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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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到底是男人，更何况薛姨妈和薛宝钗又是外人，故他只是略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贾政一走，林诗音和林黛玉两个立马起身告辞。
她们两个身上有孝，贾母也不好挽留，只能看着这姐妹俩带着人齐刷刷地离开。
回到林家现住的小院儿，林昭早就在书房里等着了，高松、康达、杨洁、吴克等人又拜见自家少爷，这才退了出去，留下各自的女人陪林诗音林黛玉说话。
离了贾母跟前，又关上院门，这四个管事媳妇立刻收了应酬式笑脸。
林诗音林黛玉和林昭受的委屈，她们都知道。因为自家少爷小姐还住在贾家，所以她们不好明着说贾家的不是，但是，对贾家的好感，已经差不多全没了。
——还是太太的娘家呢！太太坟土未干，贾家就这样作践起来！可见是个不能信的！亏老爷之前还那般敬重她们！
杨洁家的更是直接问自己的侄女儿：“凝雨，那薛家做了什么。”
自家的小姐自己知道。
林诗音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她们才不信自家小姐会不顾忌讳在别人家的官司上费神。必定是这个薛家做了什么。
凝雨道：“妈妈有所不知，昨儿个那薛家让人送了四枝红艳艳的宫花来！”
“哼！”
四位管事媳妇齐齐冷哼。
林诗音道：“姐姐们也不用在意她们。横竖这桩案子，足够她们家焦头烂额了。对了，我为姐姐们介绍一下。”
她们姐弟三人身边的六位教引嬷嬷：
方典仪，正六品内廷女官，出身尚仪局。
郑选侍，正七品，出身尚服局，
王奉仪、周奉仪、钱奉仪、杨奉仪，正九品女官，出身行宫。
高松家的几个听完，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不是每一个宫女身上都有品级，实际上，大多数宫女充当的都是杂役工作。即便是正九品女官，也是负责教导小宫女的。因此，宫里看着人很多，正经的女官却不多。
再看看三位王府出身的丫鬟，林诗音身边的绿衣、林黛玉身边的绿萼、林昭身边的绿云，高松家的等四人面面相觑。
她们想起了自家老爷脸上的愁云。
林诗音也不管这四位管事媳妇怎么说，为这些人相互介绍过后，她就打开了林如海的书信盒子。她原本以为林如海是写给她们三人的，打开之后才知道是每人一封，尤其是她那封，极厚，只怕林黛玉和林昭的加起来都不如她那封。
林黛玉先读完自己的那封，林昭早已经将自己的那封通读过了，只是有几个字不认得，正眼巴巴地在旁边等着，见林黛玉放下自己的那封，连忙递上自己的，希望姐姐能讲给他听。
至于林诗音，读完林如海的信件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林如海在书信中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要求她日后谨言慎行，而林诗音自己知道，等林如海看过最近那封家书，绝对会生气。
可是她不是那等好性儿之人。薛家都蹬鼻子上脸了，她若什么都不做，只怕会被当做软弱可欺。
有软弱可欺就有得寸进尺。
林诗音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人轻视了林家，进而筹谋着吸林家的血。
她是林家的女儿，只有林家好了，她才能好。
沉吟良久，林诗音这才放下林如海的书信，又拿起那张地契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京城西郊三十里处某县槐树村上等田一百亩中等田四百亩合计五百亩。
再看看地契上的年月，林诗音道：“这是祖母当年置办下来的？”
康达家的为难地道：“回大小姐的话，是的。京城不比别处，这田地不好得。”
林诗音道：“这是何故？”
“回大小姐的话，其实本朝开国三十年上，京师城里的宅院就已经供不应求，到了第五十年，郊外百里之内的田地就已经全部有主。除了告老、预备回原籍的中层官员会拿田地换银子，不然，就只能等朝廷发卖犯官产业。又或者，干那欺压百姓、豪夺百姓田产之事。这座田庄当初就是官卖的。”
