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子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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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侍卫搬来椅子，陆元枢自然地落座，他的姿势很随意，身体斜靠着椅背，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搭在扶手上，暗色绣金的袖摆，自然地垂落下来，遮住他干净匀称的指节。
他目光看向对面，在苏玉昭嘴角血渍上，略微停顿半息，侧身吩咐陶荣：“去请大夫来。”
至于其他的，例如吐血的原因，或是方才的吵闹，他并未出声询问。
陶荣躬身应是，到门口传达殿下命令。
而宋平舒呢，则未一同前来，他到底是外男，且伤势不轻，已回房休养。
秦嬷嬷看了眼姑娘，嘴角嗫嚅许久，到底没敢提醒太子，她们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明明对面的人，态度也算温和，也无任何指责，不过简单地坐着，就给人一种沉重而恐怖的威压，别说是开口说话，就是呼吸也不敢放重。
苏玉昭拍拍秦嬷嬷的手，一面安慰她，一面也替自己壮胆。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晦，不想仍被对面的人抓住，陆元枢嘴角轻挑，温声询问道：“苏姑娘身体如何，孤闻大夫所言，苏姑娘你的伤势，似是比孤的侍卫，要好上不少？”
苏玉昭心中一凛，许是两世坎坷的经历，让她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大老爷的虚情假意，父亲的忽冷忽热，二哥的犹豫迟疑，堂兄的笑里藏刀，她心里一概门清。
对面的语气明明很温和，她却有种遍体生寒的错觉。
真论起来，对于面前的太子，她其实了解的不多。
当今陛下隆庆帝，抛开夭折未上玉牒的儿女外，共有九位皇子五位公主。
大皇子陆桓，二皇子陆栩，俱为已逝张贵妃所出，成亲开府后，得封为忠王和顺王，三皇子陆檩，祥嫔之子，得封荣王，四皇子陆元枢，也就是元后之子，当今的太子殿下，五皇子陆棠，六皇子陆棣，乃丽昭仪所出，得封瑞王和淳王，七皇子陆祯，温婕妤之子，得封安王。
而八皇子陆楦，惠嫔之子，九皇子陆榞，嘉贵嫔之子，因尚未娶妻开府，现仍住在宫中，也就未赐下爵位和封号。
另则五位公主，大公主到三公主，都已下降驸马家，剩下两位公主，则尚未出阁。
诸位皇子渐长，上虽有皇帝镇压，但京城的局势，近年来也有点风雨欲来的模样。
可想而知，能坐稳太子之位，由始至终得皇帝看重，得百官认同服从的太子，绝不是心思简单，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温和而宽容的人。
对面的人眉眼和煦，带着三分浅淡笑意，苏玉昭却敏锐察觉到，对方眼底深处的平静，平静得像是雨后青空，亦或是幽暗深邃的古井。
她背脊紧绷一瞬，不敢掉以轻心。
苏玉昭脑中思绪繁杂，实则也不过短短两息，状似虚弱地掩着嘴角，低低的轻咳两声，细声回道：“谢殿下关心，臣女尚好，至于伤情，臣女也一知半解，猜测也许是幼时，服过神山雪莲有关。”
这话是她虚构，但她在年幼时，确实服用过神山雪莲。
因早产的缘故，她自幼身体虚弱，三灾八难，五劳七伤，外祖母心疼她，亲自到娘家秦府，求来这朵传承数十年，来自神山的雪莲，服用之后，她的身体果然渐好。
神山的称呼，其实是中原人，说习惯而传开的，它原叫南伽古山，算是关外的圣山。
秦家数代商户，原也风光富贵过，这神山雪莲，就是在鼎盛时期，购得而一代代传下来的，可惜近年来，秦家于商事平庸，欲走仕途，偏子孙不济，眼见也逐渐落寞。
陆元枢听闻此言，锐利的双眸微眯，面上平静道：“原来如此，原先孤还当是，这些大夫的医术，因人而异，时好时坏呢，你这般一说，倒是为孤解一惑。”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随口一说，听不出什么情绪，却硬是让苏玉昭，心脏骤然紧缩，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让深山猛兽盯住，丝丝寒意席卷而来。
她垂着脑袋，紧紧抿着唇，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异动。
陆元枢看着对面，浑身忽然布满惊惧，随时能晕倒的小姑娘，无奈地挑起眉尾。
......他，这般吓人的吗？
要不是理智尚在，他甚至想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到底是小姑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眼见自己再看着她，对面就要哭出来了，他自然地转开目光，就在这时，拾珠并一位内侍，一同从外面进来，一道前来的还有住在寺里的六位大夫。
几人先向上首请安，得到示意后，缓步来到床前，替苏玉昭诊脉。
充满压迫的视线离开，苏玉昭暗暗松口气，手心里一片濡湿。
陆元枢看过去一眼，随后就把目光落向，安静侍立的苏明嵘。
“你是常州知府？”
