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春日宴 > 第41章 我会对她好的

第41章 我会对她好的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本来是大艳阳的好天气,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阴沉。风从廷尉衙门的库房前刮过,吹得人有点凉。

    江玄瑾冷眼看着柳云烈,看着他整合了上百衙差,又看着他写好手令,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他与柳云烈是八年前的勤王之战上认识的,称得上是生死之交。此人刚直,很容易就被人当了刀子使——就比如现在,厉奉行的几句话,竟然就能让他动这么大的火气,连他表字都喊出来了。

    换做旁人,江玄瑾是能用君上的身份压一压的。但是身份这东西对柳云烈来说没用,今儿就算是皇帝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去江府。

    青丝就在洗砚池里,当真被他抓到,今日一场对峙就是无法避免的了。

    心里思量太多,江玄瑾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到了墨居,柳云烈和厉奉行齐齐迫不及待地往里冲,但没冲两步,竟然又退了回来。

    “咦?怎么这么多人?”有人眨眼瞧着他们,一步步走出来,不解地问,“有事吗?”

    江玄瑾一顿,抬眼看去,就见白珠玑一身罗绮软缎,黛眉香腮,眉目带笑,很是端庄地堵在了门口。

    厉奉行一看见她脸色就不太好看,柳云烈倒是有礼地朝她拱手:“君夫人安好,我等前来办差,叨扰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眼眸微微一亮,江玄瑾侧头看了一眼乘虚,后者会意,悄无声息地就退下。

    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白珠玑能将这群人多拖一会儿,乘虚就能将青丝在被抓到之前送走。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省去后面的诸多麻烦,还能反将厉奉行一军。

    绝处逢生,江玄瑾很是感动地地抬头朝白珠玑看过去,想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把门堵好。

    然而,本来还好好堵着门的白珠玑,目光一与他对上,竟然立刻就笑着朝他小跑了过来!

    “君上!”她软绵绵地喊。

    江玄瑾脸僵了,眼睁睁看着她把大门让开,连连朝她摇头。

    别过来,继续站在门口啊!

    完全忽视了他的眼神和动作,她一溜烟地跑到他跟前,很是关切地问:“你脖子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揉揉?”

    江玄瑾:“……”

    衙差随着柳云烈从门口鱼贯而入,厉奉行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朝他拱了拱手,便也甩着衣袖往里头走了。

    江玄瑾有点头疼,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面前这个人道:“你为什么不明白我的意思?”

    “嗯?”怀玉满脸茫然,“你的什么意思?”

    “我摇头让你别过来,拖住他们,你为什么反而跑得比谁都快?”他有点恼。

    怀玉瞪圆了眼:“我一看见你就只想着要跑来你身边,谁还顾得及想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

    这情话,说得理直气壮的。

    江玄瑾一噎,咬牙看着她,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想不想吃甜汤?”她道,“方才厨房送了些过来,我给你留着呢。”

    说着,不管不顾地拉起他的手就往主楼的方向走。

    衙差已经开始在墨居各处翻找,目及之处一片乱糟糟的,江玄瑾瞧着,脸色不太好看。前头这人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把他按在屋子里坐下,舀着甜汤喂到他嘴边。

    “来,啊。”

    皱眉扫了一眼,他闷声道:“太甜了,不喝。”

    李怀玉很是惊奇地看着他:“你竟然不爱喝甜的?那你的嘴为什么尝起来还那么甜?”

    “……”

    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她怎么就能说得这么自然呢!江玄瑾要气死了,瞪眼看着她,气得一时都忘记了外头正在搜人,只想拿线将她嘴给缝上!

    怀玉双眸带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凑到他耳边来低声道:“你知道自己脸红了吗?”

    “闭嘴。”

    “还红得特别好看,像雪山尖儿上飞了晚霞。”

    “我让你闭嘴!”

    声音吼得越大,越显得害羞心虚。

    怀玉嘿嘿嘿地笑,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侧,然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着甜汤自己喝,一边喝一边盯着他看,像是在思考甜汤和他的嘴唇哪个更甜。

    江玄瑾低咒一声,伸手撑着眉骨挡着眼,脸上一阵热过一阵。

    没过多久,外头翻找的动静渐渐小了,柳云烈进来主屋,在他面前站定便皱眉看着他。

    该来的还是要来,江玄瑾抬眸,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同他解释青丝的事情。

    然而,柳云烈沉默半晌,开口竟然说的是:“下官冒失,还请君上恕罪!”

