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玫瑰美人 > 第六十七章 思加

第六十七章 思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严老爷子已经九十几岁高龄,多日前突发心脏病,住进了自家心安医院的ICU。终因年岁过大,身体机能衰竭,几日后抢救无效过世了。

    郁南浏览网页,发现这件事还上了新闻。因为他的爷爷乃是名医,称得上中医泰斗,曾经开创了许多独家疗法成效颇丰,也曾在著名院校授课讲座,如今有点名号的中医有不少都是他的弟子。

    严老爷子的生前事迹与著名病例一桩桩列在医生论坛上,大家都在跟挽联致敬。

    翻一翻新闻时间,原来葬礼还未举行。

    大家众说纷纭。一说是老爷子生前有特别交待,一说是严家有习俗是要等齐至亲。至于是哪位至亲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这夜郁南没有睡,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他对宫丞说的最后几句话就是:“我的手机。”

    等拿到了,他行尸走肉般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宫丞顿了顿,如实答:“找到你的前两天。”

    郁南点了点头。

    宫丞神色有些可怕:“南南。”

    郁南却将自己封闭起来,之后,他不再与旁人说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去机场前,严思危打电话到郁南手机上,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他这个号码的:“你不要太伤心,我们都在家里等你。”

    郁南应了声:“好。”

    严思危丝毫没有问他为什么失联,给了他最大的宽容。

    郁南无颜面对严家人,内疚、后悔,几乎将他折磨欲死。

    最疼爱他的爷爷去了,他刚刚相处没几个月的爷爷,颤抖着拉他的手叫他加加的爷爷,送冰箱零食到他宿舍去的爷爷……郁南唇色尽失,在飞机上蜷缩成一团,眼睛红得骇人。

    空姐来关心了一次,一向很有礼貌的郁南却置若罔闻,像是听不见一样。

    宫丞挥手,示意对方不要再来打扰,他的神色太冷,只有看向郁南时才稍微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南一夜之间像瘦了一样。他裹着一床毯子,显得整个人都很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云层。

    他没有哭。

    从知道消息开始,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天色很阴,高空中所见之处层层都是乌云,让人压抑。

    “喝点水。”宫丞放柔声音。

    郁南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滴水未进,已经快一天了,宫丞担心他撑不住。

    他宁愿郁南哭一场也好,爆发一场一号,也比他这样好得多。

    宫丞见他不予理会,终是开口:“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像现在这样担心过度。你护照丢了之后相当于被困在国外,只会更加着急,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再急也无济于事。”

    郁南转过头,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所以我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吗。还是说我知道了,会影响你打算用‘重新开始’的进度?”

    宫丞心中一沉,不欲狡辩,所以被这眼神刺痛了也耐着性子说:“我不是故意瞒你,原是想着等你回去之后,有家人陪你一起再来伤痛不迟——”

    “就像你包养我,再只手遮天,把‘成功’送到我手上来一样。先是画展、比赛,现在是我爷爷,看到我每一次都任你摆布,你的心里一定很得意吧?”郁南漂亮的眸子里无喜无厌。

    宫丞沉着脸:“你误会我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想过,却无法否认部分事实。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原先得到郁南的谅解,两人和好之后陪着他度过这一关,却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

    “南南,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宫丞只得说,“现在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去做到。”

    郁南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就那么看了宫丞一阵。

    这个男人,从头至尾真是一点都没变。

    “好。”他开口,“我要什么,你一定做得到的。”

    宫丞问:“你想要什么?”

    郁南看着他说:“你知道吗,和你分开后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了。”

    宫丞蓦地呼吸一窒。

    眼前的人到底是有多受伤,才到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地步。

    这件事是真的,只不过郁南对任何人都没有讲过:“看过医生我才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医生告诉我,我对你的感觉并不是爱情。我自幼丧父,很容易对年纪比较大的男性产生崇拜感与依赖感,但是因为缺乏感情经历,我也很容易将这种感觉与爱情混淆,将它当成爱情的投影。”

    “你比我大这么多,整整十八岁,我大概是是因为这个才会以为自己喜欢你。”

    “现在,我已经清楚那是一种错觉。”

    宫丞面色铁青。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不是信口胡诌,因为几乎是才刚开始接触,郁南看他的眼神就带着崇拜。

    用那种仰视的、带着爱意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他,自以为他没有察觉,实际上他早就尽收眼底,并享受着这种感觉。在两人交往时也是,浓情蜜意起来,郁南就特别黏人,喜欢赖在他身上,喜欢对他撒娇,也喜欢得到他的褒奖。

    全身心的托付加上依恋,那不是一个孩子对长辈的表现是什么。

    郁南甚至让他扮成“爸爸”来哄他。

    轰隆隆。

    远处的云层雷暴亮起,距离他们大约千米之遥。

    安静的机舱里,宫丞已经预感到郁南会说什么。

    果不其然,郁南漂亮的唇张合着,吐词清晰地说出了那一句。

    “科学地说,我其实根本没有爱过你。”

    他总结道,“所以你能做的,就是不要让我想起这段耻辱的过去,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机身产生了震动,空乘广播响起一遍又一遍,中英文交替安抚乘客。天色黑得可怕,机舱灯闪烁间,郁南的表情比外面的雷暴还白。