听康达家的这么说，林诗音猛得想起来，原著里周瑞就做过此事，还特地劳烦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帮忙摆平。这也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时候，周瑞家的帮忙禀告王熙凤的原因。
原著虽然写得含糊，但是不能否认，周瑞有做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百姓家业之事，而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就是帮凶。
这样一想，林诗音不免多了一丝烦恼。
果然是乱世之相。
林诗音道：“你们有没有做这种事情呢？”
康达家的一愣。
高松家的连忙道：“回大小姐的话，林家的规矩，奴仆不得蓄私产。老太太老爷太太赏赐的财帛倒也罢了，但是房舍、田地、铺面这些，却是不许我们碰的。还有印子钱，一旦被发现，不止本人要被罚，就连家人亲眷，也会发卖出去。”
林诗音道：“是吗？我还以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呢。”
别说这四个管事媳妇，就是边上的嬷嬷丫头们都听出来了，林诗音这是在敲打她们。
众人都是齐齐一凛。
高松家的、康达家的、杨洁家的、吴克家的齐齐跪下：“小人等乃林家世仆，林家家规，小人等不敢忘。”
“罢了，都起来罢。我不过是担心，以后你们跟在我身边，难免受了这府里的影响罢了。你们记着便好，可莫要忘记了。”
“是。”
林黛玉犹豫着道：“姐姐，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
“不错。外祖母家的确跟我们不同。”
“原来如此。”
贾家到底是她的亲外祖家，林黛玉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事儿，父母未必会愿意跟她说，如今得了实话才好，她也能预备着应对。
林诗音又看了看锦盒，见里面别无他物，便道：“没有图纸吗？”
“大小姐说的，可是庄子的地形图？”
“不错。”
“回小姐的话，并没有。大小姐若是想要，我立刻让我们当家的求秀才公画一幅。”
林诗音想了想，道：“只是地形图也许不够清楚。你让你男人去请几位捏面人的师傅做一套沙盘进来。附近的河流山川，都别忘记了。还有周围的出产，每年经过的流民……这些你们也留心些。”
“是。”
方典仪这才道：“到底是郡君，与别人不同。”
高松家的道：“不瞒典仪，我婆婆原是我们老太太跟前出来的。听说我们老爷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林昭奇道：“父亲也说过？”
高松家的答道：“回少爷的话，小的也是听我婆婆闲暇的时候说起过。据说是老太爷教老爷庶务，老爷很高兴，回来学给老太太听，说老爷不愧是林家子。小的听大小姐的话，竟然跟老爷当年说的一模一样呢。”
林黛玉道：“进京的时候，我就留心到姐姐十分注意岸上。我还纳闷，姐姐若是喜好外面的景色也不用看得那么认真。姐姐担心的，可是流民？”
她们进京的时候是冬天，连运河都冰冻上了，更别说两岸的田地，能收割的全部收割。所以林诗音看的，绝对不会是地里的庄稼。
林诗音道：“不错。”
方典仪强笑道：“郡君担心这个做什么？”
林诗音道：“饿到极处的百姓，连人都吃！我们林家始终是官宦人家，朝廷兴旺发达，我们林家才会跟着受益。反之，我们林家也逃不了。”
而历朝历代，被流民推翻的王朝也不是一个两个。
方典仪道：“那，郡君是要过问田庄耕种？”
“论种地，我一个只知道吃的姑娘家，哪里比得经年的老农？我能做出考量的，在别的地方。”林诗音道，“康达家的，”
“是，大小姐。”
“帮我采集些标本来。”
“标本？”
“就是禾苗、麦苗之类的。不过有要求。”
康达家的一听，连忙躬身。
只听林诗音道：“首先，采集的时候要注明日子，几天的苗、什么时候播下，采集的时候是什么天气。此外，必须完整，根、叶都不能破损，更不能腐烂。采集下来之后，必须要用干净的素纸压好，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这里。”
康达家的一琢磨，道：“大小姐这是，要学稼穑之事？”
“正是。”林诗音道，“不止稻禾、麦苗，只要是庄子上有的作物，你们都想办法弄些进来让我瞧瞧。”
“是。”
