我清白之身,只能孤身犯险,寻找证据!”

    “证据?什么证据?”

    叶寻花呼出了一口气:“此事你若答应我对谁也不说,我就告诉你!”

    赵菱面现郑重之色,摇了摇头。

    缓缓说道:“我是大理寺卿,授命于陛下,他若问起,我不敢隐瞒。”

    叶寻花叹了口气,道:“好吧,此事等会儿再说,现在我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外面接应我的人也应该等急了,你是不是该把他们抓起来了?”

    赵菱想了想,道:“不急,既然有你这个内线在,我倒不急于一时了。”

    “那我们配合着演一出大戏吧?”

    “怎么演?”

    叶寻花把想好了的计划说了一遍。

    赵菱听完道:“这样做是不是多此一举,我想不出留着他们还有何用?”

    “如果单单是从破获密谍组织来说没有区别,若是想借密谍组织之手将辽国的兵马引入我方的埋伏之中……”

    “我明白了!就照你说的办!”

    赵菱被叶寻花一点拨,顿觉豁然开朗。

    以前他只知道抓密谍破坏他们的计划挫败敌人的图谋是最大的胜利,却不知根据敌人的计划和图谋引导敌人去自投罗网,反噬自身,从而根本上消灭敌人要高明的多。

    就像叶寻花这样,打入敌人的密谍组织内部,这才是防不胜防的致命毒刺!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于是,王府的护卫配合叶寻花演了一出大戏,让外面的耶律云朵等人认为叶寻花先是杀了赵菱,然后在逃走的时候被王府护卫一箭射死了。

    等到了明天,王府再装作小王爷被害的样子来,让来打探的耶律云朵的人确信小王爷和叶寻花都死了,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叶寻花和赵菱关起门来密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二人才两眼通红的出来。

    叶寻花向他全盘托出了丰乐楼事件的真相,当然是在赵菱保证不会和除了今上之外的第三个人说出此事。

    即便是皇上,也要等皇上亲自问起才能说,如果不问则不主动上禀。

    “原来是这样啊!”

    赵菱被这件事震撼到了。

    自己虽然觉得丰乐楼事件有些蹊跷,也曾找了很多亲历者调查取证,甚至扣了几个人审问。

    不过由于没有证据,中书府又来干涉,虽然觉得很多人的口供对不起来,也只是认为当时人多混乱记错了,从而放下此事,转而全力去破获辽国暗流密谍组织一事去了。

    根本没敢往全体人员集体叛变方面想!

    这可是三百多人啊!

    都是将来要为官为将的人才啊!

    这些人要是充斥了大宋的官场,将来就是一根根藏在肉里的毒刺,势必会把大宋葬送了!

    虽然说他们是迫不得已,但是那些死去的人呢?

    他们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吗?

    他们不知道只要签了字就能活吗?

    但他们依然选择了抗争选择了死亡!

    他们才是大宋的风骨和脊梁啊!

    你们这些人其实从签下字按下手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你们没有信仰!没有坚持!没有文人的风骨!没有作为人的操守和人格!

    特别是你,梁世杰!

    你可是官拜二品的中书侍郎啊!还是权相蔡京的女婿。

    皇上派你坐镇北京大名府,统领马步军十万余众,给了你莫大的权威和荣耀,高官和厚禄,却换不来你的一颗忠心,一片赤诚!

    人家魏琼同是一殿之臣,人家就敢破口大骂,人家就能坦然受戮。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要是但凡有一点点顾念皇恩,一点点做人的骨气,你就不会贪生怕死,你就不会带坏了那么多的文武举子!

    赵菱在心里把梁中书骂了八百遍!

    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扳倒梁中书,一定要让所有签字按手印的文武举子受到惩罚!

    当他要求把契约书抄录一份下来的时候,叶寻花表示反对。

    说这些人都是被人挟迫,并不是本心所为,还是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赵菱冷笑一声:“当时不也胁迫你了吗?你怎么不在契约书上签字呢?你怎么就杀了两个辽人跳窗逃走了呢?”

    “我那不是没有喝软筋散吗?”

    “那你要是喝了呢?”

    叶寻花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会签!”