苏明嵘躬身道：“是，微臣苏明嵘，辛未科三甲同进士，自去岁调任常州知府。”
陆元枢轻轻颔首，语气缓缓道：“你倒是运气不佳，一调任就遭遇旱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再则，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明嵘依然躬着身，“为官者，当事不避难，德以勤政，护百姓之利，此微臣之责也。”
说着，他的腰弯的更深，“经人事渐多，则见之愈深，亦不枉是一番锤炼。”
“你倒是看得开。”陆元枢平淡道，“孤观常州府这两年里来，在人口和税收上，似并未有削减，可是如此？”
眼下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该谦虚，苏明嵘恭声称是，将他察觉旱灾后，所行的举措和思量，详细地禀告出来，包括但不仅限于：联合商户捐粮，亲至各县视察，凿井挖池，敲打县吏等等。
因措施采取的早，常州府的灾情，较之隔壁平襄府，程度要轻上许多。
陆元枢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似不显，却因有平襄府的对比，难免对苏明嵘的感官，微不可见的提高，这时候的苏明嵘，在他眼里的印象，就是能干实事的官员。
“你既联系商户捐粮，朝廷拨来的赈灾粮呢？”
苏明嵘心下一凛，在来时的途中，他也有听闻说，平襄府的何知府，因纵容亲眷贪污赈灾粮，而被下大狱的事，再闻上首问起此事，当即绷紧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常州府各商户，共捐粮一千余石，常州府有两县受灾，加上朝廷拨来的赈灾粮，共计两千六百余石，除分到每户头上的粮食外，剩余的粮食以工代赈，令百姓修护各路官道。”
百姓有事做，又有粮食领，也就不会再想着闹事。
“如实分到每人头上？”陆元枢问，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那轻飘飘横来的眼神，仍让苏明嵘头皮发麻，一股凉意自脚底窜上头颅，整个人如临大敌。
苏明嵘绷紧身体，如实回道：“是，发放的赈灾粮，由府衙、县衙和当地里正，三者共同处理，事后臣也暗自使人，前往两县探查，以免有人中饱私囊。”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当然也是他看不上，平襄府知府的操作。
不过一点赈灾粮，能有几个银子？
陆元枢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他落座，算是对他的回答满意。
苏明嵘心神一松，躬身退到椅前，端正身体缓缓坐下，却也只敢坐上一点边缘。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后背，竟是渗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有侍卫搬来椅子，陆元枢自然地落座，他的姿势很随意，身体斜靠着椅背，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搭在扶手上，暗色绣金的袖摆，自然地垂落下来，遮住他干净匀称的指节。
他目光看向对面，在苏玉昭嘴角血渍上，略微停顿半息，侧身吩咐陶荣：“去请大夫来。”
至于其他的，例如吐血的原因，或是方才的吵闹，他并未出声询问。
陶荣躬身应是，到门口传达殿下命令。
而宋平舒呢，则未一同前来，他到底是外男，且伤势不轻，已回房休养。
秦嬷嬷看了眼姑娘，嘴角嗫嚅许久，到底没敢提醒太子，她们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明明对面的人，态度也算温和，也无任何指责，不过简单地坐着，就给人一种沉重而恐怖的威压，别说是开口说话，就是呼吸也不敢放重。
苏玉昭拍拍秦嬷嬷的手，一面安慰她，一面也替自己壮胆。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晦，不想仍被对面的人抓住，陆元枢嘴角轻挑，温声询问道：“苏姑娘身体如何，孤闻大夫所言，苏姑娘你的伤势，似是比孤的侍卫，要好上不少？”
苏玉昭心中一凛，许是两世坎坷的经历，让她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大老爷的虚情假意，父亲的忽冷忽热，二哥的犹豫迟疑，堂兄的笑里藏刀，她心里一概门清。
对面的语气明明很温和，她却有种遍体生寒的错觉。
真论起来，对于面前的太子，她其实了解的不多。
当今陛下隆庆帝，抛开夭折未上玉牒的儿女外，共有九位皇子五位公主。
大皇子陆桓，二皇子陆栩，俱为已逝张贵妃所出，成亲开府后，得封为忠王和顺王，三皇子陆檩，祥嫔之子，得封荣王，四皇子陆元枢，也就是元后之子，当今的太子殿下，五皇子陆棠，六皇子陆棣，乃丽昭仪所出，得封瑞王和淳王，七皇子陆祯，温婕妤之子，得封安王。
而八皇子陆楦，惠嫔之子，九皇子陆榞，嘉贵嫔之子，因尚未娶妻开府，现仍住在宫中，也就未赐下爵位和封号。
另则五位公主，大公主到三公主，都已下降驸马家，剩下两位公主，则尚未出阁。
诸位皇子渐长，上虽有皇帝镇压，但京城的局势，近年来也有点风雨欲来的模样。
