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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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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二十是个好日子,连日阴翳的玉京城,在这天竟有了放晴的意思,绵软如絮的云在远天边浮着,日头照下来,虽然还是带着料峭的寒意,但到底天色亮堂了起来。

    镇国公府里今日极热闹,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进进出出的人仿若流水一般,一会儿是宝珍阁的人来送金玉冠簪,一会儿是翠屏坊的人来送锦衣云靴,一会儿又是尚清斋的人来送香囊玉佩……

    府里的下人亦是卖力地洒扫着庭院,力求让院子里纤尘不染,好让他们家的公子老爷一会儿出门上到马车里,脚底一点尘土都不沾。

    有路过的人难免驻足,望了一会儿,稀罕转过头问身边的同伴:“镇国公不是没当上首辅吗?怎么他们府里今日这么热闹,仿佛这镇国公又受了封赏一般?”

    “没当上首辅,便不准他们家有喜事了?你这话问得也忒偏颇。”

    说话的两人是巷子里谢府的下人,能与国公府比邻而居的人家,自然也是勋贵之家,高门之府。伺候在这样府邸里的下人,似乎天然地就养得比旁人多几个心眼,各家各府的人情往来,虽说不能全数知悉,但也通晓一二。

    答话的那个更是谢府家主身边伺候着的人,消息更为灵通。

    见同伴一脸好奇,他也厚道,未曾卖弄关子,便径直解释道:“听说这位三公子有了心仪的姑娘,今日这样热闹,又有翠屏坊尚清斋的人进进出出,想来应该便是为着这位三公子的好事了。”

    京中做衣冠首饰的铺子繁多,各有各的好处,这家若是用料金贵,那家便是设计精巧,总归谁也越不过谁。但只有宝珍阁、翠屏坊、尚清斋这三家,胜在风水好。

    据说这三家的东家在开店前都请懂风水的术士相看过选址,故而能保佑他们家生意红火。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儿便渐渐传开了,权贵人家们为了图个好兆头,采买寻常衣饰便也就算了,可若是为着科考娶亲,又或者是贺寿远行,必然是要到他们几家里采买的。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着京中有名的媒人从镇国公府里走了出来。

    而走在她旁边的,赫然是镇国公与近来声名赫赫的年轻尚书。

    大邺提亲的约规素来如此:男方去女方家提亲,须得由媒人领着,父亲携儿子同去女方家中。

    而另一条约规便是,女方不得露面。

    故而一大早,祝嘉鱼便被父亲赶去了姑姑家。

    祝从坚在家中等待卫家人上门时,祝嘉鱼正在和姑姑说话。

    “阿瑜?阿瑜!”萧婉坐在屋子里,说完一番话,却不见侄女回答,伸手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还是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祝嘉鱼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萧婉没好气道:“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你拿着这根草逗着缸子里的小鱼都快一盏茶的功夫了,动也不动的,心里在想什么呢?哦——”她拖长了声音,“我知道了,女大向外,你莫不是怕小卫大人上门提亲,会被你爹为难?”

    祝嘉鱼脸一红:“才没有呢。爹都觉得我始乱终弃了,怎么会为难他?”

    她只是忽然想到,她爹似乎还不知道卫清楼的真实身份……

    “既然没有担心他,那就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常悲秋不是斗败了吗,怎么镇国公却也没当上首辅?”萧婉好奇道,“那如今这首辅的位置,换了谁做?”

    祝嘉鱼将手里的草扔进鱼缸里,道:“正是因为常悲秋斗败,朝中众人忌惮卫清楼的手段,这才联名上书,希望皇上慎重考虑接任首辅之位的人选。”

    “在他们看来,若是镇国公做了首辅,卫清楼将来会越发无法无天。皇上无奈,这才破格擢升卫清楼为刑部尚书,算是对卫家的弥补。”

    “至于首辅,则是提了次辅叶登云继任,次辅的位子,又提了与镇国公一系的谢大人补缺,这也是皇上对卫家的弥补。”

    她说完,便有小厮来报,说是祝府来人请她回去。

    萧婉笑道:“恐怕是提亲的事已经完了,你爹忙着叫你回去商量嫁妆。镇国公府家大业大,小卫大人又欢喜你,给你的聘礼定然少不到哪儿去,你的嫁妆若是不多,难免将来教人看轻。你先回去吧,与你父亲说,将来你出嫁,我们宁府给你贴一百抬,这是之前你姑父就与我说好了的,你是我侄女儿,他也将你当半个女儿看待,还有萧府那边……”

    她顿了顿,道:“母亲前些日子也同我说过,要给你添一百抬。虽然未开宗祠,但你常去看他们,在他们心里,你与亲孙女也无异了。左右两位老人家底厚,他们愿意疼你,你安心受着便是。”

    祝嘉鱼颔首谢过,知道这其中恐怕有萧小姐的缘故。

    为了保护她,明面上卫清楼将胡望祖一案的功劳悉数揽下,但如萧老爷子之流,自然知道实情。更遑论他们还从胡望祖那儿找到了账本,挖出了当年萧小姐的下落。

    只可惜一路追查过去,方才查到萧小姐被北地一位权贵买下,后来在那人府中,香消玉殒了。

    虽然那边给出的理由是萧小姐年弱多病,这才撒手人寰,但卫清楼还是命人处置了那权贵阖府,作为给萧家的交代。

    萧老夫人愿意为祝嘉鱼添这一百担嫁妆,除了心里疼爱她,未尝没有感激她的意思。

    以及曾经掺合到买卖少女幼童这件事里的诸方显贵富商,都被他寻着机会打压发落了,或是纠查过往错处,从重处置;或是揪扯借口,予以惩戒。总归遵循一条要理:能削官的就不贬职;能砍头的就不流放。

    “既然你父亲寻你,那我就不多留了,你快去吧。”萧婉道。

    祝嘉鱼这才与她辞别,随小厮一道出去了。

    她今日来没带绿筝,为的就是让她在府中盯着,一会儿等她回去,也好知道国公府那边上门的情况。

    然而等出了宁府,却有一人恭身上前来道:“祝小姐,请您随小人走一趟。”

    这人身着寻常打扮,然而气质冷冽,身上有铁锈一般的血腥味。

    祝嘉鱼警惕地退后半步,再转过头,才发现方才带她出门的小厮竟不知何时已没了踪影。

    她很快想明白这人的来头——莫说玉京城里,放眼大邺,她也就只有容衡这么一个仇家。

    “容衡派你来的?他还真是不怕死。”她冷嘲道。

    那人再度拱手:“祝小姐既然知道,便烦请您辛苦一遭,莫让小人难办。”

    他想到公子的吩咐,又道:“小人听说,宁夫人可是有孕在身,想来受不得惊吓吧?”

    这是看穿她想拖延时间的意图,在用姑姑威胁她了。

    祝嘉鱼牙关紧咬,半晌,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走吧。”

    一路随侍卫行至街边的茶楼,直上二楼雅间外,侍卫方才推门,请她进去,自己则在门外等候。

    雅间里,身着灰紫长袍的少年公子闻声转过脸来:“祝小姐,别来无恙?”

    祝嘉鱼冷笑:“你既活得好好的,我又怎么无恙?”

    “是吗?”容衡讶异,温润而常存悲悯的眼眸垂下,歉疚道,“如此说来,倒是容某的不是了?”

    “不过,我前些日子听了个故事,倒是有趣得很,想说给祝小姐听听,祝小姐不妨稍坐,待我说完,我们再议其余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