正说着，忽然听得大门口有人敲门，很快就有人进来通报了：“启禀大小姐、二小姐，是琏二奶奶并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来了。”
林诗音和林黛玉连忙拉着弟弟林昭出来迎接。
贾政到底是男人，更何况薛姨妈和薛宝钗又是外人，故他只是略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贾政一走，林诗音和林黛玉两个立马起身告辞。
她们两个身上有孝，贾母也不好挽留，只能看着这姐妹俩带着人齐刷刷地离开。
回到林家现住的小院儿，林昭早就在书房里等着了，高松、康达、杨洁、吴克等人又拜见自家少爷，这才退了出去，留下各自的女人陪林诗音林黛玉说话。
离了贾母跟前，又关上院门，这四个管事媳妇立刻收了应酬式笑脸。
林诗音林黛玉和林昭受的委屈，她们都知道。因为自家少爷小姐还住在贾家，所以她们不好明着说贾家的不是，但是，对贾家的好感，已经差不多全没了。
——还是太太的娘家呢！太太坟土未干，贾家就这样作践起来！可见是个不能信的！亏老爷之前还那般敬重她们！
杨洁家的更是直接问自己的侄女儿：“凝雨，那薛家做了什么。”
自家的小姐自己知道。
林诗音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她们才不信自家小姐会不顾忌讳在别人家的官司上费神。必定是这个薛家做了什么。
凝雨道：“妈妈有所不知，昨儿个那薛家让人送了四枝红艳艳的宫花来！”
“哼！”
四位管事媳妇齐齐冷哼。
林诗音道：“姐姐们也不用在意她们。横竖这桩案子，足够她们家焦头烂额了。对了，我为姐姐们介绍一下。”
她们姐弟三人身边的六位教引嬷嬷：
方典仪，正六品内廷女官，出身尚仪局。
郑选侍，正七品，出身尚服局，
王奉仪、周奉仪、钱奉仪、杨奉仪，正九品女官，出身行宫。
高松家的几个听完，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不是每一个宫女身上都有品级，实际上，大多数宫女充当的都是杂役工作。即便是正九品女官，也是负责教导小宫女的。因此，宫里看着人很多，正经的女官却不多。
再看看三位王府出身的丫鬟，林诗音身边的绿衣、林黛玉身边的绿萼、林昭身边的绿云，高松家的等四人面面相觑。
她们想起了自家老爷脸上的愁云。
林诗音也不管这四位管事媳妇怎么说，为这些人相互介绍过后，她就打开了林如海的书信盒子。她原本以为林如海是写给她们三人的，打开之后才知道是每人一封，尤其是她那封，极厚，只怕林黛玉和林昭的加起来都不如她那封。
林黛玉先读完自己的那封，林昭早已经将自己的那封通读过了，只是有几个字不认得，正眼巴巴地在旁边等着，见林黛玉放下自己的那封，连忙递上自己的，希望姐姐能讲给他听。
至于林诗音，读完林如海的信件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林如海在书信中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要求她日后谨言慎行，而林诗音自己知道，等林如海看过最近那封家书，绝对会生气。
可是她不是那等好性儿之人。薛家都蹬鼻子上脸了，她若什么都不做，只怕会被当做软弱可欺。
有软弱可欺就有得寸进尺。
林诗音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人轻视了林家，进而筹谋着吸林家的血。
她是林家的女儿，只有林家好了，她才能好。
沉吟良久，林诗音这才放下林如海的书信，又拿起那张地契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京城西郊三十里处某县槐树村上等田一百亩中等田四百亩合计五百亩。
再看看地契上的年月，林诗音道：“这是祖母当年置办下来的？”
康达家的为难地道：“回大小姐的话，是的。京城不比别处，这田地不好得。”
林诗音道：“这是何故？”
“回大小姐的话，其实本朝开国三十年上，京师城里的宅院就已经供不应求，到了第五十年，郊外百里之内的田地就已经全部有主。除了告老、预备回原籍的中层官员会拿田地换银子，不然，就只能等朝廷发卖犯官产业。又或者，干那欺压百姓、豪夺百姓田产之事。这座田庄当初就是官卖的。”
听康达家的这么说，林诗音猛得想起来，原著里周瑞就做过此事，还特地劳烦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帮忙摆平。这也是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时候，周瑞家的帮忙禀告王熙凤的原因。
