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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祝嘉鱼,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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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定在九月初三。

    那天是寒露,玉京城的夫人小姐们,惯爱在节气时候设宴。

    春则簪花而行,看飞花细雨,落红流水;夏则夜宴山亭,赏清泉茂树,众果竹柏;秋则登临望远,论焚香挂画,瓶供插花;冬则围炉煮茶,评玉石古玩,诗文琴棋。

    总归不同的时令节气,有不同的玩法。

    眼下距九月初三还有些时日,祝嘉鱼接了寒露宴的帖子,却并不打算听绿筝的话,好好待在家中为之做准备。

    她又去了鬼市一趟,这次她要买的,是关于林家的消息。

    她想知道,林家如今,究竟还剩下些什么人,又有些什么人,在面对已经穷困潦倒的林家,仍然不放弃打压,或者偷偷接济。

    她并不是为了继承邱老夫人的遗志,想为林家翻案,只是,她将来势必会在这玉京大放异彩,到那时,她的外祖母是林家旧人的事情,定然瞒不住。

    为了以防万一,她需要早早地掌握一些信息。

    鬼市里,高楼临窗的位置处,身着淡青色长衫的男子静默伫立。

    他有如玉一般的面庞,温润而沉冷。

    下人叩响门扉,得了准许后推门而入,垂首道:“公子,那位小姐要问的是如今林家的人情交际。”

    男子颔首,语气平直,没有波澜,眼底神情却有如汹涌暗流:“给她罢,再将我前些日子得来的兰草屏一并送过去,就说……是故人相赠。”

    下人道是,无声退下。

    男子复又抬头,望着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红裙蹁跹的背影,轻笑一声。

    祝嘉鱼,别来无恙。

    ……

    祝嘉鱼收到鬼市差人送来的信报,是在寒露的前一天。

    与那些信报同时到的,还有一扇挂屏。

    挂屏是檀木底胎,通髹绿漆,再以真金髹绘兰草图,静雅不俗,意趣生动。

    祝嘉鱼不记得自己在鬼市买过这样一扇挂屏,于是叫住来人询问,然而身着短褐的下人却只说这是一位公子托他们送来:“那位公子还说,若是您问起,只说是故人相赠便可。”

    祝嘉鱼凝视着面前的挂屏,半晌,她果然在挂屏后面找到一个小小的凹槽,凹槽里静静放着一截红绳。

    她发出一声冷笑。

    果然,不出她所料,容衡没死。

    不仅没死,还给她送来了一份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她将红绳抽出来,想到一些遥远的、过去的事。

    那时候她和容衡定下终身不久,容衡深谙如何讨她欢心,常常送她各种礼物,小到玉佩步摇,大到花瓶摆件,凡经他手送出的礼物,总会在盒子亦或者礼物上嵌一截红绳。

    她曾经问过容衡这是为什么。

    容衡说:“从今不敢负佳期,愿托红线寄相思。”

    彼时她实在天真得有些蠢笨,竟然如此轻易地便被他的甜言蜜语哄骗住,甚至为这两句诗很是动容。

    直到后来,她在端华公主的别苑里见着了暗嵌红绳的沉香木摆件,在太史长女的手中发现了同样嵌着红绳的玲珑折扇,甚至就连古板的工部侍郎家里,也有嵌了红绳的小叶紫檀螭龙笔挂。

    她才终于明白,或许容衡的深情是真的,但这份深情,并不独对她一人而已。

    当然,相比起男女通吃,祝嘉鱼更觉得,容衡其实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所以但凡是他的东西,不管有没有送出手,不管送给了谁,他都一定要打上他的烙印。

    即便他明知道这很有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但他依然乐此不疲。

    如今他不肯透露名姓,却没想到她能借着这根红绳,摸出他的身份吧。

    祝嘉鱼缓缓将红绳收拢在手心,然后又张开手,任凭绳子掉落到地上。

    她转过头,看向来送信报的下人,微笑道:“既然如此,劳烦你回去代我转告那位公子,我在玉京,等着为他收尸”

    她笑得温软动人,但说话的时候,却又意外地狠厉——不是口蜜腹剑的软刀子,而是月下霜白而冷冽的刀锋。

    上次让他逃过一劫,这次,她却是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

    下人被吓得抖了抖。

    他只是鬼市里最低等的负责跑腿的仆从,还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更不知道原来明艳动人的女郎,也能有一副狠辣心肠,动辄开口便要取人性命。

    ……

    转眼便是寒露。

    这一天, 露气寒冷,仿佛将要凝结一般。

    玉京城里,河岸与街道两边,曾经青绿的草色已经变得枯黄,春荫河上水波不兴,只有漫天芦花飘零飞远。

    今日赴宴,祝嘉鱼换了淡紫暗绣八宝纹的褙子,里面是明黄的内衫与水红的下裙,裙上又用明暗不一的黄线绣了菊花,行走间光影斑驳,金菊开合,衬得她仿佛霜天神女,自菊花丛中珊珊而来,韵致款款。

    蔺玉楼首先迎了上去。

    她有些局促地唤了一声祝小姐。

    祝嘉鱼停下来,轻笑着颔首:“蔺小姐。”

    于是不远处的众人看得更清楚,今日祝嘉鱼特地打扮了一番,使她原本就光彩照人的容色,显得更为秾艳昳丽,仿若浮金摇晃的夜晚,酒色溶溶里映照出的一轮明月。

    不少人捏紧了手中的绣帕,暗暗咬牙道:“真是个狐媚子!”

    祝嘉鱼将她们或羡或妒的目光悉数笑纳,低声问身边的蔺玉楼:“蔺小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吗?”

    蔺玉楼抿了抿唇,半晌,她无奈道:“今日祝小姐要多加小心,若是有应付不了的情况,不要勉强自己。”

    她不知道那些小姐们要怎么对付祝嘉鱼,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提醒两句。

    但想到今日萧瑞盈偷偷请来了萧老夫人,她又想,兴许事态不会发展到很糟糕的地步吧?

    祝嘉鱼听懂了她的暗示,微微点头后,又用疑惑的语气问:“蔺小姐与我走得近,就不怕被针对?”

    她的语气拿捏得很好,听起来像是真心发问,而非怀疑亦或者试探。

    蔺玉楼鼓了鼓腮:“不怕。”

    嘤,她只想和美人妹妹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