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史太君说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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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历代王朝，总少不了勋爵贵胄之家，这京师贾家便是其中之一。这贾家原籍金陵，如今京中八房、原籍十二房，京师贾家在京师老牌勋贵四王八公之中独占两席，八公中的宁国公和荣国公指的便是贾家贾源贾演这对兄弟。这兄弟二人原是顶顶聪明之人，一不是王爵，不像北靖王府这等异姓王一般打眼，二则四王八公之中，独他们二人是亲兄弟，端是实惠。贾源贾演兄弟二人故去之后，贾代化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其堂弟贾代善袭了荣国府的爵位，朝廷对他们家的荣宠越发上了一层，堂兄弟二人先后出任京营节度使，替朝廷拱卫京师，简在帝心不为过。
只是这天下盛极必衰，贾家亦是如此。到如今，贾代化之子贾敬考中进士之后，迟迟未能补缺，大受打击之下更是连家都不回了，终日跟城外的道士们混在一处，倒把世袭的爵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贾珍。
至于贾代善之子贾政，倒是袭着一等神威将军，只是他喜好读书，却跟文官不近，武将这边又嫌弃他的文人作派，倒是两边都没着落，如今越发不出门，每日里也只跟清客门生们饮酒赋诗，也不料理庶务。偏偏他的嫡长子贾珠早两年就没了，嫡次子贾宝玉小，庶子更小，故而求上自己的从兄长贾赦，把从侄儿兼妻子的侄女婿贾琏请到家里，帮着料理庶务。
因为这些缘故，贾家女眷的应酬在京师的权贵圈子里并不多，更别说访客了。在贾家，多一张生面孔都是新闻，能让贾家上上下下议论好几天，更别说如今要来三位！故而不止荣国府的王夫人早早地来了婆母跟前伺候，就连宁国府的二太太邢氏都得了消息，早早地来到荣庆堂陪贾母说话。
因为挂着心，贾母根本就没心歇午觉，她又一次问儿媳妇：“派去码头的人是谁？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王夫人赔笑道：“回老太太的话，去码头上接林哥儿并大姑娘二姑娘的，是鲍二家的。”
邢氏一听，没忍住，看了王夫人一眼。
邢氏知道，这荣国府里的仆妇是有等级的，像贾母用出来的赖嬷嬷，还有王夫人得用的周瑞家的，还有大管家林之孝夫妇，这都是第一等。这些人在贾家是奴才，回到自己家里，哪一家没有自己的小丫头？赖嬷嬷在家更是一个老封君，俨然又是一个贾母。
各处的管事，像吴新登家的便是第二等的仆妇，这鲍二家的之前不曾听说过她有什么差使，应该是第三等的仆妇。
一想到贾母爱女才刚走，贾母让贾政的清客代笔往扬州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这才磨到林如海点了头，把庶长女嫡次女并嫡子送来，结果王夫人竟然不肯让身边的人多费心，只叫了几个三等仆妇就打发了，邢氏不免多看了王夫人一眼，又看贾母。
贾母跟王夫人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些年，哪里不知道这个儿媳妇又飘了，当即又是一叹，道：“我跟老太爷一辈子，荣华富贵都尽享了，若是缺憾，就是自己子嗣单薄，没有给政儿添个兄弟，不然，政儿也能多条臂膀。好在敏儿命好，林家虽然也是勋贵出身，可是他比东府的敬哥儿多了几分运道，不但早早地补了缺不说，还一路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从二品的兰台寺大夫，又被老圣人委以重任，去了扬州盐政。只可惜，敏儿福薄，抛下一双娇儿撒手人寰。政儿媳妇，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婆母训话，王夫人只能站起来领。邢氏虽然年轻，可她一来是荣国府的客，二来邢氏之夫贾赦乃贾政从兄，故而她倒是不用跟着站起来。
看贾母发落王夫人，邢氏少不得打圆场：“老太太，我新进门未久，亲戚们十停里只知道九停，对四姑太太家的事儿也不甚明白。不是说，林家来了三位吗？难不成还有个庶出的。”
贾母道：“是了，你的确不知道。敏儿这门亲事是老太爷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林如海也一如老太爷期望，出类拔萃，是他们这一辈中一等一的人才。只一条，他们林家子嗣单薄，已经数代单传，林如海更是连个堂兄弟都无。你四妹妹嫁过去一直到三十岁都不曾开怀，你林妹夫倒是豁达，敏儿终究放不下。后来有一老人说，有的人家便是如此，或许纳房妾侍，等妾侍开怀了，姐姐弟弟就手拉着手尔来了。你四妹妹如获至宝，张罗着给妹夫聘了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做了二房，又抬了几房姬妾。果然，两年后，林家大姐儿就出生了。你妹妹亲自抱着那孩子去见那位老人，求着这老人给这孩子取了个乳名，唤作招娣。说也奇怪，这孩子两岁的时候，你妹妹就开怀了，次年生了一个女儿，乳名唤作黛玉，隔年又得了一个儿子，单名一个昭字。”说着又对王夫人道：“我记得招娣这孩子今年九岁了吧？”