    嗯?江玄瑾一愣,往他身后一扫,就见厉奉行脸色铁青,一声不吭。要是抓到了青丝,他一定会开口挤兑,可他没有,那就说明……

    一抚衣袖,江玄瑾瞬间严肃了神色,寒声道:“柳廷尉行事向来稳重,何来冒失之说?”

    这语气,又是反讽又是微怒,情绪拿捏得十分到位。

    旁边喝着甜汤的李怀玉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柳云烈有些尴尬,腰弯得更低些,硬着头皮道:“下官听信人言,未曾核实便贸然来君上府上拿人,实在不妥。”

    要是拿着人了,那还有说话的余地,没拿着人,那可就是罪过了。方才听厉奉行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紫阳君也没开口解释,他以为是十拿九稳,不曾想竟是扑了个空。

    念及此,柳云烈很是恼怒地回头看了厉奉行一眼。

    厉奉行很委屈,拱手道:“之前青丝的确是在君上手里的,可不知君上藏去了何处。”

    “你有证据吗?”柳云烈皱眉。

    “这……下官不曾撒谎。”

    空口无凭,有什么用?廷尉衙门一向是用证据说话的地方!柳云烈收回目光,心里对厉奉行已是不满得很,可眼下还得先跟紫阳君认错。

    “此事是云烈之失。”他叹息,“还望君上大人有大量。”

    江玄瑾冷眼轻哼,看起来就是一副很难哄的模样,不管柳云烈怎么赔罪道歉,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柳云烈只能道:“下官回去就让人把府里的孤本佛经全送来。”

    “好。”他这回应得倒是挺快。

    哭笑不得,柳云烈赶紧趁机道:“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大人慢走。”江玄瑾颔首,把旁边的人拎起来,一起送他们到了门口。

    怀玉看着那一群人走得飞快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幸好走得快,不然全留下来要喝甜汤怎么办?”

    江玄瑾侧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人呢?”

    “什么人?”她装傻。

    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江玄瑾眯眼道:“这院子除了我,只有你能让他们听话放了青丝。”

    “你说青丝啊。”怀玉恍然,接着就朝身后的灵秀道,“把她请回来吧。”

    请回来?这是个什么说法?江玄瑾很纳闷,还待再问,却不经意瞥见了她脖子上的几点青色。

    微微一愣,他伸手就想将她高高拢着的衣襟拨开。

    “你干什么?”怀玉吓了一跳,立马抬手捂住,江玄瑾的动作却是麻利得很,一只手将她两只手都钳住,往自己面前一拉,另一只手飞快地就伸到了她的脖子上。

    青色带紫的指印横在她的脖颈间,看着很是刺眼。

    “怎么回事?”他沉了脸。

    李怀玉挣扎两下,可怜巴巴地道:“站着好累哦,人家脚疼!”

    一把将她横抱入怀,他皱眉:“说!”

    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怀玉笑嘻嘻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前去劝青丝的时候没注意,越了线,被她抓着了。”

    “胡闹!”江玄瑾抬步就往屋子里走,“我不是同你说过不能越线?”

    “可也不亏呀!”她邀功似的道,“我说服了她呢,她不仅没有杀我,反而觉得愧对我,连锁链松开也不跑。”

    这怎么可能?江玄瑾摇头。青丝一旦被放开,是一定会逃的,也就这傻子会信人家当真会因为愧疚留下来。

    进屋找地方坐下,他顺势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然后抽手就去仔细查看她的伤势。

    蹭在他怀里,怀玉很是高兴地问:“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奖励我什么?”

    “你这不算帮忙。”江玄瑾漠然地摇头。

    怀玉瞪眼:“那算什么?”

    伸手抚着她脖子上的痕迹,他冷声道:“算将功抵过。”

    胆子大到去招惹青丝,还差点把自己小命交代了,这等大过,让她这么轻轻松松地抵了都是便宜她了!

    怀玉耷拉了眉头,小手地抓着他的衣襟,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他装作没瞧见,接过御风递来的药膏,冷漠地替她上药。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抹在她的脖颈间,带着点冰凉,又很是柔软。

    怀玉身上起了层颤栗,下意识地就咽了口唾沫。于是江玄瑾按在她喉咙上的手指,就清晰地感觉到指下一动,一股起伏从上而下,滚进了衣襟深处。

    他抹药的动作突然就僵了僵。

    “小姐,人来了!”出去请人的灵秀回来,清亮地喊了一声。

    怀玉一惊,连忙就想起身,结果脚刚落地,腰肢就被身后的人抓着按了回去。

    “别动。”他低声呵斥,声音有点哑。手一收,将她重新抱进怀里,死死按着。

    有点哭笑不得,怀玉睨他:“不是说要仪态吗?这样见人还像个样?”

