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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害怕见不到翌日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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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战事来得莫名又急迅。

    我在路上,已从李蒙口中探听得七八。

    大概也知道了一些内情。

    原本大岳与赤国的确是相安无事,但不知怎地,今年年节时候,便不断地有赤国的人骚扰确县诸地。

    原本只是以为流寇之类的,当地父母官也便只派了些官兵镇压。

    却没料想,最后官兵无法摆平。

    细查下去,才知一直以来进犯的人马悉数为赤国之人。

    事关两国邦交,确县的父母官没有了主意,只得赶紧将事情原本始末都给禀了上去。

    也即是说,早在荣靖得到消息之前,此地的状况就已然严重了。

    待得层层递送上去,荣靖晓得,再与百官探讨出一个方案。

    如今以确县为首的一干海岸城市,都已经遭受到了严重波及。

    由此可以证明,赤国来犯,是早有了战略。

    至少,他们最先开始,并没有率先表明自己赤国人的身份。

    这一点,足以表明他们初时就有意来迷惑确县的判断。

    那么,他们将确县等地扰得这样乱,目的又是为的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对谢煜的了解并不算得深。

    但是也知道,在他当政期间,亦是功绩斐然,绝非是寻常昏庸之辈。

    这样的举措,明显对赤国没有任何的好处。

    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还是赤国内部出了乱子,所以才会出现眼前的行动。

    曲五不解我的意思,没有伸手来接簪子,反而问道:“我走了,姑娘怎么办?”

    在如此危险时刻,要支他离开,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但——

    我的确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还有翁六在我身边,你总该放心他罢?”我道,趁机将那支白玉菱花簪交到他的手上去,“你自小就在赤国长大,又一直在为师兄办事,我如今能够依托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

    翁六舌头被割,手筋被废,当初我打定主意要给他双手恢复筋脉,却也因为太多的事情接踵而至暂搁了下来。

    若不是我担心他一人在大岳皇宫之中,难以招架种种的危机。

    我也定不会让他跟随而来。

    翁六在我身边,其实作用不大。

    只是到底荣靖给了我一个副将的身份,我在这里,若不是必要,也实是没有危险的可能。

    所以也不必太过担心。

    说这句话,也不过就是要让曲五放心去罢了。

    见到曲五的神色仍然是凝重,手里捏着那菱花簪,却没有半分行动的意思。

    我又道:“我不会做冒失鬼,前线有诸多将士在前,在你回来之前,我会保护好自己。”

    一手已摸向了腰间别着的那把匕首。

    是翁六托我代为保管

    ,交代他转告我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曲五目光追随着我的动作。

    嗫嚅着唇,好似还想再劝。

    却终究只有妥协。

    “那好,姑娘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曲五一拍翁六肩头,交托着一切,“若是姑娘有个万一,曲五与翁六都没有办法再和主子交代,翁六,你不能懈怠。”

    翁六神色坚毅,颔首以表自己决心。

    时间不能待人,曲五交代好之后,便迅速换了个装备,带着我给他的那支白玉菱花簪离开了。

    他本事高超,要瞒过所有人独自离开,越过重重防守去往赤国。

    对曲五来说,实在太过简单。

    只要他找到了谢梅,将赤国做出这一举动的源头找到。

    那么,要解决一切,就显得极为的容易。

    我对他抱有极高的信任。

    曲五走后,翁六还在定定地望着我,等待着我给他的交代。

    原先只交代给曲五任务,是不必要翁六再来的。

    我既然要他来了,那必然也是有要事交托给他。

    翁六深知此点。

    但我却笑着让他坐下了。

    翁六不动,摇摇头,以手比划着想要告诉我些什么。

    想了想,似乎是怕我看不懂,于是转而在四周逡巡不住,像是要找些什么东西。

    眼睛一定,视线落在我身后长案上的纸笔上。

    忙得过去,手拿着狼毫笔,蘸了墨。

    正要落笔之时,腕间却一颤,手中的笔握不住,当即应声落地。

    我看到他脸上现出一种懊恼与悲恸。

    却在一瞬之后,迅速遮掩住了。

    唯恐我会产生自责心理,忙得将笔捡了起来,好好地搁回原处。

    然后转身过来看我。

    佯装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数年过去了,翁六的面容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净,只是细细观望,却又发现他愈渐成熟的轮廓与五官。

    脸上的稚气已消减很多。

    我轻抿着唇,缓步靠近了他,将他的那只手捉了过来。

    然后手指搭在他的脉上,仔细地诊断起来。

    一面说道:“我知道你想说的什么,只是我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你,我要你来,只是想给你看看病情如何。”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没了命。

    这副躯体,实在是不在意料之中,没有办法预料它在何时就会失去所有的生息。

    一闭眼,都会害怕自己再不能看见翌日的阳光

    我怕死,比任何人都要怕得多。

    尤其是在经历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后。

    我根本不敢去想象,死亡到来之时,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又有谁会为我而难过。

    人死后若真有黄泉地府,我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手上沾了那么多的血腥。

    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一切的一切,我都无从得知。

    但时日渐久,那些迷茫与恐惧便渐渐散去了。

    也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努力,也确实没有办法再与老天抗衡。

    所以慢慢地放开了。

    然而我欠了别人太多的东西。

    在余下不多的时日里,我总想着,哪怕我偿还不清了,但是能够弥补一个算是一个。

    好歹将我此生的罪孽赎了。

    就如此际对待翁六。

    他为我遭人断手筋,甚至连言语的能力也被人剥夺。

    我虽是他人口中的圣女,却也不是神,没有本事让他恢复说话。

    但是给他将手筋接回,却也不是不能。

    即便现在渐渐记不起来从前很多事情的细节,只是身为医者,给人诊治断病开药是本能。

    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忘得干净。

    不自觉地将呼吸放轻了,我给他检查着手腕上的伤势。

    对方使用的,是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法。

    虽然已过去了太久,腕上的伤口也早已经结了痂,看不出什么。

    但是从他的脉象以及那些蜈蚣样纵横的伤痕,我还是知道。

    这一种断筋的手法,是需要用钝刀在人的手腕上不断地磨,一直磨到见了骨头为止。

    但是在过程中,施刑的人手艺高明,却能够保证不碰触到腕上要害的筋脉,准确避开。

    只是将血肉给磨得干净了,再以盐水冲洗施刑的手,使得手上只余筋脉。

    也让施刑的人看得清楚。

    到了此刻,就可任由行刑的人挑选所要挑断的手筋。

    这样毫无人道的手段,只消一想,都足以让人觉得后背冰凉,冷汗涔涔。

    遑论要经历一切,且到如今也不肯让我知道他的惨遇的翁六?

    我强忍住了眼中酸涩,抬起头来望着他。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冲他道:“你放心,替人接筋脉的事情,我并不是第一次做,还是有把握给你治好的。”

    翁六的脸色忽地松了一松。

    但似乎又觉得,这样的表现,彰显了他此前遭受断筋之痛时的悲愤。

    旋即便见他将情绪收敛住了。

    紧张地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如今已不能够再言语,索性就垂下眼睑,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我按捺住了心底的愧疚难受,还是笑着说:“从前一个樵夫砍柴时误伤了自己,我亲手给他接的,不出半月功夫,已经能够再次拿起斧头上山砍柴了。”

    “你本身有武学底子,身子比常人要好得多,要治起你来,对我来说简直容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