王夫人连忙道：“回老太太，是的，林大姑娘九岁了。前年妹夫开祠堂为她上族谱，还请我们过去吃酒呢。”
“她大名儿叫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叫做诗音。”
邢氏陪笑道：“林诗音？果然是个极好的名字。这么好的名字，怎么就给了一个庶出的？”
贾母道：“若是男孩儿，自然应该讲嫡庶，嫡庶不分兄弟阋墙，乃是大忌。可是一个姑娘家，花费也不过是吃穿用度外加一副嫁妆罢了，何必苛刻？再者，这人的运道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即便是嫡女，若是运道不好也免不了老来凄凉的一天。即便是庶女，若是运道好，将来也能夫贵妻荣。手头松快些，给孩子们留个臂膀，何乐而不为呢。”
邢氏忙道：“到底是老太太，慈悲又有见识，凤丫头若是能学到老太太的凤毛麟角，我们老爷就不愁了。”
贾母自得一笑，忽然听得外头喧哗，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一小丫头进来通报说：“回老太太的话，林大娘带着去接林哥儿并林大姑娘、林二姑娘的人在门外候着。”
贾母一听。
不对啊。
连忙叫进来。
只见林之孝家的领着一仆妇进来，那仆妇一进门就跪下，远远地给贾母王夫人磕头。
贾母不认得，她身边的丫头鸳鸯连忙小声告诉了她：“老太太，是鲍二家的。”
贾母一听，更加不喜。
让你去接我的外孙外孙女，你却一个人回来了！是何道理！
正想发作，就听得那仆妇急急地道：“回老太太、太太的话。我们昨儿个就带着接表少爷表姑娘的车轿在通州等着了，不想，郕王也在通州，还嫌表少爷表姑娘们简薄，当场赐下好几位嬷嬷和婢女。”
邢氏的第一反映就是：林家跟郕王有往来？没听说啊？
而王夫人想的却是：林家不是纯臣吗？怎么会跟当今的胞弟有往来。难不成他在太上皇在位期间就跟当今有往来的？
倒是贾母反应快，连忙道：“快，多派几辆车。另外，收拾一座干净的院落，要靠近荣庆堂的，三进的！”
贾母不是不知道王夫人为了薛家早早地叫人把梨香院给收拾起来了。那是老荣国公晚年荣养的地方，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院落。只是梨香院距离后街太近，林诗音林黛玉林昭三个，不是姑娘家就是小孩儿，不方便。
后面的王熙凤得到消息，连忙亲自带了去布置。
凡历代王朝，总少不了勋爵贵胄之家，这京师贾家便是其中之一。这贾家原籍金陵，如今京中八房、原籍十二房，京师贾家在京师老牌勋贵四王八公之中独占两席，八公中的宁国公和荣国公指的便是贾家贾源贾演这对兄弟。这兄弟二人原是顶顶聪明之人，一不是王爵，不像北靖王府这等异姓王一般打眼，二则四王八公之中，独他们二人是亲兄弟，端是实惠。贾源贾演兄弟二人故去之后，贾代化袭了宁国府的爵位，其堂弟贾代善袭了荣国府的爵位，朝廷对他们家的荣宠越发上了一层，堂兄弟二人先后出任京营节度使，替朝廷拱卫京师，简在帝心不为过。
只是这天下盛极必衰，贾家亦是如此。到如今，贾代化之子贾敬考中进士之后，迟迟未能补缺，大受打击之下更是连家都不回了，终日跟城外的道士们混在一处，倒把世袭的爵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贾珍。
至于贾代善之子贾政，倒是袭着一等神威将军，只是他喜好读书，却跟文官不近，武将这边又嫌弃他的文人作派，倒是两边都没着落，如今越发不出门，每日里也只跟清客门生们饮酒赋诗，也不料理庶务。偏偏他的嫡长子贾珠早两年就没了，嫡次子贾宝玉小，庶子更小，故而求上自己的从兄长贾赦，把从侄儿兼妻子的侄女婿贾琏请到家里，帮着料理庶务。
因为这些缘故，贾家女眷的应酬在京师的权贵圈子里并不多，更别说访客了。在贾家，多一张生面孔都是新闻，能让贾家上上下下议论好几天，更别说如今要来三位！故而不止荣国府的王夫人早早地来了婆母跟前伺候，就连宁国府的二太太邢氏都得了消息，早早地来到荣庆堂陪贾母说话。
因为挂着心，贾母根本就没心歇午觉，她又一次问儿媳妇：“派去码头的人是谁？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王夫人赔笑道：“回老太太的话，去码头上接林哥儿并大姑娘二姑娘的，是鲍二家的。”
邢氏一听，没忍住，看了王夫人一眼。
邢氏知道，这荣国府里的仆妇是有等级的，像贾母用出来的赖嬷嬷，还有王夫人得用的周瑞家的，还有大管家林之孝夫妇，这都是第一等。这些人在贾家是奴才，回到自己家里，哪一家没有自己的小丫头？赖嬷嬷在家更是一个老封君，俨然又是一个贾母。