    闷哼一声,他道:“我说了算。”

    这一副霸道又蛮横的模样,跟谁学的呀?怀玉还想揶揄他,可身子往后一靠,抵着个什么东西,她一僵,话全噎在了喉咙里。

    屋子里倏地安静下来,两个人的脸突然都有点红。

    青丝低眉顺目地跟在灵秀身后跨进主屋,本想朝自家主子行个礼,结果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她愣住了。

    软榻上两个人相拥而坐,一个扭头朝着左边,一个扭头朝着右边,脸上神色都很古怪,身子偏生还贴得紧。

    这是什么意思?青丝皱眉,也不行礼了,就站着看着他们。

    李怀玉轻咳一声,笑着朝她道:“我同君上说你不会跑,他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青丝看向紫阳君,眼神依旧很不友善,但却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有其他动作。

    江玄瑾掰回头来看她:“你想通了?”

    青丝冷冷地点头。

    “为什么?”江玄瑾很不解,这是一件完全让人没法相信的事情,毕竟之前这个人可是宁死都要取他性命的。

    青丝觑他一眼,转头看向李怀玉,目光顿时温柔下来。

    怀玉笑着跟他解释:“这姑娘本性善良,你只要同她好好说,她怎么可能听不进去呢?先前你关着她,没告诉她你想替丹阳翻案,也没告诉她你不会杀了她,她可不得对你抱着敌意吗?我同她解释了一番,并且告诉她你是个好人,她信了,自然就想通了!”

    杀人工具一般的青丝本性善良?江玄瑾冷笑。

    助纣为虐是非不分的江玄瑾是个好人?青丝也冷笑。

    被这一前一后两个冷笑夹在中间冲了一下,怀玉一顿,不满地问:“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没有。”两人齐声回答。

    “那好。”拍了拍手,怀玉看着江玄瑾道,“她既然不跑也不杀你,还愿意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那能不能别关她了,让她洗个澡吃个饭睡个好觉?”

    此话一出,旁边的乘虚先吓了一跳:“夫人,不可啊!”

    “怎么?”

    “这青丝武功极高,任她在墨居里游走而不关押的话,实在太过危险!”

    “谁说她要四处游走了?”怀玉道,“身子这么虚,自然是要找个厢房养伤的。你们要是不放心,手镣就先不取了。”

    顿了顿,又朝抱着自己的人眨眨眼:“好不好?”

    软软的语气,带了点撒娇。

    江玄瑾冷声道:“你以为这样说话就有用?”

    乘虚连连点头,他家主子这么慎重的人,怎么能被女色所迷,答应这么危险的事情呢?就算眼前青丝看起来很温顺,可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让大家松了戒备,然后再找机会刺杀君上?以君上的睿智稳重,一定……

    “手镣和脚镣都不许取,乘虚,带她下去找间厢房,沐浴更衣再喂些吃的。”

    “……?”后头的话还没想完,乘虚被自家主子的话一砸,僵在了原地。

    “怎么?”见他没反应,江玄瑾侧头,“没听见?”

    “听……听见了。”

    “听见了便去做吧。”他道,“等人收拾好了,再提来问话。”

    “是。”

    看着乘虚那震惊的表情,怀玉捂着嘴偷乐,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她说什么来着?美人计果然是有用的,陆景行还不相信!

    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了,李怀玉翻身就攀着江玄瑾的身子,挤眉弄眼地道:“你觉不觉得咱俩方才的言行就是一个词?”

    “什么词?”

    “红颜祸水啊!”她拍着大腿道,“紫阳君为美人一笑,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纵她放开刺客——这要是传出去,我可不就成了妲己褒姒之流?”

    认真地打量了她两眼,江玄瑾摇头:“你想多了。”

    “嗯?”

    “几代妖姬都是倾国颜色,称之红颜祸水,而你。”顿了顿,他道,“只能算是祸水。”

    怀玉错愕,待反应过来他这是嘲笑她长得不够“红颜”之后,立马咬牙切齿地捏了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道:“那也正好,你是红颜,我是祸水。咱俩凑一块儿还是红颜祸水!”