可想而知，能坐稳太子之位，由始至终得皇帝看重，得百官认同服从的太子，绝不是心思简单，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温和而宽容的人。
对面的人眉眼和煦，带着三分浅淡笑意，苏玉昭却敏锐察觉到，对方眼底深处的平静，平静得像是雨后青空，亦或是幽暗深邃的古井。
她背脊紧绷一瞬，不敢掉以轻心。
苏玉昭脑中思绪繁杂，实则也不过短短两息，状似虚弱地掩着嘴角，低低的轻咳两声，细声回道：“谢殿下关心，臣女尚好，至于伤情，臣女也一知半解，猜测也许是幼时，服过神山雪莲有关。”
这话是她虚构，但她在年幼时，确实服用过神山雪莲。
因早产的缘故，她自幼身体虚弱，三灾八难，五劳七伤，外祖母心疼她，亲自到娘家秦府，求来这朵传承数十年，来自神山的雪莲，服用之后，她的身体果然渐好。
神山的称呼，其实是中原人，说习惯而传开的，它原叫南伽古山，算是关外的圣山。
秦家数代商户，原也风光富贵过，这神山雪莲，就是在鼎盛时期，购得而一代代传下来的，可惜近年来，秦家于商事平庸，欲走仕途，偏子孙不济，眼见也逐渐落寞。
陆元枢听闻此言，锐利的双眸微眯，面上平静道：“原来如此，原先孤还当是，这些大夫的医术，因人而异，时好时坏呢，你这般一说，倒是为孤解一惑。”
他语气淡淡的，像是随口一说，听不出什么情绪，却硬是让苏玉昭，心脏骤然紧缩，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让深山猛兽盯住，丝丝寒意席卷而来。
她垂着脑袋，紧紧抿着唇，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异动。
陆元枢看着对面，浑身忽然布满惊惧，随时能晕倒的小姑娘，无奈地挑起眉尾。
......他，这般吓人的吗？
要不是理智尚在，他甚至想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到底是小姑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眼见自己再看着她，对面就要哭出来了，他自然地转开目光，就在这时，拾珠并一位内侍，一同从外面进来，一道前来的还有住在寺里的六位大夫。
几人先向上首请安，得到示意后，缓步来到床前，替苏玉昭诊脉。
充满压迫的视线离开，苏玉昭暗暗松口气，手心里一片濡湿。
陆元枢看过去一眼，随后就把目光落向，安静侍立的苏明嵘。
“你是常州知府？”
苏明嵘躬身道：“是，微臣苏明嵘，辛未科三甲同进士，自去岁调任常州知府。”
陆元枢轻轻颔首，语气缓缓道：“你倒是运气不佳，一调任就遭遇旱灾。”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再则，常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明嵘依然躬着身，“为官者，当事不避难，德以勤政，护百姓之利，此微臣之责也。”
说着，他的腰弯的更深，“经人事渐多，则见之愈深，亦不枉是一番锤炼。”
“你倒是看得开。”陆元枢平淡道，“孤观常州府这两年里来，在人口和税收上，似并未有削减，可是如此？”
眼下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该谦虚，苏明嵘恭声称是，将他察觉旱灾后，所行的举措和思量，详细地禀告出来，包括但不仅限于：联合商户捐粮，亲至各县视察，凿井挖池，敲打县吏等等。
因措施采取的早，常州府的灾情，较之隔壁平襄府，程度要轻上许多。
陆元枢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看似不显，却因有平襄府的对比，难免对苏明嵘的感官，微不可见的提高，这时候的苏明嵘，在他眼里的印象，就是能干实事的官员。
“你既联系商户捐粮，朝廷拨来的赈灾粮呢？”
苏明嵘心下一凛，在来时的途中，他也有听闻说，平襄府的何知府，因纵容亲眷贪污赈灾粮，而被下大狱的事，再闻上首问起此事，当即绷紧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常州府各商户，共捐粮一千余石，常州府有两县受灾，加上朝廷拨来的赈灾粮，共计两千六百余石，除分到每户头上的粮食外，剩余的粮食以工代赈，令百姓修护各路官道。”
百姓有事做，又有粮食领，也就不会再想着闹事。
“如实分到每人头上？”陆元枢问，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那轻飘飘横来的眼神，仍让苏明嵘头皮发麻，一股凉意自脚底窜上头颅，整个人如临大敌。
苏明嵘绷紧身体，如实回道：“是，发放的赈灾粮，由府衙、县衙和当地里正，三者共同处理，事后臣也暗自使人，前往两县探查，以免有人中饱私囊。”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当然也是他看不上，平襄府知府的操作。
不过一点赈灾粮，能有几个银子？
陆元枢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他落座，算是对他的回答满意。
苏明嵘心神一松，躬身退到椅前，端正身体缓缓坐下，却也只敢坐上一点边缘。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后背，竟是渗出一层细细的薄汗。