    宫丞在对他说什么,怒意夹杂着急切,郁南从没见过宫丞露出那样的表情。

    郁南只冷眼看到他嘴巴张合,魂魄游离在身体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十二个小时后,飞机降落深城国际机场。

    小周被压抑的气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郁南一片纸一样走在前面,他没有行李,身上还披着飞机上的毯子忘了取。

    而宫丞,小周这辈子也忘不了那天的宫丞。

    宫丞从到国外陪伴,再道放下身段追求,方法用尽,几乎传遍了集团董事会。人人都知道他追着一个小爱人在跑,说他平时手段狠厉,年纪一把了还为爱昏庸。

    股东施压、工作堆积,他俗事缠身没有一天舒坦。

    可以说他放下了所有去靠近郁南,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宫丞太自负了。

    他出身显赫,少年得志,自负是刻在骨子里的。正值壮年的男人一向俾睨天下,给予宠爱与善意都是带着施舍姿态,从未有一天会被如此打击。他不曾想过他之于郁南,不过是“父爱”替代品,甚至他的出现对于郁南的人生是个耻辱的存在。

    深城也下着小雨,这天像极了他们初遇的那一天。

    那天宫丞看着一本书,郁南就那么推门而入闯进了他的世界,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濡湿着,好似花园里新鲜采摘的花骨朵。

    出通道前,宫丞抓住了郁南的胳膊。

    “南南——”

    郁南一动不动,淡淡开口:“滚。”

    宫丞松了手。

    郁南一路朝前走去。

    背影渐渐融入了大厅里。

    明亮的机场人来人往,严慈安一眼就看见了神形消瘦的小儿子,鼻子一酸勉强忍了:“郁南。”

    即使知道从M国回来的飞机就没几个不晚点的,他还是已经在这里等候两个小时了。

    郁南看到父亲,好似活了过来,眼珠子转了转:“爸爸。”

    严慈安在他脸色摸了几把,好像是在给他擦眼泪。

    郁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好了,不难过。”严慈安笨手笨脚,善于安慰人的妻子和严思危又都不在,只得这么说了一句。

    郁南眨眨眼睛,眼泪扑簌簌止不住地往外流。

    令他意外的是,严慈安看到了他身后的人,竟然放开他去和对方握手:“犬子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宫先生。”

    郁南一下子就僵硬了。

    他根本无法回头。

    在他对宫丞讲过那些话以后,他连再看他一眼也无法做到。

    只听宫丞的声音有些冷淡地响起,透露出几分疏离与陌生:“严院长,您太客气。举手之劳。”

    严慈安说:“改日再登门拜访。”

    宫丞道:“您请。”

    郁南被父亲拉着走了几步。

    很快他就抛开了多余的心思,一路上了车。

    见到父亲后,郁南积压在心的悲痛释放些许,稍微好了一些,可是还是无法开口去问爷爷的事。

    便转而问:“哥哥呢?”

    严慈安是自己开车来的。

    一边开一边告诉他:“南南,家里出了点事,哥哥今天有事要处理,晚上他就会回来陪你。”

    可能是以为小儿子和自己没有那么亲近,严慈安说这话是带着歉意的。

    “出了什么事?”郁南吸着鼻子问,他觉得他已经承受不了更多了。他猛地回头,“是奶奶?”

    严慈安摇头:“是严思尼。”

    等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素雅的严慈安显露出难以忍耐的青筋,“南南,他害了你,也是他害了你爷爷。”

    路上,严慈安给他讲了始末。

    郁南从出国前就不断被曝光私人信息、被骚扰,全是出于严思尼的手笔。郁南的私生活被放到深城同志圈,有人收集了他陷害郁南的证据交给严慈安,至于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不查还好,一查就发现愈来愈烈的那些谣言,诸如说郁南比赛信息造假、私生活糜烂的谣言都和严思尼有关。

    严慈安暴怒下家法伺候,外婆伤心欲绝,既心疼郁南,也无法不心疼一手带大的孙子,想着最后帮他一次,将他永远送出国外去生活。

    这个时候,发现了严思尼吸毒,他骗外婆的钱做毒资长达两年之久。

    这件事纸里包不住火,被老爷子知道,当晚就心脏病发,送往医院就医。

    “那时候你刚结束比赛。”严慈安说,“你爷爷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你,还说他会等着你回来……第二晚,他就走了。”

    郁南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眼泪滴在手背上,几乎打得发疼。

    他咬着牙:“严思尼在哪里?!”

    严慈安叹口气:“戒毒。”

    他告诉郁南,“家门不幸。今天你哥哥就是和警察一起送他去。”

    郁姿姿也早就赶来了,没有责问郁南被严思尼陷害为何不告诉她,也没有追问在国外发生了什么。她搂着郁南,带他去看望了奶奶,默不作声地来做他最好的依靠。

    第二天,严思危回来。

    小雨还在下,细细密密地打湿了整个世界。

    郁南整夜未眠。

    律师宣读严老爷子遗嘱,是许多年前就定下来的,那时候甚至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郁南。

    人都说严家的小儿子最得老先生宠爱,遗嘱写明,老爷子个人名下财产珍藏尽数归他所有。

    至亲齐全,众人送别,严家门口挂起了送魂幡。

    葬礼上,悼词题名,严思尼被逐出家门,族谱除名。

    郁南第一次被写作严思加。

    名字是老爷子起的,希望他做事为人思量有加,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