    说完,一把就抱住他,很用力地跟他“凑一块儿”。

    江玄瑾被她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轻轻拍着她的背道:“放开,我还不想薄命。”

    “不放!”怀玉耍起了无赖。

    嘴角扬起一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意,江玄瑾任由她缠抱,磨蹭了一会儿后起身,将她挂在自己身上,带着她一并去了书桌旁。

    怀玉攀着他回头看了看:“你干什么?”

    “还能做什么?”拿出一叠东西,江玄瑾道,“替人还个人情。”

    “人情?替谁啊?”李怀玉一脸好奇。

    身子一僵,江玄瑾伸手扶着她的腰肢,看着她的眼睛问:“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东西?”

    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转眼就忘了?

    怀玉很茫然。

    气得也不想抱她了,江玄瑾把她往旁边的椅子里一放,扭头便提笔开始写折子。

    他的书法是极好的,写字的时候一手挽袖一手提笔,端的是风姿清雅、才气四溢。怀玉在旁边色眯眯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连忙跳起来给他研墨,顺便偷看他写的是什么。

    江玄瑾没回避她,就任由她看。

    “这……”待看懂折子上的东西,怀玉惊奇不已,“我之前告诉你,你不是还不信?”

    江玄瑾白她一眼:“不信,我就不会去查?”

    “可你查得也太快了,这事儿应该挺麻烦啊!”

    “人证就在死牢里,有什么麻烦的?”提笔蘸墨,江玄瑾眼神深邃。

    怀玉迟疑地道:“可最近谁都知道你与他不和,你这个时候上奏,人家会不会觉得你在公报私仇?”

    捏着毛笔的手顿了顿,江玄瑾侧头,很是古怪地问她:“我难道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李怀玉:“……”

    完了,她觉得,正直磊落的紫阳君,开始被她带坏了。

    徐仙入狱的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早朝的时候李怀麟震怒,厉奉行趁机进言,痛斥国之栋梁沦落成国之蛀虫,再提起江西干旱,以饿殍千里说贪污官员之罪恶,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李怀麟听得连连点头,侧头看向右下首问:“君上以为呢?”

    江玄瑾平静地出列,上呈奏折于帝。

    “徐将军贪污一案疑点重重,证人空缺,尚可压后再审。微臣所禀之案,却是当即可断。”

    李怀麟一听就连忙让人呈折子上来,打开细细看过,合上就沉了眼。

    “厉爱卿。”他问,“若是依你之见,徐仙罪名落实,该处何刑?”

    厉奉行正好奇紫阳君递上去什么折子,听见帝王问他,连忙回神拱手答:“视百姓如蝼蚁,食民脂而自肥。不管以前有多少功劳,这样的人臣,都当处流放、永不允其回京。”

    “哦?”李怀麟点头,“这倒是说得公正,那便这样办吧,来人——”

    “在!”御侧禁卫出列。

    “摘了丞相长史厉奉行的乌纱!”他冷喝。

    “是!”

    厉奉行吓了一跳,手被人押背在身后,头上一凉,他连忙喊:“陛下!微臣何辜?微臣何辜啊!”

    江玄瑾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狱中药商孟恒远揭发,指你收他十万雪花银。你贪赃枉法,为保他性命,不惜颠倒黑白、蒙蔽陛下,此为一辜。”

    “大兴六年,江西也是旱灾,朝廷赈灾银拨下五十万两,你撺掇当时的持节使,私吞银两二十万,致饿殍千里,民不聊生,此为二辜。”

    “京中商贾,大多被你索要钱财,有不从者,便在御贡之事上刁难。你身为朝臣,视百姓如蝼蚁,食民脂而自肥,此为三辜。”

    “此三辜列于奏折之上,证据已呈廷尉衙门,厉大人若觉得冤枉,便想法子自证清白吧。”

    睁大眼看着江玄瑾一句句说完,厉奉行傻眼了,他以为孟恒远的案子已经过去了,怎么还是被他给抓着了尾巴?

    若是只抓着那一个,厉奉行也就自认倒霉了,毕竟孟恒远那竖子实在不堪与谋。可大兴六年和京中商贾的事,江玄瑾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江玄瑾站在他面前,仿佛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拢袖道:“柳廷尉有句话说得好: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的。”

    站在他对面的柳云烈闻言,深深地看了厉奉行一眼。

    禁军抓着他,已是要将他往外拖。厉奉行脸色惨白,抖着嗓子喊:“陛下,臣是冤枉的!您切不可听信紫阳君一面之词啊!臣冤枉!”

