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他们是冠军 > 第8章 在即将上场之前

第8章 在即将上场之前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看到过很多的球员,在即将上场之前,会在镜子面前摆弄一番,以保持自己的形象。——约翰尼·戈尔曼

    摆脱了热情的足球爱好者,派出所外迎面而来的是更加热情的吴顺。

    龙峤朝比亚迪的车窗里望了望,没见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没事,方书记早就回寨子了。”吴顺居然看穿了他和方蔚然之间的不对劲,并且有了自己的理解,“哥你也别在意,方书记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规矩肯定大,说话也像讲课。其实她为人蛮好的,一直帮我跑上跑下,我想谢谢她请吃饭也不吃。”

    龙峤坐进副驾,沉默地朝后一靠。车开出好一会儿,他才哑声发问:“她是几时来云头的?寨子里怎么搞了两个书记?”

    “今年开春后来的。”吴顺艰难回想,“石三叔是寨子里选的,她是上面派来的,叫驻村干部,就好比球队请的外援。前几年扶贫的时候也有人来,现在寨子脱贫了,她来是搞什么乡村振兴的。莫看人家年轻,听石三叔讲,还算是他的领导哩。”

    “具体是干啥的?”

    吴顺一愣:“她一个干部干了啥子,我一个平头百姓哪里晓得?反正我看平时寨里有啥事还是石三叔说了算。”

    他努力回想,把在寨子里听过的闲言碎语拼凑起来:“听说从前在自治州团委上班。要不说我们寨倒霉哩?有的村寨运气好,去的都是科技局、农业局、工商局的干部,不是能送技术,就是能拉资源。共青团那种清水衙门,管的是一群学生崽崽,能有啥子搞头?”

    说完同情地摇摇头:“她也够倒霉的,还是啥子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哩。前些年来我们寨扶贫的是男干部,现在附近寨子来的也都是男干部。女的娇滴滴吃不了苦,不是被穿小鞋,咋可能派来我们这种又偏又穷的山旮旮?”

    “不可能!”龙峤脱口而出。

    “有啥不可能?电视剧里都这么演,要么得罪了人,要么犯了错误,来我们寨就算流放!”

    以方蔚然的家庭背景,是绝不可能让她被这样“流放”的。龙峤的理智很清楚,两道浓眉却在吴顺的声音里越压越低,刺青蜘蛛在眉梢惶然抱紧了腿脚。

    “不晓得是工作错误,还是生活错误嘿嘿。人长得是真好看。要是我们寨的腊咩,十里八乡的腊汉都要来找她对歌嘞。”吴顺摇头晃脑地畅想,“那我肯定头一个报名!”

    侗家的姑娘叫腊咩,小伙叫腊汉。农闲时的夜晚,腊汉们三五成群,带着牛腿琴和侗琵琶去邀中意的腊咩对歌交友,在月光下成就美好姻缘。

    脑海里才浮起个朦胧画面,龙峤就想踹人:“关你屁事!专心开你的车。”

    吴顺安静了一会儿,又说想起个好耍的事要讲给他听。

    讲的是方蔚然初到云头寨,召开了一个村民大会。具体啥内容不知道,因为吴顺在县城跑车没参加。回家听说新来的女领导在鼓楼前讲了半天,阿公阿婆们一句都没听懂。她还给大家发宣传单,一开始没几个人领。后来一群阿婆又去村委会找她要。

    “可把她高兴坏了,拉着阿婆又要讲这讲那。哪晓得阿婆说,听不懂,不想听,就想要这个纸,光光生生的还带颜色,拿回去折针线包正好——你说好笑不好笑?”

    讲完,他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龙峤要笑不笑扯了扯唇角。

    吴顺瞟了瞟他,一拍方向盘:“还有个更好耍的,同哥你有关系!”

    龙峤一抬眉:“说!”

    “那天调解完从派出所出来,方书记突然问我:‘你替石支书买的狗放哪里了?’我就纳闷,啥时候替石三叔买过狗嘞?她非说是我阿婆讲的。搞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我替石支书去县城接狗崽……狗崽,狗崽不就是哥你的小名嘛哈哈哈哈!”

    “你同她讲了?”龙峤太阳穴猛跳两下。

    “啊?”吴顺紧张扭头,“这是不能讲的?”

    “讲都讲了,你还问个Jb。”

    吴顺缩缩脖子,忍着笑补救:“我同方书记讲,我们侗家与汉家不同,狗在侗家可有地位嘞,是萨天巴赐给始祖的好兄弟,帮我们取来了稻种。寨子里的吊脚楼上装栏板,都要特意留下狗洞哩。”

    龙峤不想搭理他,又忍不住追问:“你们还说啥了?”

    “噢,我还告诉方书记,小崽取名带狗是讨吉利,很灵验的。好比哥你生下来都说活不成,现如今还不是龙威虎猛,一个能打三个!”

    龙峤沉默地把脸转向窗外。

    他走的那一年,古州要修高铁站还是个民间传说,只有一个汽运站在县城东边。鸡叫第一声时,他从云头寨下山,一路走过乡野,走过县城,在最后一分钟跳上了开往省城的末班车。

    如今公路两边山还是山,田还是田,间或闪现一两座鼓楼。山与田之间,柳叶江水一如既往的平缓柔和,在阳光下粼粼生光。

    他摁了摁眉心,说:“先去县城找个酒店。”

    “找酒店做啥子?回寨子住噻,你家老屋都收拾好了!”

    龙峤盯着车窗上胡子拉碴的自己:“就去那什么黄金天地。”

    古州县最昂贵的酒店不仅提供一次性刮胡刀和刮胡泡,还有收费的发蜡和须后水可用。

    拾掇完毕,他又是神清气爽,气宇轩昂的好汉一条,周身洋溢着巨星同款的自信。

    衬衫是新的,西服也是新的,领子挺括地支着脖颈。精致的面料,修身的裁剪,钢铸铁塑一般的肌肉线条如波澜起伏。

    龙峤唯一不满意的是:这三件套订做得太早,是跳脱的宝蓝色,锋芒毕露之余未免不够成熟稳重。

    “帅,超帅啦!”吴顺催促他赶紧动身,“大家都盼着哩,盼了好几天。”

    “不急。”龙峤皱眉摸了摸头顶那块纱布,“帮我去买顶帽子。”

    半个多钟头后,吴顺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一见大惊:“哥,你头上的纱布咋就拆了?”

    “酒瓶碎片划破点皮,早没事了。”龙峤抻了抻衣领,伸出手去。

    吴顺磨磨蹭蹭从背后拿出一顶草帽:“只有这个。”

    圆顶斜檐大宽边,晴能遮阳雨能避水,一看就是上山下田的必备工具。之前车过路口,摆摊卖土豆的大叔就拿了顶在胸前扇风。

    龙峤靠了一声:“你小子咋不直接给我扯块亮布裹头?”

    吴顺还挺遗憾:“哥你忘啦,周日才有赶场卖布的。”

    龙峤黑着脸把草帽扣在头上。很好,不但遮住了清创时剃秃的那一块,连带他用发蜡抓了半天的发型都一丝不露。

    在吴顺的催促声里,他又整肃了一番仪容,最后才把那对足球造型的定制袖扣戴上。

    装袖扣的盒子已经很旧了,两粒钻石却耀眼如昔,每一个刻面都在用闪光说“爷很成功”,“爷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