各处的管事，像吴新登家的便是第二等的仆妇，这鲍二家的之前不曾听说过她有什么差使，应该是第三等的仆妇。
一想到贾母爱女才刚走，贾母让贾政的清客代笔往扬州不知道写了多少封信，这才磨到林如海点了头，把庶长女嫡次女并嫡子送来，结果王夫人竟然不肯让身边的人多费心，只叫了几个三等仆妇就打发了，邢氏不免多看了王夫人一眼，又看贾母。
贾母跟王夫人在一个屋檐底下住了这么些年，哪里不知道这个儿媳妇又飘了，当即又是一叹，道：“我跟老太爷一辈子，荣华富贵都尽享了，若是缺憾，就是自己子嗣单薄，没有给政儿添个兄弟，不然，政儿也能多条臂膀。好在敏儿命好，林家虽然也是勋贵出身，可是他比东府的敬哥儿多了几分运道，不但早早地补了缺不说，还一路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从二品的兰台寺大夫，又被老圣人委以重任，去了扬州盐政。只可惜，敏儿福薄，抛下一双娇儿撒手人寰。政儿媳妇，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婆母训话，王夫人只能站起来领。邢氏虽然年轻，可她一来是荣国府的客，二来邢氏之夫贾赦乃贾政从兄，故而她倒是不用跟着站起来。
看贾母发落王夫人，邢氏少不得打圆场：“老太太，我新进门未久，亲戚们十停里只知道九停，对四姑太太家的事儿也不甚明白。不是说，林家来了三位吗？难不成还有个庶出的。”
贾母道：“是了，你的确不知道。敏儿这门亲事是老太爷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林如海也一如老太爷期望，出类拔萃，是他们这一辈中一等一的人才。只一条，他们林家子嗣单薄，已经数代单传，林如海更是连个堂兄弟都无。你四妹妹嫁过去一直到三十岁都不曾开怀，你林妹夫倒是豁达，敏儿终究放不下。后来有一老人说，有的人家便是如此，或许纳房妾侍，等妾侍开怀了，姐姐弟弟就手拉着手尔来了。你四妹妹如获至宝，张罗着给妹夫聘了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做了二房，又抬了几房姬妾。果然，两年后，林家大姐儿就出生了。你妹妹亲自抱着那孩子去见那位老人，求着这老人给这孩子取了个乳名，唤作招娣。说也奇怪，这孩子两岁的时候，你妹妹就开怀了，次年生了一个女儿，乳名唤作黛玉，隔年又得了一个儿子，单名一个昭字。”说着又对王夫人道：“我记得招娣这孩子今年九岁了吧？”
王夫人连忙道：“回老太太，是的，林大姑娘九岁了。前年妹夫开祠堂为她上族谱，还请我们过去吃酒呢。”
“她大名儿叫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叫做诗音。”
邢氏陪笑道：“林诗音？果然是个极好的名字。这么好的名字，怎么就给了一个庶出的？”
贾母道：“若是男孩儿，自然应该讲嫡庶，嫡庶不分兄弟阋墙，乃是大忌。可是一个姑娘家，花费也不过是吃穿用度外加一副嫁妆罢了，何必苛刻？再者，这人的运道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即便是嫡女，若是运道不好也免不了老来凄凉的一天。即便是庶女，若是运道好，将来也能夫贵妻荣。手头松快些，给孩子们留个臂膀，何乐而不为呢。”
邢氏忙道：“到底是老太太，慈悲又有见识，凤丫头若是能学到老太太的凤毛麟角，我们老爷就不愁了。”
贾母自得一笑，忽然听得外头喧哗，正要开口询问，就见一小丫头进来通报说：“回老太太的话，林大娘带着去接林哥儿并林大姑娘、林二姑娘的人在门外候着。”
贾母一听。
不对啊。
连忙叫进来。
只见林之孝家的领着一仆妇进来，那仆妇一进门就跪下，远远地给贾母王夫人磕头。
贾母不认得，她身边的丫头鸳鸯连忙小声告诉了她：“老太太，是鲍二家的。”
贾母一听，更加不喜。
让你去接我的外孙外孙女，你却一个人回来了！是何道理！
正想发作，就听得那仆妇急急地道：“回老太太、太太的话。我们昨儿个就带着接表少爷表姑娘的车轿在通州等着了，不想，郕王也在通州，还嫌表少爷表姑娘们简薄，当场赐下好几位嬷嬷和婢女。”
邢氏的第一反映就是：林家跟郕王有往来？没听说啊？
而王夫人想的却是：林家不是纯臣吗？怎么会跟当今的胞弟有往来。难不成他在太上皇在位期间就跟当今有往来的？
倒是贾母反应快，连忙道：“快，多派几辆车。另外，收拾一座干净的院落，要靠近荣庆堂的，三进的！”
贾母不是不知道王夫人为了薛家早早地叫人把梨香院给收拾起来了。那是老荣国公晚年荣养的地方，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院落。只是梨香院距离后街太近，林诗音林黛玉林昭三个，不是姑娘家就是小孩儿，不方便。
后面的王熙凤得到消息，连忙亲自带了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