    凄厉的声音,从朝堂门口一路蔓延到了宫门。

    李怀麟并未搭理他,只沉声朝下头道:“之后的卷宗,便交给柳爱卿整理入库。”

    柳云烈拱手应下。

    下朝的时候,众人就此事议论纷纷,柳云烈追上江玄瑾,颇为不解地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审完,而是直接禀告陛下?”

    按照以前他的性子来说,为求公正,都会让廷尉衙门给了结果之后再上奏,毕竟以他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他说什么皇帝就信什么。为防成“一言九鼎”,江玄瑾一向很少直接上奏给谁定罪。

    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目视前方,江玄瑾一边走一边道:“厉奉行这样的人,一张嘴便是巧舌如簧,与其给他机会让他掩盖自己的罪证,不如先定了罪,查封了他的府邸再慢慢做其他的,事半功倍。”

    这样的行事风格……柳云烈皱眉,深深地看他一眼道:“你最近变化有些大。”

    “嗯?”江玄瑾不解,“何出此言?”

    “霸道蛮横了太多。”像极了以前的丹阳长公主。

    后半句话柳云烈没敢说,但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

    江玄瑾摇头,拂袖不愿与他再争论此事,只道:“孤本记得早些送来我府上。”

    清潇如玉松的背影转身就往宫门外去了。

    柳云烈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看着,想了想,还是去廷尉衙门核对厉奉行一案的证据。

    堂堂丞相长史,一个早朝的功夫就突然入狱,厉府也顷刻间被查封,这无疑让很多官员惶恐。不止惶恐贪污之罪的严重,更惶恐紫阳君之言的分量。

    之前厉奉行之所以敢屡次挑衅江玄瑾,就是觉得以他那公正自持的性子,就算自己得罪他,他也不会公报私仇,只会同他据理力争——这是君子该有的风度,也是小人最好钻的空子。

    你君子要守礼、要懂法、要行事坦荡,小人不用。只要能达到目的,小人无所不用其极。君子与小人之争,向来是小人占上风,哪怕文人总写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也改变不了天下小人多得意的事实。

    然而他没想到,江玄瑾竟然不要这份风度了,不再同他正面周旋,而是闷不吭声地就收集了他贪污的证据,一朝上禀,直接让他跌落九霄。

    简直是措手不及、回天乏术!

    站在牢狱里的厉奉行满脸怆然,依旧没有想通的是——江玄瑾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之前那些罪状的?

    青丝安静地站在墨居主屋里,手脚依旧戴着镣铐,但身上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裙,凌乱的头发也梳成了髻。

    “你还知道些什么?”江玄瑾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问。

    本以为这人是使着手段搏了白珠玑的同情,心怀不轨。然而厉奉行一事,她竟然主动来给他提供了罪状,并且今日看来,那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厉奉行那般惊慌失措,证明那些确实是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他之前竟然半点风声也没听见过。

    “君上还想知道什么?”青丝漠然问。

    收敛心神,江玄瑾道:“本君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厉奉行?”

    青丝一顿,余光偷偷看向旁边软榻上的人。

    李怀玉抱着一盅瓜子,正跟个松鼠似的咔嚓咔嚓磕着,表情轻松,心情愉悦,像是完全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青丝直言:“君上该知,长公主喜欢在宫外游历。”

    提起这事,江玄瑾冷笑:“那叫厮混。”

    青丝当做没听见,继续道:“大兴六年的时候,她在京都街上碰见了许多难民,一问才知道是因江西干旱而背井离乡之人。江西赈灾的粮款已下,却还见难民遍地,殿下自然怒而询问缘由,有人就告过持节使和厉奉行一状。”

    难民的口述,没有直接的证据,长公主就算知道厉奉行欺上瞒下,也拿他没有办法。只是在那之后,她开始针对厉奉行,经常在别处找他麻烦,导致他不管有多少政绩,也无法再多添年俸。

    厉奉行就是因此恨上长公主的。

    江玄瑾听得有点怔愣:“那京中商贾……”

    “陆掌柜是长公主挚友,他在京行商,看尽了官场中事,也曾因不行贿而丢了几次御贡的机会。”青丝道,“他比谁都清楚厉奉行干过什么。只是……他不能告。”

    身为商人,就算你是富甲天下,也敌不过人头顶乌纱。告厉奉行,他非得搭上全部身家并上半条命。这种亏本生意陆景行是不做的。他不告,长公主自然也不会拖他下水,只能想法子从别的途径帮他们解决。

    江玄瑾听得沉默,眉心渐渐拢起。

    丹阳会理会百姓疾苦?会分善恶?她一直针对厉奉行,不是因为任性,而是因为厉奉行本身就不是好人?这跟他知道的不太一样。

    他一直以为的好人,现在成了坏人,那他一直以为的坏人呢?难不成当真是个好人?