原著虽然写得含糊，但是不能否认，周瑞有做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百姓家业之事，而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就是帮凶。
这样一想，林诗音不免多了一丝烦恼。
果然是乱世之相。
林诗音道：“你们有没有做这种事情呢？”
康达家的一愣。
高松家的连忙道：“回大小姐的话，林家的规矩，奴仆不得蓄私产。老太太老爷太太赏赐的财帛倒也罢了，但是房舍、田地、铺面这些，却是不许我们碰的。还有印子钱，一旦被发现，不止本人要被罚，就连家人亲眷，也会发卖出去。”
林诗音道：“是吗？我还以为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呢。”
别说这四个管事媳妇，就是边上的嬷嬷丫头们都听出来了，林诗音这是在敲打她们。
众人都是齐齐一凛。
高松家的、康达家的、杨洁家的、吴克家的齐齐跪下：“小人等乃林家世仆，林家家规，小人等不敢忘。”
“罢了，都起来罢。我不过是担心，以后你们跟在我身边，难免受了这府里的影响罢了。你们记着便好，可莫要忘记了。”
“是。”
林黛玉犹豫着道：“姐姐，你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
“不错。外祖母家的确跟我们不同。”
“原来如此。”
贾家到底是她的亲外祖家，林黛玉也不好说什么。有些事儿，父母未必会愿意跟她说，如今得了实话才好，她也能预备着应对。
林诗音又看了看锦盒，见里面别无他物，便道：“没有图纸吗？”
“大小姐说的，可是庄子的地形图？”
“不错。”
“回小姐的话，并没有。大小姐若是想要，我立刻让我们当家的求秀才公画一幅。”
林诗音想了想，道：“只是地形图也许不够清楚。你让你男人去请几位捏面人的师傅做一套沙盘进来。附近的河流山川，都别忘记了。还有周围的出产，每年经过的流民……这些你们也留心些。”
“是。”
方典仪这才道：“到底是郡君，与别人不同。”
高松家的道：“不瞒典仪，我婆婆原是我们老太太跟前出来的。听说我们老爷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林昭奇道：“父亲也说过？”
高松家的答道：“回少爷的话，小的也是听我婆婆闲暇的时候说起过。据说是老太爷教老爷庶务，老爷很高兴，回来学给老太太听，说老爷不愧是林家子。小的听大小姐的话，竟然跟老爷当年说的一模一样呢。”
林黛玉道：“进京的时候，我就留心到姐姐十分注意岸上。我还纳闷，姐姐若是喜好外面的景色也不用看得那么认真。姐姐担心的，可是流民？”
她们进京的时候是冬天，连运河都冰冻上了，更别说两岸的田地，能收割的全部收割。所以林诗音看的，绝对不会是地里的庄稼。
林诗音道：“不错。”
方典仪强笑道：“郡君担心这个做什么？”
林诗音道：“饿到极处的百姓，连人都吃！我们林家始终是官宦人家，朝廷兴旺发达，我们林家才会跟着受益。反之，我们林家也逃不了。”
而历朝历代，被流民推翻的王朝也不是一个两个。
方典仪道：“那，郡君是要过问田庄耕种？”
“论种地，我一个只知道吃的姑娘家，哪里比得经年的老农？我能做出考量的，在别的地方。”林诗音道，“康达家的，”
“是，大小姐。”
“帮我采集些标本来。”
“标本？”
“就是禾苗、麦苗之类的。不过有要求。”
康达家的一听，连忙躬身。
只听林诗音道：“首先，采集的时候要注明日子，几天的苗、什么时候播下，采集的时候是什么天气。此外，必须完整，根、叶都不能破损，更不能腐烂。采集下来之后，必须要用干净的素纸压好，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这里。”
康达家的一琢磨，道：“大小姐这是，要学稼穑之事？”
“正是。”林诗音道，“不止稻禾、麦苗，只要是庄子上有的作物，你们都想办法弄些进来让我瞧瞧。”
“是。”
正说着，忽然听得大门口有人敲门，很快就有人进来通报了：“启禀大小姐、二小姐，是琏二奶奶并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来了。”
林诗音和林黛玉连忙拉着弟弟林昭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