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土土土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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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知道,外公走的那天晚上,老娘一个人蹲在林子里,哭了好久好久。

    当时他就蜷缩在妈妈的肚子里,分明还没形成记忆,脑子里分明仍是一片空白,可还是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她的悲伤,以至于出生之后,久久不能忘怀。

    忘不了那种,难过得想要撕碎整个世界的感觉。

    村里的人都说外公是被妈妈杀死的,是外公用生命拯救了她,让她重新找到了人性,可他觉得不是这样的,妈妈的人性一直都在,从来没有丢失过。

    杀掉外公的人,不是妈妈,是这个世界,是这个世界在逼迫着妈妈杀掉外公。

    是它口口声声地说,一命填一命,血债就应该血偿。

    因为妈妈杀了人,所以外公迫不得已,才死掉,替妈妈还了她欠下的血债。

    当然,也有人说,外公是他自己的命换来了凯的诞生。

    议论的声音很多,人们缩身在这个庞大的世界里,众说纷纭。

    总之,那一夜之后,妈妈不再作恶了。

    她终于安定了下来,久违地从人类的身份进行思考,如何得以和她的孩子一起,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

    村民们看在她洗心革面的份上,就教她开荒种地,跟她说,你只要把出走的那些人的地全部打理好,种上瓜苗蔬菜。

    每天浇水,除草,施肥,怎么都能养活你们娘儿俩个的。

    妈妈说,好。

    然后,她就拿起锄头,自个儿跑到那些荒废的田地里,好久未曾上来了。

    而在村民们日盼夜盼,心惊胆战的等待中,妈妈一个人走到了分娩那一天。

    村民们又聚在一起商量,他们说,她生孩子应该就是她最脆弱的时候,要不要趁现在,一举将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干掉?

    很多人都说好,打铁就得趁热,大伙儿赶紧回家拿好家伙做准备,咱们等孩子一生下来,就一鼓作气地冲进去!

    但是有一个人说不好,他就是这条村子的村长,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儿。

    老头儿拄着一根拐走,声泪俱下地说,你们这些畜生,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人们就说,我们这是为了大局着想,要是她生出来的不是孩子,是妖怪,我们这不全村人都得跟着一起遭殃?

    老人说,什么大局不大局,说到底,就是因为你们自己怕死,不想自己死,所以就让那孩子替你们去死!

    你们这些畜生有没有想过,要是生下来不是妖怪,是个正常孩子怎么办?

    那你们杀了他,是不是就是杀人了?

    又因为,这个人是你们这些畜生合伙一起杀的,所以,你们就不会愧疚,就不会觉得没人能管得了你们,是不是?!

    “就算全天下都没人管得了你们,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管住你们这群畜生!”

    老头儿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大喊。

    “想要杀他,你们这群畜生...就他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人们纷纷缄默,畏惧于这个冥顽不灵的老人的威严,而不敢大声说话。

    山里的冷风扫过,他屹立在那一座灯火通明的木屋门前。

    他依然拄着那一把朽木般的拐杖,身型佝偻,却又笔直,就像一头马上就要挂掉,可还不忘熊熊燃烧的老年狮子。

    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人,挡住了那些脸红耳赤的村民们的复仇与进击。

    在众人无声地注视下,他缓缓走出了这间挤满了人的屋子。

    在夜色下,他踽踽独行着,步履蹒跚地去往那一间立在田野边,孤零零的木屋。

    晓早已在木屋内为女人接生,她的咆哮声响彻那个高旷的夜晚,老人在风中立定,用迎接崭新生命的姿态敲响木屋的门。

    于是,凯就这样出生了。

    不是面目狰狞的可怕妖魔,只是一个有着一双异瞳的人类男孩。

    一只眼睛是熔金色的,另一只眼睛则是深蓝色的,人们看着不对劲,总会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孩子的眼睛能洞穿他们的内心。

    于是,他们就说,那是妖魔留在她那孩子身上的印记,如果不尽早将他的眼睛处理掉,迟早是会酿成大祸的。

    他们一直在隐忍着,等待着孩子露出暴露邪恶的真面目,到时候就找个由头把孩子骗过来,来个先斩后奏。

    可凯没有给到他们机会。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的,甚至可以说还有点儿软弱。

    别人欺负他,他不会还手,别人骂他,他也不会知道该怎么还嘴。

    他就像是把他妈妈的那些所剩无多的、属于女人的柔和,尽数剥离了下来,然后毫无保留地继承到自己身上。

    村民们苦于没有理由,渐渐地,也发现这个懦懦弱弱的孩子似乎是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的,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接纳了他,把他当成是这条村子的一员。

    而且,他们也仰赖凯的老娘,自从凯的老娘在田野边住下后,山上的那些猛兽就收敛了许多,再也不敢在夜里贸贸然地跑到村子里来,咬死他们豢养的鸡鸭。

    时间就这样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起航了,没有什么仪式感,也没有再多的那些什么久久不能释怀的东西。

    仿佛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凯来到这个世界便已有了十个年头。

    明天他就要离开村子,搭上黄牛拉的拖车,去到镇子上的学堂里学习了。

    镇子上会有很多人,很多他从来没见过的人,他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跟那些人接触,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时候又应该说一些什么样的话。

    他其实不是很抵触村子那些成天欺负他的小孩,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根知底。

    那些小孩知道他不会反抗,他也知道那些小孩不会做太过分的事,羞辱到差不多就会收手,不至于动真格会把他干掉...

    或者干脆杀死。

    他总是不安。

    时常会觉得有人总是在暗中偷偷观察着他,耐心地等待着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机会迫害他,偷偷把他从这个世界上除掉。

    当他把这些焦虑告诉老娘,老娘就会反过来问他,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没有做过亏心事,为什么会担心别人陷害你,你没做过错事,你就是对的,你坚持你自己是对的,你就会有底气,对那些想要欺负的人,想要迫害你的人说一句不。

    可你什么也没有说,所有他们就继续欺负你,继续迫害你。

    因为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是对的,你对自己也提不起勇气。

    你让别人怎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