    像是隐隐知道答案,但他又不敢肯定,浑身的气息都忍不住焦躁起来。

    磕着瓜子的李怀玉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他两眼,下了软榻蹦蹦跳跳地跑去他身边,笔直地朝他伸出拳头。

    “怎么?”他皱眉侧头。

    咧嘴一笑,怀玉翻了拳头打开,手心躺着一堆剥好的瓜子仁儿。

    江玄瑾怔了怔。

    捻了一颗塞给他,怀玉笑眯眯地道:“尝尝好不好吃?”

    含进嘴里嚼了嚼,一股清冽的凉茶味儿,他松了眉头,却是没好气地看她一眼:“磕了半天,全是给我的?”

    “嗯!”用力点头,怀玉把瓜子一颗颗都塞他嘴里,然后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料她也会说什么“喜欢你”、“想把好吃的瓜子都给你”之类的话。江玄瑾斜眼睨她,很是嫌弃。

    然而,这人凑到他耳边来,笑盈盈地说的竟是:“你认真的样子太好看啦!我想亲你,但是当着人面儿又不好意思,所以我亲瓜子,瓜子再亲你!”

    咀嚼的动作倏地一滞,江玄瑾顿了顿,嘴里的瓜子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抬眼死死地瞪着她,脖颈间又悄悄爬上一抹红。

    “哈哈哈——”看着他这反应,怀玉大笑,扶着书桌笑得前俯后仰的。

    青丝震惊地抬头,就见自家殿下在这边笑得开怀,紫阳君在那头恼得脸色微红,屋子里气氛融洽暧昧,谁在旁边都显得多余似的。

    这两个人之前,不是水火不相容的吗?

    紫阳君从入仕那天起就不太待见长公主,长公主一开始还喜欢同他说话,可发现他并不友善之后,两人便成了敌人一般,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针锋相对。公主连死都是死在紫阳君手里的。

    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殿下借尸还魂也就罢了,怎么连紫阳君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竟然会脸红,还会恼羞成怒?

    眨眼再眨眼,青丝惊得直晃脑袋。

    “你先出去吧。”怀玉笑够了,扭头朝她道,“我让灵秀给你熬了药,你喝了多休息。”

    “是。”垂头敛了神色,青丝梦游般地退了出去。

    江玄瑾看着青丝的背影,微微有点疑惑:“你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的?”

    怀玉一顿,察觉到他起了疑心,连忙回头就无辜地眨巴眼:“就这么说服的呀,当时有人在场的,你可以找人问问。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听我的话了,许是觉得差点杀了我,很愧疚,毕竟我这样如花似玉貌若天仙……”

    “够了。”江玄瑾打断她,很是听不下去地揉着眉。

    怀玉笑嘻嘻地拉起他的手:“现在空了没有?陪我去看花吧?”

    “不行。”他摇头,“等会还有客人来。”

    客人?怀玉不解,倒也识趣地没多问,扔下一句“我自己去看”,然后就跑出去蹲在墙角守着。

    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披着深黑色的斗篷,帽子遮住了整个脑袋,鬼鬼祟祟地进了墨居主楼,一待就是一个时辰,离开的时候还带了一包东西。

    怀玉皱眉,好奇得心里跟猫抓似的。

    晚上两人就寝,依旧是没羞没臊地抱成一团,只是,身边这人看起来心事重重,都没怎么搭理她。

    怀玉不高兴地噘嘴:“才成亲几天啊,我就失宠了?”

    江玄瑾回神,茫然地问:“什么失宠?”

    “你都不理我呀!”撑起身子趴上他胸口,怀玉眼巴巴地看着他道,“明儿就要回门了,你也不问问我白家的规矩?”

    一听这话,江玄瑾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白家的规矩?”

    “呃……”意识到自己也不太清楚这个,怀玉悻悻地爬回了自己的枕头上,“当我没说。”

    伸手将她揽回怀里,江玄瑾闭眼道:“明日,你且跟着我就是。”

    那可不得跟着他吗,大树底下好乘凉啊!想起白家那一群难缠的婶婶,怀玉直撇嘴。大婚当日的账她还记着呢,这次回去,且看她们要如何自圆其说吧。

    回门是个重要的事,江家上下都没敢怠慢,一大早就替他们备好马车和回礼,江深热泪盈眶地拉着江玄瑾道:“这一趟艰险万分、困难重重,三弟你一定要保重啊!”