    “这不就结了嘛!你一个文举最后一名都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该坚持的,什么是不能放弃的!他们呢?”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政策去挽救他们才对!”

    赵菱困惑的眨了眨眼,这句话他听得不太明白,意思是明白了,可是有些词咋就这么绕口呢?

    “别说了!这是大是大非问题,容不得讨价还价!”

    赵菱不喜欢叶寻花这种和稀泥的态度!

    “可是里面还有一些没签字的和在不同意的情况下被强按了手印的呢!”

    “这我能不知道甄别嘛!只要没签字的,哎~我记得就一个没签字的吧?”

    “对!第三名钱云鹤,当时他故意晕过去了。”

    “你倒记得清楚,不是和他认识偏袒他吧?”

    “当然不是,他要是签了字我第一个弄死他!”

    “好了!我知道了!还有那些后来被强按了手印的,我一律不抄录,这一点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叶寻花只好把契约书拿出来让赵菱抄录,他在一旁看着,别再一不留神把那三个人抄上去。

    赵菱一边抄一边骂,抄一个名字就骂一声,好像只有这样才解恨。

    抄完他把副本贴身收好,对叶寻花道:“叶贤弟!这次你立了大功了!想要什么封赏?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叶寻花就等他这句话呢!

    于是不好意思的道:“我的要求不高,二品就行!”

    一句话把赵菱整得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他:“你说的啥?再说一遍!”

    “我说二,二品!”

    这次赵菱听清楚了,他抓着头皮挠了半天,问:“你知道我是几品吗?”

    叶寻花不说话。

    “好!我知道相对于你立的这个功来说,别说二品,就是一品也不过份!但是啊,这官职是一阶一阶升上去的,就算是连升三级,也就是个从八品!”

    叶寻花还是不说话。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给你奏请个勋官,云骑都尉!五品官,怎么样?”

    勋官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官职,名义上是官阶,其实一点职权没有,相当于荣誉证书。

    “五品?行吧!”

    叶寻花终于开口答应了,这个五品云骑都尉要比梁中书给的七品武骑尉起码高了五阶!

    “委任状呢?给我吧!”

    叶寻花伸手讨要,光说说可不行,起码要有个凭证!

    赵菱被气笑了,哪有这么急的?我得去申请去办理相关手续才行啊!

    “给!先拿着这个!等委任状下来了再还给我,别弄丢了!”

    赵菱摸出一个令牌递给叶寻花。

    叶寻花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铁牌牌,一面写着“御赐”,一面写着”飞虎”。

    他拿在手上反复看了几遍:“这是啥?有啥用?”

    “这叫飞虎令,乃皇上御赐之物,除皇宫大内,州府尽可畅通无阻!三品以下,无权禁足,能协调军队,号令官差,一令在手,威武神勇!”

    “这么厉害!能使唤得了县官么?”

    “县官最多七品,自然可以使唤!”

    ”那他们呢?”

    叶寻花指着犀牛问道;

    “你可以试试。”

    赵菱面带笑意。

    叶寻花竟然真的举起令牌,对犀牛道:“给我来份早餐!”

    犀牛看了一眼叶寻花身后的赵菱,赵菱微一点头,犀牛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端来了两份早餐,赵菱一份,叶寻花一份。

    “嘿!别说!还真好使!”

    叶寻花喜滋滋的把飞虎令放进怀里,然后开始吃早餐。

    其实他知道犀牛是得到了赵菱的同意才听命令的,有时候装装傻,能让人不至于那么讨厌你。

    吃过早餐,赵菱让下人去准备办理丧事的一应物品,装出自己已经身亡的迹象,全力配合叶寻花的计划,并没有因为说自己死了而有半点不愉快。

    叶寻花向他辞行,说要去探查暗流小组的动向,赵菱点头,让他一切小心,有什么事直接来找他就行。

    叶寻花说借用一下房间,到屋里易了容貌,出来就成了一个黑面书生,还长了两撇小胡子。

    从王府后院的角门出来,叶寻花去了趟杨柳胡同,反复确认过没人跟踪,这才拨开了栓着的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从北屋里却传来争吵声。

    他来到窗下听了一会儿,才明白里面的人在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