    说得他活像是要去上刀山下油锅了一般。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选仕在即,二哥你也保重。”

    江深:“……”

    好笑地看完江家兄弟俩斗嘴,怀玉伸手把江玄瑾拉上马车,踏上了回门的路。

    昨晚没有休息好,江玄瑾有些困倦,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被晃悠得差点撞到旁边的车壁。

    怀玉看得乐了,伸手就将他脖子勾过来,让他枕在她腿上。

    “有点熟悉。”他喃喃。

    怀玉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身子:“可不是有点熟悉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也这样躺在我腿上休息。”

    嘴角抽了抽,江玄瑾睁开一双漆黑的眼,沉默地看着她。

    “好吧。”怀玉修正自己的措辞,还原事实:“是我强行将你按在我怀里的。”

    轻哼一声,江玄瑾道:“行为不端。”

    “我怎么就行为不端了?”怀玉不服,“那时候还不是心疼你?”

    “分明才刚认识。”

    “刚认识怎么了?”她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像我未来的夫君,所以提前就开始心疼了,不行吗?”

    强词夺理!江玄瑾摇头,缓缓闭上眼,心里其实也是有困惑的。

    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从一开始就缠着他不放呢?

    马车慢悠悠地晃了一个时辰才到白府,下车之前李怀玉就已经做好了继续面对那群人冷脸的准备。

    然而,下车之后,她在白府门口看见了一群花——一群人,个个笑得跟朵花似的。

    以白梁氏为首,白家一群人一扫之前的刻薄,看见他们又是赔笑又是行礼,搞得李怀玉很是不敢置信地把门口的牌匾多看了两遍。

    是白府没错吧?

    “德重已经在正堂等着了。”白梁氏迎上来,很是和蔼地道,“你们快进去吧!”

    看了她两眼,李怀玉拽住江玄瑾的袖子,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白府里处处都挂着红绸,进门有洗尘茶,走两步就有家奴丫鬟行礼喊“姑爷好”,气氛还挺融洽。

    怀玉左右看了看,轻“嘿”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改性子了啊?”

    江玄瑾没吭声,与她一道走进正堂,先朝白德重行了礼。

    两日不见,白德重好像又憔悴了些,但背脊依旧挺得跟个木板似的,仪态举止无任何错漏。与江玄瑾还礼之后,便先问她:“可守了规矩?”

    李怀玉毫不犹豫地道:“守了!上孝下礼,得江家众人一致赞赏!”

    江玄瑾看了她一眼,很是鄙夷这种张口就来的谎言。

    白德重眼里满是担忧,又看向他问了一句:“小女行事可还周全?”

    江玄瑾收敛心神便答:“周全,分寸得当,让蔽府上下甚是敬仰。”

    话一出口,旁边的人就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的鄙夷比他刚才还浓。

    江玄瑾暗自咬牙,心想要不是不想让长辈担心,这种昧着良心的场面话谁愿意说?

    白德重点了点头,看起来终于像是松了口气,再多问了些话,就挥手让家奴传膳。白家的人挨个入席,一点幺蛾子也没出,顺顺当当地就用完了午膳。

    饭后,江玄瑾去同叔伯们说话,李怀玉则被白梁氏等人拥到了凉亭。

    “瞧瞧,嫁了人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眉眼都长开了呀。”白刘氏上来就调笑。

    李怀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笑着笑着笑不下去了,白刘氏轻咳一声,看了看旁边的白梁氏。白梁氏抿唇,低眉顺眼地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前有什么误会也都过去了……”

    “谁同你过去了?”怀玉挑眉问,“我是那么大度的人吗?”

    白梁氏一噎,尴尬地道:“你要是还生气呀,那咱们都给你道个歉,大婚那日是咱们冲动了,没做对,咱们这些当长辈的都错了。”

    “是啊。”白刘氏小声道,“君上后来不也没让咱们入娘家席么?”

    江玄瑾后来没让她们入娘家席?怀玉一愣,眨眨眼。这事儿她不知道啊,谁也没跟她提过,见着怀麟太开心了,后来白家的人去了没有,坐的哪儿,她都不清楚。

    然而白梁氏也没接着说这个,而是捏着帕子碎碎念:“再怎么说我们也是长辈,你还真能跟长辈们计较不成?”

    “计较什么?珠玑不会那么不懂事。”旁边有个姨娘张口就替她回答了,一点余地也没给她留。

    这一唱一和的,听得李怀玉打了个呵欠。

    “你们是不是有事想求我?”她不耐烦地问。

    几个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还是白刘氏先开口道:“你嫁得好,嫁了紫阳君,他是朝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听说昨儿一句话就把丞相长史给送大牢去了,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是啊,旁的人都不顶用,他一句话才是值千金呢!”

    把人夸了半天,绕了一大圈,白梁氏才终于道:“咱们家晚辈里头,福生和麒麟都到了成家的岁数了。可身上没个一官半职,媒人说媒也不好听呐!你是君夫人,替你两个哥哥去跟紫阳君说说话,让他给谋两个官职。”

    这语气轻松得,活像官职是在包子铺里两文一个似的。

    李怀玉觉得好笑:“要官职还不简单?马上就是朝廷选仕,去报个名,考一考不就有了?”

    白梁氏皱眉:“你那两个哥哥哪里是考选仕的料?要是能考,咱们也不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怀玉摊手,“紫阳君是朝廷里出了名的正直守礼,你让他干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

    微微有点恼,白梁氏道:“凡事都讲个变通,他好歹也是咱们白府的女婿,帮自家人谋个官职怎么了?放他那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一句话能办成的事儿就一定要给你办?”挖了挖耳朵,怀玉痞笑,“各位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们是帮过他的忙啊还是救过他的命?难不成就因为沾亲带故,便可以这样不要脸地要求别人?”

    这话直白,臊得几个人顿时坐不住,白梁氏一怒就拍了桌子:“白珠玑,咱们这么多人低声下气地求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李怀玉靠着栏杆笑:“是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语气之嚣张,气得凉亭里所有人都急眼了。白刘氏张口就道:“你别以为嫁给紫阳君就高枕无忧了,你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自己心里还不清楚?逼急了撕破脸,我们不好,你也别想好了!”

    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怀玉低头想了许久:“我做什么龌蹉事了?”

    冷笑一声,白梁氏道:“你成亲当日三十六担嫁妆是怎么来的,当真以为没人知道?”

    送嫁妆的人细心,专门让白府的人去抬,可白府的家奴又不是没眼睛没嘴巴,看见什么了定然是要说的。

    怀玉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这群人一眼,然后起身拍了拍裙子。

    “走吧。”她道。

    众人都不明所以,白刘氏皱眉问:“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去找我爹啊,不是要说我嫁妆的事情?”怀玉挑眉,“在这里说有什么意思?去当家的面前评理才行啊。”

    这些个刚才气势汹汹的人,一听这话又立马焉了,磨磨蹭蹭的,没一个人肯动身。

    还有十二担嫁妆,在白梁氏的院子里藏着呢……

    冷眼看着她们,怀玉暗暗摇头,心想摊上这么群亲戚,也是白珠玑倒了八辈子的霉。

    说也说过了,吓唬也吓唬完了,李怀玉以为这件事能就这样翻篇儿了吧?

    然而事实证明,是她太天真了。

    下午动身回江府,江玄瑾与她正在车边同白德重告辞,眼瞧着要上车走了,白梁氏突然就上前来朝江玄瑾道:“君上可要将珠玑看仔细了,大把人抢着要她呢!人家陆掌柜还给她添了三十六担嫁妆,生怕您对她不好!”

    这话大大咧咧地响在白府门口,一瞬间四周都安静了。

    京都第一富商陆景行,给隔壁出嫁的四小姐白珠玑添嫁妆,还添成了三十六担,这是个什么情况?

    白德重当即呵斥白梁氏退下,李怀玉也沉了脸,目光阴鸷地扭头看她。

    白梁氏笑得分外得意,连被白德重当众吼了也不在意,只捏着帕子踮着脚,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望向车边的江玄瑾。

    这么响亮的声音,江玄瑾是不可能听不见的。以这位君上的身份,会怎么看待这个有别的男人给嫁妆的夫人?

    恼怒吗?还是羞愤?众人都有点好奇。

    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目光,江玄瑾慢慢转过了身,墨色的眸子扫了白梁氏一眼,然后看向旁边那有点气愤的人。

    李怀玉也在看着他,眼里没有慌张,只有着急,像是生怕他上了人家的当,攥着手就想张口给他解释。

    然而,话没出口,就被他伸手按回了喉咙里。

    修长的手指按着她的唇,轻轻抚了一下,面前这人放柔了眼神,认真而